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文艺·第1255期·散文长廊】张莉莉||老房子

叫莉莉更亲切呢～

老 房 子

✫   张莉莉

家里的偏房要被翻修了，这是爸妈思量许久的结果。他们担心的还是没有力气，修不成。他们说自己就像饱经风霜的老树早已不是年轻时光。然而考虑再三，他们又觉得非要翻修不可，因为破败是衰退的迹象，而崭新整洁给人生机感。就在这样简单的逻辑推动下，偏房的翻修最终被提上日程。

尽管如此，可是每每谈起给帮工的人做饭等诸多事项，妈妈都是一副很忧虑的神情，都到了“谈房色变”的地步。妈妈的惧怕不是没有缘由的，我们家现有的房子妈妈都参与了修建或翻修。妈妈说，从她嫁到张家，一辈子都在修房子。

现在要翻修的偏房是妈妈嫁到这里的第二年二月份修的，那是1989年。这一年的十一月底，我作为爸妈的第一个孩儿来到了这个世界。

院子正南方的房子是妹妹出生的那一年修的，妹妹是正月底出生的，这房子是二月份动工修建的，当时还在月子里的妈妈就已经帮奶奶给帮工的人做饭了。年轻的女人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而忘记了好好将息自己的身体。

我们家的院门是小弟出生后的第二年翻修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那时候妹妹的结核很严重，大弟也被传染了，他们天天吃药，但好得很慢。那时候二叔还活着，他会打针，弟弟妹妹每天等他干完活后就去找他打针，结核没有好，可是屁股蛋子早布满了硬硬的结块，身体更加孱弱。尤其是妹妹，脸色蜡黄，日渐消瘦，只好休学。

正是我家翻修院门的那几天，家里来了一位自称是“有异术”的“郎中”，说有偏方可治妹妹的病，胡说八道了一通，估计是大人们觉得所谓的“偏方”实在不是什么能治病的药，也就没有信，只是那“郞中”骗得了一顿好吃喝，以及一晚上的热炕。

院子里东北角贮藏粮食的房子修的时候我们几个年纪稍稍大了一点，可以帮家人干活了。那一年当木匠的爸爸给别人家盖房子，被刨床伤了右手食指，很严重。所以，这个房子是小姑父盖的，我们几个被大人们“哄骗”着干活，因为他们说要给我们另起锅灶，是给我们几个盖的房子，因而大家干得可带劲了，还不时谋划在哪儿起灶，在哪儿安炕，就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地讨论起今后的生活来！妈妈为了激发我们的干劲，也忙帮忙“策划”着。那铁锹和镢头和泥的声音，从水桶倾泻而下的水声；瓦片飞上屋顶的景象，抹子抹过墙基的画面交织着闪现。如今想来，不禁莞尔！只是弟弟妹妹们怕都不记得了吧。

我们家的正房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翻修的，大约是2003年的前半年。爸爸给别人修房子的时候见到了两檐房，于是他动了翻修正房的念头。他要做大工，给我们家修一座两檐房。他画好了图纸，请教了老师傅，做好预算，开始动工了。

老正房拆掉后，我们四个在那坚实的地基上好一顿耍子。那时候我正上初中，一周回一次家。每一次回家，房子都变一个样。那些盖房子情景现在还很清晰：帮工的人忙来忙去，爸爸的刨床、锯子、斧头的声音交错起伏着，妈妈和裹着小脚的奶奶在厨房里进进出出……这年夏天，正房在大家的汗水里落成。但妈妈确实是累坏了，身体越发差了。2006年的五月，奶奶在这个房子里去世了。

正房旁边紧挨着正房的一个小房子是2014年的夏天建的，这一年我大学毕业。这本来是前几年驴圈拆掉空出来的一块地方，不打算建房子的，但妈妈说这个地方风水好，适合住人，况且从正房借势修建花不了多少工夫，爸爸没有禁住念叨，骂咧咧地翻了本老黄历就动土了。只有爸妈和我，三个人，“轻易”就干了起来。房子快建成的时候，大弟放暑假了，他接上帮忙，而我则去单位上班。

还有院子外面的苹果窖，果园里的小房子，猪圈、驴圈、鸡圈等都是爸妈一手建成的，房子虽不是高大上，但倾注了他们的青春和汗水，房子一间间地倒下，又一间间地落成，他们一年又一年地步入老年。

现在要翻修的这一排正北的偏房，如今和我是同样的年纪。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都是在这座房子里出生，也都在这座房子里嘻笑哭闹着长大。还记得，下雨天我们在这房子的炕上被爸爸监督着写作业、背课文。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下地的时候我们在这个炕上练着翻跟头，穿上大人的衣服学唱戏，当然，也是在这个炕上打架打得“鸡飞狗跳”。到现在我还能记得那房子里柜子的上下两格全都是各色药瓶，那都是弟弟妹妹的药，还有几本不知道爸爸从哪里搞来的药书。后来他们的结核慢慢地好了，感谢上天的眷顾和庇佑！

如果，这排偏房被翻修了，那它该是妹妹本科毕业的同年建的。

如果将爸妈这一生的时间拉成一条线的话，家里所有的房子都是这线上的结，是他们一生的劳动和付出，同时也是他们养育子女，慢慢变老的见证。他们辛苦地建着房子，或欣喜或苦恼地过着生活，也幸福地憧憬着未来。

孩子养着养着就长大了，活干着干着就干不动了，房子盖着盖着就变老了。人啊，这辛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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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莉莉，甘肃通渭人。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现为天水一中语文教师。

本版编辑||徐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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