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19世纪香港开埠,我的曾祖父从开平乡下来到刚建立的太古船坞当保劳工,日夜敲打各国洋船上的铁锈,他三十多岁就患肺痨去世,丢下留在乡下的娇妻幼儿。</h3> <h3>百年后我第一次踏足香港,是从北角这条路走进姑妈的家,期间发生的我祖父和父亲两代人的香港故事,都已经划上句号,连祖母也都被送回大陆儿子家送终,我临走到医院去跟她告别,觉得历史一直在给我们家族开香港的玩笑,她回来了,该轮到我这第四代出发。</h3> <h3>姑妈的孩子也都已经移民海外,她带着我每天上下这条山道,购买出国留学的装备,她那时还很健壮,气不喘,腿不软。</h3> <h3>以后我们海外学成归来,要回广州必经香港,来来去去,继园楼就是我们这一代与香港的连接点。</h3> <h3>姑妈已经爬不动山坡,改走旁边继园台的电梯上山</h3> <h3>昨天被邀请参加香港作协的庆祝活动,下得地铁出到街面,突然被所有熟悉的路名唤起强烈的记忆,但是街面已经面目全非。那水湿淋淋卖着生鱼鲜虾新鲜蔬菜的街市没有了,渣华道的女人街也没有了,学校还在,公园似是而非,我在记忆的隧道深处寻找那些连接过去足迹的光点,当我的视线和这个拾阶而上的山道对接,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找回了我自己的香港。</h3> <h3>哪怕山道已经被这群大楼压迫得黑压压不见天日</h3> <h3>哪怕街角的7 Eleven已经换了更高大上的主子,这条山道弯弯的弧形没有变,那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的水泥板没有变</h3> <h3>哪怕金碧辉煌的新楼盘代替了小吃零食和五金木工的街头小店,这条山道仍然保持着昔日的扭曲倔强,往上走每一步依然需要良好的体力和稳健的脚步。</h3> <h3>这条山道仿佛是我们家四代人香港生活的写照,它会永远留在这里,但是我们谁也无法在这里开枝散叶扎根繁荣。</h3> <h3>香港从来就有一个只付出无回报的人群,从我曾祖父到港的1880年代开始,到现在。我与他们分享对香港的热爱,因为我是传承的香港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