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怀念:我和金文藻老师的师生情缘

王钧谟

<p><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0px;">前言</b></p><p> 2012年,吴江博物馆因计划出版“金文藻先生作品集”,征集有关回忆录,我应张幸亏老师之邀,于清明前写下了《我和金文藻老师的师生情缘》一文。2013年,该集出版。同期撰文的原盛中学生还有凌淦群、张幸亏、徐水田。一晃八年过去了,在又一个清明即将到来之际,配以图片,在此发表,以示对恩师的思念和感激之情。</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右下照片,颜文樑,金老师,凌淦群画坛三代人的合影。</b></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b></p><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0px;">正文</b><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b></p><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0px;"> 我和金文藻老师的师生情缘</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自小喜欢涂鸦,小学五年级时,母亲便把我和哥哥两人送到远房亲戚朱乐余先生家学画。乐余公公是盛泽红梨书画会的早期会员,擅长写意花鸟画,我们跟着他临摹了一个冬夏后,作画水平自然高出了同龄孩子,至六年级时,学校为了鼓励我,为我办了个个人画展,结束前请来了时任盛中美术教师的金文藻老师来指导,让我首次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金老师。</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升入初中后,金老师立马把我吸收入他指导下的美术兴趣小组。有了家庭和学校的两位老师的指导,我对学画的兴趣更为高涨,星期天、节假日全都扑在画画上。当时盛泽中学的教学活动比现在教育界高呼“素质教育”口号时更具“素质”,学生课外活动相当活跃,美术兴趣小组更是兴旺,金老师旗下云集了一批爱好书画的学生,我也一度成为其中一位骨干成员。记得63年正是全民响应毛主席号召学雷锋的高潮期,学校办了个“雷锋事迹展览会”,在金老师布置和指导下,雷锋故事画的版面全部由兴趣小组成员完成,我以分配到较多的任务为荣。后来,该展室由此被学生称为“雷锋室”。通过这次“实战”,使我品尝到以绘画作为宣传工具的成功喜悦。</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金老师的画:</b></p><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上图:“颜公鸡”,这张画里有他和油画大师 颜文樑先生友情的故事。</b></p><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下图:“鳜鱼”,2019年岁末,在吴江“红梨 遗韵“展览会展出。</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和金老师更近距离的接触,是在几个农忙假里。当时,每年夏、秋两季农忙,学校都放“农忙假”,并组织学生下乡支农劳动。那次我被留在学校,协助金老师刻印学校自办的“支农快报”,至于为什么不留高中学生而启用我这个初一小子?现在想来,大概我既是金老师看重的弟子,又是负责文字编辑的胡天昭老师的课代表的缘故吧。这是我首次接触到钢板、铁笔和蜡纸,对手执铁笔在钢板上游走感到非常别扭,刻写得十分丑陋,但两位老师却一点也不嫌弃。快报的报头由金老师亲自设计,线条简练,图形却很生动有情趣,以致在文革中我在对自己的绘画、资料进行大刀阔斧的清洗时,不免手下留情,把报头给裁剪下来,所以今天还能看到金老师的简练的报头设计和自己稚拙的字。</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金老师设计的报头和我稚拙的字。</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另一次机会,是当时经金老师提名,学校同意了让我们少数几个兴趣小组学生在农忙假期间留在学校集中学习绘画,今天来说就是“开小灶”,这在政治挂帅的年代里,也是很破例的。这次我们有幸看到了学校里珍藏的一些美术刊物。金老师是油画大师颜文樑先生的学生,擅长于水彩画,但摩仿任伯年等中国画家的画时,也维妙维肖,看我们喜爱中国画,也就顺着我们指导临摹国画,大家一起在阅览室摆开了画桌,挥毫泼墨,很是尽兴。</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金老师送我的仿古作品</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和我们这批小了他一个多辈分的毛孩子在一起,金老师显得特别高兴,为我们作范作,还饶有兴趣地表现了他的指画(以手指、指甲代笔作画)。这让我们大开眼界。我们感到在金老师门下学画,有趣快乐、无拘无束。期间,金老师送了我两幅画,一幅指画的落款处竟题有“钧谟学兄”,可见当时我们师生之间是多么亲密无间,没大没小啊。</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金老师送我的指画</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金老师的教育方式朴实无华,在他的词语库中没有现代那种“太棒了”之类的赞赏语,连肯定语也很少用,但他对学生的激励却是无声胜有声。记得一次上美术课,画梅花,金老师照惯例讲解后挂出示范画。我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前些天他布置我画的梅花吗?不会是他拿错了吧?但见金老师不紧不慢,不动声色地继续讲述,我才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他对我的肯定和鞭策啊,令我激动万分!</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文革中我把自己的画当“封资修”彻底清除,倒是锡徐兄把我给他的画保存至今。上图中左上“松鹤图”是我初二时画的,右下“花鸟”估计初一时所画。</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美术教学之余,金老师还兼任图书馆馆长,却是“光杆司令”(后来有一位有病的奚老师协助,但他作用不大),手下管理员全是学生,许多还是美术兴趣小组的成员。由于金老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图书馆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就是在课间,我们也时常去图书馆转一下,这里的气氛和其他森严的办公室不一样,金老师乐意和学生说说笑笑,学生也乐意被金老师支配着做事。</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水彩画“斯是陋室*,是金老师晚年的精品之作。</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美术兴趣小组的活动生动活泼、丰富多彩,在这里,我们不仅学绘画,还浅尝剪纸、刻纸、泥塑等,还接触到课堂里摸不到的木刻工具,在金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木刻。但是在这物质条件十分匮乏的年代里,木刻毕竟有条件限制,后来,就转入篆刻。开始,不会写篆字,金老师教我们查《康熙字典》,又不会写反字,金老师就给学生们写,然后让我们再刻,算是合作了,实是扶上马。篆刻成本小,一把小刀,一枚石章,刻了可以磨,磨了又能刻,“刻图章”,一度在学生中风靡。后来,我们发展到刻丢弃的麻将牌,但这东西硬,我曾因此刻破了手指,流血的收获还是有的,我为母亲刻下的姓名章帮她领了几十年工资,她还挺有脸面地介绍同事来叫我刻私章。</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当年学习篆刻时的印章</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的第一枚石章,也是金老师为我写的,因此我一直没舍得磨去,没想到中年以后竟然派上用场: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当上了初中校长,每到期末,班主任争着要拿我的私章去盖学生的成绩报告单,一枚图章周转不过来,于是,这枚石章也投入了使用,居然用了好多年,学生哪会想到,这枚校长印,竟是我读初一时学习篆刻的处女作。当然,这里还存有金老师的手迹信息。</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金老师善于近距离指导学生,在亦师亦友的亲近关系中引导学生乐学成长,但是他的这种亲和力似乎不太能迁移到班级管理中。初二下半学期,我们这个班很乱,以致许多老师上起课来都感到吃力,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学校领导派他来代理我们班的班主任,这可真有点为难他了。记得那年筹备开校运会,班里不知是哪股“歪风邪气”的影响,体育尖子生都不肯报名,金老师无奈之下大怒,责令每人都要报一个项目。后来别人怎样我不清楚了,反正我这个体育蹩脚生为了给金老师撑场面,就报了个跳远项目,这成为我读书期间唯一一次参加校运会的特殊经历。</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1965年盛泽中学校运会入场式。</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当年盛中的课外活动十分到位,每当放学前的活动课,运动场上师生欢呼雀跃,但是场地器材远跟不上需求,因此在自由活动期间,班际、学生之间不免有摩擦纠纷。经历了几次头痛事情之后,代理班主任金老师决定扬长避短,拿出看家本领来稳定我们这个乱班,——讲故事。他利用图书馆长职务之便,把学校新购到的长篇小说《火种》占着先看,每到下午活动课,早早踏进教室,开讲《火种》,也许是年轻时学过说书的缘故吧,金老师会一点口技,讲的故事有声有色,一班吵小鬼就此定下心来,津津乐道地留在教室里听故事,太平了好些日子。</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体育课外活动场景</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1966年下半年,真值“文革”风起云涌之际,学校的部分老师和领导首先成为运动的牺牲品——被打成“牛鬼蛇神”而接受批斗,金老师家庭出身不好,自然在劫难逃。一天,我行走在水澈弄,迎面遇上一群被打成 “牛鬼蛇神”的老师,他们肩扛扫街用的大扫帚,灰头土脸地走来。正在我不知如何招呼为好的尴尬时刻,突然发现了夹在人群中的金老师。“金老师!”我脱口而出,金老师一怔,随即向我点头。我想,那肯是我们师生都难以忘怀的一瞬。学生叫一声老师,这种在常态下最司空见惯的、最起码的礼貌,在这黑白颠倒的疯狂岁月里,却成了许多老师的奢望,难怪当时有的老师向我和金老师投以惊奇而又羡慕的目光。</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文革初期 ,自我革命,把家里宫窗上的老字画或擦洗,或用自己书写的“毛主席诗词”加以覆盖。</b></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步入初三后,由于种种原因,我在学习书画的道路上没有坚持走下去,几十年后,当年美术兴趣小组的同期学友洪锡徐、凌淦群等在艺术的殿堂里取得一定的成就,而我却仍留在被启蒙的一刻,感到十分愧对二位幼时栽培我的恩师。但是美术兴趣小组的学习经历,提高了我个人的文化修养,使我在人生道路上的各个阶段受益良多。文革后期上山下乡之后,正是学习美术的经历,使不善言辞的我早早跨入了农村教育的大门,奠定了我一生从教的基础。金老师在十分清贫的家境条件下,敬业爱生,不计功利,为我们的成长无私地化出了大量的心血,为我树立了人格的榜样,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个人品质,令我感恩终身!</span></p> <p>  盛泽老年大学 王钧谟</p><p> 2012年3月22日</p> <p><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2, 126, 251);">后记 </b></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金文藻老师于1986年在家乡同里病 逝,离世已34年了。他一生清贫(师母无工作,儿子有病也闲逸在家),没过上现在这样盛世年华的生活。但有一点可以告慰它的是:当年他培养的学子中,冒出了一些优秀的后来人,传承了他的文脉。这里简介一下他的三位高足——凌淦群、洪锡徐、张幸亏,他们在美术界的成就。</span></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凌淦群</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吴江书画院首任院长,吴江美协名誉主席</b><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  2019年下,凌淦群在吴江成功举办个人画展。</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洪锡徐 </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中国工艺美术研究院研究员,江苏省美协会员,苏州工艺美术学院视觉传达原系主任,正高级教授</b><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  洪锡徐为苏州地铁一号线乐桥站,石湖等地设计的壁画。</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  </b></p> <p><b>为著名粉画家杭鸣时策划设计苏州展室。</b></p> <p><b>八十年代洪锡徐在敦煌的写生。</b></p> <p><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张幸亏 </b><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江苏省美协会员,吴江市中学美术学科带头人,中学高级教师。</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大作“话语楼”</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盛湖八景之“园明晓钟“</b></p> <p><b>张幸亏送我的”片石图”和洪锡徐的敦煌临摹</b></p> <p><b>张幸亏设计发行的邮票</b></p> <p><b style="color: rgb(1, 1, 1);">  基础教育成果的缓显性,决定了教育评价的滞缓性。今天,我们在欣赏的这些艳丽的美术界鲜花时,不忘他们枝叶下面拥有共同的根,那就是五十多年前他们的启蒙老师…………金文藻先生!</b></p><p><b style="color: rgb(1, 1, 1);"> 愿我们每个得到过先生滋润过的晚生一起来共同缅怀吧!</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