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煮一壶春阳,冥想,念父。那个床头的位置是爸爸在这个家里吃最后一餐饭的地方,那个靠窗的位置,是爸爸临去医院时坐过的地方。痕迹,比生命更长。</h3> <h3><br> 清明节没有纷纷雨,却有彻骨的夜风摇窗。<br> 妈妈几天前就告诉我,因为火灾频发,村里集体上坟,全体村民不得上山,但我还是回来了。<br> 我喜欢农村静谧的环境,关上大门小院成一统的自在,却非常不喜欢听那些家长里短。妈妈那里却总是存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每当说起这些我都会告诉妈妈,不要去关注那些是是非非,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自然不同,居家过日子,哪里有对错。我最近也是非常讨厌那种提前“铆定”思维,当心不平衡时,自然对待人和事就有失公允也难保平常心。我对妈妈说,我们都要学会在所有人身上发现优点,发现美好,这会让我们的人生充满阳光和微笑。可是妈妈大概年纪大了,没有理解我的用心良苦,却觉得我不近人情,有一些小情绪,觉得我对她不耐烦了,她说农村都是这样的事,你却不让我说,谁家的小谁就愿听这些吧。 <br> 我不禁笑了,我说,好吧,那就说吧。然后妈妈就津津乐道地跟我聊了好久。说起后街的大大摔死在自家院里,妈妈的眼泪就涌出眼眶。她说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直到儿子去送饭才看到娘已经不在了。灵车拉走时,妈妈说心里好难过。我们娘俩有了片刻的沉默,各自悄悄地抹掉眼角的泪。<br> 清明节,知道妈妈心情肯定不好,谁又能好呢?我那个饱读诗书的老爸在世时每逢清明都不停地念叨那句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给我讲诗意,讲行人悲伤欲绝的心情,讲那些行文的精绝之处,又说诗人一定是满腹愁绪才想去借酒浇愁。<br> 彼时老爸是教我读书人,如今却只留回忆给我。课堂上老师教过很多东西,都不如老爸读得那些诗词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彼时老爸是上坟人,如今我却是那个断魂人,他在里面,我在外面,再也无人给我讲诗词,说节气了。时光无情,我还是相信宇宙中有四维空间,我们故去的亲人在那里永生,老爸依旧在我的生活中,可以时刻关注着我们。就如昨天晚上我特别清晰的感觉,爸爸就在我的门外,他在不停地督促我:小文,早点睡吧,不要老熬夜,身体熬坏了怎么办?我居然可以在房间内自然回应他:这就睡,你也快去睡吧。随后我听到爸爸拖拖拉拉的走路声,由近及远。是夜我睡了疫情发生后最舒服的一觉,睁开眼,已经是六点钟了。<br> 醒来,我知道那不过是我太想念爸爸而有的幻景,但我相信昨夜爸爸一定回来了,因为妈妈也睡得很踏实。拉开密闭的窗帘,我看到茶室里塞满东升的日光,那几支桃花开得真是动人。 <br> 洗漱,净面,燃香,告慰老爸的在天之灵,我们都很想他,我们也都在努力地做好自己。自从爸爸走后,我很害怕翻开过去,坚持每天记录琐碎的日子已经有十五六年光景了,从长长短短的日记,散文,到后来的QQ心情,微信朋友圈,从来都没间断过,在过去的那些图文里,清晰地记录我的生活痕迹,QQ空间的那年今日我却是再也不敢打开看了。怕是一不小心,心就栽倒了谷底。<br> 面对老爸的遗像我的眼里总是充满泪水,太多关于爸爸的回忆根本不敢提,只要轻轻一碰,心就剧痛。爸爸生病的六年恰恰是我人生最低谷的六年。一个人扛起太多不为人知的苦痛,最终也没能让爸爸释怀,我是知道他带着太多的遗憾离开的,他有太多的不舍。我也清晰地记得临终的那日,他望着输液管对我说,我觉得我的蜡头不高了,红尘来去真是一场梦啊。我的心疼到不能呼吸,还要假装无事。<br> 我时常想,人活得太明白真的不是件好事,像爸爸,直到走的时候都那么清醒,他把该嘱咐的都嘱咐到,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爸爸临终前一分钟对我说,天亮了,我要走了。小文,快把火点了,快,给我点了,记得十五送灯啊。就这样,爸爸安详地离开了我们。<br> 关于生死,我们真的无能为力,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它会慢慢抽空你的思想,让你只剩下一具躯壳,木木的,孤单地处在光阴的转角,再也抓不住任何。甚至让你忘记哭,忘记忧伤,忘记了疼。像一叶孤舟,再也寻不到停靠的港湾。<br> 爸爸走了一年半,我依旧不能完整地记录那时,那事。时间能治愈很多顽疾,却唯独不能治愈我对爸爸的思念之情。很痛,很痛。而我唯一能够告慰父亲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妈妈,庇佑弟妹。尽管内心的创伤一刻没有放过我,却必须坚强。<br> 我在想,老爸从来没有离开我们,就如我对弟弟妹妹说的那样,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推开家门第一句话一定是:老爸,我们回来了。<br> 是的,这里是家,是我们永远的家。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爸爸人生无几时而执意翻盖新房的主要原因。日子过得好和不好,都与老爸同在。新房旧宅,无论爸爸去了多远都不会迷路。只要我们在这里,只要家里的烟火不断,爸爸就会一直与我们同在。 <br> 2020年,清明,念父<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