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1><b>不能忘怀的铜人像</b> 汉口铜人像,2017.9.9 文于2019.10.21</h1><br> 说起武汉的铜人像,也许有人会说有好几处铜人像呢,不过大多数人说到铜人像还是默认为屹立于三民路、民权路、民族路交汇处的孙中山铜质的雕塑。记得80年代时,我刚来武汉,同事在武昌的中南路工作和居住,他爱人是正宗的汉口人,家就在三民路,每天坐一路电车往返于武昌汉口,一路电车从武昌的水果湖出发,途径武昌、汉阳、汉口,跨越长江和汉水,常常听到同事挂在嘴边的就是铜人像,用地道的汉口方言说出来的铜人像别有一番味道,还有一份骄傲和自豪。作为一个外地人,当时有些觉得自己与汉口人有些格格不入,更是对那口地道的汉口话又爱又恨。爱的是汉口人的那份得意和对自己生于斯养于斯的那份满意,恨的是言语间无意中透出的对外地人尤其是乡下来的人那份无法形容的优越感,而自己却怎么也讲不好那个汉口味的武汉话。<br><p> 铜人像是根据1927年宋庆龄等12人在汉口中心地带建立一尊孙中山的铜像的提案而建,1933年6月1日,孙中山的青铜塑像正式落成于三民路。当时的铜人像手里是没有拐杖的,孙中山右手都是空的,直到1965年江汉区文化科修缮铜人像时,有领导建议给铜人像配了跟拐杖,就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拄着拐杖的孙先生了。日月江海,人间沧桑,铜人像历经风雨,走过近一个世纪,当年的汉口特别市成了今天的大江、大湖、大武汉;当年的汉口中心,变成了大武汉今天无数中心的一个不起眼的地理标志,铜人像周围的市景繁华也被高速发展的城市建设所淹没,原有的街区与商铺都成为拆迁的对象,但这里依稀还可以看到当年盛世的影子,而绕着铜人像分布的那三条街道仍然在这里交汇。这里修车的、下象棋的、打麻将的、斗地主的、挖地脑壳的、做女红的、街边找工的泥瓦匠水电工等等,也是热热闹闹。夏天武汉的天气异常炎热,找一处阴凉也显得弥足珍贵,当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站在街边揽生意的各色人流就开始寻找自己的位置,太阳落山的时候,人们又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斗转星移,铜人像也快走过近一个世纪的岁月。</p> <h1></h1><h1><b>爱的暖流</b> 统一街、小火巷、得胜桥2013-2019 文于2019.11.1</h1><br><h3> 小巷,里弄,组成大城市的最小单元,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大面上看不见,却是人赖以生存的基础元件。城市除了高楼大厦、马路立交、大江大河,而最给人亲和力的还是这些里巷。“尺度”是建筑学和城市规划里的专业术语,说得通俗点,就是城市或者街巷的建筑、道路、商业等等的大小尺寸把握得恰到好处,让人在这样的空间里感到舒适、亲切、温暖,人行走其间没有突兀感、压迫感、陌生感,人可以感受到私人空间和公共空间之间良好的过渡和互相融合。汉口老街的里巷之所以让人流连忘返,想必尺度的把握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合适的尺度让爱的暖流在匆匆的步履中、凝望的眼神里、紧扣的十指间、浅浅的笑靥上跳动、起舞。<br>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还有些许的亮光,而小巷深处已然黑了下来,店铺的灯光洒在开始安静下来的街道上,招牌、停在路边的电动车、矗立的电线杆驾着电线划破了天际,仿佛一台生动的舞台背景,主角是一对中年人,地道的汉口人,开始花白和稀疏的头发掩饰不住年龄,但极具时代感和时髦的T恤和长袍又把两位留在年轻人的行列,满面的笑靥,深深地投入你的心田,有一种宝贵的东西在他们匆匆的脚步中流向对方,温暖彼此。<br> 夕阳西下,小火巷只有这个时刻被阳关所沐浴,前期墙上留下的“拆”字逐步被“已交”“已签”的字样取代,留给百年老巷子的时日不多了。英俊的小伙子牵着女孩出现在巷口,他几乎未曾抬头看过脚下的路,从巷口出现到来到我的镜头前他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的那双眼睛都在女孩的脸颊上,还有他那拉着女孩的手紧扣着相互的手指,好像牵着女孩的心。斜阳把他们的身影印在小火巷的地面上,把手指间的热情、眼神里的情意、心头的美好和憧憬永远留在了小火巷的记忆里。<br> 一对卖荸荠的夫妇,在得胜桥的巷口,搭着一个估计不到4平米的棚子,门口摆着削皮了的荸荠,第一次拍摄他们是在2013年,当我请求他们同意我给他们一起照个相的时候,夫妇俩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路,也没有抬起头,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他们招牌式的羞涩的微笑,你甚至想问一句他们是否是兄妹。一样的微笑、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姿态,琴瑟和鸣,幂幂之中有一样神秘的东西牵着他们俩,一头是朴实忠厚的男人,一头是温婉美丽的女人。<br> 大年三十的傍晚,生意人也几乎闭门歇业回去吃年饭了,统一街上的灯都提早亮了起来,美发铺里空无一人,忙碌了一年的店主坐下来歇口气。汉口老街里的年轻一代,还是那样时髦,还是那样感性,还是那样自信,还是那样的自由。手指夹着香烟、脚蹬松糕靴子、内着旗袍裙、外披长衫的妹子,没有忘记戴上和面前小伙子一摸一样的围巾。围巾系着男人和女人各自的颈项,也系着两颗年轻的心。<br> 在他们之间,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流淌着的是-----爱的暖流。</h3> <h3></h3><h1><b>赤膊上阵</b> 统一街,2018.8.9 <span style="color: inherit;">文2019.10.22</span></h1><br> 汉口的夏天,在这个夜晚,因为高温与潮湿,让“国粹”麻将与汉口的特色“赤膊”有了最好的配合和诠释。汉口三伏天的热外地人谈起来可谓谈虎色变,本地人也在抱怨,但一年又一年的酷暑盛夏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安然度过。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也是大家寒暄起来绝好的话题,诸如:今年怎么热得好晚啊、今年夏天比晚年长好多、都立秋了怎么还这么热……汉口的人家早年夏天晚上避暑的竹床阵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从前的那样的市井和那份温情也一并消失了许多年了。汉口的老街旧巷,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如果你还想找到些许当年汉口人度夏的影子。<br> 36度的高温,狭窄拥挤的小屋,墙上固定的估计有许多年再没有开过的电视机,连个电风扇也没看见,四个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的男人和一个浃背汗流的妇人,围坐在一起,我站在门口良久,每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在这个异常闷热的夜晚,头顶的灯光特别耀眼,整个小屋视乎要被高照度的灯泡挤破,强烈的光线冲出小屋洒在正慢慢睡去的小巷里。夜深了,还能坐在这里码四方的人,一般来说应该是这里的原住民,都有自己的祖屋,哪怕是几个平米的小房,大多租给外地来汉口谋生的人坐些小生意,自己不需要起早贪黑地张罗什么,每月有一份固定的房租收入,小日子过得谈不上殷实却也安安稳稳。不羡慕人家的花园洋房高楼大厦,不惧怕这里的狭窄潮湿闷热,不嫉妒别人的大富大贵,不担心明天的大起大落,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舍不得张家的热干面、李家的面窝、姓王屋里的筒子骨藕汤……<br> 最近几日,网上一场争论如火如荼,事起江西某地公安机关一夜之间取缔了所有的经营性麻将馆,造成一场关于“一刀切”处理问题以及警察越权的大讨论。不知道明年的夏天还能看到他们在这里如痴如醉地度夏吗?<br> <h1><b>大年三十的米酒夫妻 </b> 2019.1.4 花楼街文于2019.3.9<br><br></h1><h3> 直到昨天傍晚,我才忙忙碌碌地结束了一年的工作,再过几个小时,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一起按惯例吃年饭,不过我还是来到了这里。花楼街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三三两两还是有些人,大部分门面都拉下了卷闸门,有几家门口摆着蔬菜水果,也有拉下卷闸门的门面下摆着菜筐或挑担,有路过的问问藕粉吗、菜薹没老吧、鱼元子还新不新鲜。<br> 走着走着,太熟悉的街道和场景有点熟视无睹了。不远处,洪益巷口处的三轮车上摆满了各种冥品,纸钱、黄表、还有纸做的轿车、麻将,摊主忙得不亦乐乎,不停招呼着围满了的买客。看着这个平常不曾见着的场景,我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就在我按下快门的当口,“拍什么拍,你有病吧,大过年的,你有神经吧”,只听得一声怒吼,我抬起头,摊主怒目圆睁,一脸凶相,啐人的口水几乎要喷到我脸上。一刹那间,觉得今年一年的日子都是灰暗的。没有了继续拍摄的心情,想着早点回家吃年饭。“她人脾气不好,你拍没事的”,二十米开外的另外一个巷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妇,女的倚靠着放在自行车上的塑料货筐,筐里放着还没有卖完的五碗米酒,筐上挂着“孝感手工米酒”的纸牌牌。当觉得晦气到了极点的时候,一句这样的话让我没了拍摄的念头,却升起了解他们的强烈愿望。男人十五岁就从湖北孝感农村随父来武汉到处打工,后来又师从父亲学做米酒,汉口的街道里巷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妻子是同乡,儿子不爱读书,眼下也在汉口做事。家里的老人都去世了,房子空空如也,大门也是铁将军把门,那个没有了老父老母的老家不再有过年家的味道,所以自从老人都走后,就不再回乡下过年。当我问到,一年到头,今天应该早点休息时,夫妻俩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条街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家,早一点晚一点回去,其实都一样,我们离不开这条街,走在这条街上的人们也离不开我们了。<br> 在这条街拍了有些时日了,来这里多了,仿佛成了一个习惯。去年的今天好像刚下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犄角旮旯里还有雪的影子,明天又是新的一年,留下今年的影子,似乎好有仪式感。卖冥品的妇人也着实不容易啊,都这个日子了这个时候了还在街头忙碌,也没见着家里人来帮忙,但愿她卖的那些东西给逝去的人们送去一份节日的问候,也希望她自己早点回家和家人团聚。米酒夫妻一高一小的身子和妻子看着自己丈夫时刻挂在嘴边的笑靥留在了我关于大年三十的永恒记忆里,我又多了一份花楼街予我的亲切。</h3><br> <h1><b>斗室里满满的都是爱</b> 小龙家巷,2018.6.9<br>文于2019.3.9<br><br></h1><h3> 孝为先,善为本,忍为高。年近九旬的老人,从箱底下找出来一个小本,打开蓝色的塑料封皮,扉页上是这样的一段话,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梁慧芳母训。<br> 汉口的夏天依然是高温、潮湿、闷热,在老街拥挤的里巷里找不到一丝空气的流动,狭窄的巷子里每天见到阳光的时间也是短促而珍贵。一家杂货铺射进来的阳光将铺子分为两半,一半通亮,一半在黑暗中,仿佛白昼与黑夜。阳光下的老者,坐在一把小竹椅上,银色的头发向后梳着,一丝不乱,平静得像冬天的贝加尔湖,没有一丝涟漪。老人看到我要给她拍照,连忙说:等等,我把头发理理,我要坐直。就这样我认识了老妈妈,她一定要我去她家里去看看,还不停地解释说不远。她的家,准确地说是一间房,10平米左右,一个柜子,一口箱子,一个小饭桌,一张单人床铺。走廊里有个带龙头的小水池,还有个放着单口煤气灶的小台子。铁架子床靠一侧墙放着,格子床单上整齐地摆着被窝和枕头。床头墙上挂着一个年轻后生的照片,大约是20寸的照片,装在相框里。床头的箱子上,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甜美地笑着,美得让人无法相信那是面前的老妈妈。<br> 我问老妈妈可不可以拍下她家里的场景,她忙不迭地说,你拍你拍,生怕我不拍了。当我仔细地端详墙上后生的照片时,老人自己抱着他们的婚纱照坐在了椅子上,我回过头时,留下了这张照片。<br> 在老人家里,我坐了接近一个小时,老人把挂满一面墙的照片逐一讲解给我,介绍每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是河南人,她父母送她去读了护士学校,后来她参加革命认识了那个墙上的后生......<br> 临近正午,老人执意留我吃饭,我婉言谢绝了。当我走出老人的家时,太阳当头,阳光直射在小巷里,洒满街头。邻居问老人,你家来客人了?她回答说,是我干儿子。<br> 梁慧芳老人的母训,现在写在我工作笔记本的扉页上。</h3> <h1><b>结婚纪念日里的老李</b> 长春街,2019.1.13 文于2019.3.19<br><br></h1><h3> 老李,河南信阳人,和我老根,同为65年乙巳年生人,他身后有两个人正在买菜的菜摊是他家的,按照他的说法,他们家当家的在招呼客人。<br> 再有20天就是农历己亥年的春节,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似乎还特别长,阴雨绵绵,不同以往的冬日,雨水少,日照多,虽然天气寒冷,但阳关总会给人多些温暖。今天,久违的太阳洒满长春街,满街的腊鱼腊肉恨不得把整个街道都要挤破,有的是自家晾晒的,一楼挂满的鱼肉则大部分是临街的肉铺鱼铺腌制后用来出售的。老李家的铺子主要经营新鲜蔬菜,大葱、白菜、芹菜、萝卜,这个季节的时令菜应有尽有,也有大棚生产的反季节菜,辣椒、番茄、茄子等等。几捆大葱从前面刚走的小面包车上卸下来,扔在小街的中央,老李一只腿半蹲一只腿全蹲着开始打理大葱。我试探着问老李,我可以拍拍你吗?他回头朝店子里正在招呼客人的老婆望了一眼,朝我咧咧嘴露出一口长年抽烟的大黄牙,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带着一双已经不见本色的手套,双手麻利地撸掉大葱外面业已枯黄的死叶子和泥土,不一会儿功夫,一捆大葱打理的清爽干净,卖相大增。临了,用沾满泥土还戴着手套的手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烟,然后脱了手套,递给我一颗,不抽烟的我接着,老李为我点上火,回头望了一下店里的老婆。<br> 我和老李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起来,我说你老婆很年轻啊,蛮漂亮的,老李有点羞涩地呵呵着回应我,她比我小几岁,不到20岁就嫁给了我,说着说着又回头瞄了一眼那边正忙着的老婆,她就是太拐了,啥事都要依着她,太厉害了。看到我俩聊得火热,隔壁的中年女摊主,突然大声嚷嚷起来:你给他们夫妻俩照个合影呗,今天是他们30年结婚纪念日。我一下子来了热情,跑过去和老李老婆做工作,希望给他们拍张结婚纪念日的合影。<br> 我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没能说动老李老婆过来一起拍张照片,可这个冬日里老李说老婆坏话的神秘和谨慎以及洋溢在眼角纹和胡茬里的笑容却留在了我心头。</h3> <h1><b>背影</b> 摄于2013.4.14 --- 2019.1.1文于2019.12.8<br><br></h1><h3> 背影,在诗歌里、在歌曲中、在散文里、在绘画中向来都是被关注的对象,在虾米音乐里搜索背影二词,可以找出几十首歌名为背影的歌曲,歌词里含有背影二词的歌曲更是数不胜数。但说起背影,我脑海里的第一反应还是避不开朱自清的散文《背影》,如同说到父亲,我第一想到的会是大师侯登科的摄影作品《父亲》。“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文章的一头一尾,两次背影,如同我对父亲的永恒记忆,魂牵梦萦。<br> 在花楼街扫街的这两年里,镜头的侵略性让我常常感到无地自容和深感内疚,在有些照片里看到的是恐惧、慌张、紧张、忌恨,而我和镜头的介入打破了被摄者的平静、安宁、坦然,有一天我发现镜头中的背影一样可以深深地打动我,而可以不去打扰他们。背影如同隐喻而非明示,可以给予观者更多想像的空间,更能引起读者去探寻和思考背影映射出的故事和情节。<br> “黎明的曙光微微一线,朦胧的背影偷偷走进风里,仿似昨天,人溜走似烟从无改变,而微温的发尖挑走一抹思念......”,在情人的思绪里,背影朦胧,情意朦胧。<br> “风雪中,你从不畏惧,阳关下你哭着自己。你的背影,是最美的风景;你的誓言,感动着苍天大地。永远跟着你,跟着你背影,编织美丽”。在诗人的眼里,伟人背影伟岸,高大如山。<br> 统一街上的夏日里,你搬运废品上车,挥汗如雨,奋力攀登,转身是你宽厚结实的背影;积庆里的早晨,睡眼惺忪的你或许还在回味梦里和小伙伴的一场手机游戏,你一扭头,留给我的是吸着人字拖穿着睡衣的背影;一元路口餐厅狭窄的厨房里,徒弟一脸的困惑和焦虑,而你却胜似闲庭信步,背着双手的背影泰然自若;文书巷口,花灯初上,彭嫂子炸货摊前有了三三两两的吃货,白裙、白鞋、白包的你,匆匆的脚步拖着一整天的疲惫,但掩饰不住的是你秀美婀娜的背影。<br> 背影,总是很简单,是一种风景;背影,总是很年轻,是一种清明;背影,总是很含蓄,是一种魅力;背影;总是很孤零,更让人记得清。背影,汉口老街旧巷里的背影,成了我的思念和牵挂,成了我记忆里的永恒。</h3> <h1><b>卖鸡蛋的婆婆</b> 得胜桥,2013.4.14/2017.12.17文于2019.3.11</h1><div><br></div> 得胜桥,北起中山路积玉桥,南接粮道街,不到1000米的长巷子,串联了昙华林、戈甲营、火炬路、侯补街。虽名有桥,但却是一条距今已有600多年的老街,街道上保存了上百年的老房子。这里菜场文化兴盛,白天商贾云集,人来人往。在过去,这是人们去北城门的唯一街道,相传军队出征必走武胜门,得胜桥一名由此而来。由于武汉地铁5号线、和平大道南延线的建设,武昌得胜桥如今已不复存在。<br> 常听岳母说,这个莲藕只有得胜桥买的吃起来又粉又香,那个菜薹只有得胜桥买的新鲜,鱼圆子还是得胜桥做的好吃....... 那年刚学习摄影不久,是2013年春暖花开的日子,在得胜桥拍下了卖鸡蛋的婆婆,是我拍的第一张得胜桥的照片,此后六年多一直喜欢去那里走走看看。快五年后,得胜桥的大部分房子都刷上了红色的“拆”字,有些房屋已经被打上围墙、部分拆除,很多商户停止营业,买豆腐的摆水果摊的在废墟中吆喝、讨价还价。<br><br> 得胜桥的路牌找不到了,婆婆的小板凳还在她身下,盛鸡蛋的还是那个一模一样的篾篮子,只是婆婆的身板明显开始佝偻,说话口齿有了些许模糊,眼睛看人也有了不同。今天的婆婆在哪里呢?再过些日子,宽敞的马路会气派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地铁5号线得胜桥站会重新让这里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可是那个心底里的得胜桥还能找到吗? 一定要去买婆婆的鸡蛋,一定能买到。<br> <h1><b>婆婆,早!</b> 严加左巷,2018.4.29文于2019.10.7<br><br></h1><h3>上起大兴路,下至江汉路,西从中山大道起,统一街、花楼街、黄陂街依次沿江而设,到达江边的沿江大道,这里陆陆续续地旧城改造让这块当年汉口最繁华的中心地带的原貌已经所剩无几,长度不到50米长的严加左巷还是那样安静地深藏其中,如果你要打听它的位置,可得找对了人,因为能告诉你的人不多了。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的推进,原来许多生于斯长于斯的汉口人,尤其是年轻人早已搬离此地,现在这里虽然还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大多是来此做生意的外地人,还有一些就是像郭婆婆一样故土难离的老人。<br> 郭婆婆搬到严加左巷前在中山大道工艺大楼附近的积庆里住过,那时婆婆和爹爹都还年轻,拉扯着几个孩子,生活过得不富裕,但也还温饱不愁,只是住的地方太小了,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带着女儿儿子都挤在一间10多平米的房子里实在不方便了,后来就和现在住的房子的房东调换了房子,这里相对偏僻的多,生活也没有那边方便,出门到中山大道区坐车也得走上一阵子。后来孩子们相继成家,也都搬离了此处,老伴也走了多年,但郭婆婆却舍不得离开。她说,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谁家的热干面地道,谁家的面窝炸的正宗,谁家的蛋酒又香又甜,她习惯了去哪家吃;哪个摊上的猪肉味道好、老伴不少秤,哪个铺子的藕丸子松软、外焦里嫩、不黏牙齿,哪家的糖炒栗子香甜可口,她如数家珍,那个屋里的藕汤煨的香,喝了一碗一辈子都难忘。<br> 门口的这段小巷,长不足50米,闹中取静,早上买了菜,搬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前,一边摘菜,一边和对门的、隔壁的邻居拉拉家常夸夸天,偶尔路过的年轻人叫一声:郭奶奶,您家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开始,一天天悄悄地流过,平静如水,悄无声息。</h3> <h1><b>他们在一起</b> 港边巷,2018.11.17文于2019.3.19<br><br></h1><h3>时令已是冬季,起了一个大早的太阳好像有些困了,有了倦意,想躲在云里睡个回笼觉。说着说着,天空暗了下来,低了下来,空中飘起点点雨滴,小巷里也感受到一阵阵的冷风往脖子里钻,寒意扫过全身。行人撑起了雨伞,年轻一点的也竖起了衣领,外套带帽子的也拉了上来。我拿着相机的手也开始有些僵硬,天空愈来愈暗,逼仄的小巷里临近中午却似黄昏,我也动了回去的念头。<br> 巷里的小摊主有的急着把不在雨棚下的货摊收起来,有的忙着移到屋里。湖南冰糖橘2元一斤、江西黄帝柑3斤10元、桂圆大特价10元,红富士苹果每斤7元,街角的这家水果店的货摊几乎要伸到小巷中间去,路过的三轮车都得小心翼翼才不会压着摆满水果的货筐。雨开始噼里啪啦,打在伸出店面的雨阳棚上,像极了架子鼓急促的鼓点。摊主夫妇和两个孩子全然没意识到已经在淋雨的水果,那些一斤一斤卖出去后过生活的那些水果,我举起相机拍下一家人后,本准备对他们报以我惯常的感谢的微笑,但今天没有必要了,因为直到我离去,他们并没有丝毫对我的觉察。<br> 记得80年代初期政府开始号召大家学习计算机,80年代末90年代初有了叫大哥大的手机,弄不清哪年有了互联网,然后互联网和手机结缘出现移动互联网。一家人因为手机、因为互联网,各自有了自己的世界,这一刻家庭以三部手机以及小女孩盯着手机屏幕的形式而存在,他们隔得如此之近,又那般遥远,他们在现实的水果铺里又遨游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彼此隔离、独立又相互连接、共享。村上春树写道:“不错,人人都是孤独的。但不能因为孤独而切断与众人的联系,彻底把自己孤立起来,而应该深深挖洞。只要一个劲儿往下挖,就会在某处同别人连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是否孤独,也不清楚他们是否在挖洞,但不可否认他们在一起。正如一位美国朋友的留言:They are connected. 他们彼此彼此。</h3> <h1><b>天性 </b> 二渠巷,2018.6.16文于2019.11.13<br><br></h1><h3> 拍摄汉口的古街老巷,起于心结,续于好奇。心结就像我在本书自序里提到的那样,而好奇刚开始则来源于对老街里一个个场景一栋栋老房子一件件老物件的热爱,拍摄的照片更多的是强调其厚重感、历史感、陈旧感、猎奇感。拍着拍着,我发现吸引我镜头的不再是那些固定的、一成不变的东西,而是生活在这里的活生生的人们;拍着拍着,老师说我拍小孩拍的更好。<br> 在二渠巷,他嘟哝着粉嘟嘟的小嘴、眯缝着快成一条线的水汪汪的眼睛、仰着头似乎要说,你应该放下身段和我说话呀;在XX巷,一群疯疯癫癫互相追赶的孩子,看到我举起相机时,争先恐后地凑到镜头前摆起了POSE, 小拳师们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在小龙家巷,另一群孩子们在翻跟斗,爷爷看着眼睛笑开了话,小男孩一个飞脚,差点踢中我手中的相机;在小火巷,夏天正午的太阳丝毫没能吓着这对姐弟,滚烫的地面洒下他们和小鸭宝宝的汗水。<br> 两年多的时间留下的孩子们一个个精彩的瞬间,难道真是如老师所说,我拍孩子们拍的好?其实不然。孩子们不择舞台,不拘束,随性而为,本色出演,真我体现;他们总是直面镜头和镜头后面的我,越是在镜头前越是能全然表现自己,越能充分发挥潜能;他们没有因为陌生人的介入而变得扭捏和慌乱,甚至不够自信,而是高度的身心合一,做了,做了就是自己想做的;他们没有任何伪装,展现的就是他们本来的本真的面貌。<br> 两年多的时间,除了拍孩子们,人一直是镜头寻找的主人公,可发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要捕捉到他们的内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工作。现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有了根本性的改善,无论是物质生活还是精神生活都有了极大的飞跃,但常常听到的却是我们不再一如从前那么快乐。是什么让我们离自己越来越远,是自然的选择还是历史的必然?我们的心和身体走得愈来愈开,是我们无法逃避,还是我们努力在追求?是自我的选择,还是成长的必然?是社会和文化对我们的改造,还是我们乐在其中?<br> 我们一直在而且会继续抱怨,在金钱、享乐、奢华面前我们迷失了,但我们却义无反顾地沉沦于对所有这些的追求之中......孩子们天性可爱和快乐,有什么可以让他们逃离这样的宿命。</h3> <h1><b>肖师傅改衣店</b> 文书巷2017.8.26/2018.5.12/2019.10<br>文于2019.10.14<br><br></h1><h3> 改衣服,做衣服,在我的记忆中似乎应该是一个存在于非常遥远的记忆中的事,但今天,在大武汉,在繁华的汉口一隅的小巷文书巷里,忙碌的肖师傅夫妇每天准时开门,晚间按时打烊,中午肖师傅是一碗热干面,一瓶啤酒,他老婆则是从早到晚一根烟不离嘴,哪怕手上不停地忙活,嘴上还要陪来改衣的客人家长里短。有时,一群女人三三两两,相约而来,你要打边,她要改腰,还一个要把衣服彻底改个样;有时,炎炎烈日里,巷子里的午后又热又闷,几乎没什么人路过,肖师傅夫妇也会打个盹,就在这时,一个壮实的小伙子站在缝纫机前依然脱下了T恤衫,光着膀子等着把长长的下摆被肖师傅减掉再重新卷边,一根烟的功夫,太阳底下的人穿上衣服消失在巷尾。第一次经过这里的人,被吸引眼球的该是高高悬挂的那条横幅,所谓武汉电视台、武汉晨报、楚天都市报肖师傅改衣,只有凑近仔细看才发现,下面有一行小字,报道推荐、驰名老店。我每次路过肖师傅改衣店,总能看到有人在店门口拍照留念,大多是有点年龄的人,想必70后前出生的人心里一定都有过做衣服改衣服的情节。<br> 我关于做衣服的记忆是1978年春夏之交的事了。那年我从乡下的中学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过完暑假就要离开家去县城住读上学,母亲专门请了裁缝上我们家做了两天的衣服。那时家里一共就很小的两间房,房顶是油毛毡,墙壁是用竹棍缠上稻草,竹棍整齐排好后用篾片扎紧后立起来就成了墙,然后里里外外用泥巴糊上,既可以遮光又可以防风,只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墙上的泥巴就会开裂,再过一段时间接着就会一块块往下掉。由于房子小,里面还特别黑,印象中没有窗户的,所以只有把缝纫机放在门口,再把门板歇下来,每头用两条长凳摞起来后搁上门板当成案板,供裁缝师傅放样剪裁。裁缝让我们几个兄妹轮流排队量体,我们几个叽叽喳喳地问母亲,都是关心给自己做什么衣服。母亲没空一一回答孩子们渴求的眼神,都会说你们都有新衣服,那年我13岁,是我所有记忆中唯一的一次请裁缝上门给我们家做衣服,想必那年父母及经济拮据在那年一定是有了好的转机,我更相信我操劳的父母一定是为儿子在骄傲,我是以全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的,多年以后,当年逾八旬的母亲回忆起来时仍为当年儿子给自己的荣光而满心欢喜。那一次,给我做的衣服最多,从那以后母亲不让我再穿有补丁的衣服......<br> 肖师傅改衣店的横幅上的武汉晨报已经消失几年了,曾经红极一时日销百万份的楚天都市报也快销声匿迹,文书巷里的改衣店还在,肖师傅夫妇还在忙忙碌碌。</h3> <h1><b>消失的书报亭</b> 黄鹂路,2013.3.22文于2019.10.16<br><br></h1><h3> 书报亭,几乎是任何一座城市的具有典型色彩的标示性符号。无论欧洲的西班牙、美国的洛杉矶,还是像泰国曼谷这样的东南亚城市,还是我们中国的南北方的不同城市,相信你看到书报亭大概可以区分您身在何处了。曾几何时,去到任何一座城市,只要你走上街头,你注定回避不了书报亭,大多在城市的街头巷尾,或在巷子的拐角处,或在热闹非凡人流如织的见缝插针某个角落,有时也会在高大上的主要街道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曾几何时,每去到一个地方,喜欢徒步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喜欢独自一人在住地周边转悠,而观察书报亭翻翻杂志看看报纸也是一大乐趣,而形形色色花花绿绿的各类杂志封面更是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习俗、开放程度的真实写照。<br> 好似一夜之间,武汉街头巷尾的书报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家前门大路转角处的那个随着城市发展历经二十多年沧桑变化造型不断改造升级越来越高大上的书报亭没见到了,后门小路上的用塑料彩条布和几根铁棍支起来的棚子但却内容异常丰富、我常常流连忘返、老板夫妇十分热情的书报棚也不知在哪一天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本来被占用的人行道变得宽敞起来,现在每次再经过那里的时候,心里也空落落的了......也许六七年前那次内心的一次悸动就注定了这个书摊今日的结果。那天,我同平常一样路过书摊,本想和老板聊聊,可我站在书摊前良久,老板也未抬起头,他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当我举起相机时他才突然抬起了头,视线才离开手上的手机,一满屋的书刊被老板遗忘了,记得以前他总是书不离手的。再见了,《十月》,《读者》,还有《中篇小说选刊》,还有伴随我们若干年的那些纸墨。</h3> <h1><b>幸福是什么?</b> 小火巷,花楼街,。。。。。<br>文于2019.10.27<br><br></h1><h3> 数九寒天的雪地菜摊前,三伏天的废旧沙发上,热气腾腾的劳作用的板车上,或双手托着下巴,或光着膀子枕着木板,或坐在屋檐前的独凳上双手还抱着一个取暖用的水瓶子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也许是每天早晨起来得太早,也许是忙忙碌碌地过了一上午,也许今日个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当我靠近他们举起相机时,很害怕把他们吵醒,影响他们难得的这一点喘息的时刻。幸好我快门的声音从未打扰他们,他们睡得好沉好沉。<br> 记得有个报道,全球有非常高比率的人都有睡眠问题,为了引起全人类的关注,甚至有世界睡眠日,各种治疗睡眠问题、调理睡眠质量的方法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而人们经常讨论的一大话题,何谓幸福,就有人说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就是一种幸福,有人说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梦乡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在讨论幸福时,快乐又是避不开的话题,而幸福快乐这些美好的辞藻似乎总也找不到答案。谁比谁幸福,现在比以前幸福,欧洲人比亚洲人幸福,和平时代的人比战乱中的人幸福,富裕的人比穷人幸福,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比社会主义社会的人幸福,等等,等等,一千个人会不会有一千个答案?<br> 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在他著名的人类历史三部曲里有过这样的反问。在过去的500年间,我们见证了一连串惊人的革命。地球在生态和历史上都已经整合成一个单一的领域。经济呈现指数增长,今日人们享有的财富在过去只有可能出现在童话里。而科学和工业革命也带给我们超人类的力量,以及几乎可以说无限的能源。不仅社会秩序完全改变,政治、日常生活和人类心理也彻底改观。只不过,我们真的更快乐了吗?人类在过去5世纪间积蓄的财富,是不是真的让我们找到了新的满足感?有了取之不尽的能源之后,我们是不是也得到了用之不竭的快乐?如果我们往更久之前回顾,认知革命以来动荡不安的7万年间,世界是不是真的变得更好?到现在,阿姆斯特朗的脚印还留在无风的月球上,而3万年前也有个不知名的人,把手印留在了雪维洞穴里;他们究竟谁比谁快乐?如果后来的人并没有比较快乐,我们为什么要发展农业、城市、文字、钱币、帝国、科学和工业呢?<br> 看过这段文字,我愈发糊涂,糊涂就糊涂,糊涂人生好了,只愿我镜头里的人们睡得更香、更沉。</h3> <h1><b>夜在呢喃</b> 港边巷,2018.8.9文于2019.11.06<br><br></h1><h3> 夜已深,除了有些昏暗的路灯,再没有光线从巷子两侧房子里挤出来。行走其间,影子一会儿走在前面,一下子又被落在后面,一会儿长来一会儿短,直到你走进那个地方,你每天渴望回到的地方、渴望放下所有的束缚和心思的地方、渴望能毫无保留地躺下来直勾勾地望着的天棚的地方。那里或许是你的家,有你家人在翘首以待你的归来,或许只是你独自一人寄居的狭窄的租屋,或许......<br> 夜已深,噪杂拥挤的巷子回归了本色,没有了摆在门前几乎要把巷子塞满的小吃摊、水果摊、鲜鱼摊、猪肉摊,讨价还价声、大声吆喝买卖声、电动自行车的喇叭声、为吸引顾客不断循环的广告声都累了,都歇息了。行走其间,你可以专注你的手机屏幕,而不用担心磕磕碰碰,不用担心你的声音不够大聊起微信来对方不知所云;你也可以仔细打量你带回去的食物还是物件,也许那是你为爱人打包的一份他或她最爱吃的一份点心,也许只是你在地摊上给老父或者老母买的他们一辈子习惯了的袜子鞋子;你也可以低着头,深吸一口“黄鹤楼”让烟草的气味穿透你的身体,再长长地舒口气,让你急促的脚步舒缓下来,去想你一直在想的心事,去思念一个人,回味和他或她在一起的那些往日时光,想起夏天的日子里他或她喂给你吃的那碗冰镇酸梅汤。<br> 夜已深,汉口夏天乘凉的竹床阵,大人摇着蒲扇帮孩子驱赶蚊虫的啪啪声,露天里说梦话的孩子们,大人们因为劳顿而此起彼伏的鼾声,那场夏日夜里的小夜曲在记忆中在低声吟唱。那些离我们已然很久却并不遥远的日子,留在了那个年代人们的记忆里,是老人们娓娓道来的昨夜星辰,是大人们唏嘘感叹的菜米油盐酱醋茶,是孩子们喝了武汉二厂汽水的甜滋滋的气鼓鼓的一个嗝。<br> 夜已深,有些巷口还依然烟熏火燎、灯火通明,下了夜班的吃个烤串喝杯啤酒,打完麻将的来份绿豆汤几串麻辣烫,有些巷子深处,安静得只有你的呼吸陪着你走过去,身后似乎有人一直跟着你,那是你蹒跚脚步。<br> 夜已深,花楼街的港边巷、龙家巷、严家巷,在梦呓,在呢喃......</h3> <h1><b>雨巷</b> 文书巷、小火巷、吉祥巷,2018.4.21/12.22<br>文于2019.10.24<br><br></h1><h3> 我迷恋雨中穿行城市老街区里的一些小巷,似乎已经有了一种欲罢不能的瘾。曾几何时,泰国曼谷唐人街的拥挤小巷里,我被淋得透湿,只为那闹哄哄的氛围和热腾腾的美味;尼泊尔巴德岗老城的巷子里,身着鲜艳纱丽浓妆艳抹的妇人撑着花花绿绿的雨伞把古老的房子和地面的街砖都焕发出热情和青春,留下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个雨里的午后;三十年前的埃及亚历山大的阿拉伯市场里,突然降临的雨水,没有引起古老而喧闹的市场丝毫的慌乱和不安,直至今日闭上眼睛仿佛鼻腔里都是阿拉伯水烟、香料和烤肉的味道;荷兰阿姆斯特丹码头区密密麻麻的水道、世界独具一格的橱窗、夜幕降临时的灯红酒绿、搔首弄姿的美女在黄昏的雨夜里,小巷成为一幅别致的水乡油画;西藏拉萨城里的八廓街在雨里更添一份神秘和悠远,磕长头的信徒们满脸的雨水、汗水和着磕头时手板和护膝触地的声音,好似一曲曲最虔诚的福音。<br>我也热爱在下雨的日子里,漫步在三镇老街的街头巷尾。因为雨,小巷多了些温润和潮湿,少了些许喧闹和尘埃,湿漉漉的地面、淅沥沥的老砖墙、眉毛挂着雨水的路人、门前张望的老妪、敲着竹竿和街坊打招呼的盲人大叔、还有屋檐下的滴滴答答噼噼啪啪。汉口的夏天,有时雨来得急跑得快,有时一边雨一边太阳,雨水落在滚烫的地面和墙面上,瞬间化着一股股热气,挤满了小巷,也把小巷里的人蒸得叫苦。<br>雨里的小巷,会清静许多,哪怕再热闹的巷子也会安静不少,就像很少走出闺房的少女偷偷溜了出来,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雨天走在小巷里的人,走起路来也有别于晴天,哪怕是每天走过的同一条巷子,多了一份从容、安详和闲雅,少了许多的慌张和仓促。我喜欢雨里的里巷,如同我热爱所有自然的大地和天空。我漫步在雨巷,因为有雨水的亲抚,一如身处大自然,如同被一种巨大的母爱所笼罩。</h3> <h1><b>真的假的?</b> 花楼街,2018.12.16<br>文于2019.3.19<br><br></h1><h3> 眼下汉口保留下来的里巷所剩无几,原来的里巷业态也有了完全的不同,有的里巷虽然名号还有历史的成因,但可已面目全非了。比如连接统一街和花楼街的打铜街,原来是专营铜器制作与销售的铜器一条街,想当年要在汉口买铜壶、铜瓢、铜吊子、铜火锅这类物品一定是非打铜街不可。而如今,大铜街只剩下街道北侧一边的店铺,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卖吃的,小菜、包子、炸货、藕摊、春卷、饺子,不一而足。花楼街周边的小街小巷,大都和打铜街大同小异。<br> 在花楼街一带走街串巷很长一段时间,拍的很多都是卖菜的人和事。三九里的汉口天气又湿有冷,时常还会飘些小雨,汉口人称着麻纷雨,遇着南下的北方冷空气,雨就会变成雨夹雪。这段时间对没有集中供暖的汉口日子一同三伏天的汉口,同样让人爱不起来,就多了些对老天爷的抱怨,有了对南方室外温暖如春的向往,也有了对北方室内如春温暖的憧憬。<br> 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气温降得厉害,拿相机的手虽然戴着薄手套依然冰凉。从统一街沿洪益巷横穿快到花楼街街口时,只见几位摆摊的大妈唧唧咋咋凑在一起,或义愤填膺,或绘声绘色,原来是一位大妈收了一张假的百元大钞。大妈回忆着给假钱的那个人的神态、举止和言语,不停地重复说我还仔细检查了的呀,完了常常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把给假币的那个人的祖宗八代都数落了一遍。这当口,周围摆摊的大妈们都从荷包里、从装钱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张张纸币,对着天空审视其收到的每一张钞票。<br> 拍下这张照片,我和大妈聊起来,才知道有多么不易。每天四五点起床,有的是踩着三轮车去很远的蔬菜批发市场拿菜,天亮前要赶回出摊,早上是一天里卖得最好的时候。守着这菜摊,吃是在摊位上,中午打个盹也不能离开,要去公共厕所还得请隔壁的摊主帮忙看着,就这样一直到太阳落山,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每天的收入是远远没有一张百元大钞的......</h3> <h1><b>重逢</b> 花楼街回民牛羊肉专卖店,2018.5.1<br>文于2019.10.7<br><br></h1><h3> 2018年5.1小长假,天气不错,江城的炎热还没有真正开始,虽然日头有些烤人了,爱美的女士们也撑起了花花绿绿的阳伞。一大早,我一个人背着相机,东瞅瞅西瞧瞧,从民生路口出发,沿着花楼街,过民权路口,往前直到大兴路的鞋市,再调头折返,不知不觉日头已近午后,我有了累的感觉,心头也慢慢不知为何有了些许惆怅和郁闷,每隔段时间来到这里都会有这种感受悄然涌上心头。今天走到民权路口时,看到花楼街和民权路、民族路包围的这一大片都几乎要拆完了,仅剩下沿街已经完全封闭但尚未完全拆除的几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原先的招牌吃呀咧嘴地在风中摇荡,楼上的门窗在时关时合地发出诡异的声响。从大兴路往回走时,后楼街右边的又一个里弄已被夷为平地,心里想着,不知我还能来几次,这里就彻底面目全非了。想着想着,知道自己为何惆怅为何郁闷起来,而一串银铃般的朗朗笑声如滚滚春雷似久雨后的阳光从清真牛羊肉铺门口汇入我的心田。<br> 我在两个女人不经意间抓拍到了她们开怀大笑的瞬间,但也因此而让她们由衷的交流戛然而止,她们对镜头的侵略并没有表达任何的反感,稍许的迟疑后就和我交谈起来,当我赞美道这是我记录下的最美的笑声时(虽然拍下的是图像),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都老了,原来她们是小学同学,其中的一位是回民,几十年后才在前不久的一场同学聚会中再次相逢。我默不作声地听着她们拉家常,回忆过往几十年在一个城市居然没有联系,聊起同桌的她们曾经上课讲笑话被老师罚站,最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和开心。小的时候盼着快快长大,能和父母一般高,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长大了,又想着有个男朋友或女朋友,还想早早的有个家,有个孩子,有个房子;等孩子出生了,就指望孩子快长大,自己可以解脱了;孩子长大的时候,发现自己老了,想着要是还能回去上小学该多好。一代代,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人类在不断书写着过去、现在和未来。<br> 我不忍心过多地影响她们的交谈,告别她们时我留下了她们热情和我挥手致意的瞬间,一周后我再次来到花楼街,通过微信把那场重逢留给了扎头巾的妇人。一年多后,当我整理照片时,看到她们俩,耳边回荡的朗朗笑声依然清晰而甜美。</h3> <h3><p><b>尾声 </b></p>文于2019.12.8<br><br> 前前后后在汉口花楼街统一街一带为主的老街里拍了两三年,但我要总结这段玩摄影的经历时,我自问道,我为何对这里如此这般痴迷与执着,除了自序里穿过汉口的街道、登上大智路火车站远去的火车那个心结以外,一定有什么让我在这里欲罢不能、恋恋不舍。我既不在这里出生也不在这里长大,更没有祖辈和这里有丝毫瓜葛和联系,过往的记忆中甚至还有早年刚到汉口时因为不会说本地话遭到歧视和欺负的片段。<br> 这里的每一个巷口,时刻都上映着电影一般的市井生活,匆匆忙忙的脚步都是故事里的角色。清晨,人们还在梦乡里的时候,XXX巷做生意的摊主们已经开始忙着出摊了,冬日的小巷阴冷而潮湿,而在不远处的洞庭街口,冉冉升起的朝霞已然温暖了一长条的巷子,连街头的涂鸦也不再孤单与清冷。正午,汉口夏天的太阳很毒,尤其是三伏天里纹风不动的日子里,太阳也丝毫不肯歇气罢休,,不愿给予行走接头的人们点滴善意,似乎着意提醒着,春夏秋冬、酷暑严寒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乐章。午后,太阳开始西下,早早的里巷就开始暗淡下来,似乎黄昏很快就要布满每一个街区,不经意间巷子的端头日头又重先光辉,为狭长的空间刷上金色的斜阳,拖着小车拉着东西的妇人、街边闲着看世界的老人、还有横挂在行人头顶的晾晒的义务,在街头一串串长长的影子,阳关在告别前给小巷留下一份绵绵的温情。夜晚,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坤厚里小区的入口处摆起了小方桌和小板凳,昏暗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街坊围坐在一起,那是汉口的靠杯酒,和着酒的是地道而浓烈的汉腔汉话。<br>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街的旧邻们在这里岁岁月月出演着人生的一个又一个章节和故事,一面在抱怨年久失修的老街已经越来越不适宜居住,一面又对这里一屋一景依依不舍。他们真实、亲切、温暖、友善,他们朴实、坚强、淡定、平和,想必这就是我对这片土地情有独钟的缘故吧。<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