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318通麦天险排龙乡一一忆说易贡湖水罕见塌方</p><p> （柳影 2015 7 ）</p><p><br></p><p> 雨紧-阵缓-阵，连续下了三天，依然无止住的迹象。</p><p> 厚厚的云层像-口巨大锅倒盖着,天亮的晚，保护区林管站院前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惨淡的橙色。光源来自各家安置在半山腰上的微型水轮发电机，八九个脸盆大的进水口，朝向山涧高端，山泉水流躯动发电，使得排龙旧乡不再黑暗。位于318国道上的排龙，数十间破败老旧的屋舍零零散散的座落在国道两旁。原本就活力不足的小街，自乡政府搬迁新址之后，更显萧条衰败。十多家大小不一的客栈，川菜馆、杂货店，偶尔几辆过往车辆短暂停靠，支撑着小街，有了少许生气和活力。这里是林芝与波密相县交界处，川藏公路著名的通麦天险区距离它仅十公里，世界第一大峡谷，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大拐弯相距35公里，是进入大峡谷最便捷的道路，被驴友称为“骡马大道”。驴友，特别的是徒步驴友，对它亲密有加，排龙虽条件简陋却价格实惠，不失为途中难得的竭脚和粮草补给之地。</p><p> 矗立在小山头上的手机基站，被雨雾笼罩，时而露出一处半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雨水降低了基站太阳能电池的蓄量，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若雨再不停真要彻底罢工下岗了。</p><p> 几条野狗浑身湿漉漉的，在林管站对面刘大姐骑友客栈前寻觅着，渴望获得些残羹剩饭 。突然一连串异样的声响，惊得黑色老狗竖耳静听，之后朝着声响方向狂吠。拉月曲河崖壁上的石头，滚落跌入河里，发出巨响。丰盈的雨水，灼热的阳光，强烈的紫外线辐射，使这里的地质结构极易破碎松软。好端端的青天白日，山体也不断下落石头，雨天则更是滚石的集中高发时段。这便是藏东南的独特之处，与多种自然地质灾害相伴相生。</p><p> 我似乎明白了，为啥排龙乡要整体搬迁新址，不仅是乡政府，而是全乡十三个行政村一锅端，全部搬迁至林芝县城以东的更章村。要门巴族、珞巴族村民离开自己的世代生息之地，绝非易事，搬迁的决定实属无奈之举，它缘于十五年前的一场天降横祸。</p><p> 一</p><p> 山崩地裂，这一词汇用在这儿，恰如其分。这是百年罕见的灾害，在藏区，不，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如此破坏力的灾难同样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p><p> 暴泻形成的浪头，高50米排山倒海般挤压下泻，强大的破坏力使得所到之处一派 狼 迹 ：易贡藏布和帕隆藏布及雅鲁藏布江沿岸40多年来陆续建成的所有桥梁、道路、通讯设施全部被毁，墨脱、波密、林芝三县90多个乡，近万人受灾后成为与外界断绝联系的孤岛。 </p><p> 处于雅江下游的印度，灾难造成的损失更为严重。当年法新社报道：沿岸7个邦一百多人死亡，-百多万人无家可归，部分公路、铁路交通中断瘫痪。印度政府愤愤不平，武断认为是人为因素所致，是我国建设的水电站崩溃所为。后经两国协商，我国以息事宁人的态度，接纳他们的专家调查团前来调查之后，聒噪之声才逐渐平息。</p><p> 这场空前罕见的易贡特大山体滑坡导致的堰塞湖溃坝暴泄灾害，发生在2000年6月11日。</p><p> 当年4月9日，林芝地区波密县境内的易贡藏布扎木沟发生特大山体滑坡，滑坡体截断了易贡河，体积约3亿立方米，成为“天然大坝”。湖水迅速上涨，4千多群众处于危机之中。更为严重的是它引起的崩塌——滑坡——堵江堰塞成湖——湖水溃决——河谷地形改造——河谷次生崩塌等系列地质灾害链，这在别的地区极难见到。</p><p> 迅速调集藏区最精锐的抢险力量，武警水电、驻军和地方工程力量，近百台抢险机械开挖导流渠，33天中就挖成了一个深24米、长850米、宽150米的导流渠，创下了西藏工程史上乃至我国水利史上的奇迹。但，相对于极其庞大的崩塌堆积体来说，这不过是在它表面挠了一条浅浅的抓痕，溃坝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p><p> 灾害发生十五年后,在前往帕隆大峡谷的途中，依然存有大量江水冲刷后的遗迹：印刻在岩石的流水线痕，平缓地带上的细沙石堆积垄，石漠、土丘。它们似乎在无言地陈述着十五年前的恐怖经历，告诉你，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苍白无力，“人定胜天”的标语口号,不过是特殊年代头脑发热后的胡言乱语。</p><p> 易贡，藏语意为“美丽”之意。它的反义词应为丑恶,而正是丑恶造成大灾难。这或许是大自然开了-个玩笑。大灾之后留下永久的一道景观“易贡 措”即易贡湖。2005年，国家在崩塌区域设立：易贡国家地质公园。这是一个拥有面积近2160平方公里的“地质灾害博物馆”。</p><p> </p><p> 二</p><p> 小街上，生意红火的头牌莫属尼玛卓玛家的青年客栈。她的客栈位置在小街北边的末端，是规模最大，设施较齐备的一家。较之两年前，床位数量增加，接待主厅拆掉隔墙，面积加至30多平方米，成为游客，收看电视节目，用餐喝茶交友聊天的公共场所。店客还可去北边300米远的露天温泉，享受一下帕隆藏布支流拉月曲河带给你的乐趣，这温泉为她家承包，但凡驻店者均可免费体验。每张床位30元足够实惠，当然饭钱另算，有来自四川的川菜主厨，专营川菜。泡方便面也可以，一桶泡面康师傅5元。生意红火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来自老板娘本人，来自她门巴族女性特有的美貌：标志的瓜子脸庞，鼻梁高直恰到好处，双目清澈明亮中透着单纯自然，，一个2岁大的男孩不离左右。她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当老板，一边当母亲，两不误。可别小视这尼玛，她虽然年轻不足26岁，开店当老板娘已有多年，是青年的老江湖。她晓得如何与来自天南海北全国各地的驴友打交道，尤其是与青年驴友海吹神聊。驴友们认可她，这似乎也不难理解，在远离家乡远离城乡的藏东南的深山腹地歇歇脚，能与一门巴族少妇聊天神侃，也不失为一种休息和放松。从深里说，似乎还能找回一点家的感觉。驴友对她的好感也不藏着躲着，而是运用驴友的方式直抒胸意，或在床头纯木墙上，或在留言薄上，有写诗歌赞美的，有涂鸦画画的。驴友们的口口相传同样扩大了影响，一个驴友的传播带动一群驴友，于是慕名前来住店的不在少数。</p><p> 尼玛是地道的本地门巴族姑娘，她的家就在雅江大拐弯处的扎曲村。小小的山村仅有13户人家，均为门巴族。她是看着雅江江水流淌咆哮，听着江河的阵阵涛声长大的，她是大山的女儿雅江的女儿。小街上一座废弃的两层小楼，是她小学母校。小学曾经是小街最豪华的建筑，为深圳对口援建。从排龙小学到她家扎曲村，要在帕隆大峡谷里穿行35公里，峭壁上的路宽不足一米，狭窄处仅可一人通过。途中的泥石流塌方滚石区多大50多处，还有独木断桥挡道，莫说娃娃，就是成人在这条路上，难免心惊肉跳。小小的她同村里其它娃娃一同，每周回家往返一次。门巴人虽身处深山与世隔绝，却也晓得知识文化的重要，不上学不学文化不行，可是想阿妈阿爸不回家也不行。来回70多公里的山路，就这样走下来，苦不苦？“习惯了就不觉苦"！她的回答简单轻松。新千年那场易贡特大灾害后，排龙乡整体搬迁到条件好的更章村，，她家搬出了大山。小小的扎曲村荒废了，只有坐落在原处的门巴人二层原木房，屋外的凤尾竹芭蕉树，山腰上的藏式白塔和五色风马旗依旧，保持着从前的模样竖立着坚守着。那里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童年成长之地，是我的故乡。离开了总会想念。望着扎曲村的方向，尼玛喃喃地说。</p><p> 三</p><p> 连日的降雨不仅困扰住了我们一行，也同样锁住了歇脚在青年客栈的驴友们。一个硕大的双肩背包靠在椅子上，吸引了注意力，竖起来足足有1.3米的高度，好奇的我试了试，好重！七十多斤。</p><p> 背包的主人，41岁的包师傅来自成都，一位有多年徒步经验的驴友，更准确地说，是纯粹的徒步者。在徒友中又分为纯徒步和徒撘两种：两者区别是一个全凭双腿一步步前行，一个为走与搭便车结合。出行已有一个多月的他，走川藏线北线，途中走坏两双鞋，第三双鞋的鞋底也快磨透，备用鞋在背包中，随时准备上岗。数百元一双的登山鞋对他已不适合，一方面价格过高，另一方面舒适性不高，性价比无法与军用解放鞋相比，三十元一双，徒行者对新版解放鞋甚为偏爱。他说经验，徒行的经验不可缺少，小的物件同样不可忽略，像袜子、鞋垫、还有卫生巾等等，放在鞋里增加吸汗和舒适行，安全套备上几个另有妙用，可临用盛装用作水袋，可做止血带等。诸如此类的小经验外行人绝对想象不到。</p><p> 十多年的徒步旅行，西南地区的云贵数省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他的足迹，一些地方走过已不止一次。沉稳冷静的他，不仅个人独行，还有多次带领团队出行的经历，还参加过数次抢险救援，为困境中的游人排忧解难。随着近年驴友，尤其是年轻驴友的加入，仅凭一时冲动就踏上探险冒险之路的人屡屡出事，有的付出极高代价甚至生命。他说，一定要理性量力，万不可冒然出行。作为四川蓝天救援队骨干成员的他，所言极是。</p><p> 雨还在下着。 </p><p><br></p><p><br></p> <p>（ 接上页 ）</p><p> 雨还在下着，一条觅食的狗摆晃着淋湿的雨水，从凭栏外跑过。近在眼前的山峰，在团团云雾的包裹中不在清晰，时而露出半张面孔，时而完全锁在云雾里，无影无踪。</p><p> 被雨水困扰的他，在青年客栈度过两夜，随时准备踏上前来林芝方向的他，并不着急。天要留人，这是没办法的事，随遇而安，不与老天挣高下，包师傅是为真行者，驴友中的高人，令人尊敬佩服。</p><p> 四</p><p> 拉月曲河的桥头，三只小狗玩耍嬉戏闹着，见陌生人来了，慌张的往回跑去，小脑袋瓜不时回头张望。小狗的妈妈一早就来到国道旁觅食，再会会它的朋友。这朋友中或许还有小狗的父亲，它究竟是谁，只有它自己知道。狗的独处能力，抵御孤独的能力似乎比人强些，但这，并不说明它喜欢独处，只要有机会，它们仍然喜欢扎堆在一起。小狗本来为四只，最大的-只名叫“灰灰”，在峡谷深处距此30公里外的作业点，承担着站岗放哨的任务，这一职责的承担与它的年龄不大相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也是无奈之举。穷人娃娃如此,穷人家的小狗同样如此。</p><p> 狗的主人樊明泽,承担着水文站职守工作，负责水文资料的观测，记录工作，一天两次，一年360天，天天如此。工作看似轻松，可在这儿地荒人稀的高原雨林中，始终如一的坚守实则并不轻松。一个人独自生活工作，所有事物处置均要-个人独自完成，无人商量无人相助，个中酸处非常人所知晓。生活用品全部需从3公里外的排龙购买背回来，米面油蔬菜，每隔三天便要跑一趟，为节省开支也为了少跑路，他在水文站极其有限的空地上，又从远处石缝里-点点掏出泥土，竟弄出一块小菜地。青菜、菠菜、萝卜、小葱、香菜等将小小菜园丰富充实着，饲养的几只母鸡同样争气，生的鲜蛋源源不断。路旁捡拾回来的小狗，随着时间长大,成了小站新成员。看护小站的同时，忙里偷闲又生了一窝狗宝宝，小小庭院一时间热闹起来,狗吠鸡鸣充满生机。 </p><p> 懂生活会生活的樊师傅，善于就地取材为单调的日子平添几分乐趣。原本生长在山上的兰花，铁皮石斛等珍稀花草被他一点点移植在板房前，饲弄的有模有样，花开不断满院飘香。在随我们一同进山的途中，肩背行李的他时而不见踪影，时而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背篓里一会儿多了些香椿叶，一会儿又添了株兰花草，一会儿有多了加把野菜。到达作业点后晚饭桌上，两块岩芯箱支起的临时餐桌上，一道野菜端上来被工友们一扫而光，称赞声不绝于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