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家的聚会

曲径悠云

　　由于新冠疫情，今年迟迟上不了班，因此在家陪老母亲的时间格外长。尽管替她做不了什么，反而会因为我在家，母亲还要格外为我的吃住操心，但只要我在家里呆着，她也是格外的高兴。

　　今天早上，母亲突然说，“大姨娘最近身体不好，老摔跤。”尽管母亲没有直接叫我一起去看大姨娘的话语，但我已经知道她是想要去看大姨娘了。在平时，母亲很少让我们替她去做什么，尽管这是子女们应该做的事，但她总认为我们很忙，所以不愿意叫我们去做任何事。

听到她的念叨，我就问她：“那就今天去看看白”。母亲很爽快的答应了，以往她在这种事上总要推让一阵，直到我们表现出很强硬的态度，她才会答应。她母亲说已经早上给尕姨娘打过电话了，说没有接通。我提议我们先走，过去直接去把尕姨娘拉上。

走之前，母亲叮嘱着我该买点什么什么的，还硬给我手里塞一百块钱。我责怪她，我一个上班拿工资的人，还给我给什么钱。我知道母亲的心思，想着我今年修了新家，可能手头紧，想用她捏下的几个养老金补贴一下我。天下母亲的心总在儿女身上，有时候我们反而会因为她们的这种朴素的爱表现出不耐烦。

　　买好了东西，我们便去看大姨娘了，在路上，母亲一直在回忆着过去的苦难，给我诉说那些不知道在我跟前说过多少次的事，感激两个姨娘和姨夫给我们贫困生活给予的帮助和关爱。回忆都是苦涩的，我何尝不知道那段极度贫穷的日子给我们带来的生活上的窘迫和心理上的创伤。我也铭记着那些资助我们穷日子的亲戚朋友，也回忆给我们带来伤害的人，可是，世事沧桑，该感恩的人们，已经老去，除了时常去看看，也没有更好的感恩方法，那些该痛恨的人，也因时光的流失，也不再去恨了。人生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走，会流失一切爱恨感情，不是不爱，也不是不恨，只是无法在已经不在的环境里去表达当时的感情而已。

　　快到尕姨娘家时，我提醒母亲再给她打个电话，实在打不通就直接去家里接她，我知道母亲的心思，想三姐妹一起见一面，毕竟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见过一次是一次。况且，母亲三姊妹家里没有儿子，这反而更加加深了他们三姐妹的感情。

电话打通了，我也开车快到尕姨娘家门口了，远远看见一个高挑而佝偻的身影，那就是我的尕姨娘。尕姨娘是母亲三姊妹中的老小，年轻时身高有一米七几，女人里来说是绝对的高挑，可是表哥几年前出了车祸，一只胳膊由于神经损坏失去干活的功能，于是家里的大多活计都有年迈的姨夫和姨娘抢着干，毕竟岁月不饶人，浑身是病，被岁月摧残的尕姨娘，苍老了，佝偻了。

　　来到大姨娘家门口是，远远看见大姨娘和一帮老奶奶在家门口晒太阳。看见有车来，都在盯着车看，猜测着这是谁家来的亲戚，一帮老人那种期待的眼神，让我心里为之一颤，他们都在希望，来的客人是自家的。近年来，由于生活条件好了，年轻人都在县城买了房子，老年人住惯了农村的热炕，放不下村中的伙伴，不愿意去住楼房，便成了留守老人，可是他们有一种渴望，便是不要被社会遗忘，他们希望孩子们天天来看，希望儿孙满堂的快乐，渴望亲戚们常来常往，所以，每当村子里来人，都希望是自己家的亲人。然后，把谁谁谁来看我了，当做一种欣慰，带着几分自豪分享给村中的伙伴。

　　看到是我们，大姨娘有点激动，坐着的人赶紧起来，蹒跚着来到车前，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生怕因腿子不好还住着拐杖的母亲摔倒。一起晒太阳的几个老奶奶，也急忙围拢了上来，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就好似是熟悉的亲人一样。看来，古稀之年的他们，对人是多么的稀罕，他们多么渴望“有朋自远方来”。

来到家里，大姨娘赶紧端来了她大儿媳从县城送来的麻花，口里不停地称赞着儿媳妇，八十多岁的大姨父赶紧倒茶，生怕招待不周。紧接着，大姨娘从灶火里端来锅碗瓢盆，要准备做饭给我们吃。其实我们在家里吃过时间不长，也不是吃饭的点，母亲和尕姨娘百般劝阻，可大姨娘硬要准备做饭。在农村，客人来了不给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就算是没有招呼客人，况且母亲和尕姨娘都好几年没有来过大姨娘家了，这顿饭看来是非做不可。

我看劝阻不了大姨娘，就赶紧说“这顿饭我来做，你们多说会话，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给你们做过饭，这次就给我这个机会。”大姨娘小脑有点萎缩，掌握不了平衡，做饭也的确有点难度，所以就把做饭的事给了我。

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炒个菜。两个老人在家里，冰箱里只有肉和一颗白菜，还有一点木耳和粉条。调料也只有盐和花椒粉，还有一包凉拌的合成调料，在炒菜中用不成。我就竭尽我的能力，炒了个白菜，凉拌了木耳粉条，凑合了一顿饭。

尽管在我眼里，这只是个凑合，可是看着四位老人吃的津津有味，我也就释然了。很显然，他们不在乎饭菜的香甜，在乎的是古稀之年，能聚在一起吃一顿饭的幸福和快乐。

　　看着他们吃饭，我想给他们拍个照片，可是我知道这样反而会是他们很尴尬，我不愿意打破这种美满而和谐的气氛，于是就偷拍了几张。也许有了这次的聚会，不知道下次在什么时候，由于生活的艰辛，四位老人都浑身是病，每一次的相聚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此时，我陡然感觉到一阵伤感，人一辈子很短暂，健康快乐的就那么一二十年，可在这些年里，由于贫穷，他们没有享受到什么幸福，到生活条件好点了，却已是年老多病，生活质量无法提高。

　　本来想让他们多聊一会，我下午去接母亲和尕姨娘，可是，由于身体不好，都长时间的坐不住，大姨父还吸着氧，几个老人一起，没人照顾，而我恰恰还有别的事，于是时间不长，这个聚会就要结束。要走了，大姨娘又拿出来几袋子大红枣，硬要我们拿上，我没有推辞，知道大枣里，深藏着三姊妹浓浓的情怀……

回来的路上，母亲还是回忆着苦难时的点点滴滴，而这，恰似一篇故事刻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