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68年6月11日这天的扯历,在洪湖人手中撕下时,民风淳朴的古镇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天,会和平常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可是这天发生的惊心动魄一幕,却在新堤的历史上,成为了人们心头永久的伤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恰巧,我亲历了这个震惊世人的6.11事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进行了二年时间,大多是忙于日常生活的水乡人,对当地"钢派"和"洪派"之间的激进行为,并不支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6月9日,发生的“ 红派 " 组织武装人员,夜袭汊河区革命委员会,打伤工作人员,抢劫公章,枪支弹药,次日又另组未经批准的 " 汊河区伪革命委员会的行径,让洪湖人民深感不安,也激发了县府所在地“纲派"组织的反击行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1日一大早,“钢派"麾下的各战斗兵团群众,打着抨击对方的标语横幅游行,然后聚集在县大礼堂,举行 “ 声讨 ‘ 红派 ' 武装颠覆汊河区革命委员会大会 "。而新堤的”红派"人员,则在大礼堂外围,持武器实施阻止行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时,十五岁的我,由于停课闹革命赋闲在家。那一天我的父亲少有的没有到建设街的铺子去开门营业,他不准我外出,说是要出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少不涉事的我不以为然,幼稚的认为哪有什么事情出。心里想,虽然1968年5月19日20日新堤镇的 “ 红派 " 和"钢派"的激进青年,先后抢了县人武部的枪支弹药,组建了派性武装,但都是在虚张声势讲狠。两派中的年轻人拿着枪对天打几梭子,向水塘扔个把手榴弹,只是叶公好龙,过把实弹射击的瘾,真要双方开战武斗,似乎还有点悬乎。毕竟在只有巴掌大的新堤镇,大家都是熟人,有不少还是沾亲带故。而且都说了要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这些造反派按说是造走资派的反,如果说两边对抗游游行,开开会,指责对方争夺权力,打个口水仗还差不多,怎么可能真会把枪口对准乡里乡亲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是,事实却证明了我的错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我正准备和小伙伴溜出家去游泳时,几名青年提着两挺轻机枪和弹药箱,不可阻挡的从我家穿堂而过,径直冲向后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人瞪目结舌,心惊肉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家,当时就在赤卫路(原新建街)现在华康药房的地段,家后门对应着新后街甘家清家的砖木老房。从甘家屋后面举目远眺,正面大约一亩多面积的荷塘、对岸肖老革命的宅院、塘东由“钢派"控制的洪湖一中教学楼、东北方向"红派"司令部的洪湖油厂、以及西边的大礼堂,均可尽收眼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也许是男孩子的血性与懵懂,或因战争电影看多了,我并没多少害怕,竟然拉着一名叫木秋的伙伴,尾随着这拨人一起进了甘家清的老屋,打算看热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甘家南室是堂屋,北室是厨房,内面一个高约1米的两锅连台土灶,占踞了不小的空间。这拨人中提着机关枪的两个人,分别穿白色汗衫和蓝色背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刚入室,"蓝背心"就急匆匆地推开甘家后门,大约是想把枪架在北墙下的荷塘边,却被另一人拉了回来说:“你这绑妈养的想找死呀,在外头架枪逞能,不是让洪中楼上的‘钢派'当靶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蓝背心吓得缩了回来,赶紧关上了后门。"白汗衫"捷足先登,跳上灶台推开上面一尺多大的窗户,把机枪架在窗台上,瞄都没瞄,对着前方就是哒哒哒的一阵连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一会儿,他的一匣子子弹就打光了。蓝背心见状,就麻利地从自已的枪上卸下装满子弹的弹匣递了过去,让白汗衫继续开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时蹲在地下往空匣填弹的一个人开了腔:”哎,这梭子打点射,别浪费子弹,打完了下来换大家,都上去打几枪过过瘾……头头说了,吓唬吓唬‘纲派’的就行了。你昭子(眼睛)放亮点,别打倒人了……喂,把那狗日的大喇叭打表(哑)了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是的,这洪中的喇叭真讨人嫌,都到现在了,还他妈的在讲些枯狠,跟着大礼堂那帮钢造蛋(钢铁造反团)的声讨老子们,打表了它!"另一名装弹的人,也跟着大声嚷嚷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拨人是“红派"造反司令部的人,他们以甘家为堡垒进行扫射,是为了压制洪中的广播与火力,掩护荷塘对岸的同伙。同时,我猜度这些人并不想伤害对方,也想轮流开枪取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时,我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庆幸自己遇到了战斗机会,随手摘下甘家挂在墙上的一顶草帽,挨着机枪手旁边接空弹壳。从机枪退壳仓边溅落的空弹壳,带着退膛的硝烟余热,蹦在衣袖上依然感到很烫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拨人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的间歇射击,真的打哑了洪中楼上的大喇叭,我和小伙伴也收获了大量的铜弹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意间,一名"红派"的小头目跑进了甘家,气喘吁吁的叫道:“大礼堂开会的人要撤了,头头命令你们转移到扇筷厂后面,掩护肖老革命家那边的战友封锁大礼堂前的大路。这回呀,要把点狠给他们看,注意不要打死人,听到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知道这拨人要转移了,和木秋对了一眼,迅速把弹壳藏在了甘家的沙锅中,尾随着这拨人猫着腰,绕过甘家屋后的菜地,来到扇筷厂北面空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扇筷厂后面有家民房要突出些,卧在那里是洪中教学楼上的射击死角,视野又开阔,能一目了然看到肖老革命家的宅院,还有大礼堂以及通向县委大院的东西,南北向的道路情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这拨人架好两挺机枪,正向大礼堂前面的道路放空枪时,洪中教学楼上的大喇叭又响了:"‘红派’不投降,就叫你灭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与此同时,从洪中教学楼上射向扇筷厂后面的子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打得突出的后墙砖末飞溅。这拨人说,听突突突的枪声,是"钢派"的重机枪打来的集束子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是,仗着突出的后墙遮掩,这拨人并没有打算撤退,只是要我和小伙伴快走,兔得受伤。可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这时逃离只能更危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间我还在想,这7.9毫米的铜弹壳,又厚实又沉重,多收集些就是票子,事后卖到河街的废品站去,一定能换不少的零花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正在遐想,没料到局势开始失控。我看见肖老革命宅院西侧的树丛中,有上十个人在向街道举枪射击,还间歇着向隔街的露天电影院东墙扔手榴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突然,一个人抱起一个圆柱形的炸药筒跃出地面,冲向院墙拉燃了导火索。片刻后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院墙被炸开了一个缺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礼堂的东侧门窗,完全暴露在“红派“的火力之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约是礼堂开会的群众听见外面的爆炸声,惊慌失措,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批人挤出礼堂西门,翻过旁边小花园两边排桩构筑栅栏网,又涉水过塘,爬上县委大院东路抱头逃离。更多的人则试图越过礼堂前的南大道,跳进荷塘逃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瞬间枪声大作,分不清是哪儿射出的子弹,一起打在大礼堂南边和东面的路面上,跳弹四射,火星飞溅,吓得被困的群众失魂落魄,再也不敢贸然冲出大礼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紧急之中,县委大院东侧的的丁字路口,出现了几名穿着草绿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他们的红星帽徽和红领章格外显目,那队人中领头的手持喇叭重复着喊话:“革命同志们,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 不要开枪了!都是阶级兄弟,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不要听一小撮阶级敌人的挑唆,破坏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打死人是要受到法律追究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原来,他们是县武装部的解放军支左人员,为了制止正在升级的流血事态,为了援救上千名围困在大礼堂的群众,竟然不顾自已的安危,列队组成人盾,边喊话边向礼堂东边挺进,意在开拓安全道路,掩护群众撤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扇筷厂北边,在我身边卧地射击的那拨人,看见了走来的武装部指战员,立即被这种冒死制止武斗的大义凛然举动所惊呆,两挺机枪随即停止了射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周的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没有想到,手拿毛主席语录本,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军人干部,忽尔身子一振,接着踉踉跄跄了几下,倒在了路上。人们疾呼:"解放军中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事后,人们才知道这位英雄,是县武装的王参谋,奉命前来制止武斗。他倒在了血泊中,两派所有人员见状停止了射击。这位党的优秀战士,用自已的生命和鲜血,彻底终结了这场武斗,使大礼堂的群众安全撤离了危险区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就是酿成了8死,20多人负伤的6.11事件。虽然,它离今天已过去了五十多年,但作为亲历过那个事件的我来说,每次的岁月回首,都会感慨万千,由衷的感恩以王参谋为代表的人民解放军指战员,曾再一次用鲜血和生命,保卫过洪湖人民,捍卫了共产党领导下,人民子弟兵的光辉形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应记住6.11事件,让它永远成为历史,也该更加珍惜当下安定和谐的社会环境。</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