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去年听说,城里的大妈们仗着老年证免票,天天坐15路上原挑菜。见啥挑啥,跟扫荡似的,乡村菜园子都受到了侵扰。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逼得农民伯伯不得不扎起了篱笆。</p><p> 今年,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虽然公交都停运了,没有了城里大妈们的刁泼,但是挑菜这一群众活动,也仅是推迟,却未缺场。随着2月22日晚进入城区路口检查点全面地撤除,居家憋了月余的人们,开着私家车,纷纷走上了早春的原野,踏青,赏花,挑菜。</p><p> 旅游路边停满了车,衣着靓丽的女人们在撂荒的地里,分散地圪蹴着前挪挑菜,男人们跟着像风一样的孩子跑,高塄上几株粉色桃云携嫩绿柳丝,涂一片高原的春色。</p> <p> 我也是这大军中的一员,但又略有不同。因为我的老家在城郊,所以我只在老家的地里挑菜。我曾踏遍家乡的每寸土地,知道哪儿菜多,哪儿菜好,最多最好的东西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虽然生长得偏僻,但是满满的收获从没让人失望过。当我提着两大袋水灵灵的荠菜,从寂寞回到喧闹时,人们投来惊羡的目光。你这是在哪儿挑的?有人问道。在芳香园。从这儿能过去么?我说,能!从冢西的小路穿过树林跨过高干渠下一段小坡就到了。问话的几位靓女一阵叽咕,随后回到车旁,整装前行。</p> <p> 挑野菜挑的是一种美味,一份实惠;挑野菜挑的也是一丝乡愁,一种文化。“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诗经·小雅·鹿鸣》)这里吃的不是白蒿就是米蒿;“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亩。”(《诗经··国风·采芑》)这里采的是苦荬菜;“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诗经·国风·周南》)这里采的便是车前草。《诗经》中挑野菜的句子不胜枚举,读来如身在野。</p><p> 记得小时候随母亲看秦腔《五典坡》,剧中王宝钏为爱情不向权贵低头,靠挑野菜充饥,在曲江寒窑苦等薛平贵十八载,最终夫妻团聚,苦尽甘来。她那种坚毅的吃苦精神,让人感动。</p><p> 还有现代经典剧目眉户《梁秋燕》中那熟悉的唱段至今犹在耳畔:“阳春儿天,秋燕去田间。……手提上竹篮篮,又拿着铁铲铲。……”在田间挑菜时,她收获了自己的爱情。</p> <p> 文学作品中引入的挑菜场景,并非凭空臆造,而是挑菜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斗转星移,随着社会的发展繁荣,生活物资极大丰富,时令蔬菜、反季节蔬菜堆满市场,且不说价格贵贱,就味道上总觉着少点啥,没有了过去的滋味,也许是吃腻了的缘故吧。而野菜就不一样,依然保持着记忆的浓香。</p> <p> 我是几年前在老家住的时候迷恋上挑菜的。那段时间,我有两大改变:一是改掉了多年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的毛病,形成了晚10早6的好习惯;二是喜欢上了挑野菜,像神农一样欲尝遍原上的百草。采了很多,自己吃不了,便开始送亲朋好友,不知他们是否品尝了,那可是我的一片诚心哦。</p><p> 现在,重新回到了城里,失去了挑菜的时间和空间,收敛了许多,也理智了,不再受网文地蛊惑。网上说这菜那草都跟宝贝似的,遇见了千万别错过,而我却翻出童年的信息,当菜吃的就那么几种。我承认自己知识贫乏,孤陋寡闻,然而,人们常说的“咸阳原上无闲草”这句话,是从药理药性而论的,是药谱论,而非食谱论。父辈们手把手教给我们的,才是千百年来实践的结果,千万不可以乱吃。据此,我的冰箱里只储两种野菜:荠菜和蒲公英,因为这两种菜有量上的优势。</p> <p> 在荠菜的认知上,渭河两岸存在着分歧。河南人说的花荠菜,河北人不认同,河北人叫它油油根;河北人说的荠菜,河南人也不以为然,不挑不吃。这样一来,很使人困惑。上网一查,河南的花荠菜确是荠菜,河北的荠菜成了离子草。于是河北原上有人不服,拍个视频,说,开白花的花荠菜叫“白花荠菜”,开紫花的北原荠菜叫“紫花荠菜”,以此来摆脱草的尴尬,寻求菜的高度。其实,他无需辩驳,不论开白花紫花都是荠菜,是百度弄错了或配图者是南方人。</p> <p> 我在礼泉、淳化、旬邑、彬县等地都挑过菜,当地人都说开紫花的菜是荠菜,和渭北五陵原上一个叫法。它的叶片较厚,呈深绿色,叶缘有锯齿状的,有羽状深裂的,有全缘的,有细柄带勺的碗碗菜,虽然长相各异,但都一个味,甘中微苦。这种荠菜和蒲公英一个吃法:抓一把择洗干净,在开水中一焯,沥去水,配以蒜丝、姜丝、干辣椒丝,热油一泼,加盐,生抽,香油,搅拌均匀,一盘色、香、味俱佳的凉菜即成,吃一口令人魂牵梦绕。</p><p> 开白花的花荠菜,叶片较薄,呈灰绿色,多呈羽状深裂,也有锯齿状和全缘的,无味,或说无苦味。在我的烹饪实践中,只有和炒蛋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才能够呈现出它的清香鲜美。</p> <p> 菜有百样,各尽其华。如今,挑菜成了一种情怀。无论去哪儿旅游,我总不时低头扫视田间地头,辨识各种野菜,若发现成片簇拥时,便剜下来带回家,咀嚼一番春的味道。</p> <p>(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