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如果

麦歌

随着春天的气息一点一滴的在心底暖暖升腾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到脸上。总是不经意间想起父母。

晨曦初透的清晨，灯火氤氲的黄昏，风起雨落的时刻，每个空闲或忙碌的日子，父母似乎一直都在，一直生活在我的生命里。

父亲蹲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悠闲地抽着旱烟，母亲屋前屋后清扫着尘埃杂物。“麦歌回来了。”远远听到乡邻叔姨有人跟我打招呼，父亲赶紧磕掉烟灰起身，母亲忙着丢掉手中的扫帚出迎。孩子早就飞也似的扑进外公外婆的怀抱里撒娇，“舅舅婆，舅舅爷”叫个不停。母亲说中午就包饺子吃，麦歌爱吃。父亲说㧚两碗面粉，去铁社家压个韮叶面出个汤，娃爱吃。为这顿中午饭，他们俩人竟争执起来，没有罢休的意思。他们常这样，为一件小事 ，争来争去，从来都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理，做的对。

父亲是名党员，无神论者，话语不多，只知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扑在农活上。母亲虔诚信奉神灵，方圆十三村，哪村有庙会，母亲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母亲赶庙会从不误家务活，会把当天要做的家务农活提前预备好。其实村子的庙会，仔细想来多半是在晚上，行善之人在神像前烧香磕头，诵经跪拜，为家人，为子女祈福，根本耽搁不了啥事儿。父亲就不一样，看不惯，总要阻挡一番，说些风凉话：“你妈就爱逛，谝闲传，走到哪儿说到哪儿。不吃不喝不休息，熬个通宵，图啥呢。”面对父亲的话语打击，母亲总是一笑而过，上爷会的高涨情绪丝毫不减。母亲一向认为既然祈求神灵保佑，对神要有真心。在母亲心里，对神灵只有虔诚没有理由，在神像前烧香磕头，念经祈祷，能保家平安，健康幸福，熬一个通宵也值。第二天一大早，天刚麻麻亮，母亲就已从爷庙回到家，父亲此刻准备出门下地干活。他们谁也不招呼谁，各自忙自己的事。说来也怪，母亲赶庙会回来，脸上没有一丝疲倦，很少去休息。经常看到母亲有做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农活。缝补拆洗，做饭喂猪，锄草施肥，农耕浇灌，一时一刻也不会闲着。作为子女，我很是怜惜母亲，常劝她休息不要做事。有邻居也曾说你妈从爷庙回来精神大得很。母亲会自豪地说那是神给的力量。

父亲也有把柄抓在母亲手里。闲来无事，茶余饭后没事干，父亲经常去村口的皂角树下闲逛。偶尔遇到几个游胡爱好者，他们几个人一堆，随地就开始娱乐起来了。图方便，顺手摸一块砖垫着坐在屁股下面，一坐就是半晌。砖坐久了，裤子后面就磨了个大洞。自有记忆起，父亲的裤子后面几乎都有补丁，为这父亲也没少挨母亲的数落。母亲一边缝补一边埋怨：“新新儿的裤子还没穿多久，才洗了两三水，屁股后面就磨坏了，一个洞，两个洞……”母亲越说越气，多年的委屈一下都喷发出来了，“自从嫁到你冯家，穷得叮当响，没少吃苦，还不被你家人待见。”每每此刻我是最懂母亲的，母亲心里的苦楚恰似那一江向东流的春水。看到母亲怨气冲天，我给母亲出主意：“妈，以后给我爸做裤子，趁新多在裤子后面缝几层布，磨烂一层撕一层，等补丁撕完了，裤子也就退休了，你还落个轻松。”数落归数落，埋怨归埋怨，为父亲缝补裤子，母亲是很认真的，却是丝毫都不懈怠。

他们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粉的，谁也不看好谁，似乎对方身上没有优点，错的一无是处。说也奇怪，父亲出去闲逛回家，看不见母亲，第一句总是“麦歌，你妈呢”，母亲有事出去忙完回家，看不到父亲，第一句也是“麦歌，你爸还没回来”，他们明明心里有对方，牵念对方，但语言表达出来多半是舌战，争的是振振有词，吵的是理直气壮。

每每遇到他们争吵闹纷争，自然免不了前去调解一番。给他们讲一大堆道理，书里看的，学校里学的，自己领悟的全都用上。“气大伤身”、“家和万事兴”一类的话还是很管用。似乎父母总觉得我说的对，讲的有道理，很愿听我的劝说，还真有那么一阵子风平浪静，日子过得春暖花开。

父亲走后，日子变得清净了，母亲的世界变的了无生趣。 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时间已经停止了，剩下的 ，就是等着慢慢变老。”以后的几年，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如以前，突然苍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嘴里经常念叨父亲过往的事。

时隔多年，开启尘封的记忆，细数父母的那些岁月，依然有清晰的光阴故事。“运动员，给爷拿烟锅儿去。”“你看旺旺都出来了，妈妈就下班回家喽。”这些温暖如春的记忆，温润似水的流年，在记忆深处历久弥新。如果有如果，岁月可重来，真想再听听他们每天的言语相撞，感受周旋他们之间调解纷争的情趣。有父母的岁月，可以承欢膝下，尽享生活之趣。岁月静好，往事已矣，念起便是温暖，有甜蜜，愿有岁月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