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遥祭南山园

ajun

<h1>我的老家在余姚里山头,那青黛的山峦,清澈的山泉,蜿蜒曲折的山路,和早晨山岙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都成了我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画卷。</h1><p class="ql-block"><br></p><h1>今日清明,本来又是祭扫父母墓冢的日子。之所以没能成行,一是膝盖半月板出了问题,二是没有想到新冠病毒竟如此肆虐,不仅夺去了无数鲜活的生命,现在连逝去的也遭牵连,无法接受亲人的祭拜。</h1><p class="ql-block"><br></p><h1>回想十五年来,每逢清明时节,我都驱车来到余姚梁辉箬岙的南山墓园,我在“外头”祭扫,父母在“里头”长眠。我会把心里一年的思念之情奉告父母,祈祷天灵永佑。</h1><p class="ql-block"><br></p><h1>我的母亲生前爱干净,虽家室简陋,但经她常年打理,窗明几净,地板擦的纤尘不染。延续优良家风,我每年都带好揩布、扫帚和水桶,为风霜雨雪累积在坟冢上的尘土扫除,把墓碑、墓亭、墓桌凳一一清洗干净。累了,歇一歇,举头远望,向家弄水库水波浩淼,群山连绵起伏伸向天际。清明节有时艳阳高照,有了入夏的暑热,偶尔山坳里吹来徐徐清风,凉爽而惬意。父母安卧在青山绿水间的老家,落叶归根,也算圆满。</h1><p class="ql-block"><br></p><h1>能陪在父母身边,我好像又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彼时,我常常会感叹岁月飞逝如梭。我会情不自禁地点开回忆的播放键,往事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h1><p class="ql-block"><br></p><h1>小时候过春节,父母会经常带我们回老家。绿皮车坐不起,一家人挤上了棚车。棚车本来是运送牛马的,中间一扇移动铁门拉开,人连拉带爬上到车厢里。车厢四壁上方有两个透气方框,中间部位有栓牛马缰绳的铁环。到了春节运力不足,国家就拿棚车派上了用场。棚车里铺着稻草,父母把带好的纸板等物铺在上面,我们席地或坐或仰,天冷就挤成一团取暖。车厢角落里拉块布帘子,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粪桶,一车厢的人就在此方便,拥挤的空间弥漫着说不清的气味。一盏马灯挂在顶棚的中央,火车一开,随着“咣当”声响,来回摇摆,发散幽暗的光亮,连个人面都难以看清。</h1><p class="ql-block"><br></p><h1>开了一整夜的蜗牛爬似的棚车,天亮后才到了余姚。出了站,跟着手提肩挑行李的父母,跨过耸立姚江上高高的江桥(通济桥),踏着凹凸不平石板铺成的老街,由北向南横穿余姚,一路朝南门汽车站走去,换乘汽车到老家里山头。</h1><p class="ql-block"><br></p><h1>老家有许许多多亲戚,箬岙的阿爷大伯小爷叔,六塘岗的舅舅舅妈,冠佩的阿仙哥金铃嫂,邱家的二阿姨,前库岭的三阿姨...我们跟着父母,翻山越岭,穿村走巷,所到之处,都能感受到亲友相邻的热情招呼,阿度机(阿大姐)阿刚哥(阿江哥)”,乡音亲切,乡情淳朴。</h1><p class="ql-block"><br></p><h1>那时的山里人生活贫苦,以粗茶淡饭维持生计。但每逢过年,家家都会杀鸡宰羊,用最好的食物款待我们。灶膛炉火翻卷,柴火🔥噼啪作响,灶屋里弥漫着热腾腾的蒸气,香味阵阵,沁人心脾。至今我还惦记着阿爷藏在床边的栗子🌰烧鸡,舅妈的白切阉鸡,金铃姐的扣肉,度姆(大妈)的红烧鲫鱼,那是一刻踮着脚尖盼望,流着口水等待的美好时光,那是一份珍藏心里,如今再也无法品尝到的美味佳肴!</h1><p class="ql-block"><br></p><h1>我从小不喜喝酒,但我也在姆妈的老宅六塘岗醉酒了。那是1983年春节,面对老表和一桌盛宴,看着姆妈抱着刚出生半年不到的儿子毛毛,心情从没有如此舒畅。“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不知不觉,不胜酒力,醉卧床榻。</h1><p class="ql-block"><br></p><h1>一觉醒来,日已西沉。不知哪来的勇气,酒胆超级勇猛,我不听舅舅舅妈的劝阻,像景阳冈武松般摇摇晃晃直奔山下,到冠佩村寻找我的大家庭。走着走着,天暗了,山风一吹,酒也醒了。此生忘不了,在寒冬腊月的漆黑夜晚,没有手电,没有照明,我独自一人,摸索着走了近十里山路。当我看到阿仙哥屋里透出的昏暗灯光时,我高兴我又找到了温暖,因为我回到了有父母在的大家庭。</h1><p class="ql-block"><br></p><h1>乡亲们如此热情款待我们,源于父母的为人处事。父母为谋生计,从大山里携手走来,靠打拼在上海站稳脚跟。从此以后,老家的乡里乡亲凡到上海,都乐意把我家当成旅店和饭堂。人来客往,有时会出现米缸见底的尴尬。地板睡满了人,连如何下脚也要掂量一二,担心踩到入睡的客人。父母慷慨大方,心地善良,不知接济了多少看病的,找工作的,路过中转的,有困难的老乡。后来既使有的人发达了不再上门,我父母也没说过后悔帮人的话,从不计较恩怨得失。</h1><p class="ql-block"><br></p><h1>如今,父母已先后魂归故里,长眠于四明山的崇山峻岭中。父母勇敢走出大山,在上海劳碌一生,助我们诸多兄弟成家立业。在我的心里,他们的成就,如丰碑永远高高耸立。父母宽厚、仁爱、侠义、热心助人,是留给我做人最厚重的遗产。</h1><p class="ql-block"><br></p><h1>庚子清明,国难当头,中断了南山园祭拜父母的行程。好在有余姚的侄女阿娟侄女婿小辉已代我们几个兄弟前往拜祭,心里释怀许多。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周边的亲友,走着走着不见了踪影。亲切可爱的阿姐志凤,英年早逝的弟弟阿华,还有我的好朋友国林,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这个举国同悲,江河呜咽的清明,都一一前来刷脸报到。人生不堪回首啊!</h1><p class="ql-block"><br></p><h1>四弟去世后,我曾悲痛写下以下文字,且把它作为本文的结尾吧:</h1><p class="ql-block"><br></p><h1>“有人说,人的灵魂来处来,去处去。那么我想,如果有灵魂,阿华的灵魂现在一定又回到了父母的身边,重新沐浴父母的恩德。阿华是个孝子,当会把父母照顾好的。”</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23年4月1日,疫情消散,我们祖孙三代等了三年,终于回到老家余姚,为先人扫墓祭拜。</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