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大哥

西楼老汉

<p><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2007年5月18日,是我家人悲痛欲绝的日子;是刻骨铭心的日子;是情思不敢停留的日子;是心绪不敢触摸的日子,大哥他走了。</b></p> <p><b> 人生渺无常,天惊日曛黄。</b></p><p><b> 长兄驾鹤去,家室倾栋梁。</b></p><p><b> 白发慈母泪,送子痛断肠。</b></p><p><b> 十八赴军旅,文采著华章。</b></p><p><b> 中原孤影寂,殚精竭虑狂。</b></p><p><b> 谋事求慎全,痴业身心忘。</b></p><p><b> 报国无憾事,尽孝情未央。</b></p><p><b> 天道忌盈才,空留笔墨香。</b></p><p><b> 尘梦随烟尽,魂灵归故乡。</b></p> <p class="ql-block">  母亲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十四,因离国庆差不了几天,且子女们都在外。所以我们家的惯例一直是国庆节家人团聚时,才给老人家过生日。国庆,多少年来是我们家团聚的日子,就像过年般的喜庆热闹。</p><p class="ql-block"> 2007年的国庆,因大哥的逝去,却让我们又惧怕这个节日。人生悲喜的瞬间转换,噩梦般的压在我们的心头。临近中秋,当我收到大哥的挚友肖良贵大哥发来的:“中秋空月夜难明 ”的短信后;当我们强忍悲痛陪老母亲过八十大寿之后;当我终于提笔要写这篇祭文时,哀伤又一次次把我淹没。我泪水涟涟,心如刀绞。追忆和思念英年早逝的大哥。</p> <p>(1971年大哥入伍后的留影)</p> <p>(大哥任空军地勤仪表修理工时的留影)</p> <p>(1978年大哥在团政治处任干事时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我大哥1970年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就入伍当兵,一直在济空服役任职。2001年调西安空军工程大学任政治部副主任,正师职、大校军衔。大嫂仍留在省城,六年来两地分居。</p><p class="ql-block">祸从天降的灾难都是没有先兆和铺垫的,瞬间就会把人推至痛苦的深渊。2007年1月11日晚,10点多钟了,我与妻子还在看电视。电话铃骤响,我突然觉得惶恐不安。因为职业性质的缘故,夜深人静后的电话大都是急难事。果然,电话是大嫂打来的,她急迫地说:"你大哥身体出事了。"我连惊带吓,听了几遍才听清。原来大哥元旦回家,大嫂见他消瘦很多,就催他杳查。大哥认为是喝减肥茶的原因,满不在乎。回西安后,大学首长也催他查体。结果一查,肝部占位,明天要做强化 CT 复查确诊。大嫂明天就去西安,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虽历经世事,但如此打击却难以承受。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大脑时而空白、时而杂乱。直至凌晨,仍无法入眠。我悄声走到书房,默默地仰望着父亲的遗像,双手合掌,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大哥的平安。</p> <p>  第二天上班后,在办公室无心工作,我一直盯着手机,侥幸地等待大哥复查的排除。时间一分一秒地的熬,时间越长侥幸的可能性越小。当快十一点的时候,我的心彻底的凉了。</p><p> 十五日下午,我和三弟赶往西安。在候机厅望着熙熙攘攘的旅客,我想起多少次候机出行都很惬意,这次却是面对一次灾难。我的情绪沮丧到了极点,失魂落魄,胸口发闷。本无心脏病史的我,当下脉搏,极不规则,时急时缓,早搏症状明显可见,猝不及防的不幸,对人的心理和生理的侵害和冲击是多么的巨大。我告诫自己,要冷静、沉住气。尤其见到大哥时情绪绝对不能失控,因此前,大嫂已在电话中哭诉与我,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肝癌三级晚期。大哥虽知确诊,却不知病况的严重程度。</p><p> 见到大哥时,他已在西安第四军医大医院住下。晚上,部队为他向医院请了假,陪我们吃饭,让他在家住一宿,我们陪他说说话。大哥除了消瘦外,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言谈举止根本不像个病者,真让我们怀疑诊断的可信性。饭后,大学首长单独和我们详细说明了专家会诊的情况和飞往上海请全国著名的肝胆治疗专家吴孟超亲自复诊和定论的治疗方案。大哥已失去换肝、手术、放疗的最佳时机,只能保守治疗。这就意味着大哥的生命不仅不能挽回,而且很难扼制病情的恶化。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是枉然。上苍啊,你怎么把大哥一点点生的希望都给破灭了啊!</p><p> 当晚,是大哥在西安的家里住的最后一个晚上。这个“家”是他到大学后,部队分给他的一幢二层别墅房。六年的时间,他们三口之家在此团聚的次数屈指可数。入院经初步治疗后,大学首长经多方联系,确定转至北京解放军三0二、三0一医院,进行中西医综合治疗。1月22日,我们家人和大学有关人员陪护大哥飞往北京。临别西安时,大哥面带微笑,挥手向送别他的首长、战友们道谢、告别!而我却控制不住泪水,心在想:大哥啊,你可否知道,这是你与风雨六载的战友们的生死之别啊!你可否知道,这是你在与仅仅度过六载的大学和西安的家永别啊!</p> <p>(大哥西安空军工程大学的家,拍于2007年1月16日)</p> <p class="ql-block">  大哥患病后,大学的首长、卫生处常处长、马医生、司机小杨等部队官兵,为他在西安第四军医大医院、北京三0二、三0一、济南九0医院的住院、转院治疗,一直跑前跑后。我们家人则轮流替换着大嫂陪护大哥,在与病魔抗争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无不为他的乐观、豁达所感染。大哥看似生性柔弱,平时小痛小病的就好大呼小叫,这次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和坚毅。他总是劝慰和开导我们,以往我们兄弟俩很少有机会畅谈。这次他却有说不完的话,和我谈病情、谈人生、谈社会、谈工作、谈家庭,还不时地讲些部队、大学里的笑话。谈到病,他说:“生死由命吧!痛是一天、怕也是一天、硬撑也是一天,怕啥?撑一天、算一天。”“人病死,三分之一是治疗不对症;三分之一是根治不了;三分之一是自己吓死的。”说到家庭,他说:“咱家这些年好事够可以的了,好事不能都占全,谁家没个灾,没个难啊?!”谈到人生,他说:“佛家认为,人来到这世上,不是来享福的,是来受苦受难的,就是这么回事啊!”谈起工作,他非常感激大学的领导和同事。他说:“我来大学这六年,首长和同事对我很关照,很热心,我要干不好不行啊!这一病又给他们增添多少麻烦啊!”偶尔他也自责:“我也太执着、太认真了,身体是本,后悔也没用了。用我的教训给你们提个醒吧,谁叫我是咱家弟兄们老大来!”谈起治疗,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说:“大学首长对我的病提出:全力以赴,不惜代价。要用最好的治疗方案,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咱得配合好啊!”他并随手在信封上写道:与病魔斗争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乐者胜;韧者胜;智者胜!他还说:“咱不能让人瞧不起,我精神不垮,大学领导就有信心、就踏实,我要是崩溃了,他们就没信心了,治疗也是白费。”我就劝他别老琢磨这些事,别一个问题想到底,多转换转换精力,啥也别挂心,一个心思治病就行。他还写下了这样的话:“必须斩断思维的枝蔓,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保持一颗佛心,保持一颗童心。”他并给我讲述台湾星云大师的话:“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在,只向灵山塔下修。”阐述他对佛教的悟和解。我看到他住院期间专门准备的一个笔记本上,工工整整抄记着《金刚经》和一些随感、体会。他其实对自己的病很有底,只是宽慰众人,在用精神的力量抗争和表现罢了。有次他随口说了四句话,看似随意,实则掂量了很久。他说:“有心斗病魔,无力违苍天。平生无憾事,含笑赴黄泉。”当时,我就埋怨他别瞎想,医疗条件这么好,虽不能根治,也能控制病灶的转移,三年五载的没事,不能没信心呀!他就说:“我都五十五了,不怕。空军司令刘亚楼才活了这年龄,好多人不是这年龄也没活到吗!有啥遗憾的。”这些话,我都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随手记下的,这些纸张上洒满了我的泪痕,可想而知我当时记录这些文字的心情。他的这些话好似自我宽慰,但真正目的是宽慰我们,怕我们难以接受。</p> <p>(大哥在302医院,小弟守军在大哥不注意时,忍痛悄悄用手机记录下了这唯一的一张住院的照片,这影像让我们终生难忘)</p> <p>(大哥住院期间随手写在信封上的字迹)</p> <p>  大哥为人厚道,人缘极广。他的首长、战友、同学无不挂念着他。他们三番五次的发来短信问候,大哥让我帮他逐一记录下来。那一条条短信,一声声问候。看得让人心酸,让人温暖,让人落泪。大哥看后,时而开心的笑,时而闭目沉思。在西安、北京、济南住院期间,探望他的人一批接一批,我们怕影响他的治疗,想拦也拦不住。大哥也不让阻拦,也想见见面,说说话。探望的人心怀悲哀,他却谈笑风生。从北京专程到西安看望他的已退职的正军职老首长田部长,见到大哥的状态,感慨地说:“本想开导你,没想到你这么坚强。行,就得这样!咱不愧是当兵的!”在北京住院时,正逢空军总部开工作年会。大哥曾几次在总部帮助工作,二十多位将军老首长和近百名各军区与他相识的同事、战友都前去探视。就是这深厚的友情,在他病魔缠身,孤苦无助之时,给予了他精神上的安抚和怜恤。在入住三0二医院之初,当大夫和护士们得知他是军旅书法家时曾向他求字,他放在了心上。在临终前二十多天,他还坚持为他们写字,兑现了他的应诺。这也充分说明大哥的为人和守信。难怪那么多的战友朋友给予了他那么多的关注和援助。面对生死,大哥留给他们的都是坚毅、乐观的音容笑貌,他们无不为之感动和更加痛惜。我在想,大哥是多年的军旅生涯锻炼出了军人的坚毅性格呢?还是柔弱性格在生死关头表现出了极致呢?</p> <p>(大哥大嫂的留影)</p> <p>(大哥与女儿的留影)</p> <p>  生死对每一个人自身来说并不可怕,可畏的、可怜的、可悲的是一个人对世界、对生活、对亲情的依恋,也就是亲情、友情、感情对他的挽留。而这种依恋和挽留,又是无奈的、无力的、无助的。这就是人生的悲剧,生命的残酷。大哥的坚强,其实就是外在的表象,他内心的深处,压抑的、深藏的、难言的,我断定仍是对这个世界、对亲情、对友人的依依不舍和深深的眷恋。</p><p> 为了不让老母亲挂心悲伤,大哥从确诊后就瞒情于她。并千叮万嘱我们不能让老人知晓。春节未归,他打电话给母亲谎称重感冒了。并非让我们捎给母亲2000元钱。我们只好骗母亲说是他托战友捎来的。前几年有次春节未归,就是重感了。这次老人就自然信以为真了。当过节的鞭炮响起,节日的喜庆气氛却成了对我们的煎熬,简直就是对心灵的摧残啊!我彻悟感叹:一个平安的家庭是多么的幸福啊!</p><p> 春节刚过,母亲就唠叨挂念大哥的身体,并老做噩梦。说都是些当兵的人,穿黄衣服和白衣服的人,这应是解释不清的心灵感应吧。为了安抚母亲,大姐去北京陪护大哥时,就让大哥给母亲回了个电话,又一次骗母亲说早康复上班了。母亲继续蒙在鼓里,她心倒放下了,大哥却心起波澜,触动了思念母亲的最脆弱的敏感点。情绪急剧变化,他想吃母亲做的菜、咸菜和蒸包。母亲做的蒸包的确好吃,一大家子都爱吃,我在外读书的女儿经常念叨想吃奶奶做的蒸包。我们周日到母亲家吃蒸包,临走都分带回几个。当三弟瞒着母亲给大哥捎去后,他只咬了一口,就眼泪汪汪地咽不下去了。小弟陪护他时,把自己存储在数码伴侣的近期摄影作品给他看时,不经意间发现大哥泪水盈眶。他才猛然想起里面有老母亲春节时的照片。两人都沉默无语,不敢触动和延伸母亲的话题。这也是大哥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的面容,也是最后的分别。小弟的粗心,没成想成全了大哥蕴藏在最心底的不愿表露的渴望和心愿,这就是天意吗?!因为,在陪护他期间,我们形成了默契,谁都忌讳和回避母亲这话题。五一期间,三弟去陪护大哥。病房只剩下他们俩时,不知怎么触动了这根神经,大哥终于迸发,失声痛哭。他在为那含辛茹苦一生的母亲而哭,他在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残酷无情而哭。那时,我们也犹豫着,如果大哥要求见母亲,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的愿望。但大哥为老母亲和我们着想,硬咬牙嚼碎咽下了这念头。我们血肉相连,心脉相通,都明白谁也不忍目睹这母子的生离死别。</p> <p>(2004年大哥与母亲在老家小院的最后留影)</p> <p>  五月十二日,我所在企业厂长王志杰出于对我的关心,有意安排我去京参加总公司在清华大学组织参加的一个企业文化短训班,以便我护理大哥。白天上课,我晚上到医院陪护大哥,才二十多天没见,大哥已被病魔折磨得面目全非。头脑虽清醒,说话已很困难。严重的腹水使他鼓胀着巨大的肚子,骨瘦如柴,难以翻身,呼吸憋闷。目睹此境,我当场失控,泪如雨下。大哥却坚强如钢,静如止水。只是当我给他按摩身子按到他的手时,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也不看我,一动不动。久久地、久久地握着,不说一句话,未掉一滴泪,紧闭着双眼。这双手传递着骨肉血脉之情,释放着他对亲人的依恋和嘱托的所有信息。</p><p> 鉴于大哥病情的恶化,我们不得已,就商量着再不能瞒着母亲了。要给她吹吹风,下下雨,以防她突遭打击,发生不测。</p><p> 为了便于大哥后期的治疗和护理,也为了大哥生前能回到家。我们和大哥及大学首长、医院大夫商定,转回家乡省城 九0医院。五月十六日,大哥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早已等候在医院门前的济空老首长、老战友、老部下一拥而上。有的曾到北京探视过他,更多的是他病后第一次相见。见过的和没见过的都是一见大哥就难以自控,他的病容给他们的直观刺激太残酷太意外了。老乡和战友薄大哥哽咽着说:“才几天没见啊,咋这样了呀!”当一切安排就绪后,大哥吃力地对专程陪同他转院的大学同事庞副主任等人员,一字一字地说:“走吧!你们也累了,吃、住、有事可找济空他们。”谁也没料到这是他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p> <p>(1975年夏天大哥与我的留影)</p> <p>(1981年大哥与我的留影)</p> <p>  或许是转院引起的心理变化;或许是见到这么多的济空老战友引起的感情波动;或许是终于回归到他工作和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第二故乡,当晚,他的病况急剧恶化。整晚输液,他整夜未眠。药物催尿加大剂量也无济于事了。护士为防他无意识乱动,把扎着针的右手绑上了一块纸板。他反反复复几十次,举起右手不解的查看,想用左手去扳那块纸板,被我一次次的阻止。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意识已处在半模糊半清醒状态,他无神的眼光望着我,伸出戴纸板的手,缓缓地抚摸我的脸庞,一下一下的。我边流泪边问他:“哥,你干啥呢?想说啥啊?”他不摇头、也不点头、也不流泪,只是怔呆地望着我。至今,每想到这一幕,我就象看到他正在被洪水吞噬,我却犹如被一张网罩住,无力挣扎,无法解脱,无法救他。</p><p> 5月17日,亲朋好友赶来探视,任凭他们千呼万唤,持续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大哥也只能睁睁眼了。到了深夜,大嫂为大哥清理了他最后的一次排便,这可能就是人走前的净身。五月十八日凌晨,大哥的正临近毕业考研的女儿,从南京急匆匆赶到了他的床前,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也没能唤醒她的爸爸,他只是睁开眼看了一眼他那可爱、可怜、牵肠挂肚的女儿,就又昏迷过去。大哥三十多岁才有了孩子,他疼爱有加,甚至有点宠爱。在北京住院期间,我侄女正在空军报实习并采访两会,为不耽误她的时间,大哥总也不让她陪护。可他何尝不渴望女儿能陪伴他最后的日日夜夜啊!他又是多么地渴望一家人的一生相伴啊!</p> <p>  天亮后,家人们都赶来守候在病房,大学的首长也开始和我们商量大哥的后事安排。最终我们也没敢让母亲到医院探望,自前几天告诉她大哥病重,她就明白了一切。她说都瞒着她,在大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治不好,还不是大病?!为了稳定母亲的情绪,大姐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18日那天她们临来医院时,母亲就想跟着,大姐没敢告诉她实情。只说先去北京看看,跟着不方便,回来后再说。出门时母亲含着泪还硬往大姐的手里塞钱,说看能用着了不。想到此、写到此,我就心碎。我那早年丧父母、老来又要失长子,人生三大悲剧占了两个的苦命的白发老母啊!</p><p> 大哥已处弥留之际,大张着嘴,剧烈地喘息 。他清醒时可能听到我们议论大学的首长们乘下午的飞机往这赶,他在用最后的气力坚持着等他们。果然,下午接近五时,大学的姚副政委一行赶到了医院。姚副政委俯身紧握着大哥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一个劲地喊着他的名字:“守明!守明!老赵啊!你睁睁眼啊,我们赶来了,我是老姚啊!你咋走得这么急啊!咱不是约好了,等你病好了,咱俩去登泰山啊!你听到了吗?你应一声啊!”大哥的喘息更急了,最终也没睁开眼。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病床,(2007年5月18日17时10分)大哥停止了呼吸。我静默地为他擦净了右手因拔去针头后留下的血迹,他的战友们为他换上了崭新的空军蓝军装,大哥,走完了他的一生。</p> <p>(九十年代初大哥写春联与孩子们的留影)</p> <p>(1988年我们兄弟四人在老家小院的留影)</p> <p>  五月二十日上午,大学分别在济南的一家殡仪馆和大学校园内大哥西安的家设灵堂,向大哥的遗体、遗像告别。中央军委委员、空军司令员乔司令和邓政委送了花圈。远在长春的年迈的舅舅赶来了,远在澳洲的我女儿也赶来了,各地的亲友都赶来了。大哥他并非位高权重,是他的为人、他的早殒,引起了与他共事、与他相识的战友们、朋友们、同学们的痛惜。他们从四面八方都赶来为他送行。数百个花圈、近千人、两地的灵堂,隆重而肃穆。我为大哥用一生结交下的这般厚重的友情所感动、敬佩。</p><p> 遗体火化后,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大哥的骨灰盒,步履沉重的走向悲恸欲绝的侄女,双手递到了她的怀里,对她说:“抱紧你的爸爸,咱们送他回家吧!”我们从济南回到了百公里外的老家,大哥的出生地,把他安葬在了新迁的祖坟茔地。大哥一生在外,终于落叶归根,魂归故里。</p> <p>(1975年大哥在京留影)</p> <p>  面对大哥的早逝和母亲的哀伤,我的心充满了彻骨的悲凉。真是人生无常,聚散不定,生命短暂,命运莫测啊!</p><p> 父亲在世时,大哥曾愧疚地对父亲说过:“我当兵在外,一年在家待不了几天,这二、三十年,加起来也不到一年啊!等我退了休再好好陪你们吧!”谁曾想,父亲去世才六年,他竟先我母亲而去陪父亲了。</p><p> 去年春节,老家的祖坟因开发区建设需要搬迁。我和大哥及亲友们爬山越岭为先辈选了新的茔地。节后我正巧出国,大哥领着家人迁了坟。谁曾想,这竟是大哥为他自己选了墓地。</p><p> 去年夏天,他绝无仅有的一次利用休假专门陪母亲在家待了一周的时间。还特别联系三十多年未见面的初中同学聚了聚。谁曾想,这竟是他和老母亲、老同学作最后的永诀。</p><p> 今年元旦前夕,他代表大学参加文登市为其大学一位舍己救人而牺牲的学生举行的命名表彰会。借此机会,他回到已离开三十多年之久入伍时的文登老部队旧地。谁曾想,这也是在向他锻炼成长的出发地告别。</p> <p>(大哥在济南的家中留影)</p> <p>  这些不曾想到的巧合,以及老父亲去世时的种种巧合,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百思不得其解,这难道真是冥冥之中的上帝才能解开的谜吗?</p><p> 过去我就不明白,大哥是心灵、手巧、聪慧之人,父母却说老大他憨直。知子莫如父母。我现今明白了,这种憨、直、实就是忘我啊!母亲悲恸的对我说:“你大哥,是个直心眼,他才是一心为革命来。”母亲前年和我舅舅曾到西安大哥的家住了几天,大哥忙得天天不见人,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说是有上级检查团要来。大哥没办法只能托他的司机小杨陪母亲舅舅到几个景点转了转,母亲见他不顾身体,劝他又不听,听舅说母亲又疼爱、又生气,常暗自落泪。从那时回来后,母亲就担忧的和我说:“你大哥咋还这么忙,在济南就熬夜作,到西安还是熬夜作,整天价写啥?年纪也不小了,能行吗?”2006年夏天大哥休假陪母亲时,母亲就老唠叨他。我见大哥的脸色晦暗憔悴,也提醒他注意身体。他说就这样没事,从不放心上。其实,按大夫的推断,他的发病时间已有三个月至半年的时间,那时身体就有恙了。大哥常年干司办工作,为首长服务,工作紧张,要求严格,压力大。始终绷着神经,常年累月形成了职业习惯。他严谨细心,工于谋事,疏于谋身,积劳成疾,一发便不可收拾。</p> <p>(大学为大哥写的生平)</p> <p>  大哥在外事业有成,乐于助人。他对手下的一茬一茬的秘书、干事、司机的成长进步、家庭大事都非常关心和操心。对他们的上学深造、工作变动、事业进步、退伍转业、生活安排等,都是尽心尽力,甚至比他们本人都考虑的周到用心。正如部队大学给他写的生平:“他古道热肠、襟怀坦白,对同志极端负责,坚持当一任领导、培养一批人才,言传身教、诲人不倦,深受领导和同志们的爱戴,所带教的许多人才,已成为部队建设的中坚和骨干。”大哥的逝去,对他们来说,无疑就象失去亲人般的痛苦。大哥百日祭那天,原司办潘副主任、杨秘书等人冒雨从济南赶到他的墓前祭奠他,他们在大哥病重的前前后后都费尽了心血。他们还告诉我,前不久,他们十几位曾跟随大哥现已在不同的岗位职位,皆事业有成的原秘书、干事、司机们,从各地聚到了一起。席间提起大哥,一帮人抱头痛哭。大哥对亲兄弟们的帮助远没有对他的部下、战友们那样具体直接。大哥对我们的关爱和帮助,更多的是潜移默化的榜样和影响。记得他当兵后,每月就那几元钱的津贴,第一次探家,就把两年节省下的九十多元钱交给了父母。每逢春节,他都挨家挨户的给左邻右舍的老人们拜年,在外为官,在家还是他们的孩子,谁提谁夸他的好。我们弟兄们在工作变动的时候,总能得到他的点拨和指导。我在农场时、下乡时、就业时、干宣传时,他都曾给我写过信,指点和鼓励我。前几年他突然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有什么急事,原来他从报纸上看到齐鲁石化公司发生一起领导班子经济违法犯罪案件的报道触动了他。他担心和提醒我,在企业干管理别大意,要严格管住自己。因为我女儿刚出国留学需用资金,他怕我饥不择食犯错误。我告诉他单位已实行年薪,费用也不太高,即使供不起我也不会干傻事,叫他放心。象这种政治上的关心比经济上、物质上的关心更能体现他对手足之情的弟兄的关爱之心。大哥他博学多艺,学习不懈。他利用业余时间获得了硕士学位,出版了一部专著,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发表、入集了若干书法、诗文作品,他起草的多篇公文稿被军委、总部、空军选用,并获得了各类奖项。工作上先后被评为军区空军优秀机关干部、空军优秀党务工作者、空军优秀参谋,四次荣立三等功。这都给我们家人的学习进步提供了榜样,并时时激励着我们。母亲在送别来看望她的已考上研究生的孙女——大哥的女儿时,拉着她的手,强忍着悲痛对她说:“孩子,家里顶梁柱塌了,你可听你妈的话,给你爸爸争气啊......”她抽泣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是啊,大哥的后人要争气、要增光。他人虽不在了,他的为人、他的作为、他的遗风不会消失,我们当弟弟的也一定要努力继承、发扬、光大。</p> <p>(大哥在任济空司令部办公室主任时留影,2000年)</p> <p>  人生没有完美的人生,生命也难有圆满的始终。我永远也忘不了大哥那令人心碎的遗容,他走的无憾吗?他那微微张开的嘴,象是在问苍天!象是在诉衷情!象是在告遗愿!</p><p> 大哥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老母亲,你还没退休陪陪她呀,你还没为她送终啊!</p><p> 大哥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妻女,你还没看到女儿成家立业啊!</p><p> 大哥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未竞事业,你的部队、你的战友、你的亲朋,你放不下啊!</p> <p>大哥在济空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p> <p>  大哥的恩师,八十高龄的徐植农先生在悼诗中写道:“天命方知日,狂风一夜摧。华山情未了,鹏鸟带云归。”大哥啊,你刚走过知天命之年,就辞世而去。天命难违啊!愿你对佛经儒道的参悟,助你九泉之下安魂吧!</p><p> 苍天在上,良心作证。大哥啊,你一生光明,你应该无憾无悔!你放心的走吧!安息吧!</p><p><br></p><p> —— 写于2007年10月</p> <p>大哥生前出版和发表的部分专著和作品</p> <p>2000年,大哥的新著《公文撰拟体会谈》由黄河出版社出版发行</p> <p class="ql-block">军旅作家、原《空军报》主编张聿温,为大哥的《公文撰拟体会谈》作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拿到守明同志的这部书稿,我是一则以惊喜,一则以叹服。我知道,守明是个具有丰富公文写作经验,又善于开动脑筋进行理性思维的人,他能在繁忙的机关公务之余,拨冗写出这样一部书稿,的确是难能可贵的。</p><p class="ql-block">公文写作,是机关一项经常性工作,也是机关干部必备的技能。判断一个机关干部素质的高低,公文写作能力的强弱是个不可或缺的方面。而对于为数甚多的机关干部来说,公文写作又是一个弱项。不少领导同志为机关“笔杆子”的日益紧缺、机天干部写作能力的低下而着急,怎么办呢?我看不妨参考一下这本书。开卷有益,当你真正领会了这本书中的思想,当你真正和守明所谈的体会达成默,再加上勤于实践,相信你会受益匪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的。</p><p class="ql-block">于今讲公文写作的教科书汗牛充栋,但是像这本书的写法,像这本书所表达的见解,所具有的特色,却并不多见。其中讲了一些一般教科书上所没有的东西,尤其是联系实际紧,实用性强,与机关工作的实际需要非常吻合,这正是本书的价值所在。谈体会,要防止就事论事,上升不到理性;有理论色彩,又要防止大而空,面面俱到,令人不得要领。只有既注重理性思维,又紧密联系公文写作的实际;既把握住公文写作的大的方面,如主题的确定、思维的梳理、构思的形成、语言的使用、材料的收集以及工作方式的采纳等,又选准角度,找准口子,讲深讲透一点,才能真正给人以启发。守明正是这样做的。他不是写讲义,写教科书,而是写总结,谈体会,结合完成某一项任务,撰写某一篇公文来谈得失,这就既给人以亲切、自然之感,又让人从中悟出了道理,学到了东西。顺便说一句,书中所列举的几篇公文,都是成功之作,是值得好好分析、品味和借鉴的。</p><p class="ql-block">文字这个东西,奥妙无穷。文字能力,当然不是天生的,但搞文字需要灵感,却毋庸置疑。需要研究的倒是,灵感从何而来,换言之,怎样才能切实提高自已的文字能力?包括守明在内的无数成功者的经</p><p class="ql-block">验表明,只有一靠学习,多读书,多看人家的文章,多思考,二靠实践,多动笔,多完成领导交给的写作任务,多把自已写的和别人改的乃至同类题材、同类性质的文字相对照,オ能一步一步扎扎实实的提</p><p class="ql-block">高自己的公文写作能力。除此之外,别无他途。</p><p class="ql-block">当我们研究公文写作规律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可忽略,这就是要注意研究公文写作人才的成才规律。学人手艺,不但要盯紧这手艺本身,还要盯紧他人是如何掌握这门手艺的,以从中更多吸取有益的启示,这恐怕也是陆游所谓“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的那点意思吧。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主张多看看别人的写作体会,力争拿到一把“金钥匙”。名医的接诊体会不同于江湖郎中的叫卖,里面有真知酌见,至珍至贵。</p><p class="ql-block">守明在军区空军机关工作20多年,以他的经历、文字功底和实践经验,是应当写出这么一部书徜来的。他多次同我谈过他的本意,把自已的切身体会总结出来,作为一种资料,一为自已存忆,二与同行切磋,三给后人启迪。我认为,这个想法是很朴实、很善良的,这也是一种责任心的体现。否则,就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和损失了。</p><p class="ql-block">我和守明是老战友,多年交往,相知甚深。他的人品、文品,我是从内心叹服,并暗中学习的。这次他成书后,嘱我序。我本无资格作序,但先睹为快。还是高兴地看了书稿,乘兴写下以上感想,与有志于提高文字能力和写作水平的同志们共勉。</p><p class="ql-block">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日于北京 张聿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中国书协副主席李铎先生为大哥书法集题字。</p> <p>大哥书法作品入选《蒲松龄纪念馆馆藏书画集》</p> <p>2004年《文化艺术报》专版简介大哥的书法作品</p> <p>《新大陆》专页简介</p> <p>大哥的五十感怀</p> <p>大哥发表在《中国艺术家报》刊物大诗坛的个人作品专页</p> <p><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大哥为故乡淄川赠送书法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大哥为母校九中50周年纪念的祝贺作品</p> <p>2000年大哥为我的新居题写的匾额</p> <p>1999年大哥书赠挚友肖良贵的书法作品</p> <h3>告别仪式中大哥挚友怀抱着他的遗像</h3> <h3>大哥的发小、挚友肖良贵在告别仪式上</h3> <p>我的摄影散文集《纸上得来》一书中《祭大哥》的部分图文</p> <p><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济南头条精华篇推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