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拳孝子心

叶紫

作者：胡芳芳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自从哥哥六年前救人牺牲，母亲的养老就落在我和妹妹的肩上，母亲天暖的时候在妹妹家，冬天来我家。家有白发老母亲，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去年夏天，妹妹的婆婆病逝，妹妹买了一只公鸡放生，哪知公鸡在外面游玩了半晌，傍黑时，又溜溜哒哒地回来了。母亲一看公鸡与妹妹家有缘，赶紧给它修了一个小窝，当宠物养着。

      妹妹夫妇每天忙着打理生意，两个孩子忙着上学，母亲成了大公鸡的专职保姆，剁菜、喂食、喂水，很是精心。后来，母亲带着小外甥又从集上买了一只小母鸡，祖孙俩在一群小鸡里左挑右选，终于选了一只俊秀的芦花鸡，母亲和小外甥轮流抱着小芦花鸡连颠带跑地往家赶，生怕小鸡从怀里飞走。

     大公鸡有小芦花鸡作伴，长得愈加精神，两个家伙整天形影不离，优哉游哉地在院里散步。增加了一只鸡，母亲也更加忙碌，喂食，没完没了地收拾，打扫院子，收拾打翻的食盆，铲除随处可见的鸡屎。即使忙累，母亲却乐此不疲，把小鸡们当孩子照顾，两只小鸡与母亲的感情也日益加深，每天围着母亲转，咕咕咯咯，很是欢实。

       母亲每天喂养小鸡，忙碌又充实。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帮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其实，她在寻找存在感，能照顾家人，得到孩子们的需要，这种累却快乐着的感觉驱散了老年人常有的孤寂感。母亲一生坎坷，经历的苦痛无以诉说，幼年丧父，青年时，我的父亲含冤失去自由将近四年，老年丧子，母亲把悲伤悄悄藏起，总是把自己变成一抹阳光，给身边的人以温暖和快乐。

      两只小鸡得到母亲的照料，生长得很快，小鸡的羽毛愈加丰满油亮，不久小公鸡就学会打鸣了。天蒙蒙亮，小公鸡就抑扬顿挫地打起鸣，把小院从沉睡中唤醒，母亲总是第一个起床，收拾庭院给小鸡们喂食，妹夫整理货物，妹妹做早点，孩子晨读，小日子踏实又温馨。

    天凉了，接母亲来我家过冬，妈妈恋恋不舍地告别妹妹一家，尤其放不下她的两只小鸡，再三叮嘱妹妹记得喂小鸡，晚上收到屋里去。母亲和妹妹经常视频，询问妹妹的生意，亲家的身体，小外孙的学习，最后不忘询问她的两只宝贝小鸡。突然有一天妹妹兴奋地告诉母亲，小母鸡下蛋了，竟然是绿壳蛋。母亲在微信上一遍遍地看着妹妹发来的视频和图片，那开心的样子真像得到奖励的小孩子。

       天暖和了，妹妹接母亲去她家，母亲精神抖擞地重回散养状态，又担负起照顾小鸡们的琐碎活。上周，母亲得知我和妹妹约好去老家上坟，给我攒了五枚绿壳小鸡蛋，让妹妹捎来。

     昨天我和母亲聊天，她不无遗憾地说：“哎，那天圆圆她们刚走，小鸡就下了一个蛋，不然就可以给你多带一个了。”“妈，您就别操心我了，我那么胖，什么营养都不缺，您吃了，我才开心啊。”

       母亲眉飞色舞地给我讲她的宝贝鸡，如何漂亮、聪明、懂事，嘿，那语调和当年夸她的孙儿们一样。母亲就是这样乐观，在她的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一枚落叶，一滴水痕，都是有呼吸，有色彩，有温度。

        中午才和母亲视频聊天，晚上母亲又打开了我的视频，又急又气地告诉我：“小芦花鸡走丢了，唉，咋就丢了呢？”我连忙安慰母亲：“别急，兴许是它贪玩，去外面会朋友，一会儿玩够了，就回家了。“母亲不住地唉声叹气，让我很是惦念。一会儿妹妹又打来电话：“咱妈急得不行，骑着三轮车到大街上找小鸡去了。”

       哎呦，一只鸡搅得家里天翻地覆，万一把母亲急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我能想象到母亲急慌慌地蹬着三轮，连声咕咕咯咯，就像丢了孩子的祥林嫂在荒野里寻找阿毛。要知道母亲已85岁高龄，哪能着急生气呢？两个小外甥好说歹说把母亲劝回家，妹妹一家人一遍遍在各自的微信群里发“寻鸡启示”，大外甥和父亲商量着明天去集市上买一只和丢失的长一样的小芦花鸡，给母亲说找到了。

     母亲站在院子里喃喃自语：“唉，养泰迪狗，丢了，养小鸭子，死了，如今养得鸡能下蛋了，咋又丢了？我和小动物的缘分咋就这样浅呢，难道小家伙们嫌弃我这个老太太吗？”

       母亲坚信小鸡没有丢，非要再出去找找。妹夫连忙把母亲扶到屋里：“妈，您放心，我接着去找，就是把这个村庄翻过来，我也给您找回来。”妹夫骑着电动车带着小外甥从南到北，走街串巷地毯似得搜索。天已擦黑，村边除去疾驰的汽车，已不见人影，小外甥不住声地呼喊：“咕咕咕，咕咕。。。。。”

       “爸，咱们回家吧，好冷啊。”“再找找，不然你姥姥难过地今晚吃不下饭了，万一气病就麻烦了。”“爸，我饿了。。。。。”“牛牛，乖，再坚持一下。”仿佛有神助，那只走丢的小芦花鸡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看到主人，芦花鸡咯咯叫着飞也似的跑过来，小外甥紧紧把鸡抱住怀里。。。。。。

       走丢的芦花鸡终于找回来了，母亲愁眉终于舒展，妹妹家的小院里又充满生机。小芦花鸡到底如何走失的呢？或许是自己跑丢，找不到家；或许是被村民藏起来，看到妹妹她们发到群里的微信，担心把老人急坏，或许是被妹妹一家的孝心打动，悄悄撒到村边。

       2020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