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凡心一点

记得16年秋季开学那天，我刚来龙津学校上班，见一霸气十足的中年人在政教处大声嚷嚷：“今蛮就是天王老子来也要给我孙子腾出个指标，你们学校这片地以前都是我家的，报个名还结赖个啥？”于是我便知道了与我刚入住的小区毗邻的这个城中村就是响当当的山下周家。

这村给我的初印象是占地大，因我住的是电梯房高层，我和崽常饭后倚窗观景，南面全是现代名门、新河苑、格林郡、恒茂的琉璃瓦顶，感觉千篇一律没啥看头；北面除了窗下尽收眼底的乡村景观便是远处一望无垠的青山白云，整体感既生气盎然又宁静致远，自成画一幅。我常推开北北窗鸟瞰全村：村头立着个刻有“爽气西来”的门头，以村中一条港为南北中轴线将全村分为东西各半，靠港依次有三块池塘、N棵大树，还有两横三纵几条临渠的水泥路。听说村民们近些年得益于新城改造卖田地富了不少，楼房一律座北朝南整齐划一，每栋楼都间距蛮大，感觉自成一院很像别墅。有时我们会比较谁家的院最大、谁家的楼最高、谁家的顶最讲究、谁家的人气最旺……村里有一撮广场舞爱好者，每逢东方泛红时，总能寻着乐音找到她们跳舞的位置是在村委门口还是池塘边上再或是门头旁东西流向的水渠旁。如果是后者，那我还可以凭着2.0的视力评判一下舞姿的端倪。但若是周末就不太讨喜，距离太近感觉那声音就对着我家窗口灌进来，是会影响孩子学习的。这村还有一特色，就是从村里穿插而往的小车特多，有时为避开放学高峰期的拥堵，我也喜欢沿着有小桥流水、绿树红花、麻雀叽喳的村路插进小区东门回家。

然，好景不长。18年，政府一声令下，全村搬空，同时几部蓝翔入驻村头，聒噪不休的在这蹦哒了整整一个暑假，昔日一片旖旎捣成了万丈废墟，起风的日子，窗外便是黄尘滚滚！目睹了拆迁过程的儿子为此作了一首名为《城殇》的短诗。次年的一天，应该是早春，我听到鸟群在嘶鸣，原来是鸟儿们都聚集在废墟里一棵尚存的大树上，叫声时而断断续续时而浓烈悲怆，让人听着心酸……自那天后，便不再听过，估计那次是鸟族在开迁徙会，想必也已找到一处更适合其繁衍生息的绿色家园了。

今年因为居家抗疫，我都快忘了今夕何夕是否冬去春来，直到有一晚近子时，睡意朦胧的我似梦非梦中被一阵蛙声撩醒，惊喜得跑去推窗细听，原来是塘边的蛙在唱、虫在鸣，窗外还有股泥土的气息淡淡飘来，这不正是一支浑然天成的乡村小夜曲么？它就像春的使者，乘着微薰的夜风飘进我的窗棂，向我传达着新旧更替万物复苏的喜讯。从这以后，我每天都要在饭后开开北窗，看看小城的北外环，看看城中村旧址的一抹鲜绿。

抗疫期间，关注最新疫情是每日的必修课，而最解压的是教育部终于公布了高三复学日期以及高考日期。也许是天意，命中注定他与高考有缘，记得02年怀他时到了预产期却丝毫没动静，吓得我生怕胎盘老化每天去吸氧去爬楼，非得挨到7月7日高考那天卯时出生，老公同事都说就取名叫“甘考生”吧，谁能料到18年后的高考日又不可思议的改为他成人礼这天呢！两个日期的数列也特有意思：20020707—20200707。高考日期一公布，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要知道两月前新冠爆发时我们是多么恐慌多么焦灼！所幸疫情虽如洪水猛兽可怕，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众有信念有力量、众志成城遏制疫情：政府果决封村封县封城、各大超市确保物资供给、无数医护人员舍家奋战于一线、各级公职人员坚守卡点、各教育平台免费为中小学生打造线上优质课，老师和家长们也日复一日的为孩子的网上学习而忙得心力交瘁…………过程是艰辛的，但对比英国等所谓发达国家的再三“甩锅”行为，以及伊朗等贫穷国家的无力现状，才发现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国家是多么温暖，我国的体制是多么健全！一场疫情，让曾被世俗与狭隘蒙蔽了双眼的我见证了“家是最小国、国是最大家，有国才有家！”的真正含义。

因心怀感恩，世间万物也显得生动有趣！半月前的一早，蓝翔和它的小伙伴们再次进驻那块虫鸣蛙唱的绿地，先是有规律的钻洞注水，然后平整四周、立柱子灌水泥，再是砌围墙………我尤其好奇的是蓝翔兄弟们（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工地车，统称为蓝翔兄弟）竟能粗细活儿一肩挑：捣起石块铁块来跟刀削面似的干脆利索，浇筑水泥时伸着老长的“脖子”照样能分毫不差地对准模子灌注。真是神了，司机在控制室里小如一个黑点，却能将这么一台大机器操控得时而彪悍时而乖巧，叫我怎能不为之着迷？这片拆迁后百废待兴的荒地，据说已被赣电集团拍下，将被打造成小县城逼格最高的商贸住宅一体化新城。 有时我会根据图纸中的布局预测蓝翔兄弟的下一步意图，比如今儿中午，正收着碗筷的崽回头见他老母亲又两眼放光的盯着窗外，扬掌在我眼前晃了晃：“额咯娘，你又在开启飞行模式？”我说：“别打岔，你也快来看哩，等你暑假回来，这块地的框架估计就出来咯！”对方摇头道：“唉，额咯娘，既然你这么喜欢挖掘机，等你老了我给你和珠珠一人买一只玩玩，到时你俩有事没事找块地刨刨。嗯，因为是你个崽买给母亲和珠珠玩的，那就取个好记的名字，叫‘母猪仔’牌挖掘机怎样？”哭笑不得的老母亲回道：“算了吧，挖掘机太贵了，还两个！额咯崽，你这麽有孝心那就先给亲娘买个宾利拉拉风吧！”他说：“这样就有点尴难了，首先是我很难赚到那么大笔钱，其次是就算我很努力也很幸运，等我飞黄腾达至少也得再过三四十年，毕竟五十几岁于成功人士来讲是相当年轻的，那时候八十高龄的您驾照还能用么？算了，那还是给我自噶买比较现实，顶多偶尔带你出去向向光……对了，你确定蓝翔那么贵？”😂😂于是老母亲立马百度了一下，嘿，还真没想象中的贵，不仅不贵咋还给人物美价廉滴感觉呢？😂难怪“学啥啥到蓝翔”的广告语听起来那么顺溜，实属打造最美新城之必备良品呐！

多年后，我们的小城必将焕然一新，配套设施也逐将与大都市接轨。那时我家的“赶考生”也已成家立业，还会记得他笔下的《城殇》吗？所谓“城殇”不过是小城历经“蜕变”的蛰伏期，也许每一次的“蜕变”初期是痛苦的，甚至有人会彷徨愤世，而事实早已证明：每次大刀阔斧的“蜕变”，赢来了城乡面貌的日新月异，迎来了小城居民幸福指数的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