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猪

羊群之牧

往日时光——

估猪

作者 羊群之牧

老话说，没吃过猪肉，还不见过猪走路? 表示有一定的阅历，不过现在，吃猪肉是平常事，猪养在防疫严密的猪场里，吃猪肉的人就不一定见过猪走路，说实在话，我也很久没见过猪走路了，要说养过猪的人，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要说养猪，我真的养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这里还没有人养饲料猪，一天我偶然在书店翻看了一本《百日养猪法》，买回去看了以后兴趣大发，第二天就到市场买了两头十多斤重的小猪，按照书上的方法，配方制作饲料，精心喂养起来。为了观察成效，一个星期称一次猪，到了90多天，果然长到170多斤，可以出栏了。杀猪佬的嗅觉就是灵敏，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家有猪初长成，有一天就有一个到我家看猪来了。那时候做猪生意的大都是估着来买卖，卖猪的问个单价，买猪的给个价，卖猪的再还个价，接着就是一番讨价还价，卖猪的愿意卖了，劏猪佬估个重量，双方又扯皮一番，最后认可一个重量了，就成交！

这天这个劏猪佬和我基本上还是这个套路，只不过我以前没养过猪，没有经验，只讲你没讹我啊！ “ 讹”在我们这里是欺骗的意思，他讲，不会的，我估猪特别准，多或者少都不到一两斤。我说，那就估吧。我心里想道，老子昨天晚上才称过这两头猪，你估得再准也比不过我的秤准吧?！

那劏猪佬我经常跟他买猪肉，卖猪肉的有几个不是牛逼轰轰的?我去买猪肉的时候，这个大嗓门的劏猪佬比一般的劏猪佬更加牛逼。

他讲他估猪估得准，我就装得傻傻的让他估，我家猪圈里有两棵树干差不多30公分的树，夏天正好给猪遮阴解暑，此时那两头猪正在树脚下呼呼大睡。人说屠夫杀猪多了，身上有股猪感到恐惧的杀气，这个劏猪佬一走近猪栏，我那两头猪就惊醒了，喉咙里发出“呼呼”恐惧的声音，只在树根盘旋着躲避，他拿根竹鞭，往左赶了又往右赶，仔细看过，问斤求两再乘以金额，一阵念念有词之后，报出一个比我期望多出二十多块钱的数字，我被他说的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二十多块钱是我当时一个月工资的差不多一半，连忙在心里头把我头天称的重量和双方议好的单价迅速地在心里再算了一遍。要知道我走出初中校门就进社会，风雨历练，心算也不比劏猪佬差多少，但还是不放心，疾步进房间从抽屉里翻出计算器点点点点，归零后又再点，一看结果，这个数字和我心算的一样让我开心。心想，这厮，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除了不知道宰了多少猪，卖猪肉的时候，还不知道宰了多少人！同情不得，既然是你自己估高了，也怪不得我，我何乐而不笑纳呢？但脸上还是一副傻瓜模样，口中说道，莫讹我啊。他一副神态慷慨的表情说道，放心啦！绝对不会。于是成交，那段时间猪源比较少，劏猪佬怕我把猪卖给别人，就预付了一半多的猪款，写了张条子，约定第二天晚上来要猪就付完，麻烦我帮多喂一天，这回到我很爽快的答应了。

说来也怪，那两头猪在劏猪佬走后就愁眉苦脸，寝食不安，到晚上喂食，它们也都胃口不开。我是第一次养猪，朝夕饲喂，洗洗涮涮，每周称一次，训得那猪跟宠物差不多，见此情景，心里头也不觉有点怅然。

第二天晚饭后，那个劏猪佬就踩了架三轮车，带了两个大猪笼哼着歌来到我家。我家的猪栏比正屋地面高一米，劏猪佬一走上台阶，那两头猪好像知道大事不好，立即烦躁不安，劏猪佬拿竹鞭打了好久，猪脊背上的皮肤都打红了，才被赶到了猪栏门口。

大嗓门的劏猪佬，在赶猪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等到猪被赶到栏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赶猪鞭子说 :“兄弟呀，这猪估输给你了”。我“嘿嘿”地笑了，说道:“你就莫笑话我吧，我没有一点经验，你讲几多就几多，我又不还价，你不讹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说输给我呢？”。劏猪佬说: “我不要了，你退定金给我，我给十块钱给你打酒喝，好吧?” 我说，你看这猪的皮，被你打得遍体通红，我还能养吗？你说不要就不要，谁肯呢？是你都不肯吧？做生意这点信用还是要的吧？劏猪佬“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他知道自己理亏，没奈何，只好继续把猪往猪栏门口的笼子里赶。在每一头猪的大半个身子进入笼子的时候，他就恶狠狠地在猪肥厚的屁股上抽两鞭，把一肚子的不高兴发泄在猪的身上，我经常用水洗刷得白白嫩嫩的猪臀上，立刻又多了两条让我心疼的又粗又红的鞭痕。

他把余款付完给我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嘟哝哝，我知道那是他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时的不开心，就说，老哥，你不是说你经验丰富吗？怎么会估输呢？他说，你家这个猪栏建在高处，地方本来就窄小，还有两棵树，这两头猪老是在树底下绕来绕去，地方小看猪就大，我从低处看去，看的是猪的侧面，这样看的猪自然就更加大，所以估错了。

虽然认为估错了，但是他还是不肯服低，言辞和神态间又显示出他比我这样的工薪阶层的人优越，他说，这两个猪，说实在话，明天杀了卖完，本来我是可以赚三四十块钱的，现在虽然估输给你，但是还是亏不了，只不过少赚了一点，这次的利润和你平分了，我得了个估猪的经验，也值得了。我迎合着他说道，怪不得说劏猪佬发财，我辛辛苦苦养三个多月，两头猪也就是五六十块钱利润，你卖一天赚了我几个月养一头猪的利润还多一点，难怪人家说“世上三样好，医生、司机、劏猪佬”。

他装猪上车，回头对我说，要不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我们天天杀生，以后死了还不知道挨阎王爷怎么惩罚呢，总没有点搞，哪个愿意做！说完他就骑上车，俯下身一摇一晃地蹬着车走了。我们那里的人在每一次交易成功之后都有互赠祝贺的吉利话，我也不例外，在他身后喊道，发财了哦，老板！他头也不回，懒得搭理我，朝车前面狠狠地“噗”地一声吐了一泡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