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情思

杨坚

　　1994的秋天，我背着学子的行囊，告别了九月的江南，来到这个素有“塞上明珠”之称的城市----银川求学。
　　在宁夏大学的校园里，有许多合抱之粗的梧桐树，茂密的枝条恣肆地向四周伸长，纷纷扬扬的枝叶互相热烈地拥簇。我喜欢漫步在梧桐树下，在春日里，让那透过枝条的斑斑驳驳的阳光静静地洒在身上；在炎炎夏日，静静地坐在茂密枝叶下面，让它那坦荡的胸怀荫庇着我，仿佛感受到亲人的关怀；在西风凋碧树时，看它的虬枝挺干透出无边的苍凉。  

望着梧桐，我的思绪常常会飘回到家乡，停落在家乡的梧桐树上。

记忆中，落日夕辉，荷塘沉静，鸟儿归巢，我们走在归家的路上，首先看到家里烟囱飘出的炊烟和门前熟悉的梧桐。在梧桐叶落缤纷的秋风中，站着父亲。

　　父亲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他自幼聪明，也受过良好的教育，曾有过雄心壮志，有一股“不破楼兰誓不回”的万丈豪情，可他的一生却历尽坎坷，受尽磨难，种种缘由使他几度浮沉郁郁不得志。

　　我们爱父亲，父亲也爱我们，我知道，我们是他的精神支柱，为了我们，在不平的命运面前，他象凄风苦雨中那倔强的梧桐树，从不屈服。

离家赴银川求学那天，父亲到车站送我。

中秋的黄昏，夕阳映红了天边的青山。公路两边的两排梧桐，隐现在飘满烟雾的山坡上，在霞光中远远地化作青紫一片。

偌大的站台，站着我和父亲。

　　我凝望着父亲，当年那张英俊的国字脸，如今已掩饰不住岁月流逝的痕迹，皱纹渐渐爬上日显光秃的前额，几丝白发悄然飞上两鬓，只有那深遽的眼神，还依稀保留着当年轩昂的气宇。一时间，我有些伤感，“父亲老了”，是的，父亲确实有些显老了，他已不可能象年轻时，用自行车载着我们全家四人到处玩；他的肩膀已不如年轻时壮宽结实，已不能负得起我们，让我们象小时侯，骑在他肩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他象门前那棵饱经风霜的梧桐树，为了我们默默地承受着风雨吹打……，我们刚张开青春之帆，父亲却老了。

我久久地无言，我知道，此一去，将是万水千山，关山重重，此后，将有多少个父母孤灯相对无言呆坐的清冷日子，将有多少个漫长的思念陪伴着他们。

父亲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沉默，我读懂他的目光，一切尽不在言中，他那深遽的眼神不正注释了他的一片爱子之心么？

汽车仿佛不懂我的离愁，载着我奔向茫茫的天涯，我回头看了一眼，夕阳流连地在山谷口踯躅，染红一片，梧桐如血，父亲站在那里，这使我想起马致远《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西风古道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天涯。”

父母之爱如此博爱伟大，令我难忘，在我的人生旅途中，只要拥有了这份情，就会令我奋进，让我坚强。

风儿拂过，梧桐仿佛读懂我的乡愁，发出沙沙地声响，我流连在它的怀抱下，我把乡愁洒落在北国的这片土地上，我想，明年肯定会长出一片相思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