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劫年

丁香

生命到一定的阶段，有一定阶段的称谓。人到45岁的年纪，北方农村称"腌臜年"。取其繁琐，多事的意思。"明七暗九"，是流传之中的节坎年。暗九，是指能被九整除的年岁。而45岁，则是我渡不过的暗九年。 　　2019年，出生于1975年的卯兔，人生已到45岁的暗九年。没遭遇母亲病故之前，所有日子还似平坦。虽然说额头爬上了皱纹，头顶生出了白发，我以为这些只是平静变老的过程。直到端午节前夜，沉迷在休假的氛围中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我的人生一下子陷入慌乱。我在满城灯火中惊慌失措的赶到医院，在CT室的门外床上，看见了双目紧闭的母亲。刚强一生的母亲，躺在那里好像酣睡了一样。给母亲做完CT，急诊室里护士给母亲挂上了盐水，昏迷的母亲也许很痛，不安的挣扎反复。我抓紧母亲的手腕，担心挂的盐水滚落。其后被医生叫至谈话，手拿C丅影像图的医生宣判了母亲的病情，急性脑出血，脑部多处血管破裂，生命最多将维持两天……，我的眼泪一下子奔汹而出，下面的话已听不清楚了，泪流成河的我问医生转院的可能，回答是没用了回家去吧！……那夜，医院长廊的灯亮的刺眼，白花花冷冰冰的。用120救护车护送昏迷的母亲回家，我坐在副驾驶旁给司机领路。怕急促的鸣笛声惊吓了昏睡的母亲，司机只开着警灯。十几分钟车程似乎很长，而我们，开始了母亲最后在人世弥留的倒计时。家门口水泥地上晾晒的新麦，踩脚上去直粘鞋底。那是欠阳光曝晒的原因。而七十岁的母亲，就是因为收割这一片新麦，倒在了田头，再也没有醒来。突然的变故，慌乱失措，一下子让一家人混乱成一片。围守在母亲病床前两天三夜，母亲粒米未进，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从最初的剧烈挣扎到最后无力的摇动，昏迷中母亲在潜意识里用手摸索着子女儿孙的脸，摸疼了每个子女的心。这样的场景，这一生，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心痛……守了七天七夜，等安葬完母亲，我像大病了一场，连走路的力气也似乎没有了。兄妹几个都暴瘦了几斤，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成了没娘的孩子！ 　　时间是一剂良药，会让人慢慢的淡了痛楚。送别了母亲，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奔走在求生的忙碌中，穿梭忙乱着给母亲过三七，五七，尽七，百日，十月一，年前上坟。每次脱下的白孝衫收好没几天又要穿上。一如每个人的人生，在不同场合要扮演好不同的角色。母亲走后，家里空荡荡的，而北坡母亲的新坟，则成了母亲来过人世后留下的唯一的痕迹，也成了我们怀念母亲的最后的凭记。 　　过了疼心的夏天，送走了大雁南飞的秋天。姐和哥执意要给母亲诵经超度。晚年的母亲也爱上了佛事，那就诵吧，虽然我不信这些，但我宁愿我多受些摆布，让母亲能早早的超度不再受苦，我情愿在世事的洪荒中被挟裹前行。强打起精神生活，生活少了不了柴米油盐，工作才会给予你必需的珠璃铜细。经历这一劫，我一下子衰老了许多！ 　　2020年的春节有点特别，因新冠疫情的影响，中国按下了暂停键，好多人失业了。我也整整在家休息了45天，最后在超市找到了一份工作，聊以谋生。上班后的第二天，接到八十多岁老舅离世的消息，在上班间隙，送别了老人最后一程。在惺惺相惜的哭声中，想起了母亲，感悟着一次又一次的人生送别。身前一批长者，身后一堆少年，而我，则是夹杂在其中的中年，是曾经的少年，若干年后的老年了！ 　　三月春风渐暖，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关于疫情的阴霾渐渐消散。山坡上的桃花开了，李花也白了。我甚至去北坡赏了两次花了，总以为日子终于可以平静了，三月二十一日晨，又一次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如晴天霹雳，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我几乎是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超市，简单收拾，一路狂奔到娘家，再见时，父亲已穿戴整齐，用一张白纸与儿女们隔开了阴阳界线。眼泪决堤而下，我不敢放大声哭，怕惊扰了父亲的魂灵。一切来的太突然，没有丁点心理准备，让人猝不及防，便踏上了送别父亲的路…… 安葬父亲的细节，一切按农村的繁文缛节来进行。请风水先生，挖墓穴，儿孙堂前守灵，一切按顺序进行着，无疾而终的父亲，在安睡中闭上了双眼，没留只言片语。而认真虔诚的为父亲料理后事，则是子女为父亲今生做的最后一件事。缭绕的烛光香火，刺目的白孝衫，片片燃烧的纸钱，都留不住父亲驾鹤归去的脚步，而我们，能为父亲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冬去春来，山河无恙，可是这世间，再也没有父亲的身影！搁笔掩面，清泪成河！ 春花依旧明媚绚烂，它不知我的悲伤。我们送别在土地上忙碌一生的父亲归于尘土。跪拜叩首父母的坟茔，从此后，父母成为世间的两座新坟，我们成为没有父母的儿女！ 　　在这个暗流涌动，命运多桀的45岁，这个腌臜多事的暗九之年，九个月时间，跪别了父母，老舅三位亲人！父母在，我们总是长不大。而从今后，世间再无父母的影子，我们也必须在瑟瑟中站成子女的大树，守望一辈又一辈关于亲情的故事！ 该来的，总会来。远去的，停不住。很多时候，命运给你摆的这盘棋，好也罢，坏也罢，除过迎面承受，你别无选择！而这一生亏欠下父母的恩情，要让我们用余生的漫长岁月去一点一滴偿还！ 山川河流依旧在，桃李仍旧年年开。世事轮回，却再也留不住逝去的生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请尘世的每位儿女珍惜这一生和父母相守的时光，因为，这一生，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