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春忆（上）

施福安

谁家新燕啄春泥，草长莺飞二月天。“时间过得真快。”这句话今年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封城闭户五十多天了，马上就是阳春三月。

 

从去年腊月三十直到现在，儿子和老伴困守在家里，足不出户，饿了吃，吃了睡，脸是越来越圆了，唯一的运动就是活动活动手指，在微信朋友圈里寻找喜怒哀乐。

 

老伴退休有一年多，与她同龄的护理界老姐妹，有的去了儿子姑娘那里照顾第三代，美曰其名享受天伦之乐，其实这是最被动无奈的选择。

 

也有去私营医院谋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继续燃烧自己，发挥余热，顺便也能赚点外快，手头零用会宽裕些。

 

老伴干了一辈子的护理事业，曾经大小也是个领导，不说是对自己的专业一往情深，可也是热爱无限，但到底是有些疲倦了。

 

她儿时曾经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当老师，教书育人。

 

如今退休了，自由了，乘着头脑还清晰，身手也敏捷，她说，该是追梦的时候了。

 

天公作美，机缘巧合。小城职业中学正好开办中职护理专业班，缺的就是具有实践经验的高级护理教师。

 

老伴工作一辈子，各种证书摞起来足有两尺多高，轻松应聘上岗，干得还蛮欢实。这不，禁足在家还天天在写学习教学大纲的心得体会，笔芯都写去了一两盒。

 

没当过教师，真不知道老师还有这么一门功课。

 

春节过去很久了，儿子困在家里有些坐卧不宁。创办的公司刚刚摸出一点门道，顺心顺手上了路，却遇上这百年不遇的灾疫，公司复工无期，甚是心焦。

 

电视、手机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大市、小城新冠肺炎抗疫指挥部发布通告，再过几天，小城就可以解封了。

 

这几天，天气格外晴朗，空气清新通透。小区里芳草萌生茁长，百花争奇斗艳。人工溪旁几棵垂杨柳，飘飘洒洒的柳条上吐出层层淡绿的新芽。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鸟儿们嬉戏交配的季节。几只黄莺和翠鸟在树林里穿进穿出、上下翻飞，欢快的互相追逐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早一些，满园春色煞实撩人。

 

“你在看么事？”老伴突然从背后问了我一句，把趴在窗台上正在聚精会神观花看鸟赏风景的我吓了一跳。

 

我伸出窗外的头缩了回来，关好窗户。“唉！这个春天……”我不无感慨，自言自语。

去年腊月二十五，医院破天荒提前召开春节工作安排会议。往年都是腊月二十八九才开，临床上人员早已轮休了，科室负责人回到科室后，会议精神只能传达给自己听。

 

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个会，每个单位都必须完成的规定动作。

 

每年开过多少会没有人计算过，但只要一周不开会，大家都会感到不自在，甚至怀疑手机是否出故障。

 

没有一把手参加的会议，班子成员都是迟早不一的先后进入会场。早到的领导会在前排找一个座位坐下来，时不时转过头来跟前来参加会议的中层干部咵个白、扯个淡，等待着会议主持人正式邀请时再上台。

 

有一把手参加的会议，上台形式则不同。副手们一般是在一把手临进会场时，适时走上主席台，找准自己的位子，佯装挪动坐椅，等待着主要领导人上台落座后，自己再坐下。

 

主席台上的排位很重要，但每个人上主席台的时间节点也关键，尤其是作为副手。

 

上台早了，在台上站立太久会显的有些尴尬，率先坐下又有犯上之嫌；

 

上台晚了，一把手先上台坐着等你，这是犯忌，有点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之疑。

 

行政上就是这样，上台下台一瞬间，仕途步步皆学问。

 

屁股决定脑袋，坐上主席台，收起嬉笑怒骂之容，摆出一副百毒不侵、刚正不阿的神态方显威严庄重，正襟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所谓官威、官味、官气、官腔、官调、官架子，那一点不得装、得拿、得端、得作、得耍、得秀。其实官也很累。五千年的官文化，老爷变公仆，靠一两代人——难。

 

岁岁年相似，会议总相同。这种工作安排会，会前领导都会把去年、前年甚至大前年的会议讲稿找出来，重新综合一下，转抄到新的笔记本上。会上再抑扬顿挫宣讲一遍，今年的工作安排就算交待了。

 

会议大厅满满坐了近两百号人，会场上安静地鸦雀无声，就连领导讲话时笔记本的翻页声，听起来都特别刺耳，现在的会风越来越好，就是这种感觉有点瘆得慌。

 

我好奇地抬起头扫视一下会场，座位前两排有人举头注视主席台，也有托腮沉思的“思想者”。

 

稍往后瞅，几乎都是低着头，在每个人面前的会桌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已经打开的笔记本，右手拿着笔，搁在本子的旁边，从主席台上往下望去，酷似都在认认真真埋头做笔记。

 

左手自然下垂，放在两腿之间，拇指在手机屏上上下滑动，其余四指微微张开弯曲，轻握手机。远看两眼貌似看着桌上笔记本，目光却落在桌下的手机屏，脸上时而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还有几人歪着头，双目欲闭还睁，时而点点头，时而歪歪身，若不是嘴角边一缕青丝挂前川，只当是听的多么地聚精会神。

 

令人最为佩服的是，每当领导最后一句“我的话讲完了”刚一落地，每个人习惯性的条件反射，会场上照样会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几年来一直反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已卓见成效，再也没有了遇事高谈阔论深远历史意义和重大现实意义。信息时代了，现炒现卖自己有时也脸红。

 

不得不说，如今的会议是越开越简洁，时间也越来越短，会议效果也越来越好。

 

尽管十人的领导大班子，每位都要亲自作部署，以事论事，采用一、二、三、四条的形式直接任务交待，条理清晰明了，句句到实处，字字是箴言。没有了官话、大话、套话和废话，听起来也顺耳了许多。

 

一个单位的会风反映一个单位的工作作风。社会在变，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国落伍，就挨打；人落伍，就淘汰！

 

还是那句话，自从有了生命，就有了丛林法则，谁也更改变不了。

腊月二十六，手术量少了下来。下午四点我提前下了班，回到家里换了身运动服，与老伴一起，照旧前往东大时代广场散步搞锻炼。

 

冬天城外气温低，太阳下山早，天也暗的快，老伴不同意去太白湖公园里走路。

 

“黑灯瞎火在野外不安全。”她说。其实是她迷信，害怕路上碰到另一个空间的朋友跟我握手打招呼。

 

东大时代广场与医院比邻，一街之隔。是一座规模宏大，服务项目丰富，能够满足现代人们生活品质要求，集购物、餐饮、娱乐和休闲于一体的一站式消费综合性城市商业广场。

 

设有四星级酒店、巨幕影院、大型商超、亲子乐园、电器商城、美食广场、娱乐天地等多种商务活动场所和购物天堂。

 

春节将至，广场内外彩旗飘扬，红灯高挂，室外广场上，霓虹灯绚丽多姿，流光溢彩。

 

亲子小火车，儿童蹦极床，旋转木马，各种游戏机，孩子们笑声叫声一片。

 

望着这些儿童游乐的场面，老伴一边扭着身子摆着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多么好的年代啊，当珍惜！”

 

在室内广场地下层天窗展览大厅里，各种物品琳琅满目，文艺节目的表演丰富多彩。猜谜、答题等各种形式的抽奖活动进行地如火如荼。

 

我们被这浓浓的节日氛围所感染，停下脚步站在一楼护栏边俯首看去，整个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每个舞台、摊位前，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舞台上，我方唱罢你登场，节目精彩纷呈。

 

主持人声音高亢洪亮、富有磁性，只见他口吐莲花，滔滔不绝，妙语连珠，风趣幽默，语言极具有煽动性和吸引力，不时地赢得阵阵掌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本该是万家团圆，共庆佳节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疫，打破了人们祥和安宁的喜庆氛围，在荆楚大地上蔓延扩散，悄悄地向小城袭来。

 

1月22日下午2点43分，医院办公室、宣传科同时发出通知：

 

各科室：

我院已经启动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防控方案，有关疫情防控方面的信息，未经授权，任何科室和个人不得随意转发和传播，更不得散布谣言和不当言论，对违反规定、造成严重后果者，医院将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

                                 人民医院

                            2020年1月22日

 

同一天下午5点07分院办再次发出“关于取消春节放假的通知”

 

各科室：

 接市卫健局通知，当前全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形势严峻，全市卫健系统取消春节休假。我院自即日起，全院干部职工春节假期一律按正常上班时间上班，不得休假。各中层及以上干部务必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随时响应医院各种应急安排。确有特殊情况者，应报院主要领导批准。卫健局防控执纪问责组将不定期抽查节日期间上班情况。

                                院办公室

 

                               2020年1月22日

 

一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战疫即将全面打响，小城的主战场就设在这历经了一个半世纪几代人的建设和发展，成为本地区医疗卫生龙头的老院。

 

众志成诚，共克时艰。我们在行动。

（待续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