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沟

夜风

<p>  中午,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一缕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小腿上。读着书,享受着一个专属我的周末。窗外时而传来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却勾起了我遥远的回忆……</p><p><br></p> <p class="ql-block">  从哥上高中,大姐、二姐和我就负起了家里的挑水任务。大姐挑两桶,我和二姐抬一桶。每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了,大姐前,二姐中,我后,走向那条沟。</p><p class="ql-block"> 沟两边是很陡的坡,长满了各种各样随时令而开的野花。春天,一些细碎的小花零零星星散落在没过脚面的青草间,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或半遮着脸、或含苞待放、或绽开笑脸,随绿草绵延着,散发出丝丝清香,蝶舞蜂喧,使人流连忘返。夏天,顺着山坡蔓延生长的地椒子,用一朵朵紫莹莹的小花,给山坡铺上了一层紫色的地毯,那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地椒子清热、解暑,庄户上的人都把它当茶叶用。“五月五的地椒子,六月六的艾蒿子”。端午前后是采摘地椒子的最佳时机,人们或在农忙的归途中随手采摘,或抽空专门采摘,不用摘太多,够一个夏天用就行了。地椒子有两种加工方法:一种是晾干,一种是用铁锅温火焙干。据老人说,直接晾晒的功效更好,我却更喜欢第二种方法做的,感觉更有茶的味道。麦收季节,酷热难耐的麦趟子里,地椒茶最能解渴,地头短的,一趟出头了喝,地头长的,就捱不到一趟出头了,中间也要喝上一两回。来不及倒在杯子里,往往是提起水壶,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气灌下肚去,那叫一个痛快!亭亭玉立的狼毒花,一顺儿挺直的茎被翠绿的叶子紧紧环绕着,顶端互相偎依着几十个花苞,娇羞含笑的呈红色,大胆怒放的呈白色,白色花瓣簇拥着像火柴头似的红色花苞,在绿油油的野草间扭动着腰肢,散发着无尽的诱惑。即便大人一再强调狼毒花有毒,我们也依旧被它的外表吸引,折下来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装扮自己,男孩子也不例外。秋天,野菊花成堆成堆地爬满山坡,紫的、黄的,随风舞动,香飘四溢,给山坡平添了几份生机。冬天,山坡上只有些枯黄的干草和野花杆,但沟却成了我们的乐园。从沟底到沟外全结了冰。我们于是全副武装,拿上所有家当,开始了滑冰之旅:一人铁锹头上一坐,一人铁锹把上一推,便“嗖”地滑了开去;纸箱子压扁,一个人坐,两个人拉,或者是前面拉后面推……。有一次,不知谁在沟里扔了一个草锅盖,也成了我们滑冰的工具。草锅盖不像铁锹那样容易弄湿裤子,也不像纸箱那样容易磨损,大而结实,人坐在中间稳且舒服。我们因拥有它而更加兴奋,一连几天直奔那条沟,直到草锅盖粉身碎骨才罢休。</p> <p class="ql-block">  沟里密密地长着很多树,基本上全是柳树,顶多有大碗口粗。春天,当连绵的青绿色布满整条沟时,白色的柳絮就在沟的上空优雅地飞舞起来,它曼妙的身姿如精灵般不断舞动,一团团,一簇簇,一堆堆,飘落在沟的角角落落。夏天树叶最茂盛,沟被罩得严严实实,阳光从叶缝中穿透过来,在地面上投射了无数光点,斑斑驳驳地闪烁着,林间更多了歇晌的牛羊。秋天,树叶变黄飘落,人们就会背上背斗,拿上扫帚走向沟里,沟里沟外时不时会传来“唰……”,“唰……”扫落叶的声音。大姐、二姐、我也会去扫树叶,每次都是我摇树,大姐扫,二姐往背斗里装。摇树不为别的,只为让树上的叶子落得多些。小树直接抓住树杆用力地摇,大的只能爬上树,手脚并用摇。树叶禁不住我的摇晃,飘摇洒落,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如一个个翻着跟头调皮的小娃娃,情愿与不情愿间已经落下一大片。我家专门装烧炕燃料的棚子在那一阵子肚子一定会鼓鼓的,一个冬天后,又会瘪瘪的,如此鼓与瘪中重复了好多年,直到大姐、二姐出嫁,我参加工作后才结束。</p><p class="ql-block"> 树与树之间距离不大,人们挑水时就穿棱于其间,常年累月的行走,树间被踩出一条蜿蜒的小道。</p> <p class="ql-block">  在接近水泉的地方,也有片树林,初三那年,我最爱去那学习。每天天刚麻麻亮,我就挑起水担,拿上书本走向那片树林,在潺潺的流水声和布谷鸟叫声的陪伴下,开始了一天里第一轮的学习。随着挑水的人的逐渐增多,沟里就热闹起来了,我便结束了早读,也加入到挑水人的行列。下午我又会走向那块地儿,背书、记单词……,这时的小沟里,微风轻轻地拭弄着柳树的长发,空气散发着淡淡的荞麦花的清香,鸟雀也好像疲倦了一般,暂停了歌唱,一切显得那么幽静,那么令人心旷神怡。</p><p class="ql-block"> 泉水在沟里面向阳的一个小斜坡上,清彻见底,周边是绿得发亮的水草。泉水中有一些不知名的小生物,伸缩着软软的身体,欢快而自由地游来游去。也有长腿的水蚂蚱在水面上滑行,一滑一大截,如若受到一点儿惊吓,便倏的蹦走了。有一年的三伏天,一条菜花蛇曾占居过泉水,我和二姐见过,不大,浑身通绿,大约有三十厘米长,一个成人的食指粗。这小家伙显然是把泉水当成了自己的游乐园,在泉水里翻滚、嬉戏,我和二姐的到来对它没有丝毫的影响,玩够了、游累了,就爬出泉水,顺着水草飞快地溜走了,不亏是草上飞呢!也许是找到了更好的场所吧,约莫一个月后,人们就没有再见过它。</p> <p class="ql-block">  沟中间还掏了几个大小不等的水坑,那是洗衣服和饮牛的地方。庄户上的孩子从三、四年级就开始洗衣服、饮牛。夏天的时候,我总会和表妹相约相伴,端着装满衣服的脸盆,拿着装洗衣粉的小瓶去水坑边洗衣服,洗干净的衣服或挂在树杈上,或平铺在草地上,需要点时间才能晾干。这时候我们就用黄泥做各种物品。做的最多的是过家家用的锅碗瓢盆,有时也会玩泥碗碗游戏,把黄泥捏成一个碗的样子,拿在手上,碗口朝外,朝里面吐几口唾沫,朝地上猛甩下去,谁的碗底破得窟窿大,谁就赢,赢的就从对方的碗里撕下一些黄泥来补自己碗底的窟窿。我们时常会为谁撕得多了,谁撕得少了而争个面红耳赤,但红脸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几秒,因为在你继续红脸时,下一场游戏又开始了。 </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 又一声“布谷”叫,把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扭过头去,把目光投向窗外,怔怔地望着对面楼房后窗沿上的布谷鸟。这也许就是沟里的那一只呢?或者至少是他们的孩子吧!我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