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同心 其利断金

翔子

2019年12月9日夜晚，和风云师傅驱车在从DFW机场回家的黑暗中，两人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昨天早上CIM (California International Marathon) 比赛还历历在目，师傅跑出2:50:14，不是他的个人最佳，但进入了世界50岁年龄组综合排名前5，太开心了！有个世界前5的师傅觉得腰杆硬啊！而我的3:35:51首马成绩未达到预定目标3:30:00，满满的遗憾。半马计时1:43:50、配速7:55分/迈。35公里处掉到8:14分/迈，如果能保持住这个配速，成绩将是3:31:10，还可以BQ 2021 (Boston Qualifying)。参考2020年，比3:35:00门线再快1:39、或3:33:21就可以获得参赛名额。但接下来的7.125公里继续一路下滑，40公里后掉到了10:29分/迈。

小伙伴们捉急地瞅着我在距离终点50米时双腿一软，晃晃悠悠地瘫倒地上。在成百上千人的加油声中又顽强地爬起来，以仰跑姿势、小碎步越过计时线。一小帅哥立即扶住了我，“Are you OK?”，而我却有气无力地一把抱住了他，“No, I am not OK!”，唯恐一松手就又跌回地上。

自2017年1月拜师跑步以来，第一年兴奋，第二年佛系，第三年一时冲动随大家报了这全马比赛。说好给师傅助阵来的，半途却把目标换成了BQ。波士顿马拉松是全球跑马人的嘉年盛宴和梦想殿堂，参加一次波马比赛是许多业余选手年复一年跑下去的精神支柱。每年约3万名额，除去专业运动员和以赞助换取的门票，其它人都按一年内的有效成绩排序。满足BQ线只是必要条件，分批次报名到最后一刻，组委会才能确定录取门限卡在哪一秒。众多成绩优秀的高水平选手们年年参赛，使得新人入围的成功率低过考取清华。CIM是北美没有报名成绩要求、而平均成绩仅次于波马的优质赛事，大多选手都怀揣着BQ的梦想而来。

脑中反复回旋着这3日之旅的片段，千里San Francisco飞渡，挥车Sacramento纵横，齐聚Airbnb大宅，加炭接风会友，赛道实地探路，赛日星夜启程，赛程艰辛撞墙，终点山呼海啸，赛后海鲜大餐，英雄无问西东。。。犹如一趟过山车，回归起点，也即归于宁静。

“报名4月4日的REVEL Mt Charleston下坡马吧，你一定能BQ，这也将是我的最后一场全马比赛。”师傅打破了静默。

“下坡马我一定去，但押宝它还是冒险，因为有人大PR (Personal Record 个人记录)，也有更多的好手跑崩了。春节后要回国出差，居无定所，三餐无常，担心又会状态尽毁。我想一鼓作气先跑完3月7日的Woodlands林城马，下坡马当备胎来双保险！”

“Woodlands邀请我当Elite精英选手，我本没计划去比赛，可以去私兔Pacer你。”

“这会影响你4周后的下坡马吗，那可是你很看重的纪念赛啊？”

“周末我总是要龙润 (Long Run) 的，加长一些！”

“好，就这么定了！”

从方向盘上分出手来 —— 握手+激动+感谢！当夜就报名了两个赛事，同时自己也梳理了失利的原因：

• 对于全马缺少敬畏之心，有浮躁、冒进的倾向。至爱我的上天不让我在自我膨胀中如一颗流星划过，冷静降温，潜心悟道，浴火重生
• 对于师傅过于依赖，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身的成长要靠自己去悉心洞察
• 关键的第8-12周出差，五周全程咳嗽不止，元气大伤，彻底休跑，所幸拍片确认心肺无损。作为第一个全马训练周期，仅靠最后6周突击的时间和储能都完全不足
• 3周前的18迈龙润以7:54分/迈配速，不吃不喝不停地飙出21.11迈。超距离、超配速、无补给的行为被师傅骂为自杀式训练，背离了龙润的初衷。近乎提前跑了一个全马比赛，体能消耗得不到恢复
• 赛前一天碳水化合物补充不够，饮水不足。因为忙于工作，集体购置的Naked饮料不但没有喝上一口，甚至事后都不识为何物
• 进入赛道太晚，远远排在了330官兔后面。为追上官兔，第一迈跑出了7:41分/迈配速，严重触犯了起跑要慢的戒律
• 平时没有养成补胶的习惯，20迈后出现撞墙还在纠结是否因为吃胶引起的，以至最后10迈捏着一包胶到终点都没有决心吃下
• 跑姿不正确，自己意识到撞墙后跑姿变形，但师傅找出相片，在半程处就已经明显后仰了

能够把病症总结出来，思想也就轻松了，逐项潜心改正。时隔一周，12月15日迎来了Dallas Marathon，本地最大的跑马盛事。我自告奋勇当了一次半马私兔，半马距离总是愉快的。受人涌泉之恩，唯有处处还以点滴相报。

12月23日正式开启了11周压缩版的Woodlands Marathon训练周期，师傅把CIM 18周训练计划的8-18周平移过来。恰好从上次休跑的8-12周重新开始，哪里跌进坑里就从哪里爬出来。同时增加了100米加速跑，温和、渐进地改善跑姿。

2020年新年伊始，第三届清华金牌勇士挑战赛如约而至，我已心静如水，不再一味地追逐里程和排名，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兼顾到就好。一月份挑战赛历时31天，我完成了485.24公里，3年冬季赛累计里程1503.45公里，今年组委会为连续三年获得金牌的32位选手颁发一枚冬季勇士赛钻石勇士奖牌。

达拉斯队员几进几出，我一根独苗把这座城市的名字守在了光荣榜上，它存在的意义远重于个人。今年冬季跑有质有量，扎扎实实地打好了基础。

因为多人移情别恋铁人三项，白石湖一起龙润的小伙伴渐少了。我把DASH的Schimelpfenig Library群跑线路从Legacy往西延伸到White Rock Creek，来回可达20迈以上，多一些坡也更接近实战。11周11个龙润，包括比赛日20迈以上的有6个，18迈3个，15迈1个，半马1个。平均每周60迈，最高76迈。万事俱备，最后两周却感觉峰值期又提前逝去，疲劳感袭来，是自己偷偷地加大了跑量所致。以为对自己狠一些就会多一份成算，实则不然，终究还是因为心虚、没自信。

3月5日我和师傅一同驱车前往Woodlands，休士顿北郊的一座美丽小城，以树林、植被和高尔夫闻名。师傅出差多日，昨晚提前飞了回来。3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一路上师傅再次事无巨细地传授经验一箩筐。我们的住处就在45号公路另一侧，离赛地只有一迈多。心思多了，居然一夜没有睡着，330的压力还是大！如果这次还跑不进，怎么跟师傅交代呢？坦诚自己又加量了吗？4周能够恢复吗？ 中途出差能不打乱吗？下坡马真能快5分钟以上吗？哪里再找一个不间断的18周训练周期呢。。。

Woodlands和CIM相比有几大劣势：

• CIM从山腰跑到城里有340尺的净落差；而Woodlands从终点回到起点，Minimum Elevation: 116 feet (35m)，Maximum Elevation: 206 feet (62m)
• CIM天气凉爽；一周前跑Cowtown牛镇马的队友已吐槽德州炎热，更南边的Woodlands要靠祈祷了
• CIM BQ率高，全马7500人，无半马；而Woodlands是全马几百人、半马几千人的小比赛，附近的选手往往会选择一月份、路况更平坦、今年刚升至全美第四的Houston Marathon
• CIM每5迈都提供能量胶GU；而Woodlands只有10.75迈和19.75迈两处
• CIM每5分钟都有官兔领跑；而Woodlands只有3只兔子300，315和330
• CIM全程封路；而Woodlands同向的车道时常只开放一条道比赛，另外的继续行车

师傅刚当过今年一月份Houston Marathon的300官兔，这330对他都算不上龙润，只是加长版的慢跑。师傅是清华同门导师的低我5级的师弟，这称呼来回转换还真烧脑。虽然平时嘻哈，但从会合后的第一刻起，他就一丝不苟，把Pacer完全当成本人的、一个严格意义的全马比赛来准备。从Taper、到饮食、到穿衣、到时间安排等细小环节，处处身体力行、潜移默化，我明白这也都是做给我看的，尽在不言中。师傅进清华非体育特长生，跑步只算业余爱好，细微之处昭示清华人一贯的严谨作风和科学态度。

3月7日4点起床，5点半出发，7点起跑。住处离赛地近，可以多睡一两个小时，但这福利完全没用上 —— 第二夜我又！没！睡！着！！！慢跑热身时就感到小腿酸胀和困乏。在等候区我们遇到了Sugar Land美女Wang Su和她Pacer的两位年轻男生，祝福他们都达标320，他们也祝我们330如愿以偿。赛前吃下自己的一包Honey Stinger Organic GEL，师傅叮嘱多带一包以防万一。我犹豫半晌，还是没带，唯恐这包胶会成为压倒我这骆驼的一根草。计划是在10.75迈处吃赛会的GU、同时多领一包到16迈再吃；然后到19.75迈处领一包，到21迈再吃。缜密无暇，不会有“万一”！出发时气温45ºF (7℃)，湿度72%，东风5mph，前半程顺风上坡，后半程逆风下坡。一个风轻云淡的阴天，开局不错！我了解自己6迈过后才会气息畅顺，所以不很担心这一段身体的感觉有些紧，保持住7:46分/迈配速。前方315的一队忽远忽近，后面330的一团再也没有逼近过我们。赛道按顺时针一个大圈，我跑在右侧，师傅并肩伴在左边。如遇到左拐弯，师傅减速，让我切内道并按大弧线通过。赛道大多出没在树林里，10米左右高的小坡也绵延不断，上坡让别人超，下坡再赶回来。

10.75迈处顺利取到两包GU，吃完一包不久就到达半马处，用时1:42:32，比CIM快1:18，配速7:49分/迈。师傅快速换算，“简单乘2是3:25:04，跑出330来BQ 335五分钟妥妥 ，323 NQ (New York Qualifying 纽约马拉松资格) 还差2:04。因为20迈后才是考验，必须平稳地保持到25迈，有劲就冲最后一迈。”如果要NQ现在就得提速，说好了不要冒进的，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15迈终于攀升到了赛程的最高点，接下来将会在逆风中下坡。

到16迈处，我吃下手中捏着的GU，没想到这第二包GU也成了最后一包。到20迈这段的7迈一直保持在7:29分/迈，已经追回了2分钟。可是说好的19.75迈处的GU供应站呢？这应该是和半马大部队汇合后共用的，但环顾四周了无踪影。10.75迈的第一个站有一长队志愿者举着不同款式的GU，我们不可能错过。认命了，估计半马人太多，把GU抢完后收档了，咱就再次无胶挺过最后10迈吧。幸好平时龙润我也不特别依赖胶，但心理上还是有了起伏，CIM最后10迈无胶挣扎的至暗时刻又袭上心头。稍有泄气，又怕撞墙，一分心就不由自主地减速了，把NQ的念想留到下坡马去吧。师傅不再和我平行跑来控制速度，而是提到5米前拉动我。但我不赶了，只想稳稳地守住330。最后阶段还是连续超越了几十人，是前面那波315跑崩了的。直到终点前十几米，我才发力追上师傅，同步冲线。

3:24:59是3:25:08核减了9秒后的最终官方成绩 —— 比我梦里奢望过的3:29:59快了整整五分钟！真是一场神奇而又戏剧性的比赛！

两人成绩也神同步，都是3:24:59，Negative Split（全马负分割、后半程比前半程快）5秒。我PR了10:52，BQ了10:01！师傅BQ了00:01！

Wang Su以3:20:04完赛，力助两小帅哥如愿BQ五分钟，明年4月19日第125届波马再见！

作为师傅的Guest，我俩一起被邀请进Elite精英选手的贵宾楼，享用香槟、饮料、水果、点心，同时观赏选手们冲刺撞线。师傅不忘给我点评，即使比我慢30多分钟，很多人的跑姿都比我正确！通过针对性的训练来改善跑姿、提高跑步效率，成绩还会有提升空间。

后记

3年前的同一赛事发生过一个超级大乌龙，摩托车警察带错路线，整场比赛被缩短了0.8英里，本可BQ的120人全被取消资格。完赛后我急忙查看Garmin表的记录，26.35迈！比26.22迈多出0.13迈 —— 不少，这才长吁了口气；不多，只有人少的比赛才能跑出如此近乎完美的距离。本届林城马有583男、300女共883名全马选手完赛，平均成绩分别为4:15:02和4:33:48，我们位居105-106，还有3021名半马选手完赛。合计不到4000人算小马赛事，但对于不足10万人的小城已是每年最大的盛事。回来继续备战4周后的下坡马，备胎的定位也明晰了，PR 2分钟NQ！受新型冠状病毒COVID-19影响，13日周五收到下坡马比赛取消的通知，Grandstream同日宣布WFH（在家上班）。随后全美上半年的马拉松比赛也都取消了，压轴完赛并BQ 2021又平添了些许幸运。

师傅以后将会专注短跑强项，争取在7月份多伦多的World Masters Athletics Champion赛事上、与全球同年龄组职业运动员的竞赛中获得800米奖牌！下坡马我们改报了11月14日的REVEL Big Bear，师傅的跑马比赛生涯也得以延长至少7个月。他还会继续跑马，但转向Pacer徒弟们，而我有幸已成了第一人！全马兔子同样体力消耗巨大，向师傅致以衷心感谢 ——

•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回程比去程快多了，油门踩下就到，师徒俩真切体会到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豪情。最后把师傅的一句有争议的名言送给跑步爱好者，“任何想BQ的人都能实现，只要按照一份合适的计划踏踏实实地训练”。你信吗？反正我信了，因为他过去的每一句“忽悠”在我身上都已经应验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