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坊情缘

秋荷听雨

<p>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当时物资极度匮乏,所以嫩白的豆腐便成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上等佳肴。</p> <p>我父母是医生,工作在当时公社卫生院,由于没有幼儿园,我被送到大爷大娘家看护,其实就是比我爸年长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伯伯家,于是大爷大娘家成了我儿时的乐园。大爷是老师,后来被打成“右派”,他便到生产队的豆腐坊做豆腐了,大爷不善言辞,但是从他口里喊着我的小名特别温暖,豆腐坊成了记载我童年美好回忆的地方。</p> <p>大娘有时候身体不好,大爷非常愿意领着我去豆腐坊。我生性乖巧,糯小的身躯就是大爷身后的小尾巴。大爷做豆腐要挑深井水,我会抓着大爷身后晃悠的铁桶,一摆一摆地随大爷去挑水,当大爷把清澈甘甜的井水挑满缸时,总要舀起半瓢水喝几口。大爷看着我渴望的眼神,也喂我一小口,我故意眯起眼睛,长长“哈”地一声,大爷满脸的皱纹堆成了花,一股清甜直落我小小的胃里。</p> <p>大爷开始在一个很大的灶台前生火,沉重古朴的风箱被大爷拉得“呼呼”作响,火苗从灶口舔出火舌,带着柴禾的烟气,烤着我红扑扑的小脸儿。大爷在升腾起的烟火和雾气中忙碌着,朦胧的身影在我的眼里高大伟岸。一会儿功夫,满屋的豆香弥漫起来。大大的豆腐包,带着两根杠子被大爷有节奏地晃动起来,我不时地让大爷蹲下给他擦汗。乳白的豆浆“哗哗”汇成歌,流到一个大大的斗盆里。我浑身浸染豆香,以至于大娘抱我时,总要使劲亲我,说我特香。</p> <p>大爷做豆腐还要经过点浆,压制,切块等多道工序,当然我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些,重要的是我喜欢吃一种叫“网”的东西,它是点浆后锅底的锅巴,呈网状估计因此而得名。大爷把“网”铲到一个小碗里,稍稍加一点盐水,如此简单的食物,被我大口大口吃着,粘得满脸都是,大爷不时地用粗糙的大手抹一下儿我的脸,那种稍带糊味的“豆香锅巴”一直成了我记忆中的最爱。</p> <p>大爷做的豆腐白嫩细腻,口感极好,每天中午村子里的人们大多要到豆腐坊端豆腐,大爷从来不出去卖豆腐,一会儿的功夫豆腐会被售空。这时大爷一边抽烟一边记账,满足和惬意深刻在脸上。我也欢快起来,又可以抓着大爷身后的挑水的铁桶,一摆一摆回家吃饭了。</p> <p>黄豆是我家乡贫瘠土地上生长的再普通不过的一种作物,在那个年代,没有新鲜果蔬的搭配,没有鸡鸭鱼肉的均衡,豆腐便成了这片厚土对他子民最奢侈的一种馈赠。尤其是大爷做的豆腐纯正嫩白,表里如一;大爷踏实勤劳,童叟无欺。在我幼小的心目中大爷是最最好的人。大爷已故去多年,直到现在大爷做人做事的态度还在影响着我的工作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