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增《汉书》人物咏（卷一）

三鉴堂

司马迁

 

太史公门有志郎，承先继绝著文章。

搜今稽古披千册，挥汗凝神系一纲。

大胆直言能实录，真情倾注获珍藏。

从来圣哲多遭难，纵受宫刑亦自强。

东方朔

 

诗书满腹性轻狂，天子征贤拜侍郎。

借古讽君营上苑，非今劝主远无良。

忠言逆耳谈何易，假语行文怨自伤。

大内老臣多不屑，民间故事永流芳。

张骞

 

出使途中滞异邦，百般诱逼不彷徨。

一朝逃命仍持节，十载游番卒返乡。

历尽北风名马至，凿空西域国威扬。

欣逢盛世民心善，喜借丝绸友四方。

王莽

 

少小安贫隐故乡，行仁重义闻朝堂。

入宫摄政凭时助，受命登基靠众攘。

鼎力革新除积弊，分神戡乱遇寒霜。

奈何不是刘家子，徒令千人骂篡皇。

公孙弘

 

壮读春秋牧豕郎，年逢花甲诏贤良。

百臣奏策轻赢冠，一旦封侯卒相皇。

棉被单荤非钓誉，宽仁厚德实生光。

劝君莫怕知书晚，应信甘甜字里藏。

公孙弘，西汉名臣。年轻时当过薛城监狱的小官，后因罪被免。家贫，靠牧猪为生。40多岁才开始读《春秋》等杂书，60岁被朝廷招为文学博士。后来当了宰相，封了侯，贤名远扬。

主父偃

 

多年碰壁宦游郎，不料云开见日光。

急奏三章君拍案，连升四级雀惊堂。

碎金掷地亲情断，巨贿充梁恶念张。

趋势高朋曾若鹜，谁知树倒骂声狂。

主父偃，西汉文臣。早岁穷困，博览群书而投门无路，亲朋厌弃。后被汉武帝重用，宾客满门，备受追捧。老家的人听说他到齐国任丞相，跑几百里地迎接。他只向地上扔了点碎金子让老家的人滚蛋。后因受贿和谋害齐王之罪被灭族。原来追捧他的人都回过头来骂他，甚至连尸体都无人收敛。

伏生

 

秦朝博士济南郎，古典奇书壁内藏。

汉帝尊儒人始见，耄翁卧榻语难详。

多亏学子殷勤问，才令经文逐渐扬。

莫恨嬴斯坑术祸，为君谁允异唇张。

伏生，秦朝博士，济南人。为避《尚书》被焚，将其藏于壁中。汉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后闻伏生之名，乃下令召见，然伏生年逾九十，不能赴京，汉文帝遣大臣晁错亲赴学习。伏生年事已高，言语不清，使女儿代言，传授《尚书》28篇。历代学者赞誉伏生为“尚书再造”。

嬴政坑术，即秦始皇采纳丞相李斯之言，活埋术士。一说术士即述士，儒也。汉代始有“焚书坑儒”之说。

扬雄

 

淡泊浮名好学郎，尊贤崇圣赋华章。

气追司马恢宏势，辞比灵均绚烂光。

言法谈玄人重视，雕虫刻篆子羞详。

为文贵实应求质，何必描眉扮粉娘。

扬雄，字子云，西汉时期辞赋家、思想家。少年好学，博览群书，对屈原（字灵均）、司马相如的辞赋情有独钟。创作辞赋众多，名噪海内。晚年认为辞赋乃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遂研究哲学，著有《法言》《太玄》等。

金日磾

 

休屠太子马夫当，一表人才悅汉皇。

守礼杀儿虽可气，擒凶护主实堪扬。

坚辞圣意恩娇女，肯舍朝权委霍光。

病榻封侯终受印，泽滋七世尽贤良。

金日磾（jīn mì dī），西汉时期匈奴休屠王太子，降汉后在宫中养马，受到汉武帝的重用，赐姓为金，封为御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禄大夫。一次，他看到他的小儿子调戏宫女，就把儿子杀了。奸臣莽何罗想弑君乱政，被他识破，危急关头力擒之。皇上为了推恩，欲纳其女入宫，被谢绝。皇上临终托孤让霍光辅佐幼主。霍光推给了他，他坚辞不受，只当副手。皇上多次想封他为侯，一直到临终他才接受。他的封地为秺国，秺城遗址在今成武县西北约15公里处的玉皇庙堌堆。堌堆上有刘继增所书石碑为记。

霍光

 

少小蒙兄荐帝旁，谨恭廿载显忠良。

君薨受命扶新幼，臣运专权慑劣强。

废贺立宣功震主，持廉守正措埋殃。

家门不幸根遭铲，空有哀荣使客伤。

霍光，霍去病同父异母弟，西汉权臣。十多岁被哥哥霍去病带进宫，深得汉武帝宠幸。武帝临死前托孤于他，他与金日磾等竭诚辅佐汉昭帝。昭帝死后废立昌邑王刘贺，拥立汉宣帝即位，掌权摄政，权倾朝野。死后葬茂陵，得汉朝列君祭祀。两年后，霍家发动谋反，被灭族。

卜式

 

放弃房田独牧羊，闻知弟困又扶将。

屡捐巨款除边乱，再谢隆恩显意慷。

苑里挥鞭衣破烂，君前对策语铿锵。

牧羊治国应相似，去劣存优自可昌。

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独取畜羊百余，田宅财物尽与弟。式入山牧，十余年，羊致千余头，买田宅。而弟尽破其产，式辄复分与弟者数矣。屡捐款助边，帝欲授官。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既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岁余，羊肥息。上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毋令败群。”上奇其言，欲试使治民。拜式缑氏令，缑氏便之；迁成皋令，将漕最。上以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转为相。以寿终。

倪宽

 

满腹经纶狱吏当，温和懦武谪牲场。

遭逢酷主难呈策，幸遇明君重视郎。

纠察群僚言利弊，修编历法助农桑。

八年御史稀行谏，老好人生谨侍皇。

倪宽，西汉大臣。好读书，性温良。初，在廷尉府任职，因太柔弱不适合当狱吏被贬到北地看牲口。一次回府汇报工作，正赶上廷尉酷吏张汤的文书为写奏章犯难，就为其代写了一篇，皇上看后大赞，将其一步步提拔为御史大夫。奉敕与司马迁等修编的《太初历》，就是农历，沿用至今。因很少进谏，官坐得稳，被别人诟病。后老死位上。今人知倪宽，多因唐书法家褚遂良所书《倪宽赞》。而《倪宽赞》则是节录于《汉书•公孙弘卜式倪宽传》。

张汤

 

捉鼠惩贪案卷详，牛刀小试露锋芒。

酷刑拷打除私患，曲意逢迎媚武皇。

不是结怨招敌谗，安能惹祸害身亡。

家无贿物真堪敬，廉洁还须正义张。

张汤，西汉酷吏，官至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少年时，其父任长安丞。一次，父亲外出，让其看家，回来后发现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就怒打张汤。张汤掘开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拷打审讯这只老鼠，罪名确定，形成文书，将老鼠在堂下处以磔刑。父亲见他审问老鼠的文辞如同办案多年的老狱吏，非常惊奇，就让他书写治狱的文书。后来，张汤升任为廷尉，喜欢揣测皇上的心思办案。若皇上恨哪位犯人，他就让人严办；若皇上想为谁开脱，他就找理由减轻其罪。因此，深得皇上宠信，其权势甚至在丞相之上，引起了各方势利的嫉妒和愤恨，终被陷害，自尽而亡。家里的财产不超过五百金，且皆为皇上赏赐。汉武帝知其被冤枉，遂将诬陷他的大臣全部杀死。张汤的廉洁之名由是而成。

张安世

 

三朝元老性温良，每遇嘉封辄怯惶。

力谢隆恩恩愈重，深藏厚德德还彰。

因知权利含灾祸，故使身心远庙堂。

廉谨仁和通大道，寿终正寝自流芳。

张安世，西汉酷吏张汤之子。张汤为人苛刻结怨甚众，受诬自尽。汉武帝为减少愧疚，提拔安世为郎。安世历侍三朝，终权倾朝野。但其深知祸福相依之理，接受其父逞强的教训，处处谨小慎微，廉洁勤政，推功揽过，责己宽人，卒寿终正寝，子孙受荫。

杜周

 

幸遇知音狱吏当，行刑残酷赛张汤。

但求上级多称意，岂惜冤民倍受伤。

帝语安能凌法律，臣心怎可媚君王。

朝廷自古皆如是，逆者遭除顺者昌。

杜周，西汉酷吏。初为南阳太守爪牙。荐之廷尉张汤，为廷尉史。后升廷尉。上（皇帝）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久系待问而微见其冤状。别人责问他，你怎么不依法律量刑而专揣摩皇上的意思呢？他回答，皇上的旨意就是法律。汉武帝对他非常满意，提拔他为御史大夫。残酷虽甚于张汤，但没张汤廉洁。张汤死后家产不过五百金，而杜周却家訾累巨万。

楼护

 

以诚交友肺无藏，唇舌生花美誉扬。

众士谈天推上座，诸侯议事纳高堂。

散金遗故仁心现，尊老亲孤义气张。

侠客成名非靠嘴，言行相济是真方。

楼护，西汉侠客，身材矮小而善辩，言语皆依明节，尊老敬长，重信义，结交甚广。名噪当时的五位侯王皆纳其为门客，大司马将军还亲自跑到他简陋的小院探访。他的母亲去世时，五个侯王皆来治丧，到场的车辆二三千辆。曾作太守。晚年安居老家，被王莽封为息乡侯。护有故人吕公，无子，归护。护身与吕公、妻与吕妪同食。及护家居，妻子颇厌吕公。护闻之，流涕责其妻子曰：“吕公以故旧穷老托身于我，义所当奉。”遂养吕公终身。事见《汉书•游侠传》。

陈遵

 

身高八尺貌昂藏，小节无拘大道张。

好酒门庭多醉客，轻名圣旨卒封疆。

滑稽戏比鸱夷袋，潇洒酣眠寡妇床。

纵使削官何所惧，宾朋满座乐超常。

陈遵，西汉游侠，官至太守，封嘉威侯。不拘小节，好饮酒，宾客满门。每到客人来齐时，为防客人逃酒开溜，就把大门锁上，把客人车子的轴头卸下来丢进井里。一次与弟弟路过一老友的外宅饮酒大醉，被弹劾在寡妇家过夜而丢官。但削官后，找他喝酒的人有增无减。

原涉

 

太守男儿忒大方，退金尽孝美名扬。

追随宾客充街道，交错觚樽震里乡。

扶弱除仇真爽快，砍头悬市亦凄凉。

高情义侠天不助，轻信官宣哭断肠。

原涉，字巨先，西汉茂陵人，游侠。其父死于南阳太守任上，客人赠送礼金逾千万，全被其退回，并守孝三年，因此赢得了很好的声誉，追随他的宾客众多，不少王侯也推荐他为官。王莽帝尝拜其为镇戎大尹。但他行侠仗义，屡犯命案，手下人亦多惹事端。官府欲除之，乃放言只要他投案，仍委以重任。他的宾客轻信了官府的宣传，几十辆车子护送他投案，结果被官府半道截杀，头颅悬挂在长安示众。

文翁

 

通晓春秋举庙堂，蜀之太守爱心彰。

革除陋俗行风化，培养聪生重德匡。

官府优推明理士，乡民竞育读书郎。

敕敦郡国皆模效，以教医愚济世昌。

文翁，西汉时期庐江舒县人。少好学，通《春秋》，景帝末，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亲选书生赴长安学习，又在成都设立官学培养人才，使蜀地风俗大变。武帝推广其经验，敕令各郡国皆设立学校官，发展全民教育事业。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王成

 

胶东小相敢欺皇，虚报功劳赚表扬。

受奖封侯多得意，招魔变鬼亦哀伤。

只因竖子贪名利，徒使龙恩喂狗狼。

数字出官真管用，后人效仿更猖狂。

王成，不知（西汉）何郡人也。为胶东相，治甚有声。宣帝最先褒之，地节三年下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有异等之效。其赐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未及征用，会病卒官。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吏守丞以政令得失，或对言前胶东相成伪自增加，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事见《汉书•循吏传》。

黄霸

 

幼攻法律自图强，入仕廉明宰相当。

治理颖川鱼得水，逢迎圣殿虎囚堂。

一朝举将违君意，半辈封唇怯奏章。

莫道才能多有限，应知境遇造蒿梁。

黄霸，淮阳阳夏人。西汉时期名臣。幼学律令，喜欢做官。汉武帝末年，捐官出仕，累迁至丞相。此公勤政宽仁，在颖川太守任上政绩卓著，受到朝野盛赞。及做丞相，政绩平常。一次黄霸推荐乐陵侯史高可任太尉，汉宣帝令尚书召黄霸质问说：“太尉一官废除已久，其职责由丞相兼管，这是为了息武兴文。如果国家动乱，边境吃紧，左右大臣都可领兵打仗。丞相的任务是宣明教化，评判冤案。任命将相是我的职责；况且史高是我的近臣，我深知他的才能底细，何劳你越职举荐他呢？”尚书请丞相陈言己见，黄霸羞惭满面，连忙摘下帽子谢罪，数日后宣帝才裁定黄霸免罪。从此以后，黄霸再也不敢向皇上进奏。

（本文配图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