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

柯

　　四月黄花遍地开，又是一年清明季。

记不清有几个清明节没有回家祭拜父母了。每年清明节，我都有各种理由在单位加班:有时觉得混的不如意无脸见乡亲故人；有时是因为工作确实太忙；有时是贪恋那微不足道的加班费。每到此时此刻，我只能在异乡他地遥寄对父母的哀思。如今遇节假日我们多半会息工，徒弟们都成才能独当一面，我可以安心回家过清明节。

　　双亲已去世多年，我最怀念的是勤劳善良、节俭度日、一生艰辛的母亲！

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我排行老幺，爷爷奶奶在世时我太小就没有映像了，那么一大家子人的一日三餐，我现在才体会到母亲有多累多辛苦。特别是深秋，我放学回家，经常看见母亲站在刺骨的河水里砍柴。她终日劳累，最后积劳成疾，患上风湿性关节炎，由于家庭条件和医疗条件都差，用了一些副作用大的激素药，母亲最后瘫痪在床，一趟就是五年。

母亲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母亲是个明事理、通人情的人，在生产队出工劳作时，母亲总是抢着干重活，干完自己的定额还去帮助别人；集体分生活物资时她又把好的让给别人。她经常说“谁谁怎么不容易”，尽管自己很辛苦，善解人意的母亲还是为别人着想。 受母亲的影响，我们一家人都热情好客。我家在村子的正中心，每天都有一帮村民来拉家常，一般是晚饭后来，一直高谈阔论到深夜十一、二点钟才慢慢离开。母亲毫无怨言，不顾一天的劳累给他们烧水喝，有时还拿花生、炒米招待大家。白天也经常有几个常客，聊的投入聊的尽兴，到饭点才起身准备回家，母亲和我们一挽留，他们也不“客气”。天长日久也增加了家庭开支，关键是这些都要母亲去操持。

　　母亲去世时我刚读初二，算得上一个不懂事的孩子。1982年5月12日上午，我刚坐进教室准备上第一节课，班主任来告诉我母亲去世了，我立马冲出教室，沿着熟悉的乡间小路拼命地往家跑，任凭泪水模糊我的双眼，摔倒了爬起来接着跑，当我冲进家门时，家里聚了满屋子的人。母亲已装殓完毕，只等我见最后一面就盖棺。母亲安详地躺在棺材里，她终于摆脱病痛的折磨，看着她苍白的脸，我泪如雨下。自家婶婶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临死前还不停地念叨你的名字”。说完用剪子把我衬衣的一只角剪下来放在我母亲的手里，我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再也不能享受她的母爱了。

母亲去世的前一天中午，我利用午休时间回家拿几本课外作业，在昏暗的土坯瓦房里，我看了一眼母亲，当我正准备离开去学校时，母亲用微弱的声音把我叫到她的床前，她抓住我的手，什么都没说，一双泪眼静静地看着我，我感觉她的手在使劲，可是遭受五年病痛折磨的她，是那样的无助无力。几年之后回想起来我才明白，那天母亲知道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她还有许许多多的放心不下，她带着依依不舍的心，在跟她疼爱的儿子告别。

　　母亲总是节衣缩食、苛求自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只鸡蛋、一个蛋糕、一块月饼、一颗糖果都是好吃的东西，母亲自己从来舍不得吃，总是留给她的孩子们，当然最小的我是优先的。我记得那时的确良叫“洋布”，属奢侈品，咱们家买不起，母亲就种棉花，收了棉花就纺线、染色、织布，再请裁缝师傅来给我们做衣服，包括单衣单裤棉衣棉裤（时髦的说法是夏装冬装），布鞋、棉鞋则是母亲亲手做。我那时不知是听谁说的，上衣有四个口袋才是当官的，于是吵着跟母亲要“干部服”，母亲从此每年都按我的要求做。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每年夏季、春节都是一身新，光这一项工作就要耗费母亲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母亲已离开我们三十八年，她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我时常梦见母亲，梦见她站在村口目送我去上学；梦见她在油灯下一边纺线织布，一边看着我做作业；梦见她在灶台做我爱吃的油巴；梦见她给我崭新的棉布衣裳扣扣子；梦见穿着母亲做的鞋子那么舒适那么踏实……。这一切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母亲没有留下一张照片，那个年代的农村照相还真是个稀罕事，所以母亲健在时就没想到照相，哥哥姐姐们曾提议请师傅上门给病中的母亲照一张，她又不同意，母亲是个爱美又爱面子的人，她不想把病中憔悴的样子留给她的后人。

“宁死当官的老子，不死讨饭的娘”“世上只有妈妈好”，古训儿歌告诉我们，这世上母爱是最伟大的，是无法替代的。母爱像潺潺流水包裹她的孩子，做到她的疼爱无处不在，外界伤害丝毫没有。母亲去世后，有哥哥姐姐们的爱护和照顾，我继续读书，继续无忧无虑地成长，但也有伤害我的事，映像深刻的有两件:第一件是我读高二时染上了叫“疥疮”的皮肤病，抹了好长时间的膏药，疥疮渐渐消除，大腿上又长了两个脓包，偷偷地去买了两张“狗皮膏药”贴，结果是烂了两个多月，至今还留有伤疤（现在才知道两种药都是“莆田系”“研制”的）。如今回想起来有点后怕，好在没有癌变。还有一件事是到高三时由于吃水果沾了生水，导致咽喉发炎，咳嗽三个多月，一副好嗓子就是那时候搞沙哑的。两场病不仅影响了我的学习，还严重摧残了我的身体，如果母亲健在也许不会发生。哥哥姐姐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他们给我的关爱是不能跟母亲的爱相比的。

　　母亲影响了我的一生。我的性格是吃苦耐劳、与人为善、助人为乐、脚踏实地、工作认真、刻苦学习……，我的这些优秀品质都是母亲的遗传，有母训恩泽，便有诚实守信的我，也赢得领导和同事的信任，领导放心地交给我工作；朋友们信奈地托我办事。我已为人夫为人父，岁月可以催生华发，却不能磨灭我堂堂正正做人的坚定信念。此生永远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就是对母亲最好的告慰！

“雨燕声咽柳失魂”，跪在母亲的坟前，在刺耳的鞭炮声中，我泣不成声。母亲勤俭持家、奔波劳累一生，五十五岁就离开我们，她没有享受一天的好生活，我更没有尽一点点孝道。每每想到这些我感到深深的自责，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思念。

愿天堂没有疾病痛苦，愿母亲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