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坟头

復古

拦坟头

     每年清明上坟前，母亲都会带上一袋的角子，这是她一年来买菜蔬，买馒头找零时刻意积储的。通常，出发前我也会提醒她：角子带了没有？。这时母亲也会再认真地摸一下包，然后微笑着说：带了，带了。

      这角子是为拦坟头的人而准备的。拦坟头是上坟时的一种乞讨，是太平县的一个风俗，准确的说，是太平县内某些地方的特有。拦坟头据说是洪武帝定的规矩，任何人不得破坏。我也经常怀疑洪武是否真有这样的金口，洪武最后是入了明教的，但毕竟也曾是丐帮的人，于是后人托了他的词是十有八九了。但有了这一说，通常，拦坟头的人是理直气壮的。

    拦坟头以前是要块糕，要只圆，现在一般是要钱。他们会突然出现在你家的坟前，你躲也躲不开，因为他们熟悉地理，又会通过辨识香火烟雾，知道哪个坟头前有了祭扫的人，然后向着烟雾奔去。他们中有些是一声不响地站在坟边，有些则是开口就讨：叔！倍我两个，分分奥时奥！，还有则是拿着一捧草，急匆匆地赶来，二话不说就往坟头上按，或者是拿着一把锄刀，不由分说就帮着在坟边割草扫除。这时，主人就会着急地说：弗用弗用，弗用嗯章！。因为主人家明白，助了草或是助了刀，拦坟头的要钱就会多了几倍，还要额外的费口舌，这有时也是破坏心情的事！

     崇国寺边上有一块大片的坟地，号称阴阳小乾坤。我的一些至亲就葬在这里，于是二十多年来，我年年都会来到这里，对拦坟头也摸出了一些门道，比如分钱，是不能混乱的随手乱发，因为有些得了钱的，一圈以后又会混入再要，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排好队，发一个走一个。还有就是发钱的时间，要在上坟差不多结束时，不要一开始就发，这样才能保持祭扫时的相对安静，因为告知了结束后再发，拦坟头者会远远地在外等着，或是先去拦了他家的坟头，再计算好时间，恰好地赶回来。

    拦坟头多是些老面孔，白眼老倌是以前每年都来的，因为瞎了一只眼，令人多生了些同情和记忆。同时还有一个拿锄刀的老汉，大概也有七八十了，每年都来助刀，后来我是干脆每次给他二十块，雇渠把坟边的杂草锄一遍。还有管山人，一个不是拦坟头的拦坟头，长得极像观音院的金池长老，也就是串通了黑熊精盗了唐僧袈裟的那个，他通常带着红袖章，每次都会适时出现在坟边，而每次都不会重复出现，上坟人因为害怕他要查明火，于是常会偷偷塞给他十几二十块钱的，他也会客气地推辞一两句，但最后也都收了，他是最大的拦坟头，他拦坟头的效率是别人的几十倍。

     我以前是极烦拦坟头的，后来渐渐也想明白了，若非无儿无女，或是生活极为贫苦，谁会出来拦坟头！同时拦坟头也增加了坟前的闹热，毕竟白眼老倌十几年前死了，后来助刀老汉也死了，再后来，金池长老竟然也死了好几年了，拦坟头的队伍越来越少，似乎到了后继无人的地步，拦坟头会不会消失，我不知道！

     母亲今年也是带了角子的，但她平时好像也没刻意储藏，我也没再提醒，大约我们都知道，就那几个拦坟头，随手也是能够应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