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清明时节,正是好天气,我们一家人驾车回阔别十年的故乡扫墓祭祖。</p><p>凉风习习,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畅通无阻。一路上留下我们的欢声笑语,想起年少时的艰难的求学路,感慨颇多:我们的故乡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那时到外地读书,凌晨两点多,爸爸就要举着火把带我们上路,摸索着走过弯弯曲曲山路,天刚蒙蒙亮,才到茫茫的渡口,“千里烟波,雾蔼沉沉楚天阔”.含着泪和爸爸告别,再摆渡过江才可以到达火车站,上学的时候正逢客运高峰期,爬火车难,在火车里当沙丁罐头鱼更是难上加难。而今,高速公路就从村口穿过,驾着私家车一路顺风,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便到了久违的故乡。</p><p>奶奶的坟墓就在那高高的山冈上。山风阵阵,带来了山野的气息。大哥谈起了奶奶,一九六0年,三年自然灾害,饿殍遍地,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饥荒,奶奶把自己嘴里的一点口粮省出来,给大哥吃,自己却熬不过那个春天就撒手西去了。大哥虔诚地跪在墓前,给奶奶点上了香烛,“奶奶,你在泉下安息吧,你的孙子圆了我的大学梦,现在毕业了,在四川支援灾区建设,奶奶你要保佑他平平安安!”。大哥聪明好学,可是因为生不逢时,在文化大革命中没有获得深造的机会,只好委屈地留守在这块黑土地上,他总是羡慕我们是时代的骄子,命运的宠儿。而如今,却让我们去羡慕他了,二哥调侃地说,“你现在的生活水平比市长还高啊,你看,你收入比我高,你有小车了,我连摩托车都没有;你住小别墅,我才住90多平方的单元房!全家你最腐败!”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凭着大哥的智慧,在家乡承包了大片的竹林,鱼塘,收入颇丰,后来他又不断学习蘑菇、花卉栽培技术,成为村里的致富带头人,现在国家实行三农政策,黑土地变成了金土地,大哥自豪地说,当初农民千方百计要农转非,现在城里人却绞尽脑汁把户口转到农村落户。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做为一代新农民,我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大声地说,‘我是农民了!’。看着一片片青翠的山林,碧绿的田野,年迈的父亲感叹他生不逢时,大跃进的时候,爸爸偷偷种在芦苇丛里的花生都开花了,还被造反派们连根拔去,生产队只允许个人栽10棵包菜,爸爸想投机采用密植的办法多栽了几棵,也被当做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割掉了。我们家的绵羊也是属于资本主义尾巴的,爸爸提心吊胆怕人家来割尾巴,连夜把它杀了,剖开腹部,看见肚子里还在蠕动的小羊羔,姐姐哭了,那只棉羊是姐姐养的,她还指望它生出一大群的小羊羔,卖了给我们缴学费呢。那时常常看见爸爸闷着头抽烟,看见我们七个兄弟姐妹嗷嗷待哺,爸爸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后来,包产到户,勤劳的爸爸喜笑颜开,开了很多的荒地,我们家的豆子、地瓜、稻谷把仓库堆满了,爸爸是一个好强的农民,在村里,爸爸第一个买收音机,第一个买上海牌手表,第一个买了凤凰牌自行车,第一个买了手扶拖拉机,到了八十年代,爸爸又是第一个买了电视机。印象最深的是,那时村里人把我们家挤得水泻不通,大家看《射雕英雄传》,每次要到电视上写着谢谢收看,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爸爸感叹地说,“要是我年轻二十岁,呵呵,我也会盖小别墅,买奔驰的。”我抢过爸爸的话题,说“爸爸再年轻二十岁,那就更潇洒浪漫了,你们看见爸爸和妈妈的婚纱照了吗?爸爸英姿勃勃,妈妈小鸟依人,谁也不相信他们是金婚呢!”小弟哈哈地笑着吟诵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哥拉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都八十了,就好好享清福,安度晚年吧,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我是老大,我就一把抓!”说着,他很潇洒地做了一个抓的动作。弟弟也毫不示弱,“我虽然是老小,我也可以一手举!”他昂首挺胸,高高举起有力的大手,那架势还有点像董存瑞舍身炸碉堡!二哥幽默地做孙悟空顽劣的鬼脸,把一根棍子在肩上一搭,定格,学着京剧的腔调:“那我就风雨一肩挑,一——肩——挑啦!”我们被逗得哈哈大笑,脚边的花草也笑得前仰后俯。</p><p>站在山巅,俯视着库区新镇。拔地而起的高楼在展开冲天的梦想;碧水荡漾,点点风帆飘荡着渔舟唱晚;禾苗茵茵,接天的碧浪酝酿着丰收的赞歌;蓝天白云,雨燕飞翔,摧春布谷向世界传播着希望之声……一位哲人说,天地玄机尽藏蚁动叶摇之间。而我看见,中国的崛起就在这灵动的山乡村野之间。</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