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居田园（二）

水冰月

图文：水冰月

手术后，我决定回婆家养伤，经历了长达半年之久的皮肉之痛，我终于明白了身心健康的重要性。故乡的原风景，美的让人心动。在大自然的调色盘中，你会觉得身心都是那么轻盈，仿佛盛开的菜花一丛，又如一缕徐徐而来的清风，你会发现即便飘渺却又如此真实的扎根在春天里，那种感觉自在、踏实、且从容。

——前言

【乡村记事】之四：天气预报极其不准确，昨天看到说今天温度二十度并且是大晴天，醒来，看到门口透进来的光弱弱的，灰灰的，我便知道，又是一个阴天。

走到院子里，发现小果果已经比我先一步起了床，奶声奶气的抱着奶瓶在院子里迈着小碎步跑着，屁股后面跟着她的跟屁虫毛毛。

老二早已做好了早餐，端上来一碗汤圆荷包蛋。特别喜欢这种就餐方式，大家你端一碗，我端一碗，或坐在桌子前，或站在院子边，或一边吃着一边溜达着，自在，随意，悠闲。只要你端着的食物是香甜的，美味的，滋养的。你认真吃着，吸溜着热气喝着汤，脚下的毛毛用它稚嫩的牙齿咬着你的裤脚呜呜呜的叫唤，你挑一筷子扔给它，它激动的追过去，小尾巴不停的打圈圈。花香鸟语的晨，人间烟火的暖，幸福而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刚撂下碗，就看到金华姐姐背着背篓进了院。“高辈子，你好些了没啊？”婆婆家在村子里辈分比较高，一把年纪的老人家都得叫我点啥，这里的高辈子就是对长辈的尊称了。金华姐姐论辈分该叫我婶婶，人家比我年长那么多，哪里受的住啊！所以，回村后我就是那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见到老人就喊老人家，见到比我大的就喊哥哥姐姐，这样我自己会少一些尴尬。

她把背篓取下来放在凳子上，拿出一袋子鸡蛋放在桌子上，对我说：“高辈子，农村没个啥，鸡蛋是自家的，你好好养伤。”我是那种外表铿锵，内心极容易被真情实意感动的人，总是面对这质朴的深情而变得举手无措，而又极其笨拙。

我双手合十一直说着谢谢，金华姐姐笑呵呵的说：“高辈子，别嫌弃哦，你这样就折煞我了。”

自从回村后，几乎每天都会收到乡亲们的深情厚谊，让我这个外乡的媳妇无言已报，情何以堪？我知道这些情谊都是因为婆婆家平时处事处的好。

公公赶场回来，买了菜苗，辣椒，茄子和番茄。来不及喝口水休息就开始栽种，他折了一块竹片作为标尺，提前灌好肥并盖着薄膜的土地已经肥沃的不得了，薄膜上蒸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珠，公公用竹片丈量着，一尺左右挖开一个洞，拿铲子挖一个窝，把菜苗种进去，然后浇上水等菜苗苏醒。

我趴在院边的栏杆上认真的看着数着：辣椒十棵，番茄十棵，茄子十棵。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

公公说，这三十棵菜已经够全家人吃的了，种多了也没用。我在菜园里溜达，目前长势最好的莴笋大概还有几十棵，包菜已经卷了心，那边墙根下的芹菜更是郁郁葱葱，蒜苗也有的在抽苔，韭菜更是餐桌上的家常菜。

娟儿一路小跑着去池塘里取鱼回来，她蹲在院子边上杀鱼，她一边用剪刀敲着鱼脑袋，一边一遍遍的重复着那句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多么可爱的画面，这孩子为了给我这个舅妈熬鱼汤，也是不得已对鱼下了手。

婆婆端着摘下来的莴笋叶子去屋后喂鸡鸭，打开那道木栅栏的门，便是一群嘎嘎嘎的鸭子迎上来，还有几只鸡和鹅，婆婆说：“你说种点菜多好，好的我们吃，pie（不好的）的给它们吃，一点儿都不浪费。”这样健康的循环，食物链一定是健康的。园里的菜，圈里的鸡，窝里的蛋，直到我们桌上的餐。

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优美，土地肥沃的村庄里，享受着大自然带给你的滋养，冷了，劈柴生炉取暖，饿了，摘菜烧火做饭，馋了，宰只鸡鸭炖汤，闲了，太阳下面喝茶聊天……

好多村民会问我：“高辈子，你回来习惯不？”“太习惯了，太喜欢了。”我回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欢，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轻松过，舒坦过，自由过，认真过。

我喜欢这简单的生活方式，我喜欢这纯朴的民土风情，我喜欢这山与水的和谐，我喜欢一家人的嘘寒问暖。

所以，内心常常会往里走，越走越近，近的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家乡，我很好，请勿念。

【乡村记事】之五：夜深了，摘了腰间的铠甲，躺在床上，四肢和躯干无比的松弛，这一刻的感觉像漂浮在空中，轻如鹅毛。

读几页《瓦尔登湖》，超哥发来视频邀请，浅聊几分钟，他每天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恢复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挂断电话本想早点儿睡，头脑却越发的清醒，翻出今天在村里溜达时拍的照片，竟然一个人也可以在寂静夜里激动，那五光十色的生活和岁月变成了满目的风景，我的心中仿佛有一只小鹿在奔腾，迈步在如此真实而美好的桃花源中，那曾经漂泊着的孤独的心，那曾经向往着远方的灵魂，那曾经的不可一世和热血沸腾，渐渐在这样质朴而低吟的真实中化成平静的力量，一步步走向村子的中央，我发觉我的精神骨架里有着最有力和最温暖的支撑。

婆婆家住在村口，往里走大概不到百米，就算是村中央了，村子里大概七八户人家，住的相对也比较集中，房前屋后开着各种鲜艳的花，新房和旧瓦，李花和桃花，老磨和新芽，让人有种穿越感，仿佛游走在故事里，但又确实是在现实中，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美景面前，我依然还是那个打马而来的女子，刹不住车，踩不住闸。有人喊我：“兄弟媳妇，来村里看看啊？”抬头一看是那个叫五哥哥的老人家。他的门前尤其美，梨花一树白，桃花艳如霞，明黄黄耀着眼的是油菜花，菜园子里也是蔬菜满园，房前屋后处处是景，美如画。

以往都是在村子里的马路上溜达，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到村里看看，春天的村里俨然一幅艳丽的山水画，美得让人窒息，大脑飞速运转，我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表达呢？这些年来，我也走过不少路，看过不少风景，可谓“八千里路云和月”，可没想到最美的风景就在故乡，这里的一切是安静的，不动声色的，有着岁月痕迹的，有着她的深沉和力量，默默地在春色里加深着自己的颜色，积蓄着能量，迎接着春天的花开和秋天的收获。

还想再走走，便听到老二在喊：“冰清啊，回来吃饭咯。”我迈下石阶，眼前一束光迎面而来，我回头再向村里看去，那金灿灿的村庄啊，那生命中最善良的时光啊，像此刻的天空一样明亮。走在夕阳的怀里，我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知足油然而生。

回到家，看到公婆两个老人家正在拔鸽子毛，公公一早就去山那边的村子里买鸽子，说鸽子营养价值高，买回来给我炖汤喝，谁知老人家白跑一趟，鸽子主人不在家，说好下午再去，于是，公公来回十几公里又跑了个二趟。

感恩的话当面也说不出来，面对两个老人，我只想说：“纯善如你们，做你们的儿媳，是何等的幸福啊！”

我每天都被爱与暖包围着，心性也逐渐圆润起来，懂得了人生的真正价值。经历多了，年龄长了，喜欢低眉，那黯淡的默默无声的陪伴，没有光泽却更加让人心动和心暖。

今天的记录很是散乱，但我就是想记录下来，有些事情不能忘也不敢忘，时光的磨砺中保持柔软的内心和恰当的温度，那才是人生该有的品。把每一天的碎片捡拾，风干成一枚永恒的春天别在衣襟上，慈悲喜舍，静定安详，对于余生而言，是敬重，也是圆满。

【乡村记事】之六：果然大自然的灵气和亲人的关爱是一剂良药，细细算了一下，今天是我手术后的第十八天。中午接到好友电话，她说每天看到我的状态都是那么的好，真心为我高兴。想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她整日陪着我，每天早上带来温热的燕窝给我喝，第一次手术的阴影面积太大，我煎熬太多，她也格外心疼我。这一次手术的前一晚，我整晚难以入睡，她打来电话叫了一声姐，我便泣不成声，泪流成河，她一直安慰我，鼓励我，我知道每每我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她总会说：“你不是别人，你就是我认定的姐。”

今天听到她的声音，我叫了一声妹妹，她便兴奋的说：“光听声音就知道你是轻松的。”是的，疼痛没了，身心不揪扯了，压在身上的大石头也落地了，春光这么好，我是真正的轻松了。腿脚利索，能吃能喝，脸和腰都逐渐圆润着。

我们约定两个月后回重庆来一次郑重的约，主题是，风雨过后，曾经的老鲁又回来了。

乡村的天气变化多端，昨天还是风雨有加，今日便是日丽风和，气温也高达23度，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的直射，背晒得发烫，脚面子也晒得发烫，这种感觉真的是美极了。

午睡起来，婆婆带着小果果去邻居家串门了。娟儿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抱着手机追剧，我像一位气定神闲的老者，沏了一杯咖啡，醒醒神，我准备继续到村里走走。

太阳渐渐西下，村庄在金色的余晖里也分外的有质感，棱棱角角，边边沿沿，都仿佛镶着金边。

走进村里，看到雪莲家的院子里有人在劳作，他们用竹枝搭着架，他们看到我就在喊：“高辈子，悠着点儿，日子还是有点儿浅。”我朝他们笑：“没事儿，天气好我出来看看。”院子里有几棵类似葡萄藤一样的植物，像一只大手舒展开来，向四方延伸着，枝条上隔几寸就有一小撮的枝叶促成一团。我问雪莲这是什么？她说是猕猴桃。生平第一次知道猕猴桃长成这样，我一直以为猕猴桃跟桃李杏苹果一样是长在树上，谁曾想它像葡萄一样长在藤上，也算是长了见识。

继续向前走，发现有两户人家正在盖新房，现在农村条件好了，家家有汽车，住房条件跟城里没啥两样。

说真的，我更迷恋老屋，我喜欢老屋特有的沧桑，每一片残瓦，每一个老木桩都承载着岁月的跌宕，在如今的村庄里，老屋越来越少，新房越来越多。村里的居民也没几个，老人孩子居多，多半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乡村愈加显得清静与平和。

我举着手机这里那里拍个不停，唤翠拎着一袋子胡豆向我走来：“一天家的拍拍拍，有个啥子好拍的嘛！”我停下来给她翻看我手机里的照片，“我的妈呀，我们村这么漂亮，一点儿不比你们城里差。”说着笑着露出一排大龅牙。我也笑：“村里太美了，城市比不上它。”她背对我向村里走去：“说些假话，还是你们城里好哦。”大嗓门在村子的上空回旋着，唤翠唤翠，这名字名副其实哦！我自己这样琢磨，边走边拍，边拍边笑，心里柔柔的，如这三月的风轻轻的舞动着。

折返的路上，竟然欣喜的发现，麦子都抽穗了，这边花谢，那边收获，土地赐予人类的永远都是享用不尽的粮食和蔬果。

夕阳马上就要落到山的那一边，猛一抬头，一群鸟雀扑棱棱的从头顶飞过，齐刷刷的驻足在了电线上，我停下脚步，与它们相望，彼此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束夕阳里，就这样劈面相逢了。它们用展翅的飞翔和啾啾啾的鸣唱歌唱着春天，就像我用眼睛去发现，用心灵去感知春天一样。

自然万物，都有各自的奔忙，生命便是走过一程山，淌过一程水，方才发现繁华已旧，岁月负累。经年的风，浮生的雨，都不如山水的洗礼。所以，关于灵魂是需要净化和涤荡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骨子里散发出浩浩荡荡的热情，我依然是个对生活有执着追求的女人。

想着念着，与自己语着：今天这遭，又没白走。如此这般就很好。

编后语：自2018年初，我开始专注于写日记，都收录在《捡拾光》栏目里。亲爱的朋友们，感谢你们这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和支持，我是如此平凡，又是如此幸运，感恩遇见，感恩这流年里的相逢。

以下文章都收录在《捡时光》栏目，敬请欣赏——

归居田园（一）

历经山河，人间仍然值得

人间四月，春已远

最动人处，是日常

三月，我的心是暖的

该珍惜的：妥善保管

该放下的：烟消雾散

该坚持的：心怀善暖

该忘记的：风清云淡

一路迎着光，向前……

文中图片均为华为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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