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漫梨花

大江东去

清明节携着梨花的清香而来，外婆娘，您是否一如继往地来到我的梦中?以前即使出差外地，您也会在清明前夕，与我梦中相见。那一年我去浙江出差。梦中，您轻轻地来到我身边，要把什么东西交给我。依然是那座老房子，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一、初中二年级，外婆把大病初愈的我从城里父母家接到她和外公的家。从此，我紧锁的眉头舒展了。每天中午，外婆就像站岗的哨兵伫立在院门口，迎我放学回来。 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八仙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我放下书包，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外婆笑眉笑眼地看着我吃。等我吃到八成饱时，她才下筷子夹菜，静静地吃饭。我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吃饭顺序，从来不问为什么。当我做了母亲后，对儿子也是如此，先看着他吃。等他吃饱了，我再吃。即使娶了儿媳，我也是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看俩孩子先吃。俩孩子吃的津津有味，满足与喜悦充满我的心怀。我终于明白，做母亲的是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而外婆为我捧出的正是母亲的情怀。 二、每到寒暑假，大弟就从父母家来到外婆这里。一天中午，外婆炒了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弟弟从小嘴刁，好吃的就下筷子，不好吃的一筷不动，他只夹肉菜吃。弟弟比我小四岁，我自然懂得让着他。我只夹素菜吃，不舍得夹一口荤菜。外婆看在眼里不舒服了，一边说弟弟，一边给我碗里夹肉菜。弟弟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耷拉着小脸离开了饭桌。晚上，外婆杀了一只兔子，买了半斤猪肉，炖在一起，说这样兔肉才不柴。弟弟闻到肉味别提多高兴了，一个劲的围着外婆，哄她开心。吃饭时，弟弟甩开腮帮子大口吃肉。第二天午饭时，弟弟看到桌上没有什么肉，问外婆：昨晚的肉都吃完了吗？“嗯，吃完了。"外婆回道。下午，弟弟回到西直门母亲那里。晚饭时，外婆变戏法似的端出一小碗混合肉，让我全吃掉。 弟弟长大成人后，每每不忿外婆的偏心，说长道短。我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造成这种局面的，皆因独生女的母亲对我一直爱不起来。我与弟弟同母异父，她只疼弟弟。母亲并不因为我没有了生父而格外疼我，反而成了她的出气筒。每当母亲诅咒生父时一定会捎带上我……所以成家后，无论心中有多少哀怨，为了孩子，我对家始终不离不弃。 每当我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哭诉给外婆时，她的泪水簌簌而下：苦命的孩子，我死后谁疼你啊？谁疼我？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答案。不是丈夫不疼我，但“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的，惟有外婆娘。外婆去世前半年的一天，把我和丈夫叫到她的卧室，对我说：丫头，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不定哪天就走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没有什么留给你，就把房契给你吧。说完，外婆拿出一个塑料包，欲递给我。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我不要。谁给您养老送终您就给谁吧。因为我知道，外公外婆的晚年，是大弟一直在赡养，将来为二老送终的必是大弟。 三、老屋的三间北房是我和外婆共同买下的。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一天外婆和我商量，要买下一个独门独院，说价格很便宜，可房钱有一半没有着落，母亲明确表示一分不出。看到外婆的为难。我沉思片刻说：我们买吧，我去单位借钱。仗着自己的师傅是单位高级工程师，我很有面子的在单位工会借了钱，买下了这个独门独院。大弟结婚时不愿和父母挤住在一起，宁可从城里来到郊区的外公外婆这里。当时外婆并不愿意，最后被我说服。我的心肠一贯柔软，不愿看到大弟的为难。外婆之所以不愿意让大弟搬来同住，是怕我受委屈，受欺负，只想与我相依为命，最后把房子留给我。看到我执意不要房契，外婆难过的老泪纵横，呜咽道：我养了一个傻丫头。不久，外婆听从了我的建议，把房契交给大弟妹。嘱咐他们：一定要对你大姐好，这些房子是你大姐出钱买的……外婆为了这个世界多个人疼我，不惜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多年后，大弟妹与我聊天说起这件事，我澄清道：我岀了一半钱。 我清楚，外婆把房契交到弟妹手中时，是心有不舍的，所以才万般嘱咐弟妹对我要好，还说这个家最亏欠的就是我。可是，外婆娘您知道吗？自从您和外公走后，这个家实际上已经把我开除了。逢年过节，我要先请示母亲，她允许我才能与他们团聚，她不答应，我是不能回老屋的。外婆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期盼着早日与您和外公在天国团聚，诉说对您无尽的思念。您走后，我哭了整整一年，走不出来。因为世上最疼爱我的您不在了，刹那一无所有的感觉。 四、时光让我渐渐走出了内心的低谷，但对外婆的思念与日俱增。外婆，您知道吗?而今我充分享受着耕耘后的果实。我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小家，相夫教子，养岀一个有担当有教养的儿子；我更懂得知恩图报，回馈社会，倾尽心力干好工作，扶贫济弱，捐资希望工程，为贫困家庭捐款捐物；虽然已退休多年，我依旧惦念那些残障孩子，带上礼物和先生一道去看望他们……外婆，这样一个我，您在天国可满意?我相信您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人世间的道理，明白人知道怎么做。天国此时也盛开着您最喜欢的梨花吧?雪白漫天，圣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