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野夫.

我的父亲母亲

几次执笔，想为父母写点什么，但都未能如愿，皆因思亲过甚，难以成文。清明将至，悲痛之余，终下决心，写此文以缅怀双亲。

父母虽高龄辞世，身为儿子，不思量自难忘。每每想起，痛彻心扉，热泪肆流。父母操劳一生，含辛茹苦。现儿女已长大成人，子嗣兴旺，想天堂二老应该得以宽慰吧。

父亲和母亲携手走过了六十个春秋，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在我的记忆中，竟没有看到他俩红过脸，吵过架。父亲每天总是笑呵呵的，一脸慈祥，好像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烦恼。母亲稍显严厉，对我们时有斥责，但却极少打骂。

父亲给予我的最大财富就是孝道。曾有一件事，使我至今忘记不得。我七岁那年的冬天，父亲从县里参加整风运动回来。把行李放在门外，径直走进了爷爷的房间。实际上他每次出门回家，总是先到爷爷的屋里，这已成惯例。带回什么好东西，也先给爷爷送去。父亲坐在炕沿上，询问爷爷的病情。爷爷的病很重，全身浮肿，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他俩说了一会儿话，父亲才回自己的家。我跟在父亲的后面，到了屋，他打开兜子，捧出一条足有二尺长的大鱼，塞给我说，快给你爷爷送去。就在那一年，爷爷去世了 。那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出殡没法抬，父亲找人打了一副爬犁，将灵柩拉到墓地。父亲是家里的长子，二叔在外地没回来，他的两个弟弟都小，凡事都是他一人操持着。

逢年过节是父亲最忙的时候 。他不让母亲伸手，对我们说，你妈忙了一年，过节让她歇歇。每逢佳节，我们都会吃到父亲亲手做的佳肴美味 。而他总是最后一个上桌，看着我们兄妹五个狼吞虎咽，他脸上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些年，每临春节，是父亲最忙的时候。一过腊八，就有邻里来求父亲写春联。等过了小年，那就更忙了。一个屯子几十户人家，每家至少是一张大红纸。有的把红纸拿来早早排上号，有的干脆在我家坐等。三间土坯房，挤了个严严实实。母亲像个服务员，端茶倒水，陪人说话。而我则为父亲研墨，把写好的春联拿去晾干。

父亲虽然饱读诗书，且食国家俸禄，但从不以此自居，他待人平和，极尽谦恭，甚得父老乡亲的爱戴。

母亲之于父亲，显得稳重，成熟得多。他俩相差四岁，结婚时母亲二十，父亲十六。偶尔母亲在我们面前提及结婚时父亲的一些趣事，父亲都显得特别窘迫。

母亲温柔美丽，贤惠善良，几乎囊括了东方女性所有的美。爷爷奶奶去世较早，父亲又是长子，老嫂如母，自然少不了要照顾两个小叔子。加上我们几个孩子，一大家子人，母亲的辛劳可想而知。在挨饿的那个年代，家家缺粮少米，人人骨瘦如柴。但在我的记忆中，每餐却都吃得很香，即使是一盘野菜，母亲也精工细作，让我们吃得津津有味。一盆榆钱汤，她总是给父亲和我们几个捞干的吃，自己则喝一点稀汤。并对我们说，她不干什么，喝点稀的就饱了。

那年月，大人孩子几乎没有一件囫囵衣裳，无论上衣和裤子都是补丁摞补丁。一件衣服从大穿到小，至少要经过几个人。母亲是屯子里被公认的女工最好的，缝补、刺绣、做衣服、做鞋子无一不精。谁家做衣服，尤其是棉活，要是求到母亲，她都无偿的去帮忙。而我们几个的衣服都穿的有模有样，哪怕是一块补丁，母亲也会将它补得天衣无缝。

母亲异常疼爱我们，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总喜欢坐在屋前，手里拿着针线，或做鞋或缝补衣裳。看着我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那甜甜的微笑，那慈爱的目光，让我终生难忘。

母亲虽然很温柔，但对我们犯错，她却从不轻饶。我在八岁时曾被她狠狠地打了一顿。那也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被挨打。

有天上午，我被几个大一点孩子领去偷邻居家的黄瓜。我生性胆小，哪敢去偷。他们几个就叫我在地边看着，偷来后给了我一根小黄瓜。中午吃饭，我没敢告诉母亲。可哪承想，还没等吃完饭，邻居家的丁姨却破马张飞的找上门来。母亲也不容我分辩，把我拽过来，就是一顿笤帚旮瘩。从那以后，我这一辈子再也没偷过东西。在生产队别人都用挎兜偷揣粮食，我从未干过。那天晚上，我朦胧中觉得有双手在揉我的后背，偷眼看去，原来是母亲坐在我身旁。

母亲每天都很累，早晨第一个起床，晚上又是最后一个上炕。每天都是脚不沾地，屋里屋外，房前屋后，两只手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母亲对于她的孩子，对于父亲，对于整个家庭，倾注了她全部的爱，直至她生命的终结。

父母之恩，山高海深。

清明祭奠，刻骨铭心。

只言片语，亲恩难尽。

祈愿二老，天堂安身。

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不孝子顿首

2020/04/04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