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风清景明时节，我和弟弟也去了朱山公墓给姥爷姥娘扫墓。临行前，不忘沏上茉莉花茶。因为两位老人喜欢喝茶，且独爱茉莉花茶。</h1> <h1>清明几处有新烟，满坡哀思与尘埃。碑前默然，点点哀思。姥爷离开我们25年了。不仅是在清明这样特殊的时节，在平常的很多日子我也会想起他。有时候我会想，有血缘关系就是亲人吗？也不尽然，虽然姥爷和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就是我的亲姥爷。</h1> <h1>说起我们和姥爷的缘分，真有点复杂：妈妈是姥娘的养女，在前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后，姥娘带着妈妈又嫁给了姥爷。虽然是这样一个非血缘组合，但是感情并不生分。特别是姥爷对我们的疼爱，现在想来更是难得。回顾起在姥爷身边的日子，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讲究。他蒸的馒头一层层的，好吃；他炖了一夜的酥锅，味香；他做的木屐、儿童扁担，独特；他打制的儿童椅子,美观。70年代，他还自制过卷烟机，引得不少老烟枪前往家中观摩学习。</h1> （姥爷做的木屐和这款类似，我记得下面没有凸起的部分，黑色的部分是用胶皮制作。我们管它叫呱哒板。）<br><br><h1>我和弟弟都是跟着姥爷、姥娘长大的，从小我们俩就得到了两位老人足够多的关爱。生活匮乏的年月里，俩小孩唯一的饮料就是茶。无论春夏秋冬，姥爷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烧水，然后从容的点上一支烟慢慢的吸。水烧开了，姥爷便小心翼翼的打开茶叶盒，然后捏起一把茶叶放进他的茶壶里，间或摘上几朵自己种的茉莉花放在上面，冲上开水，一大清早茉莉清香便在小小的房间弥漫开来。</h1> <h1>从小闻着茶香，我自然也是个小茶客。姥爷最爱讲我小时候喝茶的段子：我四五岁的时候，他次带着我出门，到了火车站，火车就要来了，我却非闹着回家，理由很倔强，我想回家喝-点-茶-水-了。这么点小屁孩，还知道喝茶水？（那个年代，成年人中喝茶水的也是讲究人）据说当时惹笑了火车站上等车的一众乘客。</h1> <h1>姥爷是矿上的老工人，只读了两年小学，自然不懂茶经，更不懂什么茶道，喝茶是因为当年动了两次手术后养成的习惯。他只喝北方人普遍接受且容易买到的茉莉花茶。小时候放学进家第一步，我都是先到姥爷屋里灌上一肚很酽的茶水再干别的。这时候，姥爷一般是喝着茶，在听收音机。他爱听京剧，是马连良的粉丝。每当碰上喜欢的唱段，总会摇着头不自主的哼唱，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的打拍子。诸葛亮在城头观山景，心里想的怎么能唱出来呢？还诸葛亮呢，真傻！小小的我对此很不以为然。</h1> <h1>四年级的时候，我为姥爷茶壶上的几个字的排列组合而深感惊讶-可以清心也。我反复的来回转悠：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咦，咋这么好玩？看着玩着，我还捎带着写作业。啪！不小心把姥爷送给我的钢笔笔尖弄断了。唉，总被说毛手毛脚，又闯祸了。说了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不说。过了好几天，姥爷问起钢笔的去向，我也只能坦白从宽了。好在姥爷不似姥娘那么厉害、急躁，并没指责我。不过，他是那种不大发脾气，却天生散发出“我不说你，你也得有点数”那种不怒自威气场的人，让我不得不心生敬畏。 </h1> （网络图片类似款，原件早已丢失。）<br><br><h1>闻着姥爷家的茶香长大后，我的身边还多了个跟着喝茶的人，隔三差五跟着我走姥爷家。姥爷喜欢孩子，喜欢热闹，也喜欢玩。打牌、下棋、打麻将都是他的常规娱乐项目。我们都大了，各自成家，人员壮大，凑一桌麻将很容易。一般在姥爷家吃完水饺，茶水沏上，麻将桌子就搭起来了。跟着我喝茶的这位同志也在耳熏目染中学会了打麻将，他虽然戴着眼镜，貌似斯文，可实际上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豪放派。由于姥爷很疼我，对我选择的人也是爱屋及乌喽！每次跟着回农村老家，姥爷都会精心挑选茶叶，让我给公婆带着。多年以后才意识到，姥爷是一个多么心细、周到的老人。而年轻时的我怎么没想到多给他买些好茶喝，多让他享福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遗憾何其多也！</h1> <h1>姥爷有老慢支、肺心病，经常要去医院抗菌消炎。我在医院内科工作，姥爷是我们科室的常客。姥爷去打针，总忘不了拿上水杯和一个小的收音机。90年代初，电台点歌风行一时。有次，我试着用办公室的电话给姥爷点了一首歌，是一首流行歌曲，估计他没听过，也没听懂。但他这时赶紧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脸上笑吟吟的，意在告诉同病房的病友，这是我的外甥女给我点的歌，你们快点也听听！</h1> （姥爷喜欢养花，他留下的君子兰在妈妈的呵护下，依旧枝繁叶茂。）<br><br><h1>1995年底，姥爷被查出来肺癌。但是他非常倔强，生活不假手旁人，凡事力求亲力亲为，衣服要体面干净，痰盂也要自己倒。1996年4月，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摸索着穿上自己的鞋袜非要下床。我慌忙的问他想干啥？姥爷只说了一句：“我得回家，不能给小霞添麻烦了！”因为当时我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听完这句话，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几个小时后，他就离开了我们。虽然在临床上看过不少生离死别，姥爷的离去才让我体会到了，什么是失去至亲之痛。</h1> <h1>梨花风起，清明有雨。一年一年，我们都会去给姥爷、姥娘扫墓。触目伤怀，我会不由自主想起很多事，有时是姥爷一生坎坷的身世，有时是我年少无知时一些无意的过失，也有时是曾经的宛然音容，还有姥爷茶杯里的缕缕馨香。</h1> <h1>现在，喝茶是我人生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茶的香远，飘逸，宁静使我着迷，茶的深沉，朴实，智慧，踏实着我的心，虽然我也品尝到了更多、更好的茶，但茉莉花茶一直是我心中的经典款。我会在品茶中静静地回味时光里的那缕清香，也会在喝茶的时候想起姥爷。有人说过，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或许，茶与我和姥爷，已成了一道密不可分的相思媒介。<br><br>清明时节，为远在天国的姥爷奉上一杯香茶，带上我的思念和牵挂！<br><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