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八）|虫二

云渊

活着 —— 纽约伤心地（八）文/虫二 一大早打电话给汉德森。电话那边，先是传来两个小孩子的吵闹声，然后才是汉德森中气十足的声音：“早啊！”我心里一抖，有点不可置信：“早什么早？你没有隔离，也没有去看医生？你疯了？”“ …现在去检验的人太多了。医生说，没有呼吸不上来，不给检测。”“那你也要自己隔离呀？”“ …我们本来都是在一起，就只有一个房间，咋隔离呀？现在也太晚了。我应该没事的。” 我忽然意识到：隔离一词，有时候也是一个昂贵的词。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承担得起的。这段时间，我们是少数仍坚持工作的工程队。大家都太拼了。内疚和自责涌上心头。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统和州长，继续作秀。再傻的吃瓜群众，也看出来了，两人都开始故意做了球给对方。一个说对方是强有力的地方首长，纽约抗疫的努力，有目共睹；另一个说总统顶着压力，同意将贾维斯展览中心的临时方舟医院改成新冠肺炎病患的医院。及时、果断，帮了纽约大忙。纽约将感激在心。但实际情况是美国疫情控制举措，一步步重复着意大利的后尘，渐渐开始失控。 亚洲经验已证明，控制疫情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整体隔离。但是美国现在的作法是，只有个别状况严重的州，才被迫宣布“居家隔离”，其它还没有大规模爆发的州，酒吧街仍然日夜歌舞升平，海滩狂欢派对照旧，造成无症状带病毒患者四处自由流窜。很多南部共和党的州长，坚持自己的州有权决定自己州内的事。川普为了年底选票，不仅视而不见，甚至偶尔还加油添醋，煽风点火，鼓励这些州不理联邦的建议。每天都像是看一场世纪末的、光怪陆离的疯狂政治表演。 通知了全体人员停工。我忽然觉得，自己在抨击别人愚钝、状况外的同时，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员工出了状况才停工，这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春天，在人类吵吵闹闹中悄悄地流逝着。大部份的早樱都如雪花般地飘走了。相对于早樱，像极了樱花的海棠，粉嫩的小花夹在嫩绿的叶子之间，开放得泰然、随和。 该来的，终会来，是为命数。一觉醒来，我不再怀疑了：我自己也成了新增确诊人数中的一个数。 我也得了新冠肺炎！ 严格地说，不是确诊。如果病情没有严重到呼吸困难，现在医生不会推荐去做检测。没有医生的处方推荐，也就不允许去检测。 头痛、发烧、咳嗽、失去嗅觉、疲倦、肌肉酸痛，是衡量发病的标准。我是六项全能，不能再自己骗自己了。 新冠肺炎，虽然不如当年的黑死病或是麻风病人那么恐怖，但是目前的氛围是，电视上看到的，仍然是别人的事；而身边发生的，则立刻成为闻之色变的目标。我决定把自己关在小阁楼上，严肃隔离十四天。 “隔离：英文：quarantine 隔离，是一个很特别的词。拉丁文的原意，是数字四十。为什么一个数字，变成了一个动词呢？这里面有一个悲伤的历史背景。在14世纪初，黑死病发生了世界性大爆发。因为病因不明，无药可救，各国都出台很多紧急救助措施。那些暂时没有疫情的国家，慌忙推出一个自保的政策：封城！凡是来自疫区的船只，不得靠岸，必须在锚地停泊40天，已确认无人感染，才可入关。初衷自私，却发现有效。于是变成了国际惯例。今天，病毒性流感、新冠等传染疾病，仍然没有特效药，基本上是靠自身的免疫系统，孤军奋战。除非是老人、幼童，易引起并发症。隔离，仍然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目前国内的封城、封省，虽然听起来耸动，其实也是有效防止疫情扩散的必要手段。请大家不要惊慌，为疫区的亲人、朋友祈福，为不顾个人安危的医护救难人员加油，愿这场突发的状况，早日平息。” 造化弄人。以上文字是我两个月前写的，不曾想两个多月之后，我变成了实践者。中国的疫情，是突发现象；但是美欧的疫情失控，完全是政客腐败、制度僵化、文化差异、无知加傲慢凌驾于科学之上的人为灾难。比如很多州长，至今仍坚持不封州，自以为比医生还高明；联邦，任由州政府穷于应付，只因为不是同党人；戴口罩被妖魔化。如此等等，坐失了两个多月宝贵的救命时间。制度使然，最终也不会有任何州长或政府官员，为死难者负责。美国的高官，顶多辞职、退休，转任民间职务。 看着美惠一边默默地整理隔离用的床、被子，一边悄悄地流泪，内疚，咬得我的心痛。我们不过是乱世中的一介草民，犹如风中的飞絮，脆弱、无助。 今天，清明。全球病患总数，超过一百万人。我只是其中之一。 三月初十一，春，轸宿，六曜：友引；煞：东；忌，安葬 全美确诊：278,458；死亡：7,159 注:《活着》是自传体文学散记，不是新闻报道。欢迎大家的热情关注，但是作者不是医护人员，也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捐款。有愿意付出爱心的人士，请直接同红十字协会或你所熟悉的慈善机构直接联络。 诗： 绕过清明文/虫二 曾经想让日子绕过清明比如散尽桃花待到仲夏归来与你一起来许愿流星 比如重回故里甚至隐姓埋名明年春风剪叶的时候在异乡的薰衣草花海中意外与你相逢 怕是清明的雨下到不停怕凋零的花瓣遮住眼睛怕这一长跪便难以再起伴这满目的杨柳啊默默地低头致敬 日月可曾有知请忘记这一年的悲情 【作者简介】虫二，本名王中强。辽宁抚顺人。现定居美国华府。诗观：找回诗的韵，找回人生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