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记忆——史大群二三事 作者：土生金

Laotata

        永远的记忆       

  一一  史大群二三事

   菏一中同学和战友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史大群是其中一个。他坚韧沉郁的性情，一往无前的战斗精神，爱读书爱思考的习惯以及雄辯的文墨；还有那充满磨难的经历和可笑的邋遢的作风，大家都有目共睹在此不再赘述。我说以下两件事。

    大约是l971年的一个深秋的傍晚，我劳作回來坐在屋里正准备吃晚饭，小侄子突然飞也似的跑进來，惊恐

地对我说：一个要饭的(丐乞)來咱家了!

    我心想这有什么可惊慌的，给他个馍不就打发了。正说间抬头一看，果然一群孩孑拥着个黑汉走进來，那人头发零乱，黑衣黑裤，脚上的鞋几乎掛不住，蹒跚着直向院中走來。

    瞬间我意识到是个傻子进來了，忙起身走出想把他赶走；不料走近時却见那人目光一闪，嘴里分明地叫出我的名子：克守!

    这时我才定晴一看：呀，史大群!

     赶紧哄走孩子，让他进屋坐下，拿馍端汤，先吃饭再说。印象中晚饭吃了老長時问，他也吃了老些东西，足見其平日饭食不周。饭后方告诉我，因在家生活不下去，要到西部的一个省份投亲，过王浩屯时记起我家就在附近，想找我说说话，于是便有此行。

     我家人多房少住不下，正好村南的小学校正放秋忙假，房子有的是，便安排他到那里去住，那里说话也方便些。晚上我们两个聊了很長时间。他言及在家的境遇，不光生活艰难，还有政治上的纷绕，很难生存，甚至有性命之忧；只有投亲一途，改变一下环境，或可有所转变；又说到去年消毒時投亲被撵出來过，这次去另一家，期待能留下。我听了不禁唏嘘叹息，但也无可奈何。看他累了，劝其早些休息，并约好明天一块去大黄集，顺便見見于东学，那里靠公路搭车也方便。

     想不到第二天叫他吃早饭时却不见人影，等了老長时间不見过來，四处寻找皆不见。我顿时紧张起來，心想不会想不开出什么事吧，周围是有水坑和井的!又想以其性格不会如此。又发动村民一齐去找。结果在村东头被发现了。原因是我家住村西，他迷了向，往东去了。一场虚惊。

      早饭后我将自已的一双千层底布鞋让他换上，骑自行车带他到大黄集广插站見了东学。三个人放开情怀侃了好长時间。午饭时还喝了酒作了诗，大群的一首诗，写自己上次投亲遭冷迂的，至今犹记：    

                 晨风晚月百里余

                 傍村投亲遭冷迂

                 幸喜路旁一石窑

                 寒衣枵腹臥湿地

我和东学祝他这次投亲千万别似上次，又凑足了十元钱让其帶上，然后送至公路边目送他上车而去，从此不曾見面。

     转眼过了很多年，大约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这時我在乡下已混得不错了，经常到县里参加会议。有次在县招待所大门前偶迂大群，相見甚欢，有久别重逢之感。今非昔比，他衣帽也整齐了，脸色也和泛了，热情地引我到市中派出所对过的一所小院里。院子不大，挺洁静温磬，还有几竿翠竹平添一翻生气。一个年青女子，衣着时尚，颇有些风韵，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利落得体地让坐，倒茶。经介绍方知是大群的新夫人。我不由惊喜地感叹，看來老同学真的時來运转了。

      大群坚持留我吃饭，独自上街买菜去了。女子知我不是外人，`话也多起來。从她口中知道大群有了工作，在很远的一个煤矿上班，现休班在家。又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后，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丈夫的诸多不是來。听來听去无非是只顾看书，不会生活之类。我下意识地往桌子上一瞅，果然几夲大部头的书历历在目。一夲正打开在读的，正是巴尔札克的《高老头》一一这時我脑海中迅速闪现一个印象，大群读书之多之勤苦令人惊叹，又特爱读外国名著，有些精彩段落甚至能背诵；虽不善言辞，可文章十分了得，在和对手笔墨辩论時，引经俱典，惶惶大论，令对方难以招架。其文風遒劲，初辩时如溪水激湍，继之江诃奔腾，再下去汪洋恣肆。那真叫个痛快！一一于是便劝女子说，大群我了解，老实夲份，吃过苦，是可依靠的人，学问特别好。不料她听后脸色顿時沉了下來，不无生气地反唇相讥一句："学问好有什么用！″一時弄得我无言以对。

     饭后，大群又送我到招待所的房间，两人又聊了起來。我夸他艳福不浅，劝他珍惜这次婚姻，改变一下自已，不要整日看书了，好好和人家过日子吧。他似乎猜到了女子对我说的话，叹了口气，说此女没文化只会玩，和她不是一路人。然后又凑上來低声对我说：身体垮了，连精液都沒有了，满足不了她。我听了这话，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來，知道这绝对和他这几年痛苦的经历及艰辛的生活有关。

     那次以后，每逢进城开会便去大群那坐会儿。每次去時，都是大群在看书，女的便唠叨。有一次我刚进屋，看到正在刷牙的女子，随手将满嘴的牙膏沬子抹了大群一脸，大群对我笑了笑，嘟嚷了一句：这娘们!我不知这是秀恩爱还是恶作剧；还有一次，在桌孑上看到一张明信片，监獄里來的，落款马俊明，忙看了一眼。信中说的是当年马付主任在成武给大群打了套家俱，现在厂家催款，如何应付之事。但最后一句话倒令人刮目相看，说我的问题不用担心，历史终将还我以公正云云。我心想，一入铁窗文彩便增，已非昔日的水平，不再“众目堂堂"了。这是我对这位老兄唯一的一点好感；直到最后一次去大群家，他告诉我假期已满，三五天去上班。这之后我便没再去过。

     不知又过了多长時间，突然有一天，也是到城里公干，在街上碰到一位同学告诉我：史大群不在了！震惊之余忙去招待所打了几个电话，消息得到证实。我心中顿时一片失落，下午的会议也不知讲的什么。晚饭后，我不由自主地又走近那座小院一一市中派出所对面的、我多次去过的、充满同学情谊的小院。昏黄的路灯下，果然大门紧锁；院内一片沉寂；只闻竹叶风动，瑟瑟发声。我身上似乎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回到住地的房间。

      坐在房间的沙发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和大群的見面犹如昨日，其音容举止犹荧绕脑海；而今却天人相隔，永不再见。堪叹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同时也意识到，我和大群的缘份从此走到了尽头。

     文后寄语：

    史大群是我们这代从悲壮的历史中走來的代表。願他在天堂无忧。

                        2018，8，18

    

英雄每蹙额，

志士行路难。

欲将数行泪，

一洒问苍天！

一一悼大群

身有傲世骨，

腹藏锦绣文。

天地阴阳隔，

文章日月存。

尘凡难再见，

犹是梦中人。

一一悼大群(二)

生前常晤君，

月下细论文。

高山流水意，

青松翠柏心。

黄鹤去不返，

世间少知音。

一一悼大群(三)

敢踏荆棘路，

力拒虎狼群。

一笑不惜身，

去留两昆仑。

一一悼大群(四)

逝者身已去，

风骨世间存。

群友同声悼，

天地发悲音。

挥我风云笔，

写出悲凄文。

天国无忧处，

安尔忠烈魂。

一一悼大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