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巡山纪行

晓刚

作者按：中国科学院遥感所刘少创教授说有朋友想看我以前写的“可可西里巡山日记”，他以为是出版的书籍，其实是我在西宁晚报当记者时写的新闻稿，这篇纪实性的新闻稿在西宁晚报连载了7天。几天前，在好友刘其龙的帮助下，找到了当时的西宁晚报合订本，并扫描了巡山时拍摄的图片，做成了美篇，分享一下。“编者按”是稿件发表时西宁晚报社编发的按语，没有改动。 编者按：可可西里，蒙古语意为“绿色的山梁”，因为珍稀野生动物和奇幻壮美的自然而备受关注。但近年来，盗猎者、淘金者纷至沓来，肆意猎杀动物，糟蹋环境。由此，在这片广袤、海拔最高达6000多米、高寒缺氧、不该人类居住的地方，我们的环保勇士们，展开了一场持续不断的盗猎与反盗猎、破坏与反破坏的斗争。本报为了把勇士们在艰苦环境里所从事的伟大事业展现给我们敬爱的读者，今年3月中旬，特派记者任晓刚，深入无人区，往返4000余公里，冒着生命危险进行了一次非同寻常的采访。 无人区孕育无数生命

2002年3月15日，报社交给记者一个特别的任务——采访可可西里巡山队。接到任务，记者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巡山队是否允许记者跟随进入无人区？进去以后身体能否适应？会不会发生意外？然而，紧张的采访日程已不容记者多想，只能马上开始准备工作。

位于青藏高原腹地的可可西里高寒缺氧、植被稀疏，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大多是无人区，区内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但多为咸水湖，其水无法饮用。但人们惊讶的是，这样一块蛮荒之地，却早就和孕育了无数生机勃勃的生命，是青藏高原野生动物的乐园。

两亿多年以前，由于地壳的运动，横贯欧亚大陆南部的海洋——特提斯古海隆起而成为陆地，其后的喜马拉雅运动则使这块大陆从平均海拔1000米急剧跃升至4000米、5000米，这块大陆就是被称为世界第三极的青藏高原。在这片高原上最先隆起的有两座山脉，后来的人们将它们分别命名为“昆仑山脉”和“可可西里山脉”。

可可西里，是我国野生动物数量最大的地区之一。在这里，生活着16种哺乳类动物，其中11种为青藏高原特有种；30种鸟类，7种为青藏高原特有种。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6种：藏羚羊、白唇鹿、野牦牛、藏野驴、金雕、雪豹。国家二级野生动物9种：盘羊、棕熊、红隼、猞猁、藏原羚、兔狲、荒漠猫、藏雪鸡、大鵟。另外还有藏狐、赤麻鸭、西藏毛腿沙鸡等省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在可可西里102属202种高等植物中，青藏高原特有种84种，也是自成风景。可可西里珍稀物种比例之高，为其他地区所罕见。

在为数众多的野生动物种群中，藏羚羊是可可西里“耀眼的明星”，而它的“明星”地位却是以自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1980年以前，可可西里以及西藏的羌塘、新疆的阿尔金山地区，成千上万只的藏羚羊随处可见，然而近十几年来，盗猎者每年都要猎杀上万只藏羚羊。这种可爱的高原动物之所以遭此厄运，仅仅是因为它的绒毛是编织西方贵妇人的披肩——昂贵的奢侈品“沙图什”的原料。如果再不保护，藏羚羊即将走上灭绝的边缘。

为了保护可可西里独特的自然景观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珍稀野生动物，1995年10月，青海省人民政府批准建立可可西里省级野生动物类型自然保护区，由玉树藏族自治州代行管理。

1997年5月，国家林业部批准成立“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从此，可可西里的管理走上了规范化、法制化。

　　神奇的昆仑传说

在青海省格尔木市通宁路上，有一个不大的院子，这里就是青海省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住所地，管理局下设一个森林公安分局及不冻泉、五道梁、二道沟、沱沱河4个保护站。

自成立以来，不定期的巡山已经成了管理局50多名工作人员的家常便饭，每个人都能讲出一串一串的巡山故事，让憧憬但没有去过可可西里的人艳羡不已，同时还会有一种要做“巡山英雄”的冲动。

3月20日，记者来到了可可西里管理局，获悉2002年春季巡山就要开始，这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经过与远在北京的才嘎局长联系，记者被获准跟随巡山队一起进山，当管理局党委书记才达将消息告诉记者时，记者禁不住要欢呼雀跃起来。

3月22日凌晨6时，从宾馆赶到管理局的记者见到了执行此次任务的6名巡山队员：队长韩宗隆及队员格来、拉巴、扎巴、更松、谢周。互相打过招呼，才达书记介绍说，拉巴是专门负责保护记者的“警卫员”。

6时15分，黑黢黢的天空闪着不多的几颗星星，在一片“才仁拉嘉”（藏语意为长命百岁，分手时的祝福语）的祝福声中，才达书记亲自驾车开道，引领巡山队的两辆北京“战旗”吉普离开了管理局，一路向西疾驶而去。

当夜色渐渐隐去，身后天边显现出一丝曙光的时候，巍峨而又连绵不断的昆仑山也进入了记者的眼帘。

昆仑，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地理著作《山海经》《禹贡》等书籍中就有记载，但当时昆仑究竟所指何处，没人能说的清楚。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霍去病开发西疆以后，昆仑得以实定，这座被司马迁称为“名河所出”、绵延数百公里的山脉给人们留下了无数美丽的传说与无尽的遐想。

上午10时，巡山车辆经过了昆仑山口，再向前行，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已经遥遥可见，西北方向是玉珠峰的姊妹峰——玉虚峰。传说玉皇大帝的妹妹玉虚女神的行宫设在此峰，因而得名。玉虚峰以西几十公里处，有一个东西长12公里、南北宽5公里的湖泊——海丁诺尔湖。夏季，湖水碧绿如翠，湖畔水草丰美，野牦牛、藏野驴、藏羚羊等动物成群结队，犹如仙境，这就是神话故事中西王母的瑶池圣地，传说每年八月初八，西王母在这里举行蟠桃盛会，宴请各路神仙。

在青藏公路上行走200多公路以后，中午12时，“战旗”拐向西北方向，离开109国道，真正进入了可可西里，驾驶车辆的格来说再走100多公里就到库赛湖了。记者问格来进过几趟山，这位26岁的三级警司憨憨地笑着回答说“已经记不清了”，坐在记者身后的胖胖的拉巴则只是用刀割着手里的生肉，一块一块递给格来，不说一句话。

巡山途中，中午是不休息的，格来和拉巴吃的生肉就是午饭，虽然拉巴再三让记者吃一块，但记者还是心存恐惧，不敢轻易“动嘴”，看着他们大嚼特嚼的样子，记者只恨自己没有生就一副“铁肚铜胃”，不能大快朵颐。

露营在－30℃的荒野

自从离开109国道，吉普车便走上了一条坑坑洼洼、上上下下的砂石路，到库赛湖100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4小时30分钟。

3月22日下午5时，巡山队来到库赛湖边时，天上飘起了雪花，丝丝缕缕的云雾像一条条扯在天边的幕帐，将库赛湖和遥远的天际连在一起，忽隐忽现，而那“幕帐”也在慢慢地移动，并且不断地变幻着身姿，让人不由地怀疑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隐藏在幕后，驱使着妖娆的云雾，诱使人走向它的怀抱，而后将其吞没……

库赛湖边没有合适的宿营地，两辆“战旗”继续颠簸着向前驶去。傍晚时，在细细的雪花里，巡山队终于找到了一处有淡水的宿营地——大沟坡。一阵紧张忙碌之后，以车为墙、塑料篷布为顶的“家”建起来了，接下来，点喷灯、熬茯茶、烧开水、煮饺子，当烫嘴的饺子咽到肚子里的时候，记者难受了一天的胃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安慰。韩宗隆说，这次巡山的伙食最好，原因是记者要进山，所以特意准备的，往常只有大饼、肉和咸菜。

天渐渐黑了下来，谢周、扎巴、韩宗隆、拉巴依次将卷起的马褡子在地上铺展开来，脱衣钻进了被窝，更松则蜷缩在车里，那难受劲活像一只大虾米，记者和格来最舒服，睡在一个不到两平方米的帐篷里，这顶帐篷是管理局唯一的帐篷，也是因为记者的原因才被带进山的。

3月可可西里依旧是一个冰封的世界，摄氏零下30几度的气温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是致命的，在这样的地方露营，不是谁都有机会经历的，那种感觉，没有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

第二天早晨，下了一夜的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寒风裹着雪花漫天飞舞，使人看不清十几米外的地方。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两辆“战旗”犹如两只慢慢蠕动的甲壳虫，与巨大的自然力相比，渺小的不能再渺小……

中午时分，巡山队闯过了风雪漫天的原野，天晴转了过来，但路却越来越难走。下午4时30分，冰冻的卓乃湖出现在眼前，刺眼的阳光照在冰面上，晃的人难受。

此时有两条路可走：绕湖而行或者径直穿越冰湖。绕湖走道路崎岖，大概要5个小时才能过去。从湖面上走只需1个小时，但也许会发生意外。经过商量，巡山队决定穿越卓乃湖。

和坎坷不平的沙路比起来，光光的冰面就像“高速公路”，车速快了许多。就在记者为能有这样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而庆幸的时候，格来的一句话却让记者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格来让记者抓住门把手，一旦车体下陷，立即跳车，坐在身后的拉巴也解开了记者身上的安全带，再次提醒记者要随时准备跳车。那一刻，手心里的汗禁不住冒了出来……

由于水的流动、风力作用等原因，方圆几十公里的湖面不可能冻结成一个整体，而是由一个个大冰块连在一起的，冰块与冰块之间的接缝，就像一条长长的陷阱，随时可能将人吸进深不见底的卓乃湖。

幸福泉边的幸福

“战旗”在冰冻的卓乃湖上飞驰，快速冲过陷阱一般的冰缝，每过一道冰缝，疾驶的吉普车就会猛地陷下去，而后依靠速度和惯性冲上来，发出“忽通、忽通”的巨响，被车轮溅起的接缝处没有冻死的雪水，飞的老高老高。随着车辆在冰缝处的一上一下，记者的神经极度紧张，一手抓着门锁把手，一手提着照相机，随时准备跳车逃生。

格来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尽量保持着车速，在这样的湖面上行驶，高速是安全的法宝。

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危险，豁达的人们也许可以从容面对疾病、灾难甚至死亡，但是当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骤然降临的时候，人们的心理所要承受的压力是言语无法表述清楚的，而这种过程，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经历了惊心动魄而又漫长的70分钟以后，巡山队驶离了卓乃湖，记者悬着的心慢慢平复，格来骄傲地欢呼着，声称创造了奇迹。

闯过了卓乃湖，前方一座黑色的山峰露出了身形，格来告诉记者，那是一座史前火山，并指着道路两旁黑色的石头说是火山岩石。这时记者才发现这里的石头都是黑色的，大到吉普车一样的巨石，小到花生米大小的石子，无一例外。除了通体黑色以外，这些火山石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表面满是窟窿眼，呈蜂窝状，且重量很轻。在傍晚霞光的映照下，漫山遍野数不清的火山石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黑色风景”。

转过火山口，离宿营地幸福泉不远了，格来口若悬河地说起幸福泉的诸多好处。

幸福泉，位于可可西里腹地的咸水湖——科考湖边的山坡上，终年不冻，水质甘甜，这股泉水本来没有名字，后来由可可西里管理局才嘎局长定夺，命名为“幸福泉”。巡山队员觉得在巡山途中能在这里喝一顿茶、吃一顿饭，真是幸福极了，所以每次进山，都要在这里过夜。

到了幸福泉，山头的落日仍然没有隐去灿烂的笑容，将西边的天际映照的红彤彤一片，美不胜收。趁着韩宗隆、扎巴他们“盖房”的空档，记者提着茶壶和铁勺走到了幸福泉的源头，虽然离此不远的科考湖早已冰冻三尺，但幸福泉的泉水却哗哗地流淌着，舀一勺喝下去，感觉那泉水确有一丝沁人心脾的甜意。

吃罢晚饭，扎巴提议点篝火，于是，几个人便出去拾牛粪。不一会儿，一堆牛粪在汽油的刺激下哄哄燃烧起来，而记者捡来的牛粪却因太湿“不合标准”被格来扔在了一边，跟这些常年在可可西里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工作生活的巡山队员相比，记者就像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篝火的火苗照亮了不大的一块空间，火光里，快乐的格来唱着、笑着，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沉稳少言的韩宗隆和谢周也禁不住喜上眉梢，跟记者侃起了大山。

韩宗隆祖籍四川，曾经在西藏边防部队服役8年，复员后到了玉树州江西林场工作。1997年，来到刚刚成立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开始了反盗猎巡山工作，个头不高的韩队长不但继承了四川人吃苦耐劳的秉性，还格外细心，为了能让队员们吃上热饭，他一直把高压锅的气阀装在贴身口袋里，在高寒缺氧的地区，那个铁疙瘩可是个宝贝。交谈中，记者不时被格来、扎巴、拉巴、更松等几个藏族汉子的豪爽粗犷所感染，他们对动物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喜爱更是让人感动。

可可西里的夜，寂静的让人害怕。浇灭了篝火，队员们准备就寝，这时，两个硕大的黑影慢慢朝着巡山队移动过来。

发现可疑车痕

眼看着两个黑影越来越近，记者的心怦怦直跳，赶紧喊叫格来，格来过来仔细辨认以后，小声说那是两头野牦牛，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六四式手枪。不远处，扎巴也托起了狙击步枪，枪口朝向天空，准备鸣枪惊走凶悍的野牦牛。

也许是感受到了危险，野牦牛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僵持了五六分钟以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黑暗中。格来说野牦牛一般是群居的，遇到成百上千只的野牦牛群并不可怕，群居的野牦牛性格温顺，可以在很近的地方观赏它们。但如果碰上单只游走的野牦牛，就一定要小心，这种牛大多是因为年老或者患病离开了群体，性格暴躁乖戾，极具攻击性，十分危险。巡山队以往就曾经遭遇过野牦牛的攻击，吉普车被顶了个大坑。

3月24日早晨，阳光明媚，巡山队启程向着西北方向的昆仑山主峰布喀达坂峰驶去。

布喀达坂峰海拔6860米，是青海省境内的最高点，常年积雪，至今无人攀到峰顶，是一座真正的处女峰。

上午10时30分，在距离布喀达坂峰几十公里的一处平滩上，巡山队遇到了国家地震局科学考察队的十几名科考队员，这是进入无人区以后第一次遇到人，虽然素不相识，但大家很快便亲热地攀谈起来，俨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告别科考队，来到布喀达坂峰脚下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这时的阳光格外灿烂柔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布喀达坂峰顶云雾缭绕，闪着光芒的巨大冰川卧在山谷之间，而就在离冰川不远的山根，却有几处温泉冒着腾腾热气，韩宗隆说温泉里能煮熟鸡蛋。极热与极冷在如此接近的地方同生共存，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与大自然的奇异造化。

从布喀达坂峰继续西行，下坡路明显多了，这说明已经慢慢低了下来。一下午的时间里，巡山队将太阳湖以及一个冰雪覆盖的峡谷和一段几十公里长的滩地抛在了身后。夜里10时，到达了海拔5800多米的巍雪山下。等到填饱肚子收拾停当，已经是次日零时以后了。临睡前，记者和拉巴、谢周像前两天一样，吞服了几粒布洛芬片，以抵御因缺氧而引起的剧烈头疼。 巍雪山是昆仑山在青海境内最西面的一座山峰，从此再往西走，就进入了新疆境内。本来走到这里，巡山队就算完成了任务，但是在第二天早晨，队员们在距离宿营地很近的地方发现两道车痕，向着新疆境内延伸而去，巡山队当时决定改变原定的巡山计划。

根据藏羚羊按季节迁徙的习性，冬季和开春季节的藏羚羊聚集在新疆与西藏交界的云雾岭地区。2001年12月，管理局破获的盗猎516只藏羚羊案的案犯，就是巡山队从巍雪山追击到云雾岭抓获的。由青海境内进入可可西里的盗猎分子，想要到达云雾岭，巍雪山是必经之路。

两道可疑的车痕，很有可能是盗猎分子留下的，经过商议以后，巡山队循着车痕，一路追击而去。

野驴 藏羚羊 雪峰

从宿营地前行两三公里以后，巡山车辆走上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沙地，除了沙砾和细小的石子以外，不见一根草、一个活物，一道40公里长的沙山横亘在巍雪山前，几乎要遮蔽白雪皑皑的巍雪山。

绵软的路面“吃”了四分之一的车轮，“战旗”不停地哼哼着，艰难地挪动着负重的身躯。可疑车痕时断时续，弯弯绕绕，有时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似乎故意再跟人捉迷藏。两个小时后，终于走过了让人难受的沙路，“战旗”摆脱了绵沙的纠缠，抖擞精神，向着鲸鱼湖狂奔而去。

当鲸鱼湖近在眼前时，一队藏野驴出现在巡山队的右方，擅长奔跑的藏野驴撒开四蹄，和“战旗”展开了一场奔跑大赛。最终的结果是藏野驴逐渐占了上风，从前方横越而过之后，放慢了脚步，抬起高傲的头颅，目送巡山队远去。

行驶在鲸鱼湖畔，只见北边的昆仑山与南边的可可西里山遥相呼应，像两位勇武的骑士，以其伟岸挺拔的身躯护卫着柔美的鲸鱼湖。然而，与这让人惊叹的高原胜景极不协调的是湖边一堆堆的汽油桶、碎木头和破衣服烂鞋子。格来告诉记者，这些东西都是来鲸鱼湖捞卤虫的人扔下的废弃物，每年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鲸鱼湖捞卤虫。

当晚，巡山队“下榻”在一个无名山口。次日上午，赶到了云雾岭入口，此处距离藏羚羊的聚集地还有两天的路程。下车休息时，谢周发现一行清晰的熊爪印迹和一块带血的羚羊皮。身后的石山顶上，一群大头盘羊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山下陌生的客人。远处，40多只藏羚羊悠闲地啃着地上的枯草，这是巡山队进山以后见到的最大一群藏羚羊。

自路口向云雾岭深处走去，道路越来越艰险，后来干脆就没了路，吉普车在满是积雪的山谷里缓缓而行，三番五次陷入没膝深的雪窝里，动弹不得，挖雪抢救车辆成了艰苦而又无奈的工作。

下午6时，风雪又起，此时的巡山队已经闯过两道山口，但横在前面的是另一道更大的山口，冰雪封住了所有可能行车的路径，如果开出道路硬闯过去，夜里一场大雪，这个山口将被彻底封死，那么，巡山队也就断了归路，其结果是非常可怕的。
站在风雪之中，看着高耸的山峰，一种对自然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别无他途，唯一的出路是掉头回返。

回返的路程并不轻松，等到再一次艰难地闯过来时的两道山口，天已经漆黑一片。为了找到一处水源埋锅造饭，巡山队不得不摸黑行进在布满危险的在山谷之间。

黑暗中，两旁的山峰就像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厉鬼，随时可能扑上前来……

黑夜中的可可西里，辨不清方向，两辆“战旗”东奔西突，终于迷失在了沟壑纵横的山谷之中！

翻越昆仑山

迷路以后，巡山队在山谷间来回穿梭寻找道路，直至中午时分毫无收获，熟悉路径的格来和更松也是一筹莫展，只记得离云雾岭入口不远，有一个月牙湖，找到月牙湖，就找到了北上花土沟的路。

这时，谢周提议应该攀到山顶，登高望远，才能找到出山之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吉普车是否能够完成使命，顺利登上山峰，谁也没有把握。

中午一时，更松驾车在前开路，格来紧随其后，两辆“战旗”走着“之”字向昆仑山顶进发。爬上一道山梁，又是一道山梁，随着高度的提升，山路越来越陡，“之”字也越画越小，最后只能直线攀升。格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上去，上去，上去……”，右手迅速地变换着档位，加力档拉杆起起落落，“战旗”吼叫着、轰鸣着，犹如一头暴怒的怪兽，一步步逼近顶峰，身后崎岖的山势让人头晕目眩。

当眼前再也没有遮挡，可以极目远眺的时候，昆仑山已被巡山队员踩在了脚下，而被苦苦找寻了几个小时的月牙湖就平静地躺卧在山根。

巡山队绝处逢生，谢周自豪地喊叫“老谢周宝刀不老”，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和声。格来和扎巴大声宣告这是一项从来没有人干过的壮举。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经过一阵胜利的狂欢之后，如何下山又成了一道急需破解的难题。对面的山梁明显要比刚才上来的山梁要陡，而且驾驶员会不自觉的产生恐惧感。这种情况下，哪怕出现一丝半点的差错，就会连车带人滚下山区。

更松眉头紧锁，一个人独自下到山腰探路。回来以后，坚定地说“一定能安全下山”。这个曾经当过兵、干过汽车修理的藏族人驾驶技术高超，一路上换钢板、修机器，排解了所有因车辆故障引起的麻烦，他的一句话，给队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按直线距离计算，下山的路并不长，但就是这段不长的路，却多次出现让人心惊肉跳的场面，耗时3个多小时，队员们在跨越两道山梁、穿越一条山洪冲出的河道、铺设了一条山间便道之后到达了山根，真正完成了翻越昆仑山的壮举。

从月牙湖到花土沟还有400公里的路程，巡山队日夜兼程，一路经过怪石嶙峋的石头沟、美丽的不冻湖阿牙克库木湖、宽阔的内陆河托格热萨依河，在阿尔金山的陪伴下，于3月29日凌晨2时30分到达了期盼已久的“天堂”——花土沟镇。

3月30日早晨10时，记者告别了巡山队员，坐上花土沟开往西宁的班车，结束了这次让记者终身难忘的可可西里巡山之行。

回到西宁不久，记者获悉，由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发起的可可西里环保志愿者行动，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巨大反响，全国各地近4000人报名加入可可西里志愿者队伍，首批10名志愿者即将赶赴可可西里。

对于可可西里环保事业以及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来说，这确是一件喜事，但志愿者和记者一样，都是可可西里的匆匆过客，只有那些常年坚持不懈地守卫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才是可可西里真正的守护神，他们的名字叫才嘎、才达、刘中、王海林、罗海旭、达瓦、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