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范老“烦”</b></p><p> 范迪刚是我小学的同学,因为他的名字跟面积最小人口最少被意大利围在中间的国中之国的梵蒂冈谐音,因此我们都叫他梵蒂冈,包括我们的老师们都忘记了他的实际姓名,而总是脱口而出地叫他梵蒂冈,甚至还被语文老师误写成梵蒂冈过。范迪刚说地理老师或历史老师说惯了梵蒂冈的国名地名可以理解,而语文老师写错了他的名字,让他感到耻辱,觉得烦。</p><p> 因为名字总是被老师误叫误写,范迪刚非常烦恼,进而大家注意到很多平常的事情到了他那里都会经常让他觉得烦恼,于是我们又借机给他起外号,管他叫“老烦”。这外号一起可不得了,却又成了范迪刚的一个终身也摆脱不掉了的烦恼。</p><p> 你就说吧,小时候正常的男孩子哪个不调皮的呀。临上课的时候,先进到教室的男同学把扫地笤帚夹在门的上面,或者是把铁锹倚在教室的门边儿上,后进来的学生开门时就会被上面掉下来的笤帚或者是倚在门边儿的铁锹砸到,或者二者兼有,于是满教室的人哄堂大笑。</p><p> 不少老师也常常遭遇到学生们的这个恶作剧,有的是学生故意就要砸这个老师的,有的时候是老师走到了迟到的学生之前,教室里恶作剧的学生看老师来了,来不及撤掉才误把老师砸到了的,闹得老师非常尴尬,发疯一样的追究调查背后黑手,进而把师生关系处得如同猫和老鼠一样。</p><p> 我当了老师之后,也经常看到学生之间、师生之间因此产生的趣事儿,而自己却从未亲自遭遇过这样的不快。因为我进教室的时候总是留个心眼儿,慢条斯理的在门旁开门,即便是有笤帚或铁锹在那里,它也会“无聊”地掉下来,我看了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捡起来放到该放的位置,接着正常上课。而上课时学生在老师后背上贴纸条或画画,私下给老师起“外号”,我也听到见到不少,自己也没有摊上过,童趣而已,何必较劲,凡事看开就是。</p><p> 而范迪刚被这样砸了之后,就烦的要命。说来也怪,他不是被上面掉下的笤帚砸,就是被倚在门边的铁锹砸,同类事情在他身上屡屡发生,气得他把笤帚撕得粉碎,或者把铁锹给扔到操场上很远的地方。显然他这样做了之后,就增加了新烦恼,老师要 批评他撕碎了笤帚和扔丢了铁锹所犯下的错。</p><p> 小的时候范迪刚因为平常小事烦恼,长大之后他更是为更多事情烦恼,在他的词典中几乎就没有过什么不烦恼的正常事情。不仅自己烦恼,而且还长了更多的毛病,唠唠叨叨、磨磨唧唧的。</p><p> 走在街上,别人随手扔个包装袋,他翻楞人家一眼,嘀咕一句:“什么素质。”</p><p> 坐在火车上,别人接打电话,声音大些,他也噤鼻子瞪眼的,闻到有人在车厢洗脸池那里吸烟,他就说人家不讲公共秩序。</p><p> 回到家总该安静了吧, 看电视他也不消停,说这个编剧狗屁不是,剧本写得不合乎逻辑,那个导演吃饱了撑的,这个演员低俗,那个演员下贱,这部电影是篡改了历史,那部电影年代里面没有某个道具……唉!总之就是这个没有思想性,那个没有艺术性的。</p><p> 看看书吧,骂人家作者糟蹋文化,说什么是没有文化的人钻进了文化圈子,这个没有主题,那个脱离生活的。那电视新闻就更别提,都被他烦恼地磨磨唧唧的批判着。其实,只是个生活方式而已,娱乐罢了,不喜欢就关机不看了之,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因此害得我们到他家做客时,常被他老婆盯住抱怨、诉苦,原本正常的一次小聚,也都常常会被他搅局后吃不出个滋味儿来。大家烦他的唠叨磨唧,也就减少了去他家的次数。</p><p> 跟孩子总不至于也烦恼了吧,小孩子也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穿衣服不对了,头发理的发型不对了,染了颜色不对了,走路姿势不对了,唱个歌吧不对了,写了作业不对了的。</p><p> 好端端的周末聚会,孩子买了袋方便面一边儿去先对付吃一口,他看见了就讲方便面里有至少几十种添加剂,引发一说吃的喝的就都是有毛病了,酒都是勾兑的,饮料都是色素加香精……</p><p> 不过,范迪刚他人不错,虽然没有他不烦的事情,没有他不抨击的事情,但是大家几天不去他家,或者一天见不到他面,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跟他闲扯一通之后,听完他的一顿高谈阔论的歪理邪说,就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大家都以他解闷儿。</p><p> 有一天一个朋友匆忙过来说老烦没了,我也没有注意,就随口说了一句“他去哪儿了”,等问完之后忽然觉得话里哪个地方不对劲,就连忙抬起头来眼睛盯着他进一步确认核实一下,朋友点点头,大家赶紧奔去帮助料理后事。</p><p> 送葬后回来,席间老烦的老婆就说,“老烦走了,他自己再也不用烦了,可是他给镇里的食杂店却留下了烦恼”。我们赶紧追问,以便看看是否大家可以共同帮助他老婆分担一下留下的麻烦。</p><p> 他老婆说,“老烦一直爱喝酒,一天必保三顿饭三顿酒,一顿都不落下,最少的时候他一个人自己喝,一顿一斤,有人来的时候一顿他自己一斤就不够了,俩人三斤剩点儿,下顿饭捎带着把剩下的这些酒也给打扫了。他这一走啊,食杂店的钱就损失了。”</p><p> 我们赶紧问,“老烦欠人家多少酒钱啊?”</p><p> “没有欠人家酒钱,他那人你们还不知道嘛,怎么可能欠人家钱去喝酒啊?我是说啊,老烦走了,再也没人像老烦这样四十年如一日坚持到他家去买酒了,就算一斤酒一元钱吧,一天三斤,一个月30天就90斤酒,一年365天1000斤,还不算一顿两斤三斤的时候,四十年啊,四万斤酒吧?岂止是四万元钱那,没有人再继续给了,不是损失吗?”</p><p><b> 其实,老范烦的事情,都是社会上不该存在的,但是却被人们习以为常地默许着、存在着、泛滥着,而且是大家都这样习惯地做着。假如没有这些,人们的整体素质也不至于低下得糟烂到难以见人的地步,而且还继续地麻木着……</b></p><p style="text-align: right;">(刘昱祥2017年1月10日完稿)</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