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父亲最后的日子

雨涤青山

　　2020年4月1日，一个极其普通的春日，这天夜晚，在人们睡梦中天空下起了小雨。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湿了柳绿，打湿了桃红，也打湿了我的绵绵哀思。

　　一年前的４月１日，我陪着父亲踏上了一段谁都不愿意走却又被逼不得不走的路。

　　之前，父亲被查出食管癌，时年老爸八十有五，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患癌。第一次是在2005年，距这次因癌住院已有十四年了，那年他患的是结肠癌，就是在长治和平医院住院手术的，承蒙我的卫校老同学的关照，父亲用上了当时医院最好的硬件和软件，手术十分成功，远期效果满意。

　　这次由于年龄原因，加之父亲患有其它基础性疾病，经咨询征求专家意见，决定采用放疗保守治疗，于是就选择住进了放疗科。

　　和平医院放疗科人满为患，许多每天接受放疗的附近的病人都也办着住院手续却住不进病房，只能每天跑趟，放疗完就回家。我们原本预约4月2日上午住院的，结果一床难求，4月1日上午接同学电话，告知当天有一病人出院，要求及时住院，否则错过机会不定又得等到何时。因此，我和弟弟、妹妹匆匆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当天下午把父亲送进了医院。

　　医院床位虽紧，但放疗科一般条件尚可，父亲住进的是一个大病房，有六张床位，宽敞得很，这里原本是按照抢救室配备的，室内还有两台大型抢救设备。这个科住进来的都是肿瘤放疗病人，相比较卫生条件要好多了，除必要的床头柜外，每个病人都能有自己的储物柜和抽屉，陪床的家属在这个科都能领到一张折叠的陪护简易床，白天收起，晚上展开休息，相比较其它科室条件要优越。

　　父亲是预约入院的，并非像其他病人首先在门诊做完全部检查，再办住院手续，而我们是先住院，后检查，补齐诸如化验、拍片、病检、定位等必要检查，为后期放疗做准备。

　　和平医院是三甲医院，也是长治医学院的教学医院，医院的后勤保障还算可以，但要说就餐，对于病人来讲要比上在家里差得是太多了，加之父亲患的是食道肿瘤，只能进流食半流食，这注定是要受太多的罪，真正到放疗一段时间后，食道出现了各种不适，进食就是更成问题。

　　早上父亲喜欢吃玉米圪糁饭，打来的菜，他嚼不烂，加之吞咽困难，于是就选择加点菜汤、中午通常就是汤面，但往往打回来吃到一半就不能再吃了，晚上基本固定每天就是米淇，用长治话说就是和子饭，这就是父亲在医院的主要饮食，除此之外为保证必要的营养补给，每天要进冲鸡蛋，芝麻糊、豆奶等流食，父亲喜欢吃烤花卷、烤馍片，我就到外面超市给他买来几个品牌中最好吃的双合成产的小花卷，回来之后给他用奶或水泡上吃，这几乎就是父亲住院期间的所有饮食。

　　人们常说，有什么也不要有病。意思是什么样的病都难害，但单从饮食上来讲当数食管癌最痛苦，那可是一种虽饥肠辘辘却眼睁睁看见食物不能进的痛啊！作为家里的亲人，真不忍心看到此情此景，那也是另外一种切心切肺的痛啊！

　　父亲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在住院期间要忍受放疗及饮食上的双重痛苦。单就放疗来说，他烤的部位是食道，放疗时要求平躺在床上，脖子要伸直紧贴于专用枕头上，但老爸早就患有脊柱强直，每烤一次都要忍受一种剧烈的疼痛，要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放疗到后期食道本身又有了物理性的炎症，吞咽困难，甚至滴水不能进，住院期间就出现过这样两次情况。到了这个时候主管大夫也只能给他安排输液消炎及维持治疗。

这是父亲在病房走廊散步。

　

放疗的病人治疗简单，虽忍受较大痛苦，但有较为充裕的时间，父亲状态较好的时候，我会陪他下楼到外面走走。 这是父亲在医院小花园散步。

　　

　　放疗有放疗的特点，在这里双休日和法定假日是要休息的，因为连续放疗病人是吃不消的。就这样我陪父亲完成整个住院和放疗过程，总共耗时58天，到5月28日，结束放疗，办理出院手续。出院前做了消化道造影复查，显示食道符合放疗改变，算是有一定效果，但根本不敢指望这样可以治愈。这样说不是怀疑医生的技术和治疗效果，是放疗对食道鳞癌的效果压根儿就不是太确切。

　　如果说出院算是一个小结的话，那末回家休养对于父亲来说又是一个新的起点。后来的四个月的日子并没有消停过，期间因不能进食进水又到当地乡镇医院住院两次，第一次输了一周左右液体，算是又恢复到出院时状态。到了第二次输半月液体始终无济于事，其间，老爸也多次提出要喝奶或其它流质，但怎么进就怎么出来，甚至每次吐出的要超过进去的流食，这样多次尝试未果，老爸当时也有些不耐烦了，提出要出院。不知老爸怎么想的，作为接受过正规医学教育的我，清醒地意识到，父亲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一旦不输液体，就会很快结束生命。

　　作为亲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凡能用的办法一定要用足用尽，虽然对于老爸来说可能也是延长了他的痛苦时间。后来我就多方咨询，设法解决他的进食问题，最终决定尝试到晋城大医院介入科给他置营养管。老爸得知这个消息，似乎提振了精神，那天往大医院走的时候，半月没有进食的他还是强打精神自己挺了一路。

　　置管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实在是食道太狭窄，近乎彻底堵实，通常其他病人用一根导丝就能置管成功，而父亲用了三根，不管怎样总算是个权宜之计，这样我们就把父亲直接接回家中，开始了另外一种艰难的生活。

　　这次我们兄妹四个轮班照顾父亲，专门备了大的注射器，果汁机，滤网等专用工具，每天通过这根营养管注大约2500毫升流食，与输液比较起来，这样可以进更多营养物质，牛奶、鸡蛋、龙利鱼、水果、米汤、骨头汤、芝麻糊、豆奶等无所不能进，虽然辛苦点，但我们兄妹都很踏实，父亲把我们养大成人，能为他老人家尽点孝实为欣慰。

然而，权宜之计毕竟是权宜之计，在身体得到足够营养的同时，癌细胞也在迅猛增长和扩散，9月26日开始，父亲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9月27日9时15分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魂归缈缈，唯余桑梓，儿女撕心裂肺；一腔悲情，两行酸泪，晚辈肝胆俱裂。

　　2019年10月4日，我们为父亲举办了葬礼，这天的前夜，大雨滂沱，下了整整一个晚上，当天下葬的时候刚好闪了个空，当把父亲安葬完毕，大雨又接着下起来。想必是苍天在上，天亦有情。

　　父亲的离去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每次想起父亲，我总觉得父亲就在我身边。我体会到了生死离别撕心裂肺的人生滋味，如果有天 堂，我相信父亲一定会在天堂的某个角落，微笑的看着我，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老爸，作为父亲，您几十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勤俭持家，把我们兄妹四个抚养成人。如今，我们都已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这里我最想说的就是：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作为教师您甘当红烛，爱生如子，三尺讲台，教书育人。如今您桃李满天下，他们的身上传承着你的美德。

　　父亲故去已经半年多了，父亲的音容笑貌经常萦绕在我眼前，每每让我夜不能寐，父亲的精神和美德，我们将永远难以忘怀！

　　纸短情长，笔拙意远，十分才思，不尽家父滴水之恩，万千泪水难报家父养育之情。清明之际，胸闷难耐，思情难排，寥寥数语，权泄相思之苦，且谴追念之郁。

半年了，日子来来去去，季节如期变换，而我对父亲思念始终如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啊，请将我的思念带去，连同这嫩绿新芽，春天百花一同带去，算作给父亲的一份祝愿吧！

清明节之际，谨以此篇，献给走远的父亲！

　　父亲大人，愿天堂没有疾苦......

往|期|回|顾

桃花灼灼开 春意别样浓

吴王山上碧桃红

乍暖还寒看榆梅

诗画图 迎一场风暖花香

嫣然一笑百媚生

作|者简|介

　　郭成文，昵称雨涤青山。扛过锄头，拿过针头，玩过笔头，更多时日伏在案头，曾有文字定居报头，职业生涯吃过苦头，五味杂陈尽在心头，如今人已船到码头，执着追梦不肯回头，学习摄影操起镜头，偶尔也会登上山头，辗转人间有些年头，笑看皱纹爬上额头，甭管别人什么来头，小目标--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傻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