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春志

安南

庚子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恐。 人面不知随阳去，桃花依旧怨春风。 （散文·原载《湖北文学》2020.182期） ♥……………… 乍暖还寒。年前所感风寒，经连日吃药打针乃至输液还是须根未断，不得不带病过年。 年来了。一种叫作“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传染病，像瘟神一样接踵而至。当时我已在成都，除夕那天便打的赶赴亲戚预订的团年饭。 饭后走出酒店，天已黑。一路街市彩灯纷呈，人车无几，一座繁华都城，转眼间便沉寂得近乎像座死城。按往年除夕之夜，虽禁放鞭炮，但人们踩鸣气球还是此起彼伏的。 古时候传说有个独角怪兽叫“年”，极其凶残，每到腊月三十就出来祸害人畜，所以这晚家家燃放爆竹，震慑恶年。故而有了“过年关”一说。 看来，今春年关，难过。 这时间，疯狂毒魔已在大江南北肆虐横行，武汉首当其冲。据说，那里有许多人因染毒而生命垂危甚至已经丧命，城内几乎人人自危。 也就在这个时间，电视里的“春晚”一下子仿若没了声影，就连储备已久的“春节快乐，合家欢聚”也荡然无存了。包括那顿年饭，不但余味顿无，反倒生出些许余悸，因为成都也出现新冠病例，自此被困成都。若早知如此，成都我是断然不会来的。 亲情疫情孰轻孰重？生命的天平自有衡量。 而更大的问题是，自己还时不时地咳上两声。这下自疑其似便跟鬼影似的，在心头时隐时现。 每每一觉醒来，便又是电视又是微信地慌忙关注疫情。毒源、数据、隔离、封城、驰援……各种消息纷雪般铺天盖地，几乎充斥了整个昼夜视听。其间，我特别留意怎样区别新冠肺炎与普通感冒的信息。 有了。经反复对照，再经仔细检索近期行踪，结果毫无繁杂轨迹，更无陌生交际，且体不烧力不乏，于是自信暗生。 这时的自信似乎足可抗疫。 窗外天朗气清。绿枝摇曳、飞鸟啼鸣，如招似唤地铺展着一幅诱人春景。 可门是万万不能出了，舍去一春或将得来一生。不论是响应号召，还是贪生怕死，孤在家里总比武汉民众困苦于水火好之百倍。纵觉无聊至极也权当无恙之基，或许耐得住寂寞就躲得过毒魔。 况且电视手机反复提醒出门戴口罩。无奈一罩难求，也罢。门，不就是一副百毒难侵且经久耐用的口罩！同时还叫勤洗手，这一来，即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由自主地动辄洗之，像两三天里就养出洁癖来了。 屋外依然异常空寂，只有电视里持续不断地鼓角争鸣，各路军地白衣劲旅源源不断逆奔湖北，会战武汉，前赴后继地投身于一场没有硝烟却有牺牲的战争。 有人揣测：疫毒宿主是果子狸、蝙蝠、蛇…… 此战，莫非是场人兽之战？ 究竟谁先挑衅？网传说，有人面对野生动物只顾口味不顾敬畏。若果真如此，岂不是一人作恶全家遭殃！乃至于为之而付出的代价有增无已！ 而我首先琢磨起了蝙蝠。这个动物，川人之所以普遍称之为“燕老鼠”，多半是因其飞姿如燕、长相如鼠，而又昼伏夜出捕食蚊虫，所以人们既厌之又护之。另在传统民俗文化中，蝙蝠还寓有“福从天降”的意思，属吉祥之物。而这下蝙蝠是否真就成了罪魁祸首？所带疫毒到底有无狡猾过人之处？就不知究竟了。 相信科学。惟有科学不会制造冤案，迟早会破解谜团，揭示真相。 不过蝙蝠总背了个鼠名，这又遇上个鼠年。“汶川地震”也突发于鼠年春，这就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蹊跷了。 不管怎么说，网上所例的“庚子史难”，我总觉得巧合大于必然，“鼠年不吉”就更像玄说了，不过老鼠之精倒是不假。据说在动物界里，鼠的繁衍生存能力几乎强过所有禽兽，前趾为偶、后趾为奇也独一无二。难怪古代阴阳术士仅仅因其奇偶同体，便说鼠能纵跨阴阳，掌控乾坤。古人还依据动物活动规律，将老鼠排在了十二生肖之首，名曰子鼠。至于有些相关传说，不外乎都意在凸显其精。 其实庚子也好鼠年也罢，但凡人类生命尤其个体，在面临不期而遇的灾难时，何至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就要看时代的一粒灰落在谁的头上。于今我都感觉得到，在“汶川地震”中自己惨怆之重，是山。 也许是由于震灾后遗症，我突生臆想：假如这时再闹下地震，将我们置于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境地，那又会是怎样一副惨像呢？更何况还春寒料峭。 就这样东想西想地困在屋里已过七八天了。只不过再困仍旧子夜不过，不眠。这晚照常守着电视熬到午夜，忽然沙发微动、吊灯轻晃。显然，地震了！幸好地球像无意间抽了一下筋似的，一摇而过。 官方消息也快：2月3日00时05分，成都市龙泉区发生5.1级地震…… 跟着坊间段子手们快枪般连发不断： 大家稳住，不要中了病毒的调虎离山之计。 地震大省要有骨气，8级以下不要开腔——人家要笑。 …… 过后见微信里有武汉人说：成都人的风趣超过武汉人的幽默。 其实地震瞬间我却有过瞬间纠结：到底出不出门呢？ 此前几天，与一个朋友微聊过这一假如。地震当晚她就说我是乌鸦嘴。我说我应验了“墨菲定律”：怕啥来啥。 蛰居日子像钟表一样，周而复始。 这期间，各种微信碎片从早到晚就没消停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大多要么有点耸人视听，要么让人大失所望，久而久之就觉得看累了，看烦了。于是干脆再也不点不转，夜夜清屏，免得又占内存又伤神。除非有点品味的搞笑段子或视频，不妨看看转转，聊以乐己亦乐人，松弛松弛神经。 每日疫情，就只关注“东方新闻”和“新闻联播”了。随后便交替观看电视连续剧《特赦1959》与《新世界》。由此便有了一次自问自答：“啥时候，我们才获‘特赦’而走进疫后‘新世界’啊？”“莫虑，指日可待！” 至于周边疫情，小超每晚都会带回成都地区的准确数据。我从中得知，都江堰一直0记录。他的信息来源不容置疑。 小超供职于成都市某区卫健委，正月初三就提前上班，整日督导几大医院、汇总防疫信息，天天早出晚归。每次一进家门，老老少少几乎异口同声：先洗手！ 这一晚，我俩往往又会绕着疫情的这种现状、那个问题，论战一番。 不觉间，足不出户已过半月之久。虽一直不见拐点，但事态像是日渐好点，于是决意回家。正月二十晚，亲戚小何开车相送。掐指一算，闭关整整二十天终于走出房门，从蓉返程。 都市春夜依然灯火缤纷，街巷凄清。一路驶来直至上了成灌高速都畅通无阻，只在出成与进灌两个站口先后测了一下体温，便都无“疑”放行。 然而，都江堰防疫丝毫未松。新闻报道武汉抗疫仍在激战，不少白衣战士因被感染相继倒在了阵地前沿。 只因那一身的白，我想起了白求恩，和那篇感天动地的纪念。于是想给他们写点什么，哪怕一首诗。跟即便闭门造了起来，自以为像构建了一座高入云天的煌煌灯塔，且还用了不少金砖银瓦，却感觉一旦放在他们面前，那不过是条漂浮着陈枝滥叶的浅浅溪流。何况不知，那整日整夜都忙得汗流浃背、全神贯注地救人于生死之间的卫士们，谁看？谁又有时间、有精力来看？ 罢了。与其绞尽脑汁鼓捣文字，实不如静静地为他们，为湖北为武汉，也为至爱亲朋，祈福！ 前两天有个外地朋友在微信里很是感慨地给我说：你们都江堰疫情至今都还是0记录，真真是方净土福地！我近似自豪地回复道：这都承蒙李冰李聃造福于民、养身于民的千秋功德。 那天也只是与友随意聊聊而已，不过都江堰属低风险区倒是事实。或因如此，没过几天，只要天气一放晴，街上就有些车来人往了。 春天，毕竟是人间的春天！ 恍恍惚惚地就熬到仲春时节了。大地这才如梦方醒：气候回暖，万物复苏！ 当我第一次戴着口罩漫步于柏条河岸时，忽觉口罩像副道具，发见自由与幸福，源于随意吐纳，畅快呼吸。 进而笃信：百姓生活，终将如同古堰春水。 2020.3.18 图片源于网络若有涉权请告知删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