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

伊人

　　梨花风起正清明，寒食聊寄追思情。

又是一年清明时，城野郊区，田间地头随处可见三五成群、携亲伴友踏青游春、烧纸上坟的身影。清明节源自上古时代的祖先信仰与春祭礼俗，兼具自然与人文两大内涵，既是自然节气点，也是传统节日。扫墓祭祖与踏青郊游是清明节的两大礼俗主题，这两大传统礼俗主题在中国自古传承，至今不辍。

　　或许是因为这个特殊的节气，女儿今天放假不用补课了，难得的我们一家四口齐出动，回乡祭奠我已逝去的父亲。

　　我的老父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关中汉子，村里的人都叫他"跛子叔"，因为年轻时淘井的时候，下井挖土的时候被挖井机砸到了脚，半个脚掌被斩断，老爸攥着被斩断的半个脚掌从井底爬上来，后来脚掌接上了，但不平整，自此走路就有点跛。村里年轻点的小辈就都叫他"跛子叔"。从小趴在老爸背上的我，从来不觉得老爸走路跟其他人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我觉得爸爸走路就应该是这样的，那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不用趴在老爸背上了。开始自己走路了，上学，结婚，生子，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义无反顾地走自己想走的路。我以为老爸还是那个老爸，会一直在那里，依旧能够为我们遮风挡雨，还会在最需要的时候为我们撑起一片天。

身子骨一直硬朗的他，快70岁了，走起路，干起活还像一点儿也不输年轻小伙儿。直到有一天，老爸的背上长出了一个疙瘩，他也从不在意，但是天气热了，穿了背心，村子里的人都笑他背上背个大馒头，老妈才给我们打电话，让带老爸去医院看看。犹如晴天霹雳般，巨细胞型恶性组织细胞纤维瘤，就像一只魔掌，遮住了我们头顶的晴空。没有对症药物，只能在手术后选择放疗，住院70天后，老爸出院了。我满怀期待地盼着，希望老爸能再撑个三五年，也能多陪陪我们几年。可天总不遂人愿，三个月后，老爸的肿瘤复发了，再次入院检查，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了，两侧肺部出现了大小不等的4块肿瘤。背部的肿瘤细胞已经侵入脊椎骨，手术已经没有再进行。在放疗无效的情况下又开始化疗，化疗没有对症药，只能选择相近的药物。一个疗程后老爸放弃了化疗，选择了出院，他不想每天被困在那个4面都是墙，又充满了消毒水的病房里。刚出院的那段时间，老爸还过了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每天骑个电动三摩，到处走走逛逛，吃点小肉喝点儿小酒。直到后来，疼痛折磨得人得用止痛药来短暂缓解……铁汉子的老爸一直坚强地硬撑着，再疼也不吭一声，也不给我们发脾气，总说他还好。直到外出学习了四天后，再回家，老爸就精神状态极转直下，腿脚浮肿，呼吸急促。看得我后背直发凉，心里发毛，第二天我就把工作搬回了家，一边敲电脑，一边陪老爸说话。要做午饭了，老爸还说他想吃煎饼。安顿好老爸躺下休息，我开始做饭，才做好三个煎饼，让老妈先去端给老爸，让他先吃。老妈刚一进房间马上就出来了，说老爸情况不好。我脑袋嗡得一下，感觉天要塌下来了，赶紧跑出去，一边叫人一边打电话，邻里对门的叔伯们一听扔下碗筷抬脚就来了，一边叫着“四哥”一边穿衣服，衣服穿好人就走了。老爸一辈子都在替我们操心，家里家外的事，他都提前安排好。就连自己的身后事都提前做了安排，提早就拜托好了这些叔伯兄弟们，家里的事也都给母亲做好了交待。

老爸就这样匆匆地走了……

“知道"和"接受"之间还需要一个过程，老爸走得很突然，我一时半会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已经是事实。虽然心里知道老爸撑不了多久，但是这个时刻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始终有些无法适从。我还没有在老爸病床前尽孝，没有给他端茶喂药，还没给老爸擦脸捶腿，还没给他洗脚刷牙……

老爸独立自强了一辈子，就连最后的时刻都不愿意拖累我们。前一天晚上还自己下床走动，第二天上午就这样走了。就连自己的墓地，都提前选好在公坟地靠近路边的位置，他说，如果遇到下雨天或阴天，我和姐姐去看他时，开车到路边，不用害怕穿越阴森冷僻的公坟地、雨天不用踩得两脚泥，雪天也不担心会滑倒，就能看到他。生前不让我们操心，临走前自己安排好了后事，还要替我们考虑。老爸这一生都在为我们着想，替我们操碎了心，却不给我们为他操心的机会……

　　这个走路有点跛的老爸，在我心里却是这世上最站得最端，行得最正的男人。一生正直豪爽，从不俯身求荣的他，却没有被幸运之神眷顾过。即使这般，他也从不埋怨，不去索取，只管为我们付出。

世间的父亲，大抵都是这样吧！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女们，从不曾将自己放入其中。一生辛劳，却命运不济的父亲，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

往后的每年此时，我的心头便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