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陈望建

<p>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思母之情日夜増,疫时闲庭作祭文。</p> <p>  </p><p> 接到电话,我放下繁忙的工作匆匆赶回上海。</p><p> 母亲躺在鲜花丛中,仍是那张慈祥、微笑、坚韧、永远不变的脸,走完了她八十七年的人生。</p><p> 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全部。用好父亲交给她的每一分钱,尽心尽力地照顾我们。</p><p> 我们是一个多子女家庭 ,数我最顽皮、叛逆、喜武、爱足球。</p><p> 记得小孩时,三年自然灾害,有几户邻居小孩脸黄肌瘦,挺着大肚子无精打采地走来走去,我们从没饿过肚子,一场大汗淋漓的足球,或一小时游泳后的饥肠辘辘,回到家总有冷饭和可可的咸菜,大饱一顿。</p><p> 家里家具不多 ,米桶却很大。</p><p> 母亲出生在浙江诸暨斯宅 ,清山碧水,人杰地灵,群山怀抱的山村。母亲只有一个同胞妹妹,外公把过世兄弟的儿子作为自家儿子供养,我们都叫他“刮皮娘舅”,做石匠。生产队外派他去杭州做工 。他又到上海,问我妈讨要全国粮票 ,妈哪来全国粮票 ,只能把米桶内的米,全部倒给他,大大、满满的一袋, 好沉。并为他买好回程车票。母亲说:“手长衫袖短。”娘舅会意地笑了笑。事后,母亲嘱咐我们以后不能叫(刮皮娘舅)。我问母亲我们怎么办?母亲说:”我们总有办法,娘舅出门在外不容易。”</p><p> 母亲只管我们吃饱饭,菜严格把控。有几次我看准好菜,猛下狠筷,母亲总是猜透我的心思,用她的筷果断阻断了我的筷头,说:“不要只顾自己!”</p><p> 每年冬季前,母亲总会买回一分钱一斤或两斤的青菜,清除掉黄叶等,晾晒成半干。晚饭后,母亲会铺一层菜,撒一把盐,层层叠加。我会脱去鞋,跨进大缸,“”咕嗞咕嗞”,踩到菜汁漫过脚背,再压上大石块。这缸咸菜可以供全家吃上大半年。</p><p> 记得小时候,父亲工作的上海国棉二十一厂,招缝纫工。父亲东拼西凑买了一辆标准牌缝纫机 ,母亲伴随缝纫机进了二十一厂劳动组,缝制工作服。我们都进了老三村托儿所,时间不长,可能是母亲不放心吧,又回到家,我们也不去托儿所了。</p><p> 母亲总有做不完的家事,并用自己的手艺帮邻居裁剪、缝纫衣服,收取廉价的手工费,每当母亲踩着缝纫机,我有时间总会趴在旁边,看着母亲如何操作。一段时间后我也会摆弄,缝补衣裤,穿着打好跑道般补钉的衣服胜过新衣。铁哥们的破洞也由我照顾了。</p><p> 母亲担任了两个门洞四十八户居民小组长,调解、处理邻里间纠纷和杂事。每当重要节假日前,她会把楼道清扫一遍,大门口插上五星红旗。</p><p> 在居委会组织下,各门洞成立了邻里间互帮互助基金, 每户每月存入两元。誰家有困难帮助谁,等下月发工资还回。母亲把这事做的有条不紊,每笔账记得清清楚楚。</p><p> 我记得三楼有位阿姨,家里人员不多,收入不少 。每月二十号发工资,挎着大菜篮,买了蹄膀又买鸡有时还带着鱼。可以说是大吃大喝。不到半个月工资用光 ,月月前亏后空,。问我母亲借用互助金,母亲会借给她。逢到八月底和春节后,小孩们返校,困难的家庭多起来,不能借与她。她会瞪着眼,放大嗓门,骂骂咧咧走出我家。我会与母亲说:“她骂人!”母亲笑笑说:”人生两只耳朵做啥用?一只进一只出,不要当回事”。</p><p> 母亲与人为善,邻里间能帮则帮,能让则让,從不红脸。</p><p> </p><p> </p> <p>  父亲一米八十多、魁梧的身材,铿将有力的脚步,满头白发,一年四季剃着平顶。有文化、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毛笔字 。新三村范围内墙上:毛主席语录 ,替换符合时代潮流的大幅政治标语都由父亲徒手完成。 </p><p> 父亲会烧一桌拿手的好菜, 每逢星期六,父亲会等待学子们回家(我们)尽情享受。</p><p> 父亲爱看书、下班回到家,床上一靠,拿起书沉浸在其中,直到母亲喊他吃饭。父亲在厂工会担任文秘工作,机构精减到厂供销科仓库保管材料。</p><p><br></p> <p>  父亲患有高血压,两次脑血管破裂,神志不清,偏瘫,被送进医院抢救。</p><p> 母亲总是陪伴在父亲身边,不辞劳苦,细心照顾。</p><p> 父亲转危为安,愈后不错, 可以自己行走。</p><p> 记得文化大革命初,父亲被审查:我家收入不多,孩子多,哪能买得起缝纫机?每天到车间就写交代材料 。一定要拿出发票。已买了将近十个年头的缝纫机 ,发票早已不知去向。几天的折磨,父亲难以扛下去。有一天吃好晚饭,父亲躺在床上一声不响,默默地流泪。母亲把我们兄妹们全叫到床前说:”父亲不想做人了,我也会跟去,你们只能去讨饭了!”唯一的一次家庭会议 陷入了沉默 :不知什么是结果? 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更不知怎么办?</p><p> 一早母亲轻轻把我呼到厨房,要我跟着父亲。我悄悄跟在父亲身后,看着他进工厂大门后去学校。父亲下午四点左右下班,我已等在厂门口,看着父亲低着头,一脸无奈、惊恐、彷徨、苍白、步态沉重地走出厂门,我紧紧握着父亲两只手指,快速回家。大概半个月后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家又恢复了往常。</p><p> 母亲太知道我的秉性了,每当家里兄妹与外人发生纠纷 ,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动手,直至感到胜、方肯摆手。多次遭到父母亲的责备和教训。母亲说我是:”定煞格称,生煞格心。”</p> <p>  父亲七三年来诸暨看我 ,那时我已在陈蔡水白中学担任教师 。父亲觉得我成熟、懂事了。与我说起了”缝纫机事件”:造反派认为父亲对现在领导会不满,想拉他入伙 ,利用他的文笔为造反派服务,父亲没有屈从。</p><p> 每次回上海 ,母亲见到我,总是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p><p> 母亲一头短发,都是自己修剪,难得去理发店。</p><p> 母亲衣服不多,穿戴整齐。她信奉:有替换就可以了。</p><p> 在我的记忆里 ,母亲没有在桌子上完整地吃过一顿饭,总是等我们吃好了,她才动手。小孩时,我们不懂。大了,要母亲一起吃。母亲总是说她早吃过,烧时就品尝了。有时她会半依着桌子,眯着眼、静静、微笑的看着我们吃 ,听着我们大侃东南西北。我们有时会喝高、吃过饱。母亲的老话又出来了:”少吃多之(知)味,多吃坏肚皮。”</p><p> 母亲一生没进医院,身体健康,有点小病小痛都自己解决。记得有一次,母亲两眼红肿、疼痛,视物模糊。母亲就用一只脸盆、一把茶叶、一壶滚烫开水冲在脸盆里,用一块毛巾遮住脸与脸盆之间的空隙,用一根吸管插入茶叶水中,不停的吹气,用热汽熏眼,三天后居然好了。母亲只是在养老院 长时间卧床,肺部感染被送进医院。</p><p> 母亲,在我读小学五六年级时,进了第三制药厂,做临时工。没多长时间转为正式工,一直做到退休。母亲不伦是在家,还是上班,或是加班加点。家务还是她,從来没有怨言。</p><p> 母亲没有文化,却有知识 ,循规矩,明事理。</p><p> 母亲小小的身材,托住父亲,撑起了一个大家庭。</p><p> 父母亲在天之灵,看着我们一代胜过一代,会含笑九泉!</p><p> 非常时刻以此文,祭奠心中永远怀念的父亲、母亲!祝他们在天堂一切安好!顺心顺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