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随想

石语

2020年的清明举国公祭。
　　疫情未除，友朋不聚，抚今思昔，实为生活之异态。
　　然当此时节，心有所感，不由对生活的常态浮想联翩，追忆日常经验，聊以慰藉骨子里的浪漫。

　　中国传统的二十四节气中，几乎所有的名字都是有着具体指向的，或季节，或气象，或物候，或农事，实实在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一个名字看似指向虚无，却又最是丰饶传神且气韵生动，那就是清明。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阳光、土地、河流、阡陌，天地万物都是那样舒适而滋润，充满了情窦初开的勃勃生机。雨是杏花雨，风是杨柳风，水是桃花水，反正都是带着香气和色彩的。人们换上了脱单的衣服，顿觉神清气爽，连呼吸都干净而温暖。

杂树生花，群莺乱飞，这是已经被用烂了的描写，却也是最实际的景观。
　　那些常绿乔木在悄悄地褪换叶片，玉树临风，飘洒一地旧装，就像一个赶场子的当红花旦在后台换行头，既藏藏掖掖又手忙脚乱。河坡和田埂上的草一点一点地绿了，却并不张扬，所以诗人说：草色遥看近却无。
　　春天是膨胀的季节，阳气上升，心情随之躁动，人们在屋子里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跑。

清明扫墓祭奠是真，但作为往外跑的由头也是真。
一整天里，扫墓不需很长时间，剩下来的就留给了踏青和娱乐。农桑人家的踏青总是与生计有关的，看看地里庄稼的长势，一边盘算着农事及收成之类。
　　他们大抵是体味不出垂柳的魏晋风度或桃花的晚唐诗意的。
　　对于他们来说，地里的麦子才刚刚起节，虽然蚕豆也就开花了，但他们知道那两句农谚：“蚕豆开花哄煞人，豌豆开花有八成。”离麦收还远着呢，因此一路上的心情不会很浪漫。

至于城里人，正如杜牧诗中所说——刚刚扫墓时还悲悲切切地“欲断魂”，一转眼就寻找“杏花村”享受去了。城里人一般衣食无忧，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们当然就不会仅仅满足于在农家乐里喝几杯春酿，肯定还有属于这个季节的若干娱乐活动，例如野炊、游戏、踢球、放风筝……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那就玩吧！
　　汝瓷建盏龙凤团，天子儒士大夫家，白云流水松风间……
　　酒令词牌，琴棋书画，舞低杨柳，歌尽桃花！

　　且待来年，春天如约，陌上花开时，再致诗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