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作者:孙惠君. 憧憬</p> <p>刊头题字:王殿峰. 伊陽</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怀旧》11. 下乡. 满腔热血</b></p> <p> “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这是当年人民日报的首版大标题。我们正在学校复课闹革命。复课是假,闹革命是真。</p><p> 紧跟党中央,紧跟毛主席,电台,报纸发出声音,全国上下一片沸腾。我们上街喊口号,游行。把毛主席语录编成歌曲高唱:“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子女送到乡下去。”我们同龄人对这些话,一定不陌生。</p><p> 当年下乡也是分档次的。大城市,重点校,多数都去生产建设兵团,其次就是国营农场(劳改农场),再其次就是农村了。我是汤原县四中的(在鹤立镇),无疑就是去农村了。</p><p> 我一点儿也不犹豫,立刻报名下乡插队。</p><p> 家长们都不放心啊!可是说不听啊,若劝阻有过激行动,那就是反革命。</p><p> 我姐偷偷地把我家的户口藏起来了。后来我知道是藏在墙上挂的大镜子后面,还用纸给糊到镜子背面了,那让我上哪儿找去呀!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我爸还说,咱家户口丢了,上次用就没找到。</p><p> 我和镇革委会说户口的事儿,回答我:你先去吧,户口可后迁。</p><p> 我插队到距鹤立镇30里地的半截河,插那个生产队的有我校的十几个知青,还有一个带队的老师也同我们一起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老师不迁户口,是临时的。</p><p> “呆子、二流子”,这两个名词,在这个生产队我是真对上号了。我们是十一月下乡的,是农闲时节。社员里有几个男青年,整天跟着我们,我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我们打水,他们就跟到井边,去商店,他们就跟着进商店,更为甚者,我们去厕所,他们也跟到厕所旁。农村的厕所是室外的,用草围起来的,围墙不高,只有蹲下去外面才看不到人。你说有一帮呆子、二流子围着怎么用厕呀?我们只好女生集体上厕所。</p><p> 因为是农闲,白天和社员学习毛主席著作,给他们表演节目,晚上知青也经常组织学习。</p><p> 女生我有两个好伙伴儿,文革一派的,我们三人形影不离。我们身穿绿军装,来时背行李像解放军那样,捆行李的带子上还插了个乐器,秦琴、月琴,我们三人都有。确实挺显眼。开始被围观,还没觉得咋样,可围的如此紧密,如此完全彻底,我们就受不了了。</p><p> 有一天,我们带队老师通知晚上开会,男生参加,女生不参加。为什么?从来开会都是全体知青啊?</p><p> 晚上,我们几个女生就偷偷地跑到男寝室窗下偷听。那时农村的窗户没有玻璃,用的是厚纸糊的,上面刷油,白天也就算亮堂,不透明。</p><p> 我们听到屋里老师领着男知青批判那几个二流子的对话:</p><p> “你们为什么总跟着女知青?”</p><p> “我稀罕(喜欢)她们。”</p><p> “你们这就是耍流氓!你们在一起都议论啥了?必须交代!否则,明天就把你们送到大队革委会,告你们耍流氓!”</p><p> ”我们也没说啥,我就是说那个女的那对双眼皮就值2000元,……,”</p><p> 我们听不下去了,都跑回宿舍,心里砰砰乱跳,那种受到侮辱的气愤真是难以忍受,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商量,马上过年了,放假回家再说,再想办法。</p><p> 年后,我把这些事告诉我姨了。我有俩个姨在佳木斯,她俩说,你那环境太危险了,不能再去了,幸好没迁户口。咱们去兵团或农场吧。</p><p> 四姨找她的高中同学(当时是中学校长),就把我算他们学校的学生,报名到兵团去。我可高兴了,因为那是知青最好的去处,就像现在的高考一本院校一样。</p><p> 正好”明天”就走最后一批。</p><p> 我来不及回鹤立了,四姨就赶紧准备行李,第二天送我到火车站。</p><p> 佳木斯火车站,“知青专列”已停在第一站台,知青队伍浩浩荡荡排队上车。车门有人查人数,不要车票,但看介绍信,人家都是集体介绍信,我算散兵,最后轮到我,看了我的介绍信,那人说:你这缺一个公章,就是接收单位的公章。</p><p> 我四姨傻眼了,接收单位是农场啊,人家成批走的一定是集体办的接收了。</p><p> 车站的广播里已响起了开车音乐,列车慢慢地启动,车里的知青和站台的家长挥手告别,还有流泪的。</p><p> 列车开走了,我身背个小行李,手提个网兜,里面装的是脸盆和牙具,望着列车开的方向,呆呆地立在站台上。</p><p> “惠君,别着急,咱们再想办法。” 说完,拉着我向“出口”走去。</p><p> 去兵团是没戏了,最后一批都走了。可还有农场啊!当时知青下乡都愿意去农场,兵团也是去农场,因为那里开工资,有人管理,农村是记工分,没人管理呀。</p><p> 一打听,佳木斯去劳改农场的还有最后一批,是去鹤立河农场,大约一个月后。</p><p> 要接收单位盖章,就得找鹤立河农场啊!怎么办呢?</p><p> 1969年是文革后期,两派斗争还没有彻底平息,各单位都有解放军支左,叫军代表,军代表很有权利,鹤立河农场也有军代表。</p><p> 我四姨夫是现役军人,在西藏军区多年。我四姨有军属证明。</p><p> 四姨去了鹤立河农场找到了军代表,说:“丈夫参军多年,外甥女一直帮我干家务活,如今下乡,鹤立河农场距我家较近,望能接收。”</p><p> 军人的心好像都是相通的。很快,接收公章盖好了。</p><p> 如愿以偿了。</p> <p> 1969年3月12号,我同佳木斯知青一行,兴高采烈地登上火车,开往鹤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天换地去了!</p><p> 鹤立河农场九分场距鹤立30里,路过四分场。从四分场去九分场有八里路的山坡,山坡比较陡,陡的自行车下山不能骑,一般手闸都不管用。后来我们试过,摔得很惨。</p><p> 我们知青坐的是敞篷汽车,因为是上山,速度有点儿慢。</p><p>是土路,不平,颠簸厉害,灰尘挺大。路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不见人烟。</p><p> 看到九分场了,低矮的几栋房子,并不集中。</p><p> 在我们之前,鹤岗知青已经到这里了。几个月后,又来了杭州、宁波的知青。</p><p> 贫下中农(农场干部)和先来的知青很多人敲锣打鼓,这比去农村可强多了,去农村是被围观,来农场是被夹道欢迎,心里热乎乎的。</p><p> 憧憬 2019.11.4. 长春.</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怀旧》12. 爱情的砝码</b></p> <p> 过年了,我和殿阁互相问候。我想起小时候一件事儿,讲给他了。</p><p> 我小学,我姐初中,那时候过元旦同学们都互送贺年片。贺年片一角钱一叠,十张,选择要好的同学互送。另外,有的日记本里面也有图片插页,我们也撕下来当贺年片用。</p><p> 那年,送完贺年片剩了一张插页,我和姐姐商量,这张送给咱爸吧。由我姐来写贺词:</p><p> “亲爱的爸爸,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p><p> 落款是:女儿惠新,惠君。</p><p> 后来,我俩发现了这张贺年片,上面还有爸爸写的字:</p><p> “我的可爱的两个小宝宝,真是动人,我一定很好的爱抚你们,以报答你们泉下的母亲。”</p><p> 我和姐姐看见了,姐姐说,咱俩把这卡片放起来,以后一旦爸对咱不好了,咱就拿出来给他看。</p><p> 因为当时我们家四口人,我俩和爸爸,还有继母。</p> <p> 卡片里,爸爸用的是“报答”,这表达的是爸爸对妈妈的感激,深爱,思念之情啊!所以要爱抚他们的小宝宝。可是他的“两个可爱的小宝宝”实在是太小了,她们感觉到了父爱的宝贵,生怕丢失了,就把这张贺卡当成“父爱的证据”了,一旦父爱丢了,保留卡片,有”秋后算账”的架势。</p><p> 我在信里和殿阁谈论着。</p><p> 他回信时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p><p> 我们小时候经历了自然灾害的年代,挨饿呀,尤其是农村。那时,他家只有他父亲一人是城镇户口,吃供应粮,其余人都是农村户口,每人每天三两皮粮。</p><p> 殿阁和他的老叔在同一所学校,离家四、五里路。早晨,他妈妈给他俩每人准备一个干粮,就是玉米面加一些野菜蒸的那种窝窝头,还有野菜汤。他俩就蹲在锅台前吃完了就走。老叔吃完就上学去了。殿阁呢,他把菜汤喝了,把干粮用碗扣起来放在锅台上,也去上学了。他说:“我在学校是坐着听课,妈妈得干活呀。”</p><p> 他平淡地叙述着,我激动地品读着。</p><p> 我的一个高中闺蜜给我讲过她弟弟,她说:“弟弟对我妈说,妈,我哪都能孝顺你,就是嘴不能。”是她弟弟上小学的时候。</p><p> 当时殿阁也是小学生,他能,他哪里都能孝顺母亲。</p><p> 我激动了,我在我们爱情的天平上,又添了一枚砝码。</p><p> 就这样,一枚砝码一枚砝码地添加着,我们的爱情沉甸甸了。</p><p> 憧憬. 2019.11.2. 长春.</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怀旧》13. 九分场的故事</b></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一 、悬梁</b></p> <p> 紧张的艰苦的农场生活,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枯燥,而且干活还热火朝天呢?我觉得应该是“政治”,是“运动”,也可以说是毛泽东思想。当时天天学习毛主席语录,斗私批修,谈心,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p><p> 不过,也有搞得过左的时候。</p><p> 连队里,经常搞大批判。批啥呀?批谁呀?</p><p> 有一佳木斯男知青,温伟英,他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可能是不太听某些知青干部的指挥吧,常违反纪律。批判对象由大家“选举”,有一次就把他给”选”上了。是站到前面大家发言那种。可没过几天,他成了救人英雄。</p><p> 那天,一个鹤岗女知青,在三连养鸡房上吊了。人都吊上去了,才被发现,发现她这人大喊快来人那!这事儿正让温伟英赶上了,他很有经验,制止想用刀割断绳子的知青。他把这个上吊的人抱起来,让别人帮助慢慢地结绳扣,然后再慢慢地把她放到地上,她终于喘上来一口气,活了过来。温伟英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听人说,那天温伟英若不在场,知青们一定会把绳子割断,那她就没命了。</p><p> 知青上吊,当时对农场来说,是天大的事!九分场领导、指导员、连长们都慌乱极了。调查原因吧。</p><p> 这个当事人还迷迷糊糊,不睁眼不说话,可她写的遗书摆在明显的位置。</p><p> “爸爸妈妈,我死了你们不要找领导,也不要找这找那,是我自己想死的,谁都不怨,…… ”这是最关键的话呀。然后她就写,因为她干活儿干不动,总跟不上别人,等等。</p><p> 原来头一天晚上的斗私批修班会,大家给她提意见了,说她拈轻怕重。</p><p> 后来才知道,她心脏有毛病。她心率过速。</p><p> 从此,那种批判啊,斗私批修啊,少了很多。这个女知青也不让她干重活了,就在家烧烧炕,喂喂鸡什么的。烧炕不用她去弄柴,喂鸡不用她剁鸡食。</p><p> 领导很重视这件事儿,大会上还表扬她明事理,并告诉大家,谁也不许再议论这件事,也不要多看她一眼,最好是绕着走。这么要求大家,就是怕她难为情呗。</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二、断腕</b></p> <p> 喂牲口的草要先用铡刀把草切成一段儿一段儿的。三连有个半自动铡草机,人工续草,刀自动铡。有个女知青看着挺好玩儿,其实铡草的活儿和她没关系,她就想试试。结果她续草时就把手绞里了。铡刀只切断她的骨头,皮肉还连着,她抽不出手来,铡草机还自动铡着,一男生听到叫声,很迅速地抱住她的腰,硬是把她拽起来了,结果身、手两处了,她的左手从手腕处断掉了。</p><p> 分场先召开班长以上干部会,连长拿出一个用大手绢做包皮儿的包裹,打开,啊!真吓人啊!大家都叫了起来。那是一只大手,怎么那么大呀?手指头粗粗的,好像清洗过了,白白的,这只手好像是被切了三,四下,断节处都对好平放在桌子上,比正常的手大一大圈。</p><p> 老连长声泪俱下,“我们对不起这名知青啊,对不起她的父母,呜呜呜,……,”老连长说不下去了。</p><p> 全屋里的人都哭起来。</p><p> 之后,全分场开始安全教育,进行了好几天。</p><p> 这女知青是佳木斯的,她很坚强。她是工伤,后来单位给她接了假肢。左手残了,右手什么活都不耽误,我们一起上厕所,她解裤带,系裤带比我们都快都利索。再后来,知青基本都返城了,她的关系一直留在农场。她也结婚生子了,有个幸福的四口之家。这是以后九分场知青聚会时大家知道的。</p> <p><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三、失火</b></p> <p> 从知青进分场,干部也增加了,一些机构都齐全了。商店,学校,被服厂,卫生所,都有了。学校适龄儿童(小学)有40几个孩子。我被调到学校了。我就不属于农田连了,属于后勤的,分场直属连队。我的住处也从大炕搬到后勤小宿舍。小宿舍共有5个知青,三个老师,还有一个商店店员,和一个卫生所的护士。</p><p> 后勤人员每天晚上都到场部办公室学习。去学习前,我们把灶坑填满柴火点着了,这样开会学习回来就钻进热被窝,可舒服了。小炕住我们五人有点儿挤,屋地和炕一般大,屋里没火墙,就更不用说暖气了。取暖就靠火炕。我们烧炕时就把炕头的两人地方的褥子掀起来,或用两根挺长的木棍把被褥支起来,这样炕上的温度就传到屋内了。</p><p> 那天,我们同往常一样,往灶坑填柴火,可能是填多了,而且忘记把炕头的被子掀起来了,就匆匆的去开会学习了。我们都争取不迟到。偏偏赶上那天传达文件,开会时间长了点儿,当散会我们出门时,一眼就看到我们的宿舍房顶冒烟。宿舍距办公室就一道之隔。失火了!</p><p> 连长跑到最前面,我们紧跟,到房前我们本能地想进屋抢东西,“谁都不要动!”连长一声吼,就把我们都钉在了原地。</p><p> 屋顶的烟在扩散,整个房顶都冒烟了!瞬间,比闪电还快,烟一下子都变成大火了!整个房顶就是一片火海。九分场缺水呀!人们只能是捶胸顿足地在那观望。我有一个小纸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我的鞋,一年四季的鞋,有四、五双,其中有一双新水靴,还一次没穿呢,黑的,亮亮的,我可喜欢了。这个纸箱子就放在外屋门口靠墙处,我只要开开门,只往屋里迈一步就能把它拽出来,可是,连长不让啊!</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三间茅草房,房盖上的草,就是一堆干柴,越烧越旺。我们宿舍住的是一间半,另外那一间半是分场装的杂物。和我们房子紧挨着的房子是商店和商店的仓库。风向正好往那边刮,人们提心吊胆地看着。我头一次目睹房子被烧落架的场面,这个大火堆一下子就落到地上了,这时,手拿扫把、铁锹、麻袋的全场职工都拥上来了,原来,领导已经组织灭火队伍了。哦,没水灭火,还可以这样打火,也能把火打灭呀。</p><p class="ql-block"> 进现场,谁都能看出,火是因为被褥被烧着了然后蔓延整个屋里的物品最后火上房了。我那个装鞋的纸箱子也没有幸免,它好像是被掉下来的火棍砸到上面引燃的。因为刚落架的时候连长不让我们进啊,都等到不再掉东西了才让进。</p><p class="ql-block"> 看自己的衣物,有的已成灰烬,有的糊了吧区的都变形了。</p><p class="ql-block"> “看!我的饭票没烧!”突然,鹤岗知青李桂珠尖叫着。她有个衣服包,里面的衣服都烧糊了,当她摸衣兜时,钱夹里的饭票还完好。</p><p class="ql-block"> “咦!我的日记本没烧”,……接连兴奋的喊声,一句接一句。我们都有兴奋,我的兴奋是,我还没织好的毛衣只烧了一只袖子,这添点儿线再重织呗!我们就像找宝一样兴奋着。 </p><p class="ql-block"> 这时,老连长哈哈大笑:“好啊!遇到困难挫折你们不哭鼻子,你们都是毛主席的好战士!”他接着说:“简单收拾收拾就行了,明天再说,都休息吧。”因为那时已经深夜。</p><p class="ql-block"> 休息,去哪儿睡觉呢?</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有自己的好伙伴儿,在各个连队,那就两人一个被窝呗!我们又不是没这样睡过。</p><p class="ql-block"> 这次火灾,我们五人损失惨重,都变成了彻底的无产阶级。但是,我们谁都没申请补助,哪怕是给我们免费发点儿粮票之类的。因为粮食定量,丢失的部分我们也没吃呀!但是,我们谁都没说,连想法都没有。我们心里还在愧疚呢,是我们给国家造成了损失。</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当时知青的觉悟吧。</p><p class="ql-block"> 说觉悟,干部们,连长们的觉悟更高。</p><p class="ql-block"> 鹤立河农场当年建场就两类人:退伍官兵和劳改就业人员。现在就叫干部和工人。</p><p class="ql-block"> 这些干部,他们是战争年代参军,经历枪林弹雨,解放了,新中国成立了,他们响应毛主席号召,到这里来开发北大荒。他们来时,这里的条件比我们来时可艰苦多了。他们没念过书,没有文化,我们写出的发言稿照念都念不流利。但他们忠于党忠于革命事业,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就把我们知青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百般呵护。这就是他们的觉悟。</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品格无时不在影响着我们。我们和他们情真意浓。</p><p class="ql-block"> 后来聚会时,我们发现一件事儿,当年九分场一女知青对老连长改称呼了,由连长改为继父了。原来这个女知青的父亲去世了,老连长又丧偶,她就把妈妈介绍给老连长了。若情不真意不浓,她能当妈妈和老连长的介绍人吗?</p><p class="ql-block"> 憧憬 2019.10.31. 长春.</p> <p><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怀旧》14. 返城. 各奔他乡</b></p> <p> 被政治空气包围着,就容易激动和冲动。为了号召知青在农场扎根,大会上,领导曾慷慨激昂地喊出口号:选好坟茔地,扎根边疆一辈子!</p><p> 我们最小的十五、六岁,最大的二十几岁,都算是一群孩子,面对艰苦的条件,紧张的劳动和学习,也都像玩儿似的,打发着岁月。</p><p> 知青都是按部队编制,什么都跟部队学。远道知青每年有一次探亲假。我们佳木斯、鹤岗的平时休息日就可以回家,没有探亲假的说法。</p><p>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南方知青可以探家了。</p><p> 当时的政治环境是“抓革命,促生产”,口号是快马加鞭,把失去的时间夺回来。可是,城市里那些工厂,企业都严重缺编。当年各种原因留在城里没下乡的学生,都上班了,那时是人选单位,而不是单位选人啊!</p><p> 探家归来的,各有感受。</p><p> 我们也抓革命,促生产,也想快马加鞭,可是我们没马也没有鞭。农场很穷,小麦抢收季节,九分场都没抢到一台康麦音,还是我们用镰刀一刀一刀割的。</p><p> 我们仍然是缺水,用水还是去大井摇20多下辘轳提上一桶水,而且还常常排队。</p><p> 尤其是医疗条件很差,可以说没有医疗条件。一个卫生所,一个大夫(农场职工),一个护士(知青),没什么设备。人人都清楚,若有急病,抢救是有困难的。</p><p> 面对这些实际问题,我们来时的满腔热血有点儿降温了。</p><p> 我呢,常回鹤立,这些实际情况,当然看在眼里。和我一起去农村的另两个伙伴儿,她俩都有工作了,一个在商店,一个在医院(后来成了中医大夫,直到退休)。当时我们三个从农村回家过年,她们也没回去。她们和我一样户口也丢了,也没落户到农村去。</p><p>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指定是家长们串联了,要不怎么能那么巧,同一时间都丢户口本呢?后来又都找到了。就是串联了也不会承认的,因为那是抵抗运动啊。或许他们是不谋而合吧。</p><p> 文革后期,干部都到指定地方参加学习班,都叫“蹲牛棚”,不久就一个一个地从“牛棚”解放出来分配工作了。我爸爸被分配到安置办,就是往各缺人单位安排人员。哪个单位都缺人,可是安置谁呀?没人可以安置,都下乡了呀。</p><p> 爸爸说我不听话。爸爸对我的评价是:主意正,不听劝,碰南墙也不回头,是个叛逆。其实爸爸说的有点儿对。当时,我真不后悔,因为是我自己选择的,后悔就意味着背叛,我不会背叛我自己的。他们工作怎么了?我也有工作,也有工资,艰苦点算个啥啊。</p><p> 其实,对我有影响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大学招生,虽然是鼓舞,振奋,但更多的是打击,失落。那个“欢送韩树志赴新北大”的大会横幅总在我脑子里闪现,挥之不去。</p><p> 考大学,是我自幼的理想,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理想越来越强烈。我热爱学习,只要有老师教,我觉得都能学会。还记得小学时,老师让写作文,作文题目是:“我最高兴的事儿”,我写的是:“当考完试发表分数的时候我最高兴”,我那篇作文老师还在班里念了呢。</p><p> 上大学是我的追求。才读完高一就没书念了,停了五、六年,可算大学招生了,可是入学条件是免试,推荐!单位推荐!</p><p> 农场这些来自各大城市的知青,有很多是高干子弟,他们很棒,很有教养,只要近距离接触就能感觉到。他们不张扬,努力工作,学习。当年北海舰队副政委的儿子就在九分场。他们来农场时,爸爸妈妈都在“蹲牛棚”,如今一个一个都被解放出来工作了,他们仍然是身兼要职手握重权,那么被推荐上大学,我有竞争力吗?还有,农场干部和我父辈同样的年龄,他们的子女过去对重点大学是可望不可及的,如今呢,可以免试啊,推荐呗!那我的竞争力又在哪里?</p><p> 想到这些,我沉默了,心情也沉重了。</p><p> 我常回鹤立,夏天早晨2点多钟,天就蒙蒙亮了,从九分场走到家正好吃早饭。傍晚天黑前回到九分场。</p><p> 一次,我爸对我说:“林业局招工,你们农场干部有没有子女或亲属想来林业局的?你问问他们。”</p><p> 农场除了知青,还有一支队伍,就是家属生产队,叫他们“社员”,他们挣工分,不属于农场职工。知青算农场职工,他们也想进知青队伍,但进不来,因为没有编制。他们和我们一起干活儿。这些社员,多半都是来自农村,他们是投亲靠友来九分场的。其中就有场长的侄女和干事的外甥女。我把林业局招工的消息透露给她俩了。</p><p> 周末,分场干事对我说:</p><p> “明天带我去你家串个门吧。”</p><p> “好啊,我家欢迎。”我心里明白。</p><p> 干事和我一起去鹤立,就不用步行了。我俩搭坐分场的车半个多小时就到我家了。</p><p> 我爸热情招待了我的这位领导,他们喝酒聊天,我到厨房帮助忙活。吃完饭,干事就走了,临行时对我说:“你今天要想回去,就还坐来时那辆车,几点几点到农场鹤立办事处还找那个司机。”</p><p> 大约过了半个月左右吧,这位干事找我:“你家长给你办返城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可以走了。别声张。”</p><p> 我心里明白,这里有“交换”。另外让我别声张,那是怕影响呗,这事儿指定是动摇军心的。</p><p> 我真的没声张,只是悄悄告诉几个要好的朋友,她们都去过我家,以后再联系。</p><p> 我是自愿返城的,可是,如今走了,我还是恋恋不舍的。</p> <p> 回来后,我对爸爸说:“你既然蓄谋已久,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呀?”我爸说:“我怕你说我为革命绣地球,绝不当逃兵”啊。</p><p> 我返城算比较早的,后来陆续有人办返城。</p><p> 有一鹤岗知青,家里已给找好了工作单位,可农场就是不放,其实就是分场这关过不了。后来这个知青精神就出毛病了,大冬天穿内衣内裤往外跑,谁也制止不了,发高烧了。家里人来了一大帮,把分场领导的家给砸了,然后把人领回家了。打那以后,谁办返城都不那么卡了。</p><p> 鹤立河农场有一批精神失常的知青,有的家里领回去了,有的又给送回农场了,还有的家里压根就没往回领。农场就成立一个疗养院,这些人可能就永远呆在疗养院了。疗养院就在佳木斯火车站往东走,挺远的路,有一个院落,我同学告诉我的。</p><p> 没有几年,九分场的知青几乎都走了。剩下的是和农场干部子弟结婚的没走,我们说她们:嫁给农场了。</p><p> 也曾经,有的知青返城后待业,又返回农场,然后又返城了。</p><p> 20年后,九分场知青组织了“二十年回乡团”,开大客车,也是声势浩大地“回乡”。联系人和九分场老连长要求,到我们当年的大礼堂开会。</p><p> 当年,知青盖房子,先盖的知青宿舍,然后就盖的这个大礼堂。知青要求盖楼房,领导不同意,你说,农场有的是地方,干嘛盖楼啊,没自来水,没有暖气,楼房多不实用啊,可是当年知青热情高涨,像一群孩子缠着家长一样恳求着,领导没办法,就依了知青,盖楼可以,最高两层。</p><p> 二节楼的大礼堂就这样别开生面地诞生了。知青们在礼堂里开会,可兴奋了。</p><p> 可这次聚会要在礼堂活动,老连长说不行啊,当年的礼堂已经废了,去不得。知青不同意呀,那就把礼堂门前的空地儿做会场。</p><p> 那次去了好几百人大家都带塑料布铺到礼堂门前的空地上席坐,开会,吃饭,可我们发现,塑料布都被扎出一个一个的洞来,因为那片地已长满了蒿草,有手指粗,一人高,知青执意要在这里开会,老连长头一天才把这收拾出来,弄那些蒿草用的是镰刀还是推土机不知道,反正蒿草被割断的茬很尖很硬,扎的我们坐不稳。</p><p> 既然来了,一定得进礼堂看看呀。礼堂的外观就很不堪了,别说玻璃,就是窗户框子都没了,整个就是一个破房架子。那也上去看看吧。</p><p> 啊!真的是没地方下脚啊!闯入眼帘的除了粪便,还是粪便,满目沧桑,一片凄凉。这礼堂原来是小孩儿玩耍的天堂,后来,当厕所都不配了。</p><p> 那次聚会搞的挺隆重,还录了像。那时录像机不普遍。</p><p> 知青发言:</p><p> “我们身居城市,心系农场。”</p><p> 憧憬. 2019.11.6. 长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