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多年,我对父亲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这不能说是时间久的缘故,只能说,父亲在家的印象,给孩子们的本来就不很深。</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参加革命较早,解放初,他就是豫东淮阳县的县委书记。1958年到郑州,一直在省里的宣传部门负责工作。有人说,父亲下乡见了没有衣服的老人、孩子,常常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送给他们;有人说,父亲的口才特别好,不管是多少人的大会,他可以不看稿子说上半天,而且头头是道……。 </p><p class="ql-block"> 但我现在想来,他生前给我说过什么,给我买没买过衣裳却没有任何印象。还有,带没带过我和弟妹们上街、去公园、看电影,我们之间有什么交谈和交流,在我的脑海里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想起来的,只有父亲在家里一起吃饭和坐在躺椅上看文稿的样子。他好像工作一直都很忙,家里有姥姥和田姨,我父亲,甚至母亲似乎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孩子们的事。</p> <p class="ql-block"> △ 这张照片,是我1973年从部队探亲,在公园照的家庭合影。这也是第一次和父亲去公园,也是成年后和父亲唯一一次的合影照。 1973年12月摄</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时至今日,我能断断续续回想起过去的几件小事,还都只是个“一”。或许正是这些唯一,才能让我深深地铭记到今天。</p><p class="ql-block"> 那一次,我气哭了。我上小学二年级。一次老师在班上问大家,谁的家长会画画?给教室的标语画个插图。我率先举手,很得意地认领了任务。回家给父亲说要他画画,他大惊:我怎么会画画?我说,你在出版社上班,不是写字画画吗?他说,在出版社也不是都会画画呀!第二天,我把白纸又原样还给了老师,委屈的大哭。这是父亲对我唯一的一次“失信”。</p><p class="ql-block"> 那一次,他打了我。1967年夏天,是“文革”时期最乱的时候,各单位都在分派系,你争我斗的抢班夺权。一天晚上,我和家属院的“找牙”“老猫”翻窗户到隔壁省日报社幼儿园,偷回来两盒玻璃球的跳棋。父亲知道后很生气,要我给人家送回去!我顶嘴,说这是资产阶级“四旧”,没人要的东西。父亲批头就给了我一巴掌,大声呵斥我:你这是打着红旗反红旗!这是父亲唯一的一次动手打我。</p> <p class="ql-block"> △ 1969年,父亲在笔记本扉页上留下的笔迹。</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一次,请我吃饭。1970年12月23日,我换上了还没领章帽徽的新军装,父亲领我在临颖老县城一个很小的饭铺吃饭,记得还有半只烧鸡。在饭桌上,父亲不怎么说话,也不动筷子,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吃,那眼神,有爱怜,有期待,有希望……</p><p class="ql-block"> 我那年17岁,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自然还不能理解这眼神里的全部含义。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父亲因“走资派”被打倒,下到县里还没有安排工作,我能在那个讲政治、讲出身的年代参军,对他,对我们这个家庭都是多大的荣耀啊!因此,父亲眼光中有喜悦也有希望。但是,我小小年龄去部队,远走他乡,去的又是当时战事吃紧的中蒙边界,在他的眼眶里,一定有溢满的父爱,又有离别的担忧。这是父亲请我一人,仅有的一次吃饭。 </p> <p class="ql-block"> △ 父亲的出生地:洪泽湖边,江苏泗洪一个常被洪水淹没的小村落。 2014年11月摄</p> <p class="ql-block"> 那一次,他抱了我。1976年我从部队退伍。3月15日晚上,坐了两天一夜的闷罐车,我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回了家。我敲门,给我开门的正是父亲。我说了一句:爸,我回来了!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我看父亲楞了一下,好像还有些犹豫。待他看清穿着淋湿的棉衣,背着背包的是我,就一下子把我揽在了他的怀里,连连说:回来好,回来好。这是他给我的唯一的一次拥抱。</p><p class="ql-block"> 2014年6月15日写 </p><p class="ql-block">自我介绍: </p><p class="ql-block"> 方宏,网名:蜗牛也是牛。1953年4月出生,郑州人。曾在郑州市纬五路一小和纬五路中学读小学、中学。1970年12月入伍,在陆军30师88团服役。1976年3月退伍,在河南省直一家卫生事业单位工作,现已退休。</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