<p><br></p><p> 早上十点带着儿子参加了举国默哀活动，看到抗疫英雄们的笑颜，瞬间鼻子酸涩，眼泪不由夺眶而出，生命停止在刺目的数字上，定格，留在了千千万万中国人的心里。来不及收拾心情，一路匆匆忙忙赶回老家，带着一双儿女和老爹去看妈妈。</p><p> 走到山路上，回忆起了二十三年前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情景，九岁的我和七岁的妹妹六岁的弟弟穿着白孝衣看着眼前刺目的棺材渐行渐远，耳边的哭声凄凄艾艾飘到旷野，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直觉我要失去了，眼泪冲下来，被风又吹干。</p><p> 思绪回转，过往不想念， 鼻子酸酸的，倔强的眼泪憋回去了。荒草埋过了膝，盖住近处的几座孤坟，如果没有彩带和花圈提示它的存在，没有人会知道这块还睡着故人。</p><p> 寻着父亲踏出的一条小道，我站在了母亲的坟前，坟包很高，但荒草萋萋，坟头倔强的生长着一株我叫不出名的带刺儿的植物，像小树，孤独执着的守着她。父亲无比熟稔的上香，烧纸，做着我见惯却不知名的程序，恭敬而虔诚。缕缕青烟处，那张熟悉的笑脸渐渐放大，思绪瞬间被拉回记忆的深处。</p><p> 母亲是个爱笑的女人，不论见到谁，都会灿烂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上扬，露出稍微有点瑕疵的白牙。母亲并不是漂亮的女人，但那笑却很明媚。小时候很穷，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在母亲坟头的山脚下建起了我们的小家——一个土墙院子里朝南的三座小房子。那是父母亲自盖起来的，门窗还是父亲自学木匠的手艺活，用油漆漆成深绿色，很漂亮。在贫穷而温馨的家里，我们一家五口过了短短的四年光阴。那是我们彼此都快乐的时光了吧！</p><p> 那时候，每天早晨父母都会出门干活，母亲熬的黑面洋芋糊糊吃完，我们姐弟三人就被锁在家里。我不安分，带着弟弟妹妹爬门槛出去疯，等太阳快下山了再爬回去，不久门被掰坏了，父母又在门框下面上了锁。我带着弟弟妹妹又翻墙，从墙外的杨树上溜下去继续着以前的日子，结局就是总会被母亲肥揍一顿。但是晚上躺在补丁满满的被窝里，母亲抱着我们三个就会讲三只老鼠的故事，听到有趣处我们总会哈哈大笑，母亲陪着我们使劲的笑。母亲打我打的最狠的一次是她发现我把她辛苦攒的三十元钱偷拿花掉了。我看着母亲铁青的脸，忍受着母亲皮鞭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疼痛又麻木。母亲喘着气，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那一刻心真的疼了，眼泪流个不停，那是母亲在我印象中第一次那么恐怖而无助。从此我再也不会拿别人的东西，再也不会惹母亲生气总会干力所能及的活讨她欢心。夕阳西下，知道母亲快回来了，我要不扫地，要不踩着凳子爬上锅头擦擦洗洗，听到门响心就狂跳，我期盼着母亲会夸我几句，但母亲给我最多的奖赏只是淡淡一笑。日子就像流水，平平淡淡的安安静静的偷偷溜走，母亲的生命也渐渐走到尽头。</p><p> 她去世的那晚漆黑的不正常，孱弱倔强的为我织那件红色的毛衣，只剩一半就完成了，她很努力，可是好似累了，靠在父亲胸口缓和了一会替我们三个捏了捏被角就出门了，我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只一会时间，睡梦中的我们被父亲的吼声吓醒，她挣扎着吸气，脸色铁青，我带着弟妹惊慌失措大声哭叫着去找舅舅，平常短短的熟悉的那段路却是那么遥不可及，不知道过了多久，舅舅出来带我们回家，只见她脸青透了，挣扎着要拉我的手，被二叔挡住了，那成了我此生最深的遗憾。二叔带着我们去了他家，夜很黑很深了，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咀嚼着我。迷迷糊糊中，传来了阵阵哭叫，二叔红着眼睛拿来了素色的衣裤让我们换了，我着急的问我妈呢？二叔哽咽的说不出话。听着大人们的哭声，我们也被吓哭了。就这样，她的生命定格在了三十二岁。 这是九岁的我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p><p> 五月的天热了，可那个初夏怎么就是冰冷的呢！不相信周围人的眼泪和悲悯的目光，我和弟妹去了医院，看到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安详的睡着了。我摸了摸她的手，不再温暖，冰冷僵硬，就连头发都是冰冷的。年幼的弟弟看着她拉着妈妈的衣摆拽着，嘴里嘟囔着:“妈，别睡了！起来咋们耍走！妈——”就这一句弟弟嚎啕大哭，所有人都抑制不住情绪瞬间崩溃。 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目睹着父亲的痛苦，我也学会了长大。只是很忌讳别人叫“妈”这个字，只要听到这个字，总是会不争气的掉眼泪。我多想念她啊！总是幻想着要是她还安在，我们又是怎样的命运。 </p><p> 妈妈被安葬在了她去世前一天除草的胡麻地里，大人说，那是她自己替她选的地方。站在坟头望去，能看到我们的家，在家中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她安眠的小山包。很多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个总喜欢倚靠在大门边望着那个山包默默无语，我知道，我们的心里都在编织着不同的梦，我也相信，山上有个爱我们的灵魂在守护着我们长大。即使在后来我们搬离了这个院子，她也一如既往地守望着我们的家。</p><p> 每年的清明节父亲带着我们去看她，他总会絮絮叨叨的说一堆体己话，打发我们走后，父亲一个人就会在坟头坐很久很久，偶尔一次回头，看到父亲就像石碑一样立在坟头，坚毅的守候着，这一守就是一生，从未改变过他的初衷。 我知道，这就是爱。</p><p> 看着眼前的彩带和孩子们懵懂的小脸，望着山下被树木遮挡的小家，听着孩子们和父亲温情的话语，心中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亲切。为人父母了，我才懂母亲的心。我爱自己的孩子，母亲对我们的爱又何尝少过一点？她孤独的面对命运，当死神到访的时候，她该有多么放心不下我们，还有多么舍不得我们啊！回家的路上，看着父亲和孩子们的背影是那么和谐美好，我突然明白了生命的价值，传承的意义和爱的延续的含义。 </p><p> 珍惜拥有的，敬畏存在的，感谢过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