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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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我终于有勇气提起笔写写父亲。</p><p> 父亲在我心中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我敬畏他。在这座高山倒下四年里,我从没有停止对他的思念。踏上他曾走过的路,影子里都是他。</p><p> 年少时的父亲,求学之路是非常艰辛。为了能上学,周末跟着伯父挑米走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去换米粉,再走几十公里的到学校,吃不饱,穿不暖,但他没有放弃,且成绩优异。可惜,因为某种原因,他与高考失之交臂,成了他终身的遗憾,也把这种希望寄托在我们五个身上;年轻时,种植桔子林,他自学培土,养护,嫁接,和三叔走南闯北把桔子运出大山;中年时,桔子林被大雪冻死,为了让我们五姐妹上学,他种植草菇,开过土方车,打过地基...... 常年的辛苦劳作让他提前透支身体,一到晚上,到处疼痛无法入睡。</p><p> 父亲,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小时候学校离家远,我们姐妹都没上幼儿园。在我最早的记忆,他带着我数桔园的台阶。有次我竟然能从1数到100,他笑着说:“以后数学肯定很好。”果真,这话刻在我闹海里,那年我6岁。</p><p> 因为农村医疗条件差,父亲自学成医。有次,我们五个姐妹聚在一起说笑,大姐说:“你们撩起袖子,数数手臂上打预防针留下的疤有几个?”大姐五个,我四个,依次类推,小妹只有一个。父亲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大姐接着说:“我们小时候的预防针都是爸爸打的,妹妹打一针,我们几个大的就陪着再挨一针。”</p><p> 父亲,急性子,对我们的学习要求非常高,且严格。我到师范时候的成绩单,他都要亲自过问。我记得读师范的一年暑假,我在房里画画,画得入迷,完全没注意提早回家的父亲,他站在我身后,二话不说,拿起那图,直接撕个粉碎,愤愤骂道:“我让你背单词,学习,你竟然在这画画,消遣时光,你怎么会如此玩物尚志?”我吓得哭出声,不敢动,不敢回嘴,但是“玩物尚志”让我一辈子不敢忘记。我想,正因为父亲的严厉,才有我们五个今天的小幸福。在我对女儿的教育理念里,也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影响,“养不教,父之过”,只可惜,我做得不及父亲的十分之一。</p><p> 2015年年底,父亲查出是鼻咽癌。医生告知治愈率是85%,是所有癌症中,治愈率最高的。然而,他没能幸运地成为85%中的一个。1月的福州,不停地下雨,医院条件不好,夜里冻得睡不着。我在医院陪着他做各种检查,等待结果。一到夜里父亲就无比烦躁,情绪不稳定。我想法设法,说点关于孩子的趣事,让他笑笑。但是他的笑容再也不是之前的那样了。带了点惶恐,担忧,不舍,和无奈。他彻夜不眠,他每个呼吸,每个翻身,我都知道,躲在被窝里假装睡觉,偷偷流泪。2016年5月初,父亲做完最后一个化疗,出院回家,我们都开心极了。夜深,父亲睡不着,我留下来陪他聊天,那是他有生之年,跟我最后一次长谈。因为,提早出院,父亲不幸肺部感染,没两天又回医院去了。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记忆力急速衰退,眼里出现重影,发烧,到后面的昏迷。2016年6月14日,大姐凌晨四点带着父亲的病例赶往福州,盼着最后的奇迹,找专家咨询新的治疗方案。上午9点多,大姐打给我的电话里,泣不成声,说:“唯一的一点希望是开喉治疗,但是意义已经不大了。”在楼道里,我擦干眼泪,故作坚强,向母亲解释大姐带回的消息。她满脸是泪,抱着我说:“别再折腾了,放他走吧!”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所有的坚强在那瞬间彻底瓦解。望着血氧不断下降昏迷的父亲,我附在他耳旁,恳请:一定要等到大姐回来。2016年6月14日下午5点多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座最威严的大山在我眼前倒下了。</p><p> 我时常在梦里见到父亲,他总是微笑,就是一言不发。我知道,所有的列车都将通往同个终点。我愿:我们终将再见,您在那一切安好!</p><p style="text-align: right;"> </p><p style="text-align: right;"><br></p><p style="text-align: right;"> 琼 敬上</p><p style="text-align: right;">2020年4月4日清明</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