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如草的美篇

生当如草

<p class="ql-block"> 大佬官 (短篇小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说的大佬官是菜场的一个卖菜的。</p><p class="ql-block"> 菜场里有上百亇摊位,光卖蔬菜就有几十人,通常买了菜就离开了,谁曾留意过卖菜的是什么人。认识大佬倌也纯属偶然,还是在跟邻居闲聊时,告诉我这个人卖的菜好,又不缺秤。第二天就到他的摊头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摊头上各种蔬菜不仅种类多,而且都很新鲜。因为是头一回买他的菜,只是随手抓了一把上海青菜,回家炒来吃口还不错。这样一来二去,我就成了他的固定客户,说来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每天一进菜场就到他的摊头前挑挑拣拣,买上几种喜欢的蔬菜。好几年了,卖菜的姓甚名什么从来没有问过,因为他说着一口浦东活,每次見到他都叫大佬官,这在浦东乡下看来大佬官是很有面子的称谓。大佬官岁数不大,约莫四十多岁,肉墩墩,很结实,剃了个小平头,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笑起来还会露出镶在嘴里的一颗金牙。每天刚走到摊头,叫声大佬倌,他马上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子,今朝吃点啥?一个卖菜的,一个买菜的,就像邻家熟人。</p><p class="ql-block"> 大佬官一家都在卖菜,他和妻子合一个摊头,父亲和母親在不远处也有一个摊头。大佬官的妻子人也很客气,稍稍比大佬官好像长得老气一点,皮肤黝黑,一看知道是农村那种特别能吃苦,人又贤惠的妇人。做生意时,大佬官管秤丶管收钱,他的妻子则在不停地理理被顾客翻乱的菜,还不时地向顾客介绍自家菜的特点。因为熟悉了,有一回我问大佬官,这是侬大娘子?大佬倌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憨厚的笑了一下。因为浦东乡下有亇习俗,男人早婚总喜欢娶比自已大一点的女人,叫大娘子。大佬倌是奉贤人大概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我是家里的全能王,买汰烧一手包。每天买菜是必做的功课,我对那些短斤缺两,以次充好的卖菜人深为反感。喜欢上大佬官这儿买菜,就是冲着这夫妻俩待人和气,不仅菜新鲜,且不缺斤短两,更是他们身上还有的一种淳朴。</p><p class="ql-block"> 别人家的菜为了求个卖相,总是用水浸泡过,抓起来水淋溚地,闻起来总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大佬官的菜总是干头的,从不浸水。每次买菜,大娘子总要给介绍,哪些菜是大田种的,哪些是出自大棚的,哪些是本地菜,哪些是客菜,哪些菜没有打药水。光听着大娘子的娓娓道来,不想买也要买,总觉得吃他们的菜放心。不仅如此,他们的菜吃口也好。比如丝瓜,他们家的刚入锅煸炒就有一股香味,怎么炒也不会发黑。红皮的本地洋山芋一烧就酥。自然价格也比别人家的贵一点,但是吃着放心,每当时鲜上市总是会跟我招呼一下。前几天,别人家的马兰头才四元一斤,大佬官要卖八元一斤。我问他怎么贵这么多,大佬官不紧不慢地说,伊拉卖的是大棚里种的,我的马兰头是正宗野生的,花钞票叫乡下老太婆一颗颗挑起来的。我仔细一看,同是马兰头还真不一样。大棚里出来的都长得大小一模一样,野生的矮扑扑。我买了一斤回家拌上豆干,吃口还真不一样,有一种从前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大老官卖菜从不与人争论。有一回我看到一女人在摊头上乱拣一气,把菜弄得乱七八糟,结果还什么也没有买就跑路了。我们几位老顾客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大老官不气不恼,只是把翻乱的菜整理了一下,自顾自做伊的生意。</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年纪大的缘故,我买菜时常常会丢三落四,有时买了几样蔬菜,钱付了,回家才发现少拿了一包蔬菜。大佬官看到后有时从身后追上来,有时追不上就又重新放到摊头下,等我来拿。有一回买菜付钱时,没有发现两张十元头叠在一起,我付完钱就走了,大佬倌追上来把多付的十元钱还给我。还有一回,我买完菜后把傘忘记在摊头上了,大娘子一直追出菜场把伞还给我。这么厚道的卖菜人,你想不买他的菜也很难。只要两天不去买菜,見面后大佬官都会问:这两天怎么没有来。如果大佬官没有出摊,我也倒有几分牵记。</p><p class="ql-block"> 平时买菜,大佬官秤好后,一角二角的零钱总是不计的。你仁我义,碰到要找零钱时,我也是乐意说,不用找了。不像有些生意人,锱铢必较,把一分钱当成红木圆台面。也因此原因,宁可多化钱也会买大佬官的菜,钱要化得舒心。买亇菜为几毛钱疙疙瘩瘩,不值。</p><p class="ql-block"> 这一阵防控,不太方便出门。有一天我试着给大佬官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送5O斤米来。大佬官二话没说,不一会儿就把米杠来了,还顺便捎了好几样蔬菜,临走还关照说,葱也给你带来了。</p><p class="ql-block"> 大佬官家在奉贤镇上,乡下有一些地,好多菜都是自家种的,还有一片果园,种了桃树、梨树。农田生话基本都是大娘子和父母親打理,大佬官是不管的。只是每天凌晨四点带着大娘子和父母,开着面包车到菜场,其实也是蛮辛苦的。有一回我同大娘子讲,等房子拆迁了,你们分个几套房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大娘子听了倒不在意,说道,伲乡下人除了种田,别样又不会,折迁了,呒没田种哪能办?</p><p class="ql-block"> 不过大佬官也有弱点,有时晚上打麻将,早上爬勿起来,摊头就不出了。有一次有半亇月没有出摊,问起隔壁卖豆芽的说又打麻将了。后来知道这回错怪了大佬官,原来是大佬官夫妇的父母親四个人因病住进同一家医院,同一家病房,他们每天只能在医院陪着。老人出院后夫妇俩只能一人管一只摊头,只有大佬官的父亲病好后常给他们帮忙。大佬官父亲与我同岁,不善言谈,一副老实相,見面也只是呵呵一笑。与他父亲攀谈时,很有满足感,阿拉农村人做惯了,出来做做心里开心。</p><p class="ql-block"> 收摊了,大娘子忙着收拾,大佬官在一旁玩着手机,嘴里叼着中华牌香烟,这时候,大老官才真的活脱似一个大佬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