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乡村（四）再忆门前那条河

秋水长天

再忆门前那条河

离乡卅年，频频回顾，难舍难弃。然而城镇化进程日渐加快，人们远离故乡的脚步日益急促。回望老屋，草木日深。年复一年，只有那旱河（水渠）水，寂寞地流向远方。

小桥常在，流水犹存，人家已荒废……

乡村的繁荣与美丽，已然远去。

——题记

　青山连绵，河水萦带。是逶迤小河，如玉带缠腰，装束了故乡卓约风姿。是盈盈水波，荡漾出故乡灵动的韵律。是蓝天，衬托飞燕的动人诗行；是青山，点染出美丽的田园画卷。

故乡最美的时期，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

土地包产到户，人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创造力，将所有的力，所有的劲都使向土地。土地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给予人们前所未有的回报。

因为有旱河，就有了长长宽宽的堤岸。土地分包到户，河堤也分划于人。家家编竹席，户户栽竹子。几年后，河堤就成了蜿蜒的绿色长城。河堤养着竹，竹林护着堤。水波微漾，竹影摇曳。

旱河不像河，像绿色的腰带，缠绕在连绵不绝的山腰间。堤上的翠竹，成株，成簇，成片，成林。雨后春笋，逐日而长，拔节成材。闲静时水中留影，风起时飒飒动声。

老家的竹林，从房前屋后，一直延伸到旱河边。竹林是鸡鸭们的运动场，也是孩子们的游乐园。公鸡林中追逐打鸣，母鸡带着鸡崽林中觅食。孩子们在林中打闹，玩着他们自制的或复制于别人的各种游戏。河里水声潺潺，河边笑声时闻。

　　

堤上肥沃的土里，种菜种瓜。春天栽下瓜秧，看着瓜苗一点点长大，瓜藤一寸寸延伸。仿佛一夜之间，架上满是绿绿的丝瓜藤、黄瓜藤、冬瓜藤，地上也擎着满地的南瓜叶。忽然一天清晨，你看见那草尖上的露珠摇摇欲坠，金色的南瓜花、黄色的冬瓜丝瓜花儿正对你笑啊笑。也许你会忍不住走过去，信手抚上花儿脸庞。却发现，她身后正藏着一个拇指儿大的冬瓜弟弟，他脸上那细细的绒毛正挠着你的手心——多么让人心动啊！

夏天，瓜们争相露了脸，长的圆的，大的小的，绿的白的，在翡翠似的绿叶间，一个个伸出头向你报数。南瓜藤都快伸到水里了，善解瓜意的主人在小河两岸间搭上一些竹竿，于是藤们毫不害羞地睡在了小河上方。不久，藤们搂藏不住了，那些拳头大的，碗口大的瓜们纷纷现了出来，垂了下来，在河水上方悠悠地荡着秋千。

故乡最美的季节，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你还记得春天的声音吗？最美春之声是田园之声。

黎明前首先听到的，一定是雄鸡的报晓声，就像一声长长的起床号。日出前鸟儿召开了歌唱比赛，仿佛赛歌会上的男女对唱，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婉转。当晨光穿过竹林，静静抚摸小河柔波，农家院子苏醒了——鸭们“嘎嘎嘎”扑向小河，鹅们伸着长长颈项，“哦——啊”地叫着殿后。鸡婆鸡崽一家子叽叽喳喳，围着主妇要吃食，不给绝不罢休。

男人们牵了牛，“叱叱”地吆喝着走向河边。女人们端了鸡食，“咕——咕——咕”地唤着鸡崽。小学生们刚起床，不断催着大人快点快点。

早饭后各司其职，孩子们互相喊着叫着，经过河上小桥，匆匆往学校赶。大人们都到了田里地里，各自忙活。男人扶着犁铧，“叱走叱走”，吆喝着牛们“踩沟”（犁田术语）。女人们在堤岸上忙着栽插瓜秧，搭设瓜架。院子终于安静了，偶有鸡鸣犬吠，伴着小河水从院子前缓缓流过。

你还记得春天的色彩吗？最美春之色一定是田园春色。

小河如带，田野如毯。

初春的田野，是一块绿白相间的大毯子。绿的是小麦，是油菜，是胡豆苗和豌豆苗。青油油的麦苗和灰绿灰绿的油菜苗，迅速占满整块旱地。胡豆呆在坡上，一个劲儿往上窜；豌豆种在土边，妖妖娆娆将藤挂在山坡边。

白的是冬水田，泥融水清，在太阳底下泛着粼粼水光，咕咕地冒着小水泡。田里的一人一牛走出一行行直线；空中飞翔的燕子织出一道道黑色的斜线。

小河水来了，分成一点点细流，在田埂缺口处哗哗流淌着。光阴就在这田野的沙漏中缓缓流逝。

　　仲春的田野，是一条以黄绿为主色调的彩色大毯子。

不用景点打卡，处处有田园美景。

田野的主角是油菜与小麦。油菜花开了，大片大片的菜花，黄得耀眼，香得熏人，吸引蜜蜂喧嚷个不停！小麦即将抽穗，油绿的麦田与金黄的菜花田错落有致，相映生辉。水稻田里已蓄满水，块块都像明亮的镜子，太阳底下闪着光，整个大地成了闪亮的彩色地毯。还有如粉的桃花，如雪的李花，猫眼似的胡豆花，蝴蝶似的豌豆花……也纷纷登场，粉妆上演。

小河，便在其间穿梭游走，蜿蜒向前。有了它，田野春色，更加生动更加迷人。

我怀念家乡，尤其怀念家乡春日的早晨。伴着鸟语花香，沐着晨风，听着新燕呢喃、小河絮语，清清爽爽地走在上学路上。绿的麦苗、黄的菜花，倒映在小河里，亦真亦幻，让人陶醉其间。走在河堤上，就是走在镜子前；走在田野间，就是走在图画中。我成了画中人，我成了画中景！

小河似带，萦绕在美丽的原野间。

小河是带，一头系着那美丽的家乡，一头久久缠绕在我的心间。

2020.3.21于广安

（注：文字原创，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