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石记（逸箫）

逸箫

斗石记

逸箫

1.

疫变之月，余日作一诗。多日无诗，诸友疑之。

无他，盖与石相斗也！

夫世间石者，宝石、玉石、矿石、砂石、奇石……名多质繁，形迥色异，皆出于天地。唯一石与众石不同，生于人。此石何谓？盖结石也。

结石生于人腹而非出于天地，是其异也。其或大或小，一遁形迹，二隐行影，三掩锋华，四藏其力，此其狡智也。

庚子仲春，一晚亥时，余正观时讯，左背忽发绞痛，冷汗遽出。疑结石祟，遽往医院诊之。

2.

至鹭岛中医院，寻急诊门入，遇电子拱门测温，过；二女持温仪枪守，再测，过；四护士前台高呼：“先来此测压。”

问曰：“有冀往史否？有冀亲至否？有旅冀邻否？有近邻隔离否？有疫症者同区否？"

俱答否。

测毕，过。

曰：“可往挂号候诊。"

非常时，且日晚，故问医者少。询知普诊需先挂号，隔日候诊，唯急诊有岗。见患者五六，或立或坐于诊室外，而医护值岗者有七八，口罩头盖，全副武装，丝毫不敢懈怠。

痛难忍，忽听呼吾名，走急入。医师依例问五大题，再递一表填签，后方询痛所痛由，皆据实以告。师曰：疑泌尿结石，先往拍片再诊。

余忍痛，由家人扶至二楼CT室拍片。拍毕，女医言：“半钟后，可取证。”

余坐外廊钢凳候，左腹背仍痛，不得行走。此时心滋恨者二：一曰疫毒，二曰结石。

何也？其一：疫毒肆虐二月，则吾困于宅中六旬，未得户外运动，未能与友往来，故石伺机囿结之；其二：结石乃吾生之养之，其不护主而痛之，致吾不食不寝，无乃不可恨乎？！

3.

得拍片，果为结石症。

医曰：“石小，毋须术，多喝水运动可也。”

吾问：“痛何如？”

医曰：“但多喝水运动可也。”

吾又问：“石如何？”

医曰：“但多喝水运动可也，致其自落。”

吾再问：“若其不落，何为？”

医曰：“若不落，则视大小，另处之。”

止痛针毕，无奈何，归宅。

翌日晨起，踱、行、走，交复之；黄昏再步行，痛微减。

入夜，余坐沙发，私语腹中石曰：“吾生汝养汝，汝痛吾，乃无愧乎？”

石不答。

余又曰：“吾猜汝或未必欲痛吾，得无奈乎？”

石不语。

余继曰：“吾不驱汝，汝勿痛吾，相缔和盟，可乎？”

石不应。

余忿曰：“汝真乃铁石心肠乎？”

石作不闻状，深藏余腹中。

吾度之，石固知其形小，吾体大，其可以小博大；其蜇伏，吾动行，其可以静制动；其居暗，吾处明，其不欲弃暗投明。吾虽费津舌，然不可移其位，动其形，撼其力，挫其志，故其一言不发，是其狡智也。

4.

一夜子时，背痛止，吾梦酣。忽一大石飘至吾枕边，窃语曰：“吾乃石神，知汝人善，方与一小石相斗，胜负未见分晓。今特来助汝！”

吾喜曰：“石神助我！”

曰：“吾授汝要诀，汝当记之。诀曰：一绳跳，双足行，三水饮，四肢勤，五行顺。吾诵三回，汝复诵之。明日起，日念此诀，行之悟之，则结石自除。”

吾谨然跟诵。

曰：“汝记下否？”

答曰：“已记。”

曰：“吾去也！”

倏尔，不见石神。

梦醒，惊异。忆诀，念诀，悟诀，一夜未眠。

天明，网购一跳绳，日储大壶水饮，行走运动，调气静心，一一依诀行之。至昏时，痛减。

二日，跳绳到，日跳三百，大口喝水。又至虎头山园区步行。林木葳蕤，花草繁茂，鹊鸟啼鸣，风清境美，四肢开松，心笃神逸，痛止；延一周，未复痛；至今二旬，人如常。

吾叹曰：人之痛，每不期而至，不知其所由；痛之所至，或人自生之而人不自知；人欲不痛，须当自究自省，调养生息，崇德为善，方可得神助，此所谓因果。

噫！吾知一理矣。与石相斗，未若与石相安。与石相斗，实乃与己相斗。与石斗易，与己斗难也。呜呼，既生之养之，当忍之安之疏之导之，弃斗求和，方得其所，所谓放下便是。世间事，如是者，繁繁浩浩，当悟其道也。

闲记之。

庚子仲春（2020.3.17）

于鹭岛不孤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