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丽人赋

塞上一指

楚湘丽人赋

文/塞上一指

亥末庚初，因承“美人香草地，诗韵汩罗江”环宇征文，欲携诗友，转乘高铁，远赴荆楚，亲临汨罗，俯仰荆楚山川美景，体沐诗河丽人风情。心憧憧而欲动，思缈缈而将行。不啻疠疫肆虐，四海淫浸，全民皆兵，武汉封城。空街万巷，百木未萌，难见香草，无睹雁阵，难逢早莺，花容蒙罩，无觅美人，五内忧焚。

忧焚者何？大难临疆，疠伤生民。一介书生，踟蹰蹀躞，难索微功;七尺男儿，手足无申，乏力用命。惟两点一线，日昏昏而行迷，千虑九失，夜沉沉而犹醒。祈友亲之安宁，祷温神之速离，求鄂湘之换颜，期华夏之泰极。 情缱绻而春半尽，意惶恐而月有余。惟阅《离骚》《诗经》，浏览汩罗网页，查史证料，以期摹太白作《蜀道难》之道，为汩罗一赋。然才情瘠薄，文思竭枯，征临将尽，难吟一言，意忧成空。

昔余幸访庐山，于鄱阳湖藤椅之侧以望湖山，却未能管窥云梦大泽（1）之浩波;又于九江乘舫船沿江行于汉口，慨叹江流晓日之壮美，却未见汩罗沉屈子之江水，乃蓝墨水上游，葬诗圣之平野，实平生之憾兴也。

时近黄昏，宅居陇上小築，临窗而望，正春雪菲菲，己近半日，道中排树，皆挂银枝，天地银白一色，寒山（2）隐于苍茫，埃村虚于水墨。窗台醡浆草，因不见日光而叶合花闭，睹之心有忧烦，不觉困意袭身，伏案而眠。

方其入梦，天光幽冥，恍惚乘翼而升。俄倾，落于碧潭之洲，江离凄凄，兼葭苍苍。杂生芷兰，怪石嶙峋，湘竹繁茂，下有幽径。意迷有间，忽见洲北，波涛涌起，波间悬一丽人，危髻峨峨，云裳霓衣，临风玉树，面北而立。 

余揖而拜曰:“波斯何人？何其美哉，若非子建（3）所慕翩若惊鸿，华茂春松之洞庭宓妃？”丽人微有沉吟，稍回腰身，耳垂瑶碧，右顾而言:“何其唐突，宓妃伏義小女，世隔二十余世，焉能见呼，子何妄猜？”余惊，复言:“斯神见谅，吾欲著文，择访香草，思晤美人，睹君神彩，酷为颇似，是以见问。”乍见丽人右旋而东，以侧示余。远观丽人，颊霑桃晕，襟佩明珠，丝绦轻飏，仪态曼妙，修短合度，私为神女。揖而再言:“前者谬甚，尔乃宋玉寤寐之神女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丽人巧笑，靥（4）辅承极，嗔而语余:“谬更甚矣！神女乃梦之幻形，虚若烟云，如风随形，思真而虚幻，思幻而虚真，梦入甫见，梦醒忽逝，况宋玉神思，己随形散，焉能复梦？”余诚惶恐，心更异之，娴姝姽婳，颜润如玉， 婆娑幽静，修姱陆离，慎微语曰：“其美若画，若非闭月，定乃羞花，若非落雁，必为沉鱼，言可准乎？”乍闻莺声燕语，清泉击石，不绝于耳鼓，清波微纹，流风含芳，思臆测中，心有宽慰。声毕，甫见丽人，缓徐面南，面如满月，额点丹红，眉联娟蛾，明眸善睐，口衔桃樱，秀项延颈，肤若凝脂，胸饰碧玉，绣衣袿裳，丝绦旋迥，莲步移形，将动雾生。余情荡激，神魂颠倒，心欲口出，陈无嘉辞，恍恍惚惚，呆若木鸡。

迟疑有间，丽人迩前，款语于余：“汝视美乎？”余梦方醒：“史书未记，世所不闻，人间难遇，惊为天人！”丽人和颜：“汝知美乎?”余欣而言：“宇宙之美，日月星辰；造物之美，珠玉芳草；人寰之美，俊杰丽人！君有三帝推位，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臣有彭咸屈子，忠心谏直而投江，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所艰，斯其美也？” 丽人语曰：“善，然不至臻！”余曰：“洗耳矣，愿闻其详。”丽人曰:“世之所好者，形貌也，今古皆然。昔之家国，君王之家国，昔之天下，君王之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士大夫之美矣，与民则遐。今之家国，百姓之家国，今之天下，天下之天下！斯为美者，民众也，职守本分，兢兢业业，异域同天，共战灾难，非为貌取，汝可察乎？”余曰:“智愚，愿美神示！”

乍见丽人，袖掩口鼻，似为口罩遮面。袖开，忽见八十老翁，列车逆行，似钟南山，掩之，也似兰娟(5)，又似陈微，研究疫苗，复掩之，又见文亮等诸医生，临危尽命，掩之，又见如尼之青春护士，穿梭病床，照顾危病，再掩之，则见建火神山医院民工，掩之，又见领命壮士，驰援外域……如此掩遮往复，则职守官兵，执勤干警，社区干部，尽皆忠于职守。更有芸生万众，男女老幼，捐款捐物，宅家防疫，自觉隔离，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余惊甚，乃告丽人:“余目不视己睫，知今世之美矣!千手观音，千手一面，千手招摇，而丽人则一美千面，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一形而万体。”忽见丽人，貌复如初，乘云腾雾，西行而逝。余心若失，梦醒犹酣，查翻手机视频，陇上援鄂勇士，凯旋而归，方入八一宾馆，中有余邻护士兰小荣（5）者。 随记。                   

自注：（1）云梦泽，洞庭湖旧称。（2）指兴隆山，马衔山。（3）曹植字子建，曾作《洛神赋》。（4）靥，酒窝 。（5）指李兰娟院士。(6)县一院护士，首批驰援武汉队员。

2020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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