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下的女人

蚂蚁@进京

（图，中年张幼仪） 新月诗人徐志摩的诗，雷峰塔。 （图，徐志摩和张幼仪。） 其实，徐志摩也是一座雷峰塔，有一个女人，象白娘子一样，有情有义，一辈子都生活在了他塔的阴影下。 那个女人叫张幼仪。我认为，她是中国最伟大的女性之一。 张幼仪，十五岁嫁给徐志摩，正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春欲放的时节。徐志摩，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幼仪，“乡下的土包子！”这世上，最难懂的是人心。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拼看。”——徐志摩词《减字木兰花》 而这个乡下的土包子，木兰花，家是某县首富，二哥张嘉森是政治家，哲学家，后来民社党的创立者。四哥张嘉璈，被誉为金融巨子，也正是他在任某都督秘书时给妹妹牵的线搭的桥。 她的嫁妆一节火车车厢装不下，她神通广大的六哥用驳船运到徐家。婚纱是从欧州定做的。 时人说她知书达礼，线条优美，雅爱淡妆，举止端庄，秀外慧中。徐志摩父母对这个儿媳百分二百满意。 徐志摩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包子”呢？ 他是一个叛逆的人，他想追求的是一种象诗一样浪漫的爱情。身在宝山不知福，在他们第一个孩子诞生后，他为了逃避，竟然离她远去。可笑的是走的路子，还是通过妻子的二哥。包括以后，他许多向上的阶梯，都是张家为他搭建的。 “去吧，人间，去吧！ 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去吧，人间，去吧！ 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徐志摩诗《去吧》（图，张幼仪和她的长子。） 人最大的悲哀，可能莫过于夫妻之间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 张幼仪是个传统的女人。她曾经说过，在中国，女人一文不值，出生以后，听父亲的；出嫁以后，得服从丈夫；守寡以后，要顺从儿子。 两年以后，张幼仪与徐志摩在欧州团聚。夫妻团圆，本乃普天之下大喜之事。可是，立志要成为“第一个离婚的中国男人”的徐志摩，带给她的却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张幼仪也想着努力改变，疯狂学习，想着能走进徐志摩心里，能和丈夫一路前行。可徐志摩的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鄙视妻子穿的土的掉渣，什么都不懂，什么不会说，什么都不会。 当知道妻子怀了孕，他却逼她去打胎。张幼仪怯怯地说，听说有人因流产会死掉也。大诗人却冷酷无情地说，“还有人坐火车死掉呢，你看难道人家就不坐火车了。”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飏，飞飏，飞飏——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徐志摩诗《雪花的快乐》 （图，左3张幼仪，左1她的二哥张嘉森。） 那时徐志摩的方向，就是猛烈追求林徽音，他一生，所最爱的女人。他的红颜知己还有文坛三才女之一的凌叔华，引起他和张幼仪争论不休的“小脚与西装”的淑女袁昌英等。 “我只不过是一把秋天的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张幼仪。 她觉得，她的身份，低落的象一粒尘埃。丈夫就是她的一切，她的天。她不想离婚。没达成目的徐大情圣，就把怀孕两个月的她一个人，扔在了异国他乡。 伤心欲绝的张幼仪只好去投奔她的二哥，在柏林的乡下生下了孩子。这个时候，徐志摩迫不及待去做的一件事就是，跑到她的身边，逼她签下离婚协议书。成功地成为民国第一个离婚的人。 张幼仪万念俱灰，平静地签了字，对徐志摩说，“你去找一个更好的太太吧！” 沙扬娜拉之后，徐志摩没有想过她怎么生活，怎么抚养他们的第二个结晶。狂喜之余，写了一首诗，给幼仪。笑解烦恼结。诗中云：如何！毕竟解散，烦恼难结，烦恼苦结。来，如今放开容颜喜笑，握手相劳；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听身后一片声欢，争道解散了结儿，消除了烦恼。 此诗与离婚通告同时发表，让天下人皆知。我觉得，这时候的徐大诗人应该叫徐大气人。 “停留是刹那，转身是天涯。” 张幼仪的四哥对她说，为了张家的颜面，五年内不要与别的男人交往。他也许没有想到，他的妹妹却把这个面子，从22岁，维持了32年。 她美丽的青春，都压在了徐志摩那座雷峰塔下。 “一似狼藉春阴的玫瑰，一似鹃鸟黎明的幽叹，韵断香散，仰望天高云远，梦翅双飞，一逝不复还！”——徐志摩诗《清风吹断春朝梦》 （图，民国四大才女之林徽音） （图，林徽音，泰戈尔，徐志摩。） 清风吹断春朝梦。徐志摩并没有追到人间的四月天林徽音，阴差阳错之下，他的好朋友，西点军校毕业的王庚将军，托他照顾他的妻子陆小曼。面对“北京城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陆小曼，他很快沦陷了，做出了天底下最好的照顾，把小曼周到地照顾上了床。 他认为找到了梦中的爱情B，A应为林，千方百计让陆小曼离了婚。可他的父母，他的老师梁启超，都不看好他们的“珠联璧合”，觉得小曼是一个花瓶。 父母不再给徐志摩钱，梁启超在他们的婚礼上公开说，他们这对用情不专的过来人，不要再当过来人，要痛自悔悟，重新做人，要魅力无限的陆小曼恪守妇道。 （徐志摩的好友翁，重蹈了徐的覆辙，替徐尽心尽力地照顾了陆小曼最后的岁月。） （图，民国四大才女之陆小曼。） “那边松树林里，山脚下，先生，有一只小木箧，装着我的宝贝，我的心， 三岁儿的嫩骨。”——徐志摩诗《盖上几张油纸》 这个时候，张幼仪的三岁幼子病故，丈夫的遗弃，双重的打击并没有击垮张幼仪，无论发生什么，生活还得继续。 一无所有的她，从痛苦的阴影中勇敢地走出来，一无所惧，一往无前。 为了更好地教育孩子，她在德国进修了幼儿教育。回国后，当过某大学德语教授。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让芨芨可危的银行渡过难关，起死回生。创办云裳服装公司，所设计的旗袍，风靡上海滩，让那时的女明星以穿云裳为荣。 丑小鸭一个华丽的转身，变成了白天鹅。昔日的“乡下的土包子”，站在了时尚的最前沿。 她找到了自己，证明了自己。 （图，左2从德国留学回来穿西装的张幼仪，和母亲，姊妹们。） 她在家附近建了房子，把徐家老人接过来。一边忙着事业风生水起，一边精心照料她唯一的希望——她的儿子。 陆小曼一向过着公主的生活，是王庚心里的宝，溺爱无边，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让徐志摩疲于应付。张幼仪成了徐帅哥的“摇钱树”，为了照顾徐志摩的虚荣心，宣称钱是他的父母给他的零花钱。而且还拿自己的钱，为陆小曼亏损的巨额股票填仓。有时候还为徐志摩制作衣服。 她囤积军用染料，在价格长了一百倍时果断出手；她炒股，每炒必胜。她不是一粒尘埃，她是埋在尘埃里的一颗星，开始绽放出她耀眼的光芒。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献爱与一天的明星；任凭人生是幻是真，地球存在或者消泯—— 天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徐志摩诗《我有一个恋爱》 （图，张幼仪和儿子。） 张令徐志摩寡目相看，形容她说，c真有胆量，这是要丢几个炸弹，让这个…社会震惊！” 可能，陆小曼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生活，精神越来越空虚，开始用鸦片麻醉自己，并且传出和别的男人在一张床上吸食鸦片的事。徐志摩和她大吵一架，失望之余，准备去寻找他第一个爱情的影子，——坐不用花钱的邮政飞机，去参加林徽因的Paty。 结果这位大诗人，真正变成了“云中鹤”……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再别康桥》） （图，张幼仪和徐志摩） 飞机失事之后，林徽因把两块飞机残片挂在书房里，怀念徐志摩曾经对她的一片真情。陆小曼大哭之下，却不愿处理后事。 还是张幼仪让八弟带着十三岁的儿子迎回他父亲的遗体，自己在家里安慰徐志摩父母，主持丧事。 “檐前的秋雨又在说什么？ 还有你心里那个留着做什么？蓦地里又听见一声清新， 这回摔破的是我自己的心！”——徐志摩诗《丁当一清新》 张幼仪写给徐志摩的挽联。万里快鹏飞，独憾翳云遂失路。一朝惊鹤化，我怜弱息去招魂。 （图，张幼仪。） 在这以后，她一直把徐家的二老带在身边，悉心照顾，以干女儿的身份养老送终。孝顺，这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她始终坚守着。 并且以徐父母的名义，不顾别人的笑话，给陆小曼每月三百元生活费。对待情敌尚如春天，她拥有的该是什么样的情怀呀？ 后来又出资出版了徐志摩诗集，让更多的人读到金庸表哥徐志摩的诗。这也许是徐志摩的心愿。在金庸著名的《天龙八部》中，那个四大恶人之一风流好色的云中鹤，就是以徐志摩为原型的。 （图，凤凰涅槃的张幼仪） 和徐志摩有交集的女人中，也许张幼仪不是他灵魂之伴侣，却是最爱他的一个人。子非鱼，安知鱼。不知大诗人失之是幸与不幸。陆小曼也许爱的只有她自己。林徽因只不过是美丽的浮光掠影。 “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徐志摩诗《沪杭车中》 张幼仪五十四岁，才从雷锋塔下钻出来，经过儿子的同意，和一位姓苏的医师，有了一段黄昏的爱情。 何必言梦中，人生亦如梦。后来，等第二任丈夫仙去，她到美国与儿孙团聚。活了88岁。 （儿孙绕膝的张幼仪） 以前光知道徐志摩，他和陆小曼，林徽因的爱情故事，不知道张幼仪。现在看到张幼仪的故事，我不禁流下了眼泪。 “这使我想起你，我爱，当初也曾在恶运的利齿间捱！但如今，正如蓝天里明月，你已升起在幸福的前峰，洒光辉照亮地面的坎坷！”——徐志摩诗《望月》 天底下没有丑女人，只有不肯花钱的男人。——一个女人向男人撒娇说。 愿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美丽的，象张幼仪一样贤惠善良；愿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幸福的，不要象张幼仪一样，如多情的白娘子，生活在雷峰塔下，而是都能够选到一个对的人，携手走过人间的风风雨雨。 （张幼仪和青年时候的儿子徐积锴） 2020年3月16日作，图来源于网络，文字参考张幼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