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的春天来了,却羞羞答答的,新冠疫情当道。<br> 讲究时节气候的花骨朵儿稍稍撑开经冬的硬鞘,对寂静的春天有隐隐的不安。春风顾自流行,夜空星云玄冥,农田待耕,万物蠢蠢欲动。待在家中,吃好吃饱,正好可以不受搅扰地静坐默想。 “我的幸福就在于增添别人的幸福,我有赖于所有人的幸福,才能实现个人幸福。”这是安德烈·纪德说的,不过我记不准是《人间食粮》还是《新食粮》中的话。但并不妨碍我在此借用一下,因为“吃”是这篇文字的“大义”。当然“吃”也是烟火人间生命的根基和命脉。断了食粮,没了吃,生命便只余下一件事,快速萎去,自动关机。而只要食粮不断,世间便五彩缤纷,光怪陆离。光怪陆离是说社会人群如果从群体打量,往往会让人生出太多的悲观失望。但其实生命又都是以个体的形式去演绎并终其一生。换个角度,把个体从群体中剥离出来,情况就好得多,你会发现每个个体生命的不易与绚烂,发现世间明与暗的纠裹缠斗,发现善与恶反复的此消彼长,从未止息,就如日升月落,夜临昼去。这样的反复就是放在整个的人类史去观察,你也只能喟叹“人间正道是沧桑”。<br> 庚子这春,相信是一个令人五味杂陈的开启,迎面就来者不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开场失球,难免被动。可世间事又有哪一件不是人生的劳心劳力?五花八门的朋友圈和媒体,一下就齐刷刷全是新冠肺炎和病毒以及与此相关……连续数十天,胜利可见却尽头难猜,考验着人的身心,考验着社会的智慧。 <br> 而在任何纷繁艰难的日子,比病毒复制更快的往往是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声音有和谐的,不过阴阳怪气的声音也不比和谐的声音少。放平时,人们会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尊重你说话的权利。振振有词,好像我们都非听那些阴阳怪气不可似的。记得索尔仁尼琴还是谁说过“除了知情权外,人也应该拥有不知情权,后者的价值要大得多,它意味着我们高尚的灵魂不必被那些废话和空谈充斥,过度的信息对于一个过着充实生活的人来说,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国家启动一级公共卫生应急响应的特殊时期,对那些杂音和隐藏在杂音中的异类声音,我想我们此时更能体会到“不知情权”的珍贵。这正如我们一大群人正拼尽全力往上推车的关键时候,有人站在旁边,甚至混在推车的队伍里说,不推车是每个人的权利,然后又说他有说出这个真相的权利,因为这是自由和权利。后果可想而知。可见有时“不知情权”才是我们完成事业,力挽大势的擎天铁律。有道是“人心各不同,各如其面。子能必天下之口,皆子之口乎?”“不知情”让我们努力更加专注,不分心,不犹疑,大事可成。正如蛮子所说:推我们的车,让瞎胡扯的人离远点。 好吧,就这,为了保证我们的“不知情权”,保证我们共克时艰的专注和对战疫的众志成城,我突然想在这样的“宅家”日子里谈谈食粮,说说吃。虽然我深知“吃”的学问要深远得多,但提起“美食”难免令人垂涎。再说了“美好的饮食背后,肯定有美好的头脑。”这话,我信。而且我还信:邪恶的饮食背后,一定是丑陋的灵魂。这已被03年的非典和这个春天的疫情所证实,不是吗?<br> 对于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我们村人说:吃,还塞不住你的嘴吗?<br> 还是村里人会说话。 所谓“祸从口出”,出来混吃,吃了不该吃的,总是要还的,哪怕你以“以食为天”的名义。袁枚说得好“可见凡事须求一是处,都非易言”。这就是说世间万事万物你都得有个度,讲个规则。这个度这个规则就是儒家说的为天地立心的“心”。当然这个度并不是让我们不能吃不要吃,而是让我们好好吃,毕竟“吃”差不多是人生的全部。如果说生死以外都不是大事,那吃大概是每个生命一生中,最唯一“吃”之以恒的本分事。在旧时中国对人数的统计单位是“口”,在农村老辈人口里我们现在依然能听到这样的问话:府上几口人?粮食是口粮,生是活口,死是灭口,我叹服于中国古人的高妙,即便只是一个数量词,亦那么地饱含着对生命人生的深层理解,那么地富有无限的哲学意味。用“口”记人头数,再恰当不过,人这一生啊,拼的就是“吃”,活的就是“吃”,不吃了,闭“口”了,生命不复存在,人,也就了了。<br> 所以,说说吃,也是另一种人生论吧?有道是“人莫不饮食也”,何况“食饮虽微,而吾于忠恕之道,则已尽矣。”不然,还有别的意思吗?<br> 我想起在大理宾川,民间有则故事说:从前,玉帝问张厨子,人间第一味是什么?张厨子回说“盐”。玉帝大怒,以欺君杀之。后数日不用盐,未几,始觉万般无味。终有悟:盐,果然人间第一味也!悔,令赐张厨子享祭。<br> 这个故事让我从此相信:盐是人间第一味,而且吃关乎生死。 不过我所能说的吃也仅仅只是关乎寻常人家过日子的家常便菜,关乎厨者和吃者的情意,关乎口味的地域性。毕竟乡下讨生活,玉盘珍馐我吃不上,当然也不相信用一个所谓的统一标准去品鉴各地不同的民间厨艺。但我相信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这大概就是食物被称为美食的初心吧? 既然说吃,故引以为序“盐”。<br> 而撑开硬鞘探出春色的花骨朵儿,也开始要一点点晕染疫情也挡不住要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