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开小伙”是我们在农场时最诱惑人的专业术语之一,就是几个知青到食堂买点米面,自己动手烧得吃一顿,也叫“打牙祭”。</p><p> 这个说起来非常轻松的话题,可在当时却是个难题。正因为是个难题,所以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许多开心和苦涩。</p><p> 这个难题的难中之难是找小锅灶,我们连队只有几十户小家庭,只有小家庭才具有起小锅灶的资格,我们要借锅灶就必须向小锅灶的主人开口,而烧草是计划供应的,难得一次是可以的,经常借就感到不好意思了,再加上知青多,锅灶少,所以自然就成了我们每次想“开小伙”的难题了。</p><p> 再难“小伙”还是要开的,大家凑饭票,菜票委派其中一人到食堂找保管称点油、米等等,再委派一人去找小锅灶,一般这个人物比较重要,他在连队要和老职工的关系比较好,而且要与多个老职工的关系比较好,这次借了这家,下次就要换一家,不能总是在一家,人家会心里不愿意的。所以当地的老职工也头疼,今天你来,明天他来,总是有人来,还不好意思黄面子,同样成了负担。</p><p> “开小伙”的原因不是仅仅改善一下伙食,而是饿得慌。晚餐三两稀饭真的不熬饥,6点钟下肚,7点钟就觉得肚子饿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集体宿舍“饿”也会传染的,一个说肚子饿,其他人很快也都说饿,不提“开小伙”便罢,只要有一个人说“开小伙”,那今天晚上就必定要想办法开了。</p><p> 下一步就是分工,有一次我们宿舍的四个人“开小伙”,那天我们的“小伙”可好啦,每人一斤大米饭,半脸盆莴苣炒鸭蛋是菜,碧绿的莴苣黄黄的鸭蛋,大家如风卷残云般的席卷而下,美餐过后,那个舒服劲啊简直无法用合适的言语表达,一位知青满足地摸摸肚皮轻声说道:崭极了,莴苣炒蛋万岁!大家都附和道:万岁,万岁,万万岁!</p><p> 我们班里有一位无锡老知青,由于家庭出身不是无产阶级,平时表现也不积极,遭到批斗,好像就等专案组把坏分子帽子套在他头上了。有一次过中秋节,连里畜牧组供应每人一只鸭子,别人可以合伙烧,他只有孤零零地在想办法,因为小家庭是不敢借小锅灶给坏分子用的,这是政治立场问题。鸭子杀了,毛也拔了,洗得清清爽爽,就是没有办法烧熟了吃。他眼睁睁地望着鸭子等啊,想啊,一直到了下半夜,脸盆里的鸭子还是生的,他起床看看小家庭的灯都熄了,就偷偷地到一家小锅灶摸黑扒开芦芭门,灯也不敢点,悄悄地烧鸭子,谁知道鸭子还没有熟,他听见外边远处有讲话声,吓得一身冷汗,迅速地把未熟的鸭子装起来就逃跑了,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狼吞虎咽地撕咬下肚了,又偷偷地溜回宿舍,这才安心地睡觉。</p><p> 第二天,他悄悄地告诉我昨夜的吃鸭子历险记。我问他:“不熟的鸭子怎么吃啊?”他下意识地摸摸嘴,用那不改的乡音——无锡话笑着说:“到肚皮里厢就全部熟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