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咸宁

金鸡山人

第一章：香城多秀色  泉都尽暖流

第二章：古城留记忆  青铜传绝响

第三章：千古赤壁风  万里茶路情

第四章：古堰兴水利  虹桥连吉祥

第五章：神奇大溶洞  清凉九宫山

第六章：璀璨古民居  煊赫众名流

第七章：枪震汀泗桥  血祭天岳关

第八章：桂香嫦娥女  旷世双合莲

第九章：奇葩提琴戏  缤纷歌乐舞

第十章：云雾澄水洞  风雨向阳湖

   一缕清风，从远古吹来。于是，这方热土便长出——丰裕的风物，旖旎的风景；淳厚的风俗，雅致的风情……啊，野无遗贤，万邦咸宁！

                                                                                 ——题记

   

  咸宁是我的第二故乡。从血气方刚到满头飞雪，历经了30多年的风风雨雨，与这里的山山水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如今退休赋闲，偏居一隅，足迹在她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了。可是，那些令人魂牵梦萦的湖光山色、风土人情，却常常在我的梦境中纷至沓来，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各自的前世今生。有感于她们的怀念之情，鄙人不揣粗陋，就把梦中所见所闻记录整理了这本《梦里咸宁》，与热爱故乡的网友们分享。 

第一章 香城多秀色  泉都尽暖流

一

    咸宁是历史悠久的“桂花之乡”，远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的桂花树就相当茂盛，蔚为壮观。“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眺峦山而远望兮，嘉桂树之秋荣”等等吟咏桂花的诗句，就是当年屈原逗留咸宁时留下的。

  金秋时节，走进鄂南首府咸宁温泉，无处不在的桂花淳香沁人心脾，遍布大街小巷的金桂、银桂、丹桂亭亭如盖，绿影婆娑，一阵阵送爽的秋风轻轻拂过，桂花雨纷纷扬扬，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难怪人们都称她为香城，果然名不虚传。

   为什么桂花偏偏对咸宁情有独钟呢？难道桂花和咸宁真有什么不解之缘吗？

我们还是先来了解一下桂花的习性。桂花既喜爱阳光，也能耐阴；既需要一定的湿度，又需要有一定的温差。在全光照下其枝叶生长茂盛，开花繁密，在阴处生长则枝叶稀疏、花朵稀少。古人对桂花开花的气候条件，有过大量描述。唐代王建说“冷露无声湿桂花”，柳宗元称“露密前山桂”，白居易发现“天将秋气蒸寒馥，月借金波摘子黄”的奥秘，宋代陆游则有“重露湿香幽径晓，斜阳烘蕊小窗妍”的见解。这些诗句中“冷露”、“露密”、“重露湿香”，说明开花天气要早晚凉爽，但也需要“烘与蒸”这样较高的温度。这种早晚寒凉、白天燠热温差较大的气候，既有利于桂树的营养积累，也促使雨露的形成，桂花就益发的开得繁密。

咸宁的地理条件正好与桂花的生长需求十分吻合。咸宁市在地球上的位置是东经113°32′——114°58′，北纬29°02′——30°19′，地势南高北低，山丘盆地交错，江河湖泊相连，东邻赣北，西望荆襄，北靠武汉，南接潇湘，处于武汉、南昌、长沙三大省会城市的中心。这里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日照充足，四季分明，雨热同季，无霜期长。年平均气温为16.8摄氏度，年平均降水量为1577.4毫米，属于典型亚热带湿润型大陆性季风气候。一般在中秋前后，天气会突然热起来，桂花一经蒸郁，就烂烂漫漫地盛开了。这样的地理环境，为咸宁成为闻名遐迩的“桂花之乡”，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

  更为重要的是，桂花树的品格与咸宁先民的性格特征，有某些先天的契合之处，所以格外受到他们的青睐，才得以在这方热土上枝繁叶茂，发扬光大。比如，桂花树的主干和枝条都有很强的生根能力，通过扦插或压条的方式，就能落地生根，繁衍新苗。咸宁人自古以来就有走南闯北，四海为家的传统，足迹遍布海内外，他们也像桂花树一样，具有很强的适应性和生存能力，很快就能跟移居处的土著融为一体，如今那些依然讲着咸宁方言的众多“外乡人”，就是一棵棵遍布五湖四海的“咸宁桂花树”。再如，桂花历来被誉为“天香”，可是她却低调处世，“俏也不争春”，只在萧瑟秋风里悄悄开放，而且花瓣细小，不以艳丽和张扬争宠于人。同样，咸宁人历来崇尚实干，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不事张扬，注重实效。这样的人和树，自然会惺惺相惜，情投意合。在咸宁城乡随处可见苍翠欲滴四季常青的桂花树，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远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的桂花树就相当茂盛，蔚为壮观。据当地传说和学者研究，当年屈原被楚怀王逐出郢都，曾在鄂州、武昌、咸宁、岳阳一带流亡，“步余马兮山皋，邸余车兮方林”，“眺峦山而远望兮，嘉桂树之秋荣”、“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从屈原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诗句中，我们得知他在万木萧疏的秋天里，走过现在的咸安区浮山办事处大泉口余马、彭碑等地，眺望远方的山峦上，长满了秋季难得的绿色桂花树，闻到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便不忍离去。他在树下徘徊留连，并且欣然接受当地花农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在月下品桂酒、喝椒浆。桂酒就是桂花酒，椒浆是咸宁民间用花椒、芝麻、姜盐泡制的一种茶。这说明，至少在2300多年前，咸宁这块土地上种植的桂花树，就已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咸宁种植桂花树的历史传统，逐渐形成浓郁的桂文化氛围，使一些客居咸宁的外来人，也在潜移默化中深受影响。清康熙三年（1664年），何廷韬由官生以祖荫授任咸宁知县。何廷韬是东北盛京（今沈阳市）人，乍来咸宁，就被那漫山遍野清香四溢的桂花树深深吸引。他对桂花一见钟情，迷恋得如醉如痴，不仅亲手在县衙前后种植桂花树，而且还建成一座桂花堂。堂前挂着他撰写的一副楹联，自然也离不开桂花。联曰：

    抚案瑶琴传雅韵，徵招角招，调出曲中民里；

    临轩丹桂挹天香，日照月照，移来化里菁莪。

“菁莪”一词源自《诗·小雅·菁菁者莪序》，就是培育人才的意思。看来这位何县令颇有战略眼光和丰富的想象力，他希望把丹桂的天香转化为培育人才的养料，既浪漫又不失淳朴。他还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桂花堂赋》，以桂树品格激励自己“砺劲节以树清操兮，秉日月而辉光。”他在工作之余，经常“携清风，邀明月”来到桂花堂，和客人交际应酬，忽领天香自云间来，仿佛有人赠给他蟾宫之枝。每当风晨月夕之际，他就会在清香馥郁的桂花堂里袖惹名香，犹如在天庭供职的仙吏。这位县令受到咸宁民风的影响，深深爱上桂花,桂花也为他的工作和生活增添了无穷雅趣。一时间，本来就有植桂爱桂传统的咸宁百姓，在这位县令的带动下，植桂爱桂之风日盛一日。

   古往今来，每年的传统节日，如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咸宁人就离不开吃桂花汤圆，喝桂花酒，品桂花月饼，邻里亲朋之间，往往要互送用桂花做成的各种礼品。凡嫁娶、寿诞等喜庆之期，如果适逢植树季节，必种桂花树以志纪念和祈求吉祥。桂花树生命力极强，盘根错节，一兜多干，枝繁叶茂，傲霜斗雪，四季常青，寿逾千年依然苍劲挺拔。因此，婴儿出生，其父母就会为他在向阳山坡上栽一棵桂花树，取长命百岁的吉兆。孩子长大了，发蒙入学，父母就带他种植桂花树，希望他日后蟾宫摘桂，金榜题名。女儿出嫁之前，会在娘家的房屋旁边种一棵桂花树，以表达自己追求的爱情高尚纯洁，寄托她对家乡亲人的眷恋。新婚夫妇会在自家的庭院或房前屋后种植桂花树，以期夫妻恩爱，早生“桂”（贵）子，兰熏桂馥。老年夫妇也会在他们认为吉祥的日子里，双双结伴种植桂花树，祈望自己能像桂花树那样，老而不衰，耆寿耇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的种种风俗，在桂乡咸宁代代相传，年深日久，咸宁自然就成为“桂树千山碧，花开十里香”的桂花之乡。   

  咸宁市的桂花树主要分布在咸安区境内，但是，有许多文献记载表明，历史上其它县市也有种植桂花树的习惯。比如崇阳县，就曾经有过许多令人惊叹的古桂大桂，我们在清代同治年间的《崇阳县志》里，读到了几位文人吟咏桂花的诗歌，从中领略到崇阳县桂花树曾经的繁盛。有一首《华严庵咏桂诗》及序文是这样写的：

   山间桂树,此为最盛。高可百尺,荫逾三槛。每逢花候,斥从一至其地，觉金粟垂垂，香满如来之座，真一大庄严境界也。爰赋七言，用志厥胜云：

    清秋帘卷一天长, 问桂逸来人上方。

    乱点阶前金布地，高飘云外月移廊。

    昔传仙吏名曾显，偶对华严字亦香。

    寄语鸡瞩时努力，好教攀折几枝香。

这首诗的作者金绵祖，号梅山，满洲辽东人，康熙十三年（1674年）任崇阳知县，后升任云南师宗知州。他在诗中描述了华严庵大桂树不同凡响的胜景，并且语重心长地地勉励那些目光短浅者，努力发奋，争取日后蟾宫折桂。从他的诗作和另几位老先生的唱和中，我们依稀看到华严庵院内那棵婆娑丹桂“香满如来之座”的庄严气象。既然华严庵能够生长“高可百尺,荫逾三槛”的古桂，那么，其它地方的桂树呢？想必也是“乱点阶前金布地，高飘云外月移廊”。要不然，那位金县令就不会产生“山间桂树,此为最盛”的赞叹。令人遗憾的是，这么多古桂大桂，在抗日战争中遭受到毁灭性的劫难，日本侵略者为了防止中国军队藉以掩护，伤心病狂地砍伐、烧毁桂花树林，致使大量古桂大桂丧失殆尽，至今只留下一些诸如“桂花泉”、“桂花林场”之类的地名。

咸宁被誉为“香城”，当然不仅仅只有桂花。如前所述，咸宁市域山区、丘陵、平原兼有，雨量充沛，气候温和，适宜花草林木生长。全市的森林覆盖率高达52．3﹪，林地面积占全市陆地面积的61．98﹪。浩瀚的林海中，生长着针叶林、阔叶林、针阔混交林约2100多种森林植物，和约占森林面积25﹪的楠竹，以及少量农林间作林。花卉品种除了桂花树以外，各县市区还种有芍药、鸡冠、咸宁的香，海棠、芙蓉、墨兰、菊、紫荆、茉莉、夹竹桃、夜来香、白玉兰、梅、月季、杜鹃、南天竹等数十种花卉。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香城绝非仅仅来自一花独放的桂花，而是百花齐放，春色满园,四季飘香。

 

                                  二

    咸宁又是闻名遐迩的“温泉之都”，不论你走到域内哪个县市区，随时都可以泡上称心如意的温泉。宋仁宗赵祯南巡时到过咸宁，并在温泉沐浴。如今，香城泉都的整体效应，日益显著地得到体现，温泉的城市品位和知名度正在大幅提升。

                  我们翻山越岭观赏了灿若繁星的桂花，身体可能会有点疲惫了，此时如果能泡泡温泉，你就一定会消倦解乏，精神焕发。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非分之想，咸宁市的温泉资源十分丰富，2006年9月就被中国矿业联合会批准命名为“中国温泉之乡”，不论你走到哪个县市区，随时都可以洗上称心如意的温泉浴。当然，相对而言，目前温泉资源开发利用得较好、规模较大的还是咸宁市政府所在地的潜山温泉，已故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为潜山温泉题写了“华中第一泉”匾额。所以，人们就把这里称为“泉都”。

    我国是世界上温泉最多、利用最早的国家之一，灿烂辉煌的温泉文化，其起源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的“浮丘与轩帝”时代。咸宁市境内的温泉，其水质类型以硫酸钙、重碳酸钙和重碳酸钠为主，清澈无色，无沉淀物，富含硫、氡、锶、氟等微量元素，水温介于27摄氏度至64摄氏度之间，极具医疗保健价值。被誉为“华中第一泉”的潜山温泉，位于市治所在地温泉办事处南部的潜山脚下。潜山峰峦起伏，分布着茂密的竹林、桂林、槠栲林、金钱松林和几十种珍稀名贵树种，是一处国家级森林公园。山上还有读书台、观音台、葛仙岩等多处人文遗迹。前人来此游览时，曾留下“石割寒云急，天吞绝壑空”的佳句。百里淦河流经潜山脚下的月亮湾，当地居民习惯地称她为温泉河，因为在河床中的漩涡处，河滩上的乱石中，分布着十多个汩汩喷涌的泉眼，水激石崖，沸涌如汤，雾气升腾，映日焕彩。因此，古人称她为“温泉虹影”，被列为“淦川八景”之一。以前，当地居民就在河边就着温泉水露天沐浴，别有情趣。相传宋仁宗赵祯南巡时到过咸宁，并在温泉沐浴。上世纪70年代初，当代著名的“七月诗派”诗人牛汉先生，在咸宁向阳湖“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期间，就常来温泉泡澡。诗人对咸宁温泉情有独钟、终身难忘，若干年后，诗人把他在向阳湖改造期间写作的诗篇结集出版，一举荣获全国优秀新诗集奖，书名就叫《温泉》，他在《温泉》中寓意深刻的写道：

    每到冬天/我常常翻过几座山/奔向一个荒僻的峡谷/那里有一条/温暖的小溪/我赤裸着身子/久久地躺在/柔软的火坑似的沙上/让清澈而热乎乎的流水/漫过胸膛和后背/几十股/突突的温泉/吐着热气和泡沫/向上涌翻/一阵阵暖流/从疼痛的背脊/一直热到前胸/不只是为了/洗涤汗渍的皮肤/更为了/心胸得到一点温暖

    1938年，侵华日军冈村宁次的司令部设在咸宁，同时在淦河月亮湾的对岸建起了一个温泉疗养所，酷爱泡温泉的日本人就把这里当作了极乐世界。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军队第十一师接管并沿袭使用该疗养所。1949年以后，解放军在疗养所的基础上改造扩建成第一九五医院，医院下属的理疗科主要利用温泉水治疗风湿病和皮肤病，由于其疗效不俗，声名远播，受诊的病员几乎遍及全国。进入新世纪后，为了适应市场经济的需求，咸宁温泉的开发利用踏着时代潮流的节拍，步入以健康、养生为主要特征的旅游、度假、休闲、健身的新天地。到目前为止，开发利用潜山温泉规模较大的景区和企业，有温泉谷、太乙国际温泉度假村、三江潜山森林温泉度假区、楚天瑶池温泉、怡景温泉酒店、温泉国际酒店、碧桂园温泉城、汉商养生园等十多家。这些酒店、度假村分布在潜山周围，各具特色，形成休闲养生设施群，吸引省内外游客纷纷光顾。

    除此以外，咸宁市内还有赤壁市五洪山温泉、龙佑赤壁温泉度假区， 嘉鱼县山湖温泉，崇阳县浪口温泉等处的温泉，都开发利用得比较好，这几处的温泉水水质清澈，无菌无毒，无沉淀物，都具有良好的医疗、健身效果。而且，这些温泉周围都有迷人的山光水色，环境极为优美，集酒店、温泉中心、别墅群或是温泉沐浴、休闲养生、盐水漂浮、黑泥养生、生态旅游及酒店于一体。置身这里的温泉池中，感受温泉的抚摸和亲昵，静倚青山翠谷，仰望蓝天白云，在瀑布溅起的散珠碎玉和温泉的氤氲雾霭中，尽享远离市嚣、亲近自然的悠闲与惬意。

    咸宁市内还有很多已经发现、尚待开发的温泉资源，比如，嘉鱼县陆溪镇的陆口温泉，通山县洪港镇的娄下温泉，通城县关刀镇的茶铺温泉，等等。可见，称咸宁为“泉都”确实是实至名归。记得在一次温泉论坛上，国内某知名教授曾十分委婉地指出，咸宁的桂花和温泉都缺乏唯一性，言下之意，打造香城泉都的效果和价值可能会得不偿失。教授的观点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像咸宁这样把桂花和温泉有机地结合起来，合二而一地开发利用，让每个游客都能一边观赏桂花，一边沐浴温泉，同时赋予嗅觉和触觉以美的享受，大概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海内外都是罕见的。而且，实践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香城泉都的整体效应，正在日益显著的得到体现。自2009年开始，由国家旅游局和湖北省人民政府主办，每年一届的中国湖北咸宁国际温泉文化旅游节，如期在咸宁举行，影响波及海内外，使咸宁温泉的城市品位和知名度大幅提升。旅游节不断创新，逐步走向博大精深，与古今中外的沐浴文化相结合，与天南地北的美食文化相结合，与各种各样居住休闲文化相结合，为古老的中国温泉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形成一道举世瞩目的温泉文化新风景。

第二章 古城留记忆  青铜传绝响

一

    位于赤壁市新店镇的土城遗址，是战国时期楚国设立在长江南岸的一个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是楚国统治江南大片领地的一处极为重要的封君城邑。而位于咸安区宝塔镇的孙郭胡城遗址，则是与土城同时期的一座罕见的军事堡垒……

    咸宁是一座年轻的中等城市，1998年经国务院批准成立，至今不过“束发”之年。但是，目前已有大量出土遗址和文物来佐证她的历史文化却十分悠久，源远流长。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咸宁” 这个地名的来由。

“咸宁”这两个字，在古代典籍中有两处出现。一处是《尚书·大禹谟》：“野无遗贤，万邦咸宁。”这话很好理解，就是说民间没有被埋没遗弃的人才，由于任人唯贤，人尽其用，所以五湖四海都很安宁。再一处是《易·干彖》：“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意思是首领出类拔萃，普天下就会安宁。万国并非实指，只是极言其范围的广泛。唐代宗大历三年（768年），在这里设置永安镇，就是永久平安的意思。永安镇始辖金城、丰乐、宣化三乡。唐明宗天城三年（928年）改永安镇为永安场。后周时，世宗一年（954年），升永安场为永安县。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为避宋太祖永安陵之讳，改永安县为咸宁县。这两个名字说法不一样，意思却大致相同，前者从时间角度修饰安宁，后者则从空间的角度修饰安宁。这个地名一直沿用至今，已达一千多年。

据文献所载，今咸宁市域属于古代的“三苗之地”。《战国策·魏策二》：“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汶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史记·吴起列传》：“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史记·五帝本纪》〉正义按：“以天子在北，故洞庭在西为左，彭蠡在东为右。今江州、鄂州、岳州，三苗之地也。”这是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基本上形成了一种共识，虽然学术界也有少数学者对此持不同观点。

     三苗是传说中尧舜禹时代的一个古老民族，也被称为“三苗民”、“有苗”、“有苗氏”、“苗民”。主要分布在长江中游以南，洞庭湖与鄱阳湖之间，崇拜蛇图腾，有“髽首”的习俗，就是把麻和头发合编成鬏。相传在黄帝时，三苗部落就参加了九黎的部落联盟，也有文献说三苗是九黎的后代。尧帝时，三苗作乱，尧发兵征讨，双方作战于丹水（今丹江，一说黄河），三苗战败，降服于尧的部落。所以，有的文献说三苗的首领驩兜是“尧臣”，被称为“诸侯”。后来，三苗不服，多次作乱，尧就对他们进行分化瓦解，一部分人被流放到西北的三危山，首领驩兜被流放到崇山。舜成为部落联盟的首领后，三苗又不服，于是舜就声势浩大的整军振旅，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力，这一次竟然兵不血刃就使三苗臣服。当时，三苗的生产力就比较先进，并且开始了阶级分化，已经有了“君子”和“小人”的区别，而夏禹的部落还处于奴隶社会。大约在公元前22世纪时，生活在南方的一些三苗部落再度发展壮大，多次侵扰中原。禹率领部落联盟向三苗发起进攻，进行了一场历时70天的大战，大败三苗。从此，三苗部落就渐渐淡出历史舞台。但是，仍有不少三苗遗民长期留居在湘鄂赣交界地区，通城县药姑山（也称龙窖山）的瑶族遗址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有专家认为，三苗是中国苗、瑶、侗、壮等众多少数民族的共同祖先。

三苗部落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创造的物质文明，却给后世带来深远的影响。1981年，由武汉大学考古系和咸宁地区博物馆联合试掘的尧家林遗址，为我们提供了生动的物证。尧家林古文化遗址位于通城县麦市镇陈段村尧家林，面积3万余平方米。发现有房址、灰坑、灰沟、烧坑等遗迹，以及大量陶鼎、陶碗、石刀、石斧、石箭簇等新石器时代器物。试掘报告由《江汉考古》杂志1983年第三期首篇发表，在我国考古界引起震动。经权威专家鉴定，该遗址距今约4500-5000年左右，与龙山文化接近，兼有南越文化因素。尧家林遗址出土的陶器，以夹沙红陶为主，纹饰有蓝纹、弦纹、方格纹及镂孔等，器型有鼎、鬶、豆、盘、罐、碗、缸等。出土的石器有斧、锛、铲、杵、刀、矛、镞等。这些器物现存咸宁市博物馆，观赏者无不惊叹其造型精美，光滑锋利，想象丰富，工艺不俗。三苗部落先民的聪明才智和顽强精神，于此可见一斑。

    尧家林遗址的发现，对研究我国南方新石器时代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被称之为尧家林类型而进入考古教科书。2002年，尧家林古文化遗址被湖北省人民政府列入全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姬发在牧野打败纣王，推翻商朝，在镐京建立周朝，史称西周。当时，咸宁所辖各县处在楚国和麋国（今湖南岳阳）、罗国（今湖南平江）、艾国（今江西修水）、鄂国（今湖北鄂州）等小国之间。熊渠继任楚国国君之后，国力增强，后方稳定，开始有重点有选择地攻打邻国，开疆拓土。《史记·楚世家》〉记载：“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古国名，今湖北竹山一带）、扬粤（越），即散布在扬州一带的越族，至于鄂。……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今湖北江陵），次子红为鄂王（今湖北鄂州），少子执疵为越章王（今安徽间地），皆在江上楚蛮之地。”鄂王故城遗址，地处咸宁、江夏、鄂州、大冶四县交界之处，咸宁地域属古鄂国无疑。楚伐扬越之后，咸宁地域正式纳入楚国版图。

    楚部落跟周王朝是两个不同的民族。楚部落崇拜命运，崇拜火神；周王朝崇拜祖先，崇拜农神。由于特别的语言和文化，周王朝曾讥笑楚人是南蛮鸟舌之人。由于酋长熊通的运筹帷幄，治理有方，楚王国的疆土广袤，不亚于北方的周王朝。在当时的已知世界，周王朝已经不是唯一的中央政府，楚王国与他并存。 由于向往北方的繁华世界，强悍的楚王国一直不停的向北向东侵蚀。一鸣惊人的楚庄王熊旅远征戎部落，灭掉戎部落后来到洛阳向周王示威，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周王噤若寒蝉，这大概就是成语“问鼎中原”的由来吧。后来，楚军与晋军在邲阳决战，晋军大败。至此，楚王国霸权确立，晋国霸权中落。楚庄王是楚穆王之子，又称荆庄王，出土的战国楚简文写作臧王，芈姓，熊氏，名旅（一作吕、侣），谥号庄。他是春秋时期楚国最有成就的君主，春秋五霸之一。庄王之前，楚国一直被排除在中原文化之外，自庄王称霸中原，不仅使楚国强大，威名远扬，也为华夏的统一，民族精神的形成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楚庄王自公元前613年至公元前591年在位执政，达23年之久，后世对其多给予较高评价。

咸宁当时隶属于日益崛起的楚国，其经济、文化、军事也得到迅猛的发展。1998年，咸宁市博物馆在京港澳高速公路赤壁市新店镇土城村工地，发现一处古城遗址，对它进行了长达三年的考古发掘。发掘范围包括城内建筑遗迹城墙和护城壕，以及城外200多座同期墓葬。大量出土考古资料表明，这个面积约一平方公里的城址，是战国时期楚国设立在长江南岸的一个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是楚国统治江南大片领地的一处极为重要的封君城邑，被称为“土城遗址”。土城结构复杂，布局合理，大城套小城，别具匠心。很明显，小城为贵族居住区，结构严谨。在城外还发现有大量的古代平民居住遗址。据专家考证，土城始建于战国早期，一直沿用到西汉时期，远在2000多年以前，这里曾经是一座十分繁华的都市。在同期墓葬中，还发现大量随葬的陶器、玉器和青铜器。这些精美的器物，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当时咸宁地区的生产力水平，闪耀着咸宁先民不甘人后的进取精神。

    如果说土城是一座战国时期的繁华都市，那么，孙郭胡城则是一座罕见的与土城同一时期的军事堡垒。孙郭胡城址，位于咸安区宝塔镇的淦河之滨。2013年5月，被国务院核定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984年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期间，当地考古人员在孙郭胡发现筒瓦和文化层堆积，将其命名为“孙郭胡文化遗址”，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2006年，为配合武广铁路高速客运专线建设，湖北省考古研究所组织了专业考古队，在咸宁市博物馆的协助下，历时5个多月，对孙郭胡古文化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清理。在发掘清理过程中，专家们发现，原来的土台竟是城楼，而土墙则是古城墙。城址占地约２万平方米，城壕口宽近20米，深近4米，城垣宽达24米，上宽还现存5至10米，相当宏伟壮观。其功能完全按照大、中城址规模修建而成。在古城发掘中，发现一批战国时期的城垣、壕沟、角楼及城内建筑等遗迹和无布纹板瓦、高足鬲等器物，专家们一致判断该城建于距今2000余年的东周时期。

    更有学术意义的是，考古人员在城墙西南角的墙基上，发现有城楼倒塌后的堆积，由此可以推断出那里以前建有用于军事瞭望的城楼。此前，学界对于楚城上是否有城楼的问题存在诸多争议，孙郭胡城城楼的首次发现，无疑将为这一争议画上句号。这座古城上不仅建有特殊的城楼，而且三面城墙都采用了防卫森严的“瓮城”构造。从历史上看，这座古城处于咸宁郊区，当时属于楚国和吴国的交界处，因此它应该是楚国的一座重要的军事要塞。

    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时，在崇阳县肖岭乡五塘坳，也发现了一座东周时期的古城遗址，面积约15万平方米，西南两面城墙依稀可辩。另外，咸宁境内开天辟地的第一个县治也设在今天崇阳县肖岭乡的暇心畈。清同治《崇阳县志》上就有这样的记载：汉下隽县治位于邑西暇心畈，今沿沟里许，有城址可寻，其东曰东关，西曰西关，南为风城岭，崩处出铠甲戈矛之属，西北泉陂市，遗墟长二里许，弥望皆荒冢，为古达岳州驿路。

另一处独具特色的古城遗址，就是赤壁石城。赤壁石城位于现在的赤壁市老市区。唐贞观七年（63年），蒲圻县城从陆溪川中迁来此处，当时没有城墙，只是以四周的山峦作为天然屏障。明万历三年（1575年），知县胡其高倡修，历时223年，至清嘉庆三年（1798年）才得以完全竣工，城墙全部由条石砌成。城高7米，周长3.5公里，厚5.3米，城上砖垛高2米。石城共有六处城门，东西南北四处城门，分别的名称为“聚奎”、“迎薰”、“宝城”和“拱极”，另有西南的“丰乐”门和西北的“通汇”门。陆水河是古石城的天然护城河，依次环绕南、东、北、西四门潺潺流过。赤壁石城是湖北地区目前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座石城，除西面的“宝城”门和西南面的“丰乐”门毁于1968年外，其余各门和大部分城墙都保存完好，极具考古和观赏价值。

    这些古城遗址的发现，充分说明咸宁历史的悠久和厚重，为三苗的后裔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二

近年来，继崇阳铜鼓出土之后，陆续在通山县楠林镇出土了重125千克，居目前湖北地区单体重量之首的春秋青铜大甬钟，通城县发现了西周乐器云雷纹甬钟；赤壁市发现了战国乳钉纹青铜编钟……，它们与当时楚国灿烂的青铜音乐文化有着紧密的联系。

咸宁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还能从部分出土的青铜乐器中得到印证。

1977年6月14日，崇阳县白霓镇大市村的几个农民去河边察看水情，由于连降暴雨，引发山洪，白霓镇沿河一带的田坎坍塌，稻田被淹。忽然，他们发现坍塌的田坎处，露出了一截黑黢黢的“树蔸子”，便一起开挖。没想到这棵“树蔸子”竟是一件稀世珍宝，它就是商代饕餮纹铜鼓。这一发现，引起全国考古界的震惊。

据《商周彝器通考》记载，我国曾经保存过一面双鸟饕餮纹铜鼓，但在解放前就流失海外，不知所终了。因此，崇阳出土的这面商代饕餮纹铜鼓，是我国目前唯一现存最早的铜鼓，是研究我国古代青铜艺术和奴隶社会礼乐制度的珍贵实物资料，堪称绝世珍品。崇阳铜鼓出土不久，就调到湖北省博物馆，后又被转调到中国历史博物馆。1981年，崇阳铜鼓选入“中国青铜器展览”，到美国、日本、英国等国家巡回展出；1993年入选“中国文物精品展”；1999年又选调到香港展出；2010年，上海世界博览会，崇阳铜鼓作为湖北省的八大国宝之一参加展出，广受青睐，极尽殊荣。

崇阳商代铜鼓由鼓冠、鼓身、鼓足三部分组成，鼓身高75·5厘米，长49厘米，重42·5公斤。通体都由青铜铸成，造型奇特，质地凝重，纹饰繁缛。鼓身犹如一个横置的腰鼓，上有马鞍状冠饰，上宽下窄，下有长方形支座。通体除两侧鼓面均饰有阴刻的云雷纹和乳钉组合的饕餮面，饕餮双目圆睁，突起如杏。铜缘犹碧，古朴而凝重。饕餮纹，也称兽面纹，是商周时期青铜器上常见的纹饰之一。饕餮原本是想象中的怪兽，它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大头和一张大嘴，十分贪吃，是贪欲的象征。上古时中原华夏文明将南方三苗族群蔑称为“饕餮”。《舜典》就有这样的记载：“三苗，国名，缙云氏之后，为诸侯，号饕餮。”关于崇阳铜鼓，专家推测是当时大奴隶主享受的礼乐重器，也有专家认为它与商王武丁征伐荆楚的战争有关。

除崇阳铜鼓之外，咸宁还出土了一大批青铜乐器。其中最具戏剧性的，当推嘉鱼县太平湖（今名蜜泉湖）出土的“楚公镈钟”。“镈”是古代的一种乐器，形状像钟，但比钟高大。“楚公镈钟”从发现到消失，有一段令人扼腕的经历。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年）大旱，太平湖干涸，当地农民在湖中掘得一钟，献与县令施群。施县令一看器型和钟上的铭文，考之不与礼合者无几，就知道是个宝物，决定把它献给朝廷里的太常寺。不知什么原因当时没有献成，只好暂时存放在武昌府。不巧的是，恰逢武昌府太守离任，代理政务的佐摄事又不识货，反认为是个背时的不祥之物，就命人把镈钟投入火炉冶炼成兵器。不久，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大词人秦观从处州（今浙江丽水）谪贬郴州，途经武昌府，知道了这件事，感物伤怀，痛惜不已，哀叹“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写下了著名的《吊镈钟文》。赵明诚、李清照合着的《金石录》记载了楚王镈钟上的铭文：“楚公为自作宝大镈钟孙子其永宝”。据考证，“楚公镈钟”当为楚王若敖（熊仪）所铸。若敖在位27年，即周宣王三十七年（公元前791年）至周平王七年（公元前764年），“楚公镈钟”当是这段时间的产物。

无独有偶，据清代同治年间的《崇阳县志》记载，清道光年间，崇阳台山之麓，崩出一座铜钟，“厥音朗然，大小相扣，与秦观所吊嘉鱼太平湖挖出之古钟形制宛出一冶。”有趣的是，这座铜钟“崩出”的出土形式与后来白霓镇“挖出”的铜鼓，也极其相似。如此看来，在咸宁广袤的山林田野内面，可能蕴藏着丰富的古代珍宝。可不是吗，近年来，陆续在通山县楠林镇出土了重125千克，居目前湖北地区单体重量之首的春秋青铜大甬钟，通山县大畈乡也有春秋时期的甬钟出土；通城县发现了西周乐器云雷纹甬钟；赤壁市发现了战国乳钉纹青铜编钟。这些青铜乐器的出土，绝不是偶然现象，它与当时楚国灿烂的青铜音乐文化有着紧密的联系。

春秋时期，楚国的音乐已经非常发达。由于楚国是南方的民族融合中心，楚国音乐亦表现出了民族性和融合性的特点。咸宁属于楚国的一部分,理所当然也是青铜音乐文化的创造者。热爱音乐，能歌善舞，成为咸宁人民的文化传统。独具特色的各种山歌、号子、民歌小调和锣鼓打击乐随处可闻，逢年过节,村村寨寨都会有戏曲、歌舞、旱船、彩灯等众多表现民俗风情的文艺节目表演，让人目不暇接。崇阳县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通山山鼓、嘉鱼呜嘟、赤壁脚盆鼓、通城拍打舞等众多民间音乐文艺形式被列为湖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近几年来，咸宁市及所辖各县市区，纷纷打造大型民俗风情歌舞，比如市直的《梦寻咸宁》，通山县的《白云深处》，赤壁市的《千古风流》，咸安区的《千桥流水桂花香》，崇阳县的《隽水天城》等，有效地保护和传承上述非物质文化遗产，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形成令人刮目的“咸宁现象”。

第三章 千古赤壁浪  万里茶路情

    一

赤壁之战古战场遗址，是我国古代著名战役中唯一存留原貌的古战场遗址。这里的一草一木，铭记着以弱胜强的经典军事范例；这里的山山水水，摄下了改变历史进程的刀光剑影，见证了魏、蜀、吴三国鼎足而立的滥觞。

    公元前208年，秦将白起攻陷楚国郢都，曾经是战国七雄之一的楚国成为历史的过客，楚国被纳入秦国的版图。原先楚国的领地，被一分为三，在郢都设南郡，咸宁市域大部属南郡所辖。短暂的秦王朝很快就被西汉取而代之，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在今崇阳县肖岭乡暇心畈设立下隽县，隶属于长沙国；次年，又分南郡设下雉县、沙羡县，隶属江夏郡。咸宁市域分属三县，西部属长沙国下隽县，包括今天的崇阳、通城、赤壁和咸安西南部；北部属江夏郡沙羡县，包括今天的咸安东北部、赤壁市沿江地区、嘉鱼县大部以及武汉市江夏区；东部属下雉县，包括今天的通山和黄石。汉武帝元丰四年（公元前106年），划全国为十三个州，其中荆州总领江夏等七个州郡，咸宁市域属江夏郡。

    东汉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败袁绍、破乌桓，基本统一北方后，于当年7月，自宛（进河南南阳市）挥师南下，欲先灭刘表，再顺长江东进，击败孙权，以统一天下。9月，曹军进占新野，时刘表已死，其子刘琮不战而降。依附刘表屯兵樊城（今湖北襄阳市）的刘备仓促率军民南撤。曹操收编刘表部众，号称80万大军向长江推进。刘备在长阪（今湖北当阳东北），被曹军大败后，于退军途中派诸葛亮赴柴桑（今江西九江市）会见孙权，说服孙权结盟抗曹。孙权命周瑜为主将，程普为副，率3万精锐水军，联合屯驻樊口（今湖北鄂州市）的刘备军，共约5万人溯长江西进，迎击曹军。11月，孙刘联军与曹军于赤壁展开了一场举世闻名的赤壁之战。曹操在有利形势下，轻敌自负，指挥失误，终致战败。孙权、刘备在强敌进逼关头，结盟抗战，扬水战之长，巧用火攻，终以弱胜强，成为经典的军事范例。赤壁之战奠定了魏、蜀、吴三国鼎足而立的基础。从此，赤壁之战就成为历代文人墨客反复吟咏的题材，也为古老的赤壁带来了眩目的光彩。其中有一首《七律·赤壁感怀》，今天的咸宁人读来觉得格外亲切：

    危矶绝峭倚清江，人道曹刘旧战场。

    往事已随寒浪灭，遗踪惟有暮山长。

    云霞尚带当年赤，芦荻空余落日黄。

    欲吊英雄千古憾，渔歌声里又斜阳。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这首七律的作者方逢时(1523年——1596年)，字行之，号金湖，是我们的嘉鱼老乡。嘉靖二十年 (1541年)考取进士，历任宜兴知县、户部主事、宁国知府、工部郎中等职，由于他满腹经纶，才略明练，功勋卓著，后来官至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他的这首七律，写的是家乡的赤壁（当时的赤壁属嘉鱼县所辖），他眼中绝峭的赤壁是多么的壮观，大江中的浪花带着寒意逝去，山峦在暮色中挺立，晚霞还是像当年一样火红，岸边的芦荻被落日镀上金黄，可惜物是人非，人世沧桑，只是渔歌声里的斜阳没有一点改变。这首诗立意深邃，色彩斑斓，营造出一种优美而苍凉的意境，耐人咀嚼。

当然，在汗牛充栋的赤壁诗词中，影响最大的，应当还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的那阕《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几乎成为每一个中国读书人的口头禅。他老人家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怀古给后人怀出了一点小麻烦，因为使他怀古的赤壁，在今天的湖北黄州，位于古战场三国赤壁的下游，相隔约100多公里之遥。虽然他在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同时，也低吟浅唱地交代：“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说这里是三国周郎赤壁，不过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对于诗人来说并不重要。依当时苏东坡的处境和心情，即便是看见江边一块普通的石头，恐怕也会怀出壮怀激烈的古来。但是，苏东坡毕竟是苏东坡，即便他怀古坏错了地方也有他的道理。于是，苏东坡在为中国文学史贡献了一部千古绝唱的同时，不经意间还给中国学界带来一个长达几个世纪的论争话题。赤壁也在这种论争中愈传愈远，愈传愈神秘，从而产生无穷的魅力。

    湖山一望碧，江水无情红，赤壁不会因为谁的判断而迁徙。我们先来读读权威文献中的几段文字：

    江水左径上乌林（今湖北洪湖市乌林镇，与嘉鱼县隔江相望）南，村居地名也。又东径乌黎口，江浦也，即中乌林矣。又东径下乌林南，吴黄盖败魏武于乌林，即是处也。江水又东，左得子练口，北通练浦，又东合练口，江浦也。南直练洲，练名所以生也。江之右岸得蒲矶口，即陆口（今嘉鱼县陆溪口镇）也。

又东径蒲矶山北，北对蒲圻洲，亦曰擎洲，又曰南洲，洲头即蒲圻（今赤壁市）县治也。

   江水左径百人山南。右径赤壁山北，昔周瑜与黄盖诈魏武大军所起也。

    上述文字录自《水经注》。《水经注》的作者郦道元，其为人、治学均以严谨著称。他从小就生活在官宦家庭，想必文献资料也比较丰富，而且他生活的年代距赤壁之战爆发只有200多年，尤其是书中的地理信息，均来自他的亲自考察。因此，他的记载应该是可信的。明朝末年，被称为“嘉鱼四才子”之一的李占解还写过一篇《真赤壁赋》。李占解，字雨苍，嘉鱼县官桥人。著名诗人、“嘉鱼二李”之一李承箕的第五世孙，崇祯十五年（1642年），与王夫之兄弟在武昌同时中举。他在赋中借渔父之口，直接批评苏东坡：“赋则美矣，景则非焉。苏子其亦未审中原之形胜乎？”他从地理环境、军事常识等多方面，论证赤壁的真伪，认为赤壁居东西南北之要冲，“据夏口（今武汉市）上游，俯瞰吴会，西为陇蜀咽喉，南为滇黔门户，左睇则青幽豫晋，右顾则扬粤瓯闽，息在盼望中。”所以，“赤壁盖天下之赤壁也，而以黄州之赤鼻当之，可乎？”

     更有说服力的，恐怕要数赤壁古战场遗址出土的一张弩机。铜锈斑驳的弩机上镌有“上大将军吕（岱）侯都尉陈文和弩一张”的铭文。赤壁大战之后，孙权、刘备军事集团围绕荆州长沙、零陵、桂林进行争夺，使得咸宁成为东吴的军事前沿。东吴名将鲁肃、吕蒙、陆逊、潘璋、吕岱等先后驻扎陆口（今嘉鱼县陆溪口镇）。他们在这里练兵习武，据关守隘，在这片热土上留下了永恒的足迹，有的人甚至长眠于斯。东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南郡太守吕蒙，病卒江陵，葬于陆口城中；孙吴太平元年（256年）上大将军吕岱病卒，葬于陆口龙潭垴南山丘，其墓尚存；孙吴建衡三年（271年），右大司马左军师丁奉病卒，下葬嘉鱼印山，等等。这张弩机无疑是他们遗留下来的。早在800多年前，南宋诗人谢枋得自江夏溯洞庭，舟过蒲圻，就听说“至今土人耕地，得箭镞长尺余，或得短枪残戟。”截止2005年止，赤壁三国古战场出土兵器文物3762件，另有铁箭镞3880多枚。仅赤壁镇周围的村庄，十多年来已清理古墓13座，收集文物2291件，其中弩机4件，箭、戈、戟、矛918件。可见，赤壁文物的出土过程，已经持续了近千年。邻近赤壁的嘉鱼县，这类文物也不鲜见。

我们还是走进赤壁之战古战场遗址去亲眼看看吧。

    赤壁之战古战场遗址，位于赤壁市西北约40公里处的长江南岸，由赤壁山、南屏山、金銮山组成。它是我国古代著名战役中唯一存留原貌的古战场遗址，也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赤壁山临江矗立，两个一米见方的摩崖石刻大字“赤壁”赫然醒目，相传这两个大字出自东吴大将周瑜的手笔。石刻下端有明代诗人王奉题《过赤壁偶成绝句两首》：

    一

   赤壁横岸瞰大江，周瑜于此破曹郎。

   天公已定三分势，可叹奸雄不自量。

   二

   孟德雄心实啖吴，皇天未肯遂其图。

   水军八十万东下，赤壁山前一火无。

   赤壁山矶头，临江挺立的翼江亭，因赤壁山似金鸾一翼搏击江流而得名。翼江亭重建于1936年，仿明清建筑风格，系麻石构建，六柱六角，塔状尖顶。额刻“翼江亭”三字，上覆六角攒尖琉璃瓦顶，和中峰巍峨耸立的望江亭遥相呼应，益显挺拔峥嵘，姿态动人。四周芳草凝碧，山花斗艳，更富诗情画意，在此可一览大江风光。前人到此曾留下“江上战余陵是谷，渡头春在草连云”、“长江天堑系安危，江上帆樯曳夕辉”等动人诗句。相传当年赤壁之战时，这里是周瑜指挥战斗的前方哨所。亭柱有嘉鱼籍辛亥名人蔡汉卿手书前人的楹联一副：

    江水无情红，凭吊当年，谁识别子布卮言，兴霸良策；

    湖山一望碧，遗留胜迹，犹怀想周郎身价，陆弟风徽。

    翼江亭旁，立有十多米高的周瑜石雕像。周郎肩披斗篷，手持利剑，威风凛凛，仿佛正在叱咤风云，指挥着千军万马气吞山河。赤壁山巅，建有望江亭，此亭以赤壁之战时，黄盖于此望见曹军船舰连环，遂向周瑜献诈降火攻计而得名。亭东南有一石蹬，供游人下到山脚江边，近距离欣赏“赤壁”石刻。这里惊涛拍岸，訇然如雷，仿佛金戈铁马呼啸而过。

在赤壁山东南方的南屏山顶，传说是诸葛亮祭东风的七星坛遗迹。后人筑台建宫，以资纪念，此后屡毁屡修。现存建筑系1935年重建。有前后相连的两殿一厅，周围环以苍松翠柏，衬以新建亭台，巍峨宏丽，颇具规模。前殿挂有介绍“赤壁之战”的各种图片；大厅陈列许多珍贵的出土文物；后殿塑有诸葛亮、刘备、关羽、张飞坐像。殿内设置的木制神龛，上雕五龙八仙等图案，古色古香，结构巧妙，刻技精湛。拜风台右侧，建有赤壁碑廊，在倒“凹”字型的前后廊壁上，镶嵌着大理石碑，上面刻有历代诗人吟咏赤壁之战的诗词作品。

下南屏山，往东南一里许，便是金銮山。山门横额上“赤壁古风”几个大字令人肃然起敬。山腰绿荫掩映处，凤雏庵座落其中。据说赤壁之战时，被称为凤雏先生的庞统在此夜读兵书，巧献连环计，为周瑜火攻破曹立下大功，后人修庵以资纪念。主室有庞统塑像，撩眉卷须，庄严刚毅；配室一置图书，一作客房，异常明洁。庵之周围，山径崎岖，苔痕布秀；尤其古树参差，常聚异鸟飞鸣，苍干虬枝，间有枯藤缠绕，其中一棵千年以上的银杏，绿叶森森，参天覆地，相传为庞统亲手所植。原先的建筑比较简陋，后世屡次扩建，但又迭遭兵燹。现存殿室数间，系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重建，1949年以后曾多次维修，青砖灰瓦，甚为古朴。两侧挂有清代著名诗人顾复初撰写的楹联：

    造物多忌才，龙凤岂容归一室；

    先生如不死，江山未必许三分。

在赤壁山右侧的子龙滩，相传诸葛亮在南屏山祭来东风后，赵子龙就是在此处接他回江夏的。子龙滩上修建有赤壁大战陈列馆，这是我国第一个以古战史为主题的专门陈列馆，建筑面积2000多平方米。形如八卦，又似战船，别具匠心。馆内有三国故事蜡像室，陈列有“舌战群儒”、“苦肉计”、“蒋干盗书”、“连环计”、“草船借箭”、“二乔绣屏”、“诸葛祭风”等七组蜡像，情景逼真，人物栩栩如生。三国战况模型室里，陈列有三国时期军阀混战图、三国鼎立图等，并藏有赤壁地区出土的兵器文物及汉代各种战船复制品。置身其间，令人联想起三国赤壁之战的壮观场面。

    在赤壁古战场周围，还有许多与赤壁之战相关的遗迹。在赤壁西南6公里处的黄盖湖，相传是东吴将领黄盖操练水军的地方。黄盖湖（原名太平湖）与湖南省临湘县交界，是湘鄂两省共管的界湖。孙权以赤壁战功将此湖赐与黄盖，故名。黄盖湖接元潭河、蟠河之水，经由太平河注入长江。流域跨越湖北、湖南两省，湖面达13万亩。烟波浩渺，鸥翔鱼跃，堤柳丛绕，滩草碧连；尤当霞抹月染，云遮雾裹之时，美如梦幻，与湖东北不远处赤壁古战场组成一处游览胜地。黄盖湖属洞庭湖水系，水域总面积311平方公里，它背靠幕阜山群峰（湖中亦有山峰），面对滚滚东去的长江，湖水由一条12公里的河流注入长江，在古代战争中，是可攻可守、可进可退的战略要地。在黄盖湖周围，至今仍保存着有关黄盖的遗迹和传说。此外，还有鲁肃粮城、陆逊营寨寨门、陆逊拜将台、烽火台、吴城等多处遗迹，见证着那场战争的辉煌。

    大江东去，淘不去历史星空一颗颗闪烁的星斗；岁月荏苒，抹不掉百姓心中一个个熟悉的姓名。风云散尽，时空变幻，千古风流的英雄豪气，却依然在这方热土纵横驰骋。

二

我们暂时把视线从烈焰张天的古战场挪移开来，去与赤壁古战场同居一邑的古镇羊楼洞，品上一杯清香的“松峰茶”吧。

羊楼洞位于鄂、湘、赣三省交界处，水陆交通便利，明清时期的南北交通驿道，就从她身旁穿过。这里四面环山，雨量充沛，特别适宜茶叶的生长，这就使羊楼洞与茶叶结下了不解之缘。自唐代太和年间，文宗李昂下诏普种山茶起，这里就就开始培植、加工茶叶，成为名茶“松峰茶”的原产地；宋代曾一度以羊楼洞生产的砖茶作为通货与内蒙进行茶马交易，这里被称为“砖茶之乡”；明嘉靖初，制茶业已相当发达，集镇随之兴起。到了清同光年间，羊楼洞进入鼎盛时期，这里的茶庄已多达200余家，100多家商旅店铺，集镇常居人口近4万，主要街道扩展了5条，先后有俄、英等外商和晋商、粤商和本省商人来此投资经营茶庄，“洞茶”远销海外，成为名符其实的“中国大茶市”，其繁华程度已经超过蒲圻（赤壁市旧名）县城，享有“小汉口”之称。在100多年前的《大清皇舆全图》上，湖北区域比较著名的地名只有两个，一个是汉口，另一个就是以种茶、制茶驰名于世的羊楼洞。

羊楼洞镇区现存一条以明清建筑为主的古街道，伴有数条丁字小巷，街面全部以青石铺设。历代运茶的“鸡公车”独木车轮，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道一寸多深的凹槽，这该是经过多少次的碾压才能形成。东西松峰港上多为吊脚木楼，有3座长条石桥贯通港东。街道随松峰港曲折逶迤，别具一格。街东南的松峰山下，有观音名泉，水质清澈甘醇，是历代精制名茶的水源。远眺茶园，千顷碧波，茶海绿浪，山水相依，气象万千，赢得人们的深情赞赏，成为中外游客观光游览的极佳景点。1980年联合国曾派出有32个国家的代表团来这里观光考察。

共和国建国初期，主政湖北的李先念，曾将羊楼洞产的“松峰茶”带进北京送给毛主席。毛主席品尝之后，觉得很合口味，十分喜爱，大加赞赏。这里面有一种机缘巧合。毛主席平时喝的是湖南临湘的龙窖山茶，据说杨开慧烈士的兄长杨开智每年要在临湘龙窖山茶场定制数十公斤茶叶送给毛主席，而临湘的龙窖山茶和羊楼洞茶其实生长在同一座山上。龙窖山，属幕阜山余脉，位于湘鄂接壤处，历史上对它称呼不一，巴陵（今湖南岳阳、临湘）人称龙窖山，通城人称药姑山，赤壁人则称松峰山、芙蓉山。所以，龙窖山茶、药姑山茶、松峰茶、芙蓉茶，实际上都是出自同一茶区。喜欢喝龙窖山茶的毛主席，自然就喜欢松峰茶了。后来，毛主席赴莫斯科访问并庆贺斯大林70岁诞辰，送给斯大林的礼物中，就有羊楼洞茶叶。斯大林不会想到，他喝的羊楼洞茶，其实是苏联茶的老祖宗。早在清光绪十九年（1893年），羊楼洞的茶籽、茶苗就出口黑海东部的格鲁吉亚等地，而且，清政府和汉家刘氏茶坊还派出刘峻周赴俄罗斯和格鲁吉亚指导种茶，并且取得成功。20世纪以后，格鲁吉亚成为前苏联最主要的茶叶产区。这背后深藏着一条漫长却被忽略的“万里茶道”——中俄砖茶之路。它以鄂南羊楼洞为起点，顺长江至汉口，又逆汉水至襄阳，再改水运为畜驮车拉，翻山越岭至黄河。然后货分两路，一路走东口（今河北张家口），一路走西口（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路砖茶往北入归化，再往北到库伦（今蒙古国乌兰巴托），最后到达俄罗斯贸易重镇恰克图，再从这里转口销往俄罗斯及欧洲各国。“万里茶道”和著名的“丝绸之路”、“大运河”一样，是向世界展示中华文明的一个窗口，也是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交汇融合的一条渠道，它的历史功绩永垂史册。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指出：“继１７世纪的‘万里茶道’之后，中俄油气管道成为联通两国新的‘世纪动脉’。”起源于咸宁羊楼洞的“万里茶道”，和今天的中俄油气管道一样，像一条穿越时空的长长纽带，把中俄两国人民的友谊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咸宁作为“万里茶道”的起点，其光荣的史迹和珍贵的文化遗产，必将永远激励她不断地走向新的辉煌。

漫步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依循着茶叶的芬芳，你会找到不少繁荣或者衰败的历史碎片。穿过时间的迷雾，在那些纷繁复杂的因素之中，你最终发现的是，茶在怎样悄然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早在一百多年以前，第一块青砖茶就诞生在这里，用九眼泉井的水制成的青砖茶很快便声名鹊起，因此，爱她的人们亲昵地称她为“洞砖”。从那以后，每年几十万担的砖茶，就由那些当地或来自江西的精壮农民，用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日夜不停地运往三十里外的新店，再运往汉口，运往包头和张家口，直至遥远的俄罗斯。鄂南大山里的羊楼洞，用青砖茶把属于自己的骄傲传递给遥远的异国他乡，收获崇敬、仰慕和友谊。然而，这一切悄然结束了。为了不再用独轮车，为了不再让那些农民汗流浃背地运进茶叶送出茶砖，砖茶厂迁到了几里路外的赵李桥。时代前进了，而消失了“鸡公车”的羊楼洞青石板街道却变得冷清了，不变的只有老青砖茶。

在赵李桥茶厂的流水在线，每年要加工7000吨青砖茶销往边疆少数民族地区，那些被压上了“川”字的青砖茶，还是分成洒面、二面和里茶，还是那样色泽青褐，香气纯正，还是那样紧密结实，厚重方正，还是那样深受蒙古族牧民的欢迎。事情就是这样的奇怪，在一片风景如此秀丽的土地上出产的茶叶，却天然地属于几千里之外的风景酷烈的蒙古草原，以及甘肃、宁夏焦渴的土地；属于那些在酷寒与干热中纵马驰骋举杯豪饮的人们。你能说出个中的缘由吗？然而，这就是青砖茶。曾在西藏阿里地区戍边11年的当代著名女作家毕淑敏赤壁之行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朋友”。当年，在风雪交加的冬日，战士们就靠滚烫的“川”字砖茶温暖自己。她说，那时砖茶的味道，让她铭记一生。“喝到第一口，我几乎落泪。”毕淑敏在赤壁看到砖茶，兴奋不已。赤壁砖茶的味道，成为她青春时代的记忆。 

咸宁是著名的“茶叶之乡”。全市有茶园13﹒48万亩，除国营羊楼洞茶场的万亩茶园以外，千亩以上的茶场有四个，即咸安区浮山茶场，崇阳县鸡鸣峰茶场、桂花茶场，通山县虎头山茶场。茶叶是咸宁市的主要经济作物，已经形成品牌。名列湖北省十大名茶的有“松峰茶”、“毫峰茶”；名列全省二十佳的有“锦峰茶”、“川玉茶”；还有农业部优质产品“玉茗露”、“鄂南剑春”等，国际名茶“罗针茶”、“九宫白毫”等。此外，嘉鱼的“凤凰舌尖”也很有名。每年的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披红着绿的村姑农妇，像蝴蝶一样翩翩飞进泛着嫩绿毫光的茶园，用灵巧的双手采摘清香和甘醇。碧波万顷的茶园里，茶美，采茶的人更美，有谁能不在这里驻足流连？在这样美丽的“茶叶之乡”里，茶叶名镇羊楼洞的声名远播，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四章   古堰兴水利  虹桥连吉祥

    一 

    咸宁南部各县，沟壑溪涧密布，每逢雨季，山洪暴发，浊流横溢。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咸宁先民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一方面修建了大量桥梁，以便交通，另一方面选择有利地形筑陂堰、修管道、置筒车，取农田灌溉之利。这些古建筑，成为鄂南大地上一道独特的壮丽风景。

隋朝统一全国后，于开皇九年（589年）并嘉鱼入蒲圻。开皇十二年（592年），崇阳、通城所在的乐化、下隽并入蒲圻县；改阳新为永兴，通山属永兴县。唐贞观七年（633年），以沙阳县地置为鲶渎镇。唐天宝元年（724年），分蒲圻南境置唐年县（今崇阳、通城），隶属鄂州。大历三年（768年），在今咸安区境内设永安镇。市境先后隶属荆州江夏郡、武昌郡。

    唐代，咸宁所在的鄂州地区农业生产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麻丝纺织、竹编闻名天下，茶叶等经济作物的生产与贸易也得到空前发展。在这个辉煌成就的背后，就是大量陂堰、管道等农田水利设施和桥梁的建设。咸宁南部各县，沟壑溪涧密布，不仅造成交通阻隔，百姓出行不便，而且每逢雨季，山洪暴发，浊流横溢。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咸宁先民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一方面修建了大量桥梁，以便交通，另一方面选择有利地形筑陂堰、修管道、置筒车，取农田灌溉之利。这些古建筑，成为鄂南大地上一道独特的壮丽风景。

    “绿树连村暗，黄花出陌稀。远陂春草绿，犹有水禽飞。”走近崇阳县白霓桥镇油市村白石港中段，一座雄伟壮观的千年古堰巍然耸峙。堰内碧水千顷，清波荡漾，一道约160米宽的水流漫过堰顶，飞瀑直泻，涌珠溅玉，裹挟着雷鸣般的咆哮冲入遍布浑圆奇石的河床，浩浩汤汤地奔向远方。它就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闻名遐迩的崇阳县白霓镇石枧古堰。

石枧堰因“石圳如枧”而得名，又因为此堰处于两座石山嘴相夹的窄处，故又称石嘴堰。石枧堰始建于何年，已经无法考证。据文献记载，后唐明宗长兴二年（931年）对它进行过一次整修，这说明它距今至少在1083年以上。南宋理宗宝庆二年（1226年），改原来的木构堰坝为石坝，全部用条石与桐油石灰膏浆砌，堰高4·3米，长160米。1959年，堰顶用水泥砂浆砌块石，加高至4·5米，长272米，灌溉白霓镇堰下、内洲的农田4000多亩。

    崇阳县陂堰建设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初年华公所建的华陂；唐末，知县温迁约兴建了佛图陂；后唐明宗长兴二年（931年），陈姓县令整修石枧陂；北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县令张乖崖建白泉陂、孔塘陂；南宋理宗宝庆初年，权县事刘焕整修远陂；明初，当地民众自发修建桂泉陂。此后，或新建，或改建，到明末王应斗写《石枧陂记》时，“崇之陂，大小二十有一，石枧为壮。”经过清代、民国的扩建，大小陂堰多达1031座。1956年，发展到1789座。后因水库泵站等现代水利工程增多，陂堰才相对减少。令人惊叹的是，一些始建于千年以前的水利工程，至今仍在发挥良好的蓄水、灌溉效益。

    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石枧陂记》的作者王应斗，因为后文还有一些文字也是出自他的手笔。王应斗（1594年——1673年），字天喉，号北垣，别号万松居士。崇阳县路口镇下岩村后岔畈大屋王家人。明熹宗天启二年（1622年）进士，任鄱阳县令，思宗崇祯元年（1628年）升云南道监察御史。大型新编历史剧提琴戏《耳环记》，就是描写他此时平反冤狱、为民请命的故事。崇祯三年（1630年）因直言而入狱百日，获释后归家。明亡后，南明桂王朱由榔起用旧臣，加兵部侍郎衔，授以冲边巡抚总督湖北山寨义旅，因道阻未能赴任。满清入主中原后，他隐居山中，以年老为由坚辞不出。著有《晴雪轩制艺》、《湛辉阁草》、《凌沧草》、《续凌沧草》、《怡云草》和《续怡云草》等多部诗文集，曾主修康熙年间《崇阳县志》。

    我们还是回到石枧古堰脚下，在哗哗涛声中听它诉说昨日的艰辛与苍凉。陂堰的西岸，有一座古庙，庙门前曾竖有两块石碑。碑文为清雍正三年（1725年）的《重修石枧陂记》，记述清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本县生员王淇之母饶氏，含辛茹苦，勤俭度日，却自愿捐款百两，并令次子王淙为陂正，会众鸠工，自康熙六十一年秋至雍正三年冬，历时三年多，用工五万多个，费银一千余两，凿石、加铁闩，耗石灰八万多石。为了表彰饶氏克己奉公的崇高精神，当时的知县林日煟、县尉周开泰特竖碑以记其事。这块石碑现在存放在石枧陂大圳南岸的“二侯庙”中。“二侯庙”也是当地民众为纪念有功于石枧陂的明万历年间知县杜宗彝、李冲而建的，年代更为久远。王应斗在孩提时代，亲眼看到过杜、李对石枧陂的整修，他在清顺治年间写作的《重修石枧陂记》（比记载饶氏事迹的《重修石枧陂记》要早60多年）记述了崇阳县历代知县“皆先后着劳于陂”，讲到“万历中（约1606年左右），杜公宗彝、李公冲并有增饬，则不佞为童子时，犹能目击之也。”诚如王应斗所言，石枧陂“其址踞溪山之中，飞流陡迅，如建瓴下，势不易支也。”所以，石枧堰自唐至明，屡修屡坏，屡坏屡修，风雨千年流古韵，洪涛雪浪任翻飞。

    清顺治十二年（1655年），石枧堰又遭遇了一次近乎毁灭性的摧残，山洪暴发，石枧堰被冲垮了十几丈，砌堰的条石被冲出三百多步远。受它灌溉的农户，就像小孩断了奶，不知所措。知县贾汉谊（别号长傅，满洲籍，山西曲沃人）闻报，立即组织抢修。这位县令精神抖数，身高力大，身体力行，事必躬亲，有单父戴月之勤，有钱塘射波之勇，和当年的巫马期一样，风晨雪夜，披星戴月，不带扈从，不打招呼，一个人骑着马来到工地，下面办事的人自然都不敢怠慢，奋勇争先，用史上从未有过的速度修好了被洪水冲毁的石枧堰。这样一位体恤民情的好县令，理所当然会在前朝遗老王应斗先生的文章中受到由衷的称赞。

   “单父戴月”是一个典故：鲁国的单父县缺少县长，国君请孔子推荐一个学生，孔子推荐了巫马期。他上任后十分的努力与勤奋，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工作了一年。结果单父县大治，巫马期却因为劳累过度病倒了。“钱塘射波”也是一个典故：浙江钱塘江自古以来就以风大浪高、破坏力惊人闻名于世。唐末五代时，由于连年战乱，钱塘江堤岸久疏修葺，已是残陋毁损、破旧不堪了，根本无法继续抵御巨潮大浪的冲刷侵蚀，两岸百姓流离失所，深受其害，吴越国的都城杭州也受到威胁，时无宁日。鉴于情况紧急，吴越王钱谬下令组织动员境内人民凿石填江，进行大规模整修。不料当时海潮汹涌澎湃，工程根本无法正常进行。情急之下，钱谬认为这是鬼神作怪，便传令工匠赶造竹箭3000支，并配以羽镞，命水军士卒轮番用强弓硬弩对潮施射。海潮竟自慢慢消退，工程得以顺利完成，确保了杭州城及其钱塘江两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钱谬也因此备受世人称颂。

石枧堰边，有北宋大诗人黄庭坚幼时的洗砚沼，称为崇阳古八景之一的“金城墨沼”。

    如前所述，崇阳县的大小陂堰多达一千多座，以“石枧为壮”，可是以前最出名的却不是石枧陂，而是白泉陂。这是为什么呢？陂以人传，因为主持修建白泉陂的是北宋名臣张乖崖。张乖崖本名张咏，字复之，自称九河公，谥号忠定。山东菏泽鄄城县人，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年）进士，历任知县、礼部考试官、知州、尚书左仆射等职。一生政绩以治蜀最著，与赵普、寇准一起被公认为宋仁宗时期的三大名臣。他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被誉为“纸币之父”。“乖则违众，崖不利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这是张咏为自己的画像题词。后来，不仅世人都称他张乖崖，而且他自己的文集也命名为《张乖崖集》。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闰三月，张乖崖任职崇阳县令，“精力于职，挞伏如神”，“尤励风节”。他在县衙外的北峰亭上发现田畴膏腴而无水利，稍阙雨泽，禾多旱损。于是，亲自踏勘，在白泉上源修成陂堰，溉田数百顷，后无旱伤之忧。成书于宋真宗祥符年间的《图经》上记载了这件事。明末著名学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六·湖广二·崇阳县》也有记载：“白泉山，在县西北二十余里，泉流不竭。宋张咏为令，尝凿山引水以灌田。后屡修治，至今为近郭之利。”《崇阳县志》对张乖崖多有记载，他不仅“抚良祛奸，训民以义，岁劝农耕”，而且出狠招革除崇阳自五代以来小官吏不受拘束“剥百姓，凌官长”的余风，留下“一钱斩吏”的典故（成语“水滴石穿”亦源于此），自此境内风气肃然。“至今崇阳称贤尹，必曰张乖崖。”

    张乖崖热爱崇阳的山山水水，留下了不少饱含真情实感的优美诗句。县城西边的美美亭，是他经常去的地方，他爱那里的碧波、洞壑、野渡、钓翁、岸竹、皋禽、花草等等自然风光，总想在终日的喧嚣中，给自己的心灵觅得一点清静与安宁。张乖崖离开崇阳以后，崇阳县民在美美亭边盖了一座张咏生祠，春秋祭祀不绝，可见张乖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像这样一位名人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在统治者急需宣扬皇权政绩的年代，估计要想不出名也很难，所以，白泉陂在当时名贯朝野，完全在情理之中。

除了上述石枧陂、白泉陂以外，崇阳县还有华陂、远陂等陂堰也很出名，其中被列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青山岩洞堰更具特色。该堰修建于大泉洞内，因势利导地巧夺天工，把洞内的涓涓泉水汇集起来，然后通过管道引出洞外，灌溉农田。既为大泉洞增添了一个波光潋滟的观赏景点，又为洞外的农民免除了干旱之忧。那些至今依然横亘在鄂南山溪河流上的众多陂堰，既是劳动人民聪明智慧的结晶，也是历代官员善政仁风的一个缩影。

二

千山万壑间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彩虹，把独居一偶的山山水水与远方精彩的世界紧紧地连接在一起。桥与日月相伴，桥与山水媲美，桥与美德结缘，桥与情谊相连，大桥有大桥的威武，小桥有小桥的妩媚。杨柳萦桥绿，玫瑰拂地红。有桥的地方，就有了风景。

能与咸宁古堰建筑相媲美的，当推千姿百态争奇斗妍的咸宁古桥。

    咸宁南倚幕阜山，北临长江水，地势南高北低，高山、丘陵、盆地交错，沟壑、河流、湖泊密布，境内有中小河流254条，有的急流飞瀑，有的细流潺潺，如果没有桥，人们各自在水一方，正常的生活生产就易受阻碍。因此，咸宁自古以来就把修桥铺路作为积德行善的功德之举，不论官员乡绅，还是黎民僧众，无不热衷于建桥修路这样的公益事业。年深日久，这里的千山万壑之间就飞架起一道道五彩缤纷的彩虹，把独居一偶的山山水水与远方精彩的世界紧紧地连接在一起。这些桥梁，或长、或短，或拱、或平，古色古香，千姿百态。桥与日月相伴，桥与山水媲美，桥与美德结缘，桥与情谊相连，大桥有大桥的威武，小桥有小桥的妩媚。杨柳萦桥绿，玫瑰拂地红。有桥的地方，就有了风景。巍巍桥梁的阳刚之美，潺潺流水的阴柔之美，在咸宁大地上描画出别具特色的飞虹图。“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很自然，咸宁就有了“千桥之乡”的雅号。以桥命名的集镇有46个，如汀泗桥、贺胜桥、横沟桥、赵李桥、白霓桥、官桥、高桥、马桥、肖桥、楠林桥等等，以桥命名的自然村达80多个，真可谓无桥不成路，无桥不成村，无桥不成乡，无桥不成镇。咸宁的桥数量之多、年代之久，堪称荆楚一绝。桥多，关于桥的故事也多，或记人、或叙事、或状物、或写意，每座桥都有不同的历史渊源，每座桥都有特殊的含意，它们都寄予了咸宁人民对于“真、善、美”的追求。

    在生产力水平相对低下的古代，修建一座石桥，尤其是跨度较大的长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资金自不待言，还需要有人牵头“庀材鸠工”。比较重要的官道驿路，官府自然要保证它的畅通无阻，交通要道上如果需要修建桥梁，官府就责无旁贷了。古代朝廷对地方官员的考核，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严格的。如果上级发现某地的桥梁倾圮，交通受阻，地方官员的政绩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使他的进身之阶也同样受阻。所以，重视道路、桥梁以及水利设施的建设，成了古代地方官员的一种传统。但是，官府也没有能力来包揽一切，大多数桥梁的建设经费主要依靠集资募捐。具体负责募捐的人，一般都是地方的士绅或寺庙里的僧道，前者多半也是读书人，怀抱造福乡里的义务，积德行善，留福子孙。至于由僧道主持募捐，主要是因为他们具备“职业优势”，出家人一般都有普度众生的善念，他们还有通过化缘募捐修建庙宇、观庵等大型工程的经验，再就是他们的空闲时间比较多，能够专心致志。明代嘉靖年间修建咸宁西河桥时，知县张时举“出俸助之，具以为倡，已则邑人之士夫耆老出资应之。”更大范围的募捐活动，则由僧人海鹢来负责。在后来的历次修葺中，大多是有僧人出面化缘募捐。据一些县志的记载，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石城和尚募修；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大力和尚苦毁募修，苦毁是一种通过自虐的方式来博得世人的同情，以换取捐赠；雍正十三年（1735年），中立和尚募修，等等。而且，捐赠的人受积德行善思想的支配，一般都不愿留下姓名。咸安区的大畈桥在清代咸丰年间重修，乡绅吴毅慨然以修葺为己任，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不仅带头捐款，而且还冒着酷暑，参加繁重的修桥劳动达一百多天。乡民们一致要求勒碑铭志，以载厚德。可是，吴毅却坚决反对，他说石桥是前人修起来的，自己不过是修修补补，为父老乡亲尽了一点绵薄之力，如果为这点小事竖碑，就有“邀名”之嫌，后人会怎么看我呢？“千桥之乡” 的背后，该有多少这样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故事？正是有这样朴实而坚定的精神支柱，咸宁的桥才能历久弥坚，历经凄风苦雨而巍然屹立。

说起咸宁的桥，最出名的大概要数汀泗桥。这是因为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次著名战役在这里发生。估计很少有人知道，这座著名桥梁的修建者，会是南宋时期一位卖草鞋的农民丁四。在通城县城西南17公里处的马港河上游，有一座灵官桥（原名招贤桥），始建于南宋景定年间，清代乾隆年间重修。单孔桥身由青石构筑，全长18米，高10米，宽5米，桥孔跨度12米。设计精巧，结构坚实，巍峨雄伟，“涧险泉声疑度雨，川平桥势若晴虹”。桥身两侧砌有石栏杆，中间立有石碑，碑文为“前宋黄子贤公修建”。黄子贤乃北宋大诗人黄庭坚的第八代孙，这座桥就是由他捐资修建的。灵官桥被中国桥梁志办公室确定为全国有确切年代记载的最早的石拱桥之一，2002年被列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通城县塘湖镇南虹村境内的南虹桥,始建于清咸丰七年（1857年），桥长65米,桥面宽5.3米,高5米，拱跨8.2米，为五孔石拱桥。桥身自东北至西南跨陆水上游支流,桥面为条石结构，桥墩采用块石砌成船形底座，后用块石垒砌成拱形桥孔立于船形桥墩之上，桥面两侧设石护栏，桥身中间两侧各嵌“南虹桥”、“渡江春”石匾一方。古桥屡经修缮，至今保存完好，置身桥上，但见“虹桥分水态，镜石引菱光”，别有情趣。1997年南虹桥被列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令人感慨的是，这样一座大石拱桥，竟是一位罗姓寡妇倾其全部家产捐修而成。在嘉鱼县烟墩乡静堡村静宝嘴两丘之间的峡港上，有一座静宝桥，始建于元代元统年间(约1333年前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曾加修葺，桥身以块型石砌成，长60米，高7米，宽4米，单孔石拱，孔跨8米；桥面为石板，桥两头各有3级石阶，桥拱顶中部嵌有石雕八卦，桥额三字衍名为“净堡桥”。远远望去，桥形通汉上，峰势接云危，气势非凡。静宝桥是湖北省目前已知最长的单孔桥，也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座桥的修建经费，同样也是通过募捐的来的，负责集资募捐的是静宝寺外号“懒狗祖师”的僧人张绍忠。同样由僧人募建的一座廊桥，是位于咸安区桂花镇白沙境的白沙桥。据记载：明弘治中（约1500年前后）白沙寺僧清理募建，正德十二年（1517年）其徒续建。清代咸丰七年（1857年）重修。桥长34米，宽5米，3孔跨径10.3米，桥上建有凉亭、砖柱。也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这样一大批热衷于为公益事业作奉献的人，咸宁自然随处都有“烟气笼青阁，流文荡画桥”的迷人风景。

    随着时代变迁，桥与人们日常生活的联系越来越紧密，除了给行人提供出行方便之外，桥梁一般还会成为当地村民休闲、聚会的场所，于是桥梁的附属设施就日渐丰富。属于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高桥，位于咸安区高桥镇，始建年代不详，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重修，为5孔8米等跨石拱桥，桥长55米，宽4·8米，高6米，像一条卧龙横跨在高桥河上，气势雄伟。拱石精雕细刻，工艺精湛，结构严谨，造型美观。桥上还建有与桥身等长的长廊，木柱瓦顶，古色古香，为过往行人遮风挡雨，附近村民也常来此乘凉小憩。桥头还有茶庄、店铺等休闲经商场所。这样的桥梁就不仅仅是交通意义上的桥了。

这种别具一格的古廊桥，仅咸安区目前还存有8座，位于淦河上游桂花镇境内的万寿桥，就是这样一座两墩三孔石拱廊桥，因桥墩建在一块龟型巨石上而得名，建于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桥长34.4米，三孔跨径总长32.4米，桥面宽4.8米，高6米。桥墩呈梭形，以减轻流水的冲击力，东西桥头建成拱形门。桥面全部由青石板无浆干砌铺成，桥两侧各建了11个凉亭砖柱，上面铺横梁盖瓦，两侧以木条为凳，可供人憩息。门廊与亭梁都用青砖砌成，桥亭顶部的木质脊檩与椽子呈人字型，青瓦覆盖。东西桥头的门廊与18根亭梁将桥分为20间亭廊，每侧10间，左右两两对称。万寿桥是一座典型的咸宁廊桥，两侧桥身有护栏，墙内置石椅、长凳。从前，桥头还设有炉灶和茶桶，一年四季，由村民轮流烧茶水，免费供行人饮用。桥梁上一块大石上刻有“道光贰拾陆年建修”几个大字，160多年来，历经风雨，多次重修，最近的一次修复是1968年6月。     

    咸安区桂花镇境内的白沙河上游，还有一座单孔高拱廊桥——刘家桥，距今有450多年的历史。桥上盖有廊亭，雕龙画凤，青瓦盖顶，两侧桥身用青砖建起两米高的方孔花格护拦墙，墙内置有长凳。刘家桥是江西修水、湖北通山至咸宁、武汉的主要通道，这里曾经人来车往，热闹非凡。原来这里只有座独木桥，刘姓人家为了方便行人，修建了这座石拱廊桥，桥东头为茶亭，免费为行人提供茶水，桥西头设有百货、食品、旅馆等店铺。廊桥上悬挂一副情景交融的对联：

    水秀山青，古道萦纡墨第；

    峰回路转，小桥飞跨刘家。

    紧挨桥边的村落里，古树参天，绿荫掩映，桥下清泉汩汩，把岸边的古朴典雅和勃勃生机清晰地摄入水底。一阵小雨过后，几片粉红的花瓣洒落在廊桥的台阶上，夕阳下的一道彩虹，与飞跨河岸的桥梁交相辉映。走进刘家桥村，仿佛走进了一幅农家风俗画。刘家桥村始建于明代崇祯三年（1630年），刘家在此繁衍已有十八代。相传，汉高祖刘邦的同父异母弟楚元王刘交的第五十三代孙刘用谋，跟随明太祖朱元璋起义，任副总戎之职。推翻元朝后，刘用谋镇守岳州，洪武十一年（1378年）以病告休，在其子刘元武的陪同下，返回江西瑞州天宝的故乡。途径咸宁市，不幸卒于咸宁白沙，灵柩停放于当地的包方村，后来移灵刘祠村下葬，刘元武也随之在刘祠村定居。若干年后，刘元武的第七代孙刘伯常，偶然发现刘家桥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便带小儿子刘如鹤来这里安家创业。刘家桥村四面环山，一条清澈的小河穿村而过，鱼虾螃蟹清晰可见，河边用一色青石垒起驳岸，临水面砌有宽阔的洗衣埠。两道河堰使河水形成一道瀑布，一轮水车挺立堰头悠悠旋转，好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近年来，刘家桥的旅游餐饮业迅猛发展，南来北往的客人为感受到她的美丽、古朴的风姿，往往选择在这里小憩打尖，不少食客也慕名而来，品味她深邃、幽远的独特韵味，

    咸宁的桥，有很多还和优美的民间传说连在一起，这就使我们在欣赏古桥外观奇崛、峭美的同时，会格外领略到一种令人精骛八极的遐想。咸安区濯港钱家湾附近有一座石拱桥，是明孝宗弘治年间修建的。当时，钱姓的一户人家，因儿女婚事得罪了邻县法泗洲一位有钱有势的乡绅。这位乡绅仗着自己在官府里有后台，就带领一大帮子人来钱家找茬。他站在刚修好的石拱桥上，说这座桥压断了法泗洲的龙脉，要立即拆掉。钱姓的父老乡亲们自然不会答应，为了修这座桥，钱家人花费了不少银两不说，还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修好的桥，一旦毁掉，钱家又会回到以前那种没有出路的困境中。双方在桥上对峙着，流血的械斗一触即发。这时，一个跟随乡绅一起来看热闹的秀才，站出来劝解，他对钱姓人说，我出一副对联的上联，你们能够对出下联，这座桥就不拆，如果对不出来，这桥就保不住了。他随口念道：“法泗洲洲流舟水流舟流洲不流”。这样一个拗口的怪对联怎么对呢？钱姓人一个个哑口无言。恰好钱六姐端着一簸箕荞麦来桥上晾晒，听见了秀才的上联，稍一思忖，便对了出来：“濯港桥桥晒荞风动荞动桥不动。”秀才一听，惊得目瞪口呆，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跟随乡绅溜走了。濯港桥保住了，村民们十分感激钱六姐，就把濯港桥取名“女儿桥”，纪念这位五岁就会吟诗，七岁就能对歌，大胆泼辣，不畏权势，深受民众爱戴的大才女。

咸宁的桥多，主要多在咸安，这是因为市域内三大水系之一的淦河流经这里，有河就有桥，人多桥就多。淦河又称淦水，“以邑有金山而水经焉，故名。”淦水有东西二源，东为正源，发源于通山县万家乡门楼村，西源出于咸安区鸡冠山南麓的鸣水泉，两源在柏墩港汇合。淦河从幽深的源头出发，带着历史的芬芳，从远古姗姗走来，蜿蜒曲折地环山漫谷，穿涧越野，汇溪纳泉，自南向北流过咸安全境，一路涛声一路歌，奔腾不息向大江。百里淦河，卧虹处处，横跨桥梁50余座，其中古代廊桥就有8座。这里有明代修建的桃坪桥、高升桥、白沙桥、刘家桥，有清代建的白泉桥、万寿桥，有民国建的玉凤桥、朱家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修建的有石城桥、温泉一号桥，七十年代修建的有温泉二号桥、三号桥，八十年代修建的有双鹤桥、西河二桥，九十年代修建的有温泉丹桂桥、龙潭大桥，跨入新世纪修建的京珠高速公路河背大桥，和淦河温泉段新建的同心桥、外环桥等。仅在市政府所在地温泉不足十公里的河段上，就建有8座桥梁。这些桥梁，结构各不相同，别具特色，有古老的石拱桥、石梁桥，有矩形梁板面桥、工型梁微弯板桥，有钢架拱桥、扁壳拱桥，有双曲拱桥和钢筋水泥现浇巨梁桥……一路袅袅娉娉的淦河，就像一座桥梁博物馆，真实地记录下咸宁成长壮大的矫健足迹。千百年来，咸宁的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磨砺，经历了多少风雨的剥蚀，他们总是坚韧地挺着赤裸的脊梁，依依不舍地送走历史的车轮，满腔热情地迎来时代的洪流。

第五章 神奇大溶洞  清凉九宫山

    一

咸宁市域山峦起伏，喀斯特地貌占全市总面积的22﹪，由于地下熔岩的强烈作用，各类奇洞异窟多达数百个，有山就有洞，有洞就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奇特景观。人们在饱览地下奇观的同时，无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唐朝灭亡以后，中国历史进入五代十国的军阀割据时期。902年，唐末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杨行密，被唐昭宗李晔封为吴王，908年，杨行密的次子吴高祖宣帝杨隆演在江淮建立吴国，咸宁地区属吴管辖。907年，马殷在幕阜山脉南面建立了楚国，咸宁市域处于吴楚交界，这里就有了“吴头楚尾”的称谓。杨吴武义年间（919年——920年）在通山县设通羊镇。为了改变唐末军阀混战带来的破败局面，杨吴政权对内采取措施，找回流民，恢复生产；对外停止战争，和相邻的割据势力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937年，南唐李昪灭吴，咸宁属南唐。南唐同样采取“与民休息”的政策，鼓励农民多垦多种，栽桑养蚕。保大九年（951年）南唐灭楚。保大十一年（953年），升鲶渎镇为嘉鱼县。保大十三年（955年）升永安镇为永安县。北宋干德二年（964年，此时南唐尚存，但使用北宋年号），南唐分永兴县始置通山县（后来的北宋曾两次改为镇），隶属鄂州。经过多年的战乱，总算安定下来，域内民众才有了在脚下这方热土上寻幽探胜的闲暇。

    咸宁市域山峦起伏，喀斯特地貌占全市总面积的22﹪，由于地下熔岩的强烈作用，各类奇洞异窟多达数百个，有山就有洞，有洞就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奇特景观。其中比较著名的奇洞，有咸安区的太乙洞、飞仙洞、鸣水泉洞、九龙洞，通山县的隐水洞、桃花冲洞，崇阳县的大泉洞、青山洞，嘉鱼县的仙人洞、白云洞，赤壁市的荆泉洞、回龙洞、竹山洞，通城县的风孔洞等等。已经向游客开放的大溶洞，成为热门的观赏景点，每天吸引络绎不绝的游客来寻幽探胜。人们在饱览地下奇观的同时，无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尽的奇思妙想油然而生。

隐水洞是湖北省的首个地质公园，位于通山县九宫山下，富水湖畔的大畈镇境内，内陆在建的核电站站址就在附近。隐水洞洞口朝北，在30米高的石壁下，两溪注入洞内成为10公里长的伏流，故名隐水洞。它是由断裂构造控制的岩溶质作用形成的特大溶洞，行进在距今五亿年前的寒武系碳酸盐的母岩岩石上。走进山洞，仿佛置身于亿万年前，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这神秘的地下世界，无数的秘密等待着我们去探究。溶洞全长5180米，洞体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平均高30米，宽25米，约三分之一是水路，犹如一座神秘的地下水晶宫。洞内空气清新，幽深秀丽，神秘莫测，脚下几疑无路，忽又别有洞天。水滴清潭，如珠落玉盘；溪鸣泉唱，石洞回音，如奏优美古典音乐。隐水洞洞内有山，山中有洞，水瀑相接。地下河晶莹清澈，瀑布纵情欢歌，石笋如同玉树银花，顶天立地似柱，直指长空若剑。下垂石藤，如象牙嵌玉壁，有的洞石透明，五颜六色，晶莹如玉，有的钟乳石如琴如瑟，能奏出乐曲之声。洞内峡流相映，瀑洞相融，流水淙淙，雾霭朦胧，鱼嬉蟹戏，燕飞蝠舞，神韵无穷；喀斯特景观丰富多彩，钟乳林立，奇特壮丽，拟人状物，造型逼真，惟妙惟肖，极富特色。其中“龙宫水府”、“玉树石林”、“壁画长廊”等重重景致，妙趣横生。洞里冬暖夏凉，景色别致，洞外湖光山色，令人流连。

    走近隐水洞外群山环抱的隐水村，就像走进了一只澡盆。周围山岭上的泉水，汇成两条小溪，汩汩奔流，直至盆底南山脚下入洞，隐而不见，经过洞内伏流10公里，复出地表为明流注入富水。

    隐水洞首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洞口。洞口上方是一块高约50多米、鸟不筑巢的巨石，雄奇险峻。绝壁上“隐水洞”三个大字，遒劲有力，与巨石绝妙地融成一体，宛如迷宫隐水洞画册的精美封面。洞口上方的巨石极像人的凸额，下面的洞口则是一张扁而阔的大嘴，游客从洞口进入，仿佛巨人咽下一粒仁丹，不由得令人感到人的渺小和大自然的伟大。

入洞步行一公里左右，进入“水府龙宫”。这里水深石隘，不通人迹，所以必须乘船。游客们在等待汽船驶来的间隙，环顾空旷、幽深的洞体，往往会感到格外的神秘。一位游客双手合成喇叭放在嘴边高喊：“哎——有船吗？”声音便在洞内缭绕回荡，经久不息。船到了，不知是谁唱起了湖北民歌：“哪个来推我嘛——”一些本来素不相识的游客竟然十分默契异口同声地呼应：“我来推你嘛！”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在洞壁水面久久回荡。汽船载着欢乐的人们驶进神秘的“水府龙宫”，黢黑幽深的水面只见微弱的粼粼波光，耳边不禁响起苏东坡的诗句：“人言洞府是鳌宫，升降随波与海通。共坐船中哪得见，乾坤浮水水浮空。”

    坐在船上，我们看见的是一片玉树琼林。俯视石笋遍地，仰视钟乳满天，无论是娟秀清丽，还是峻拔雄伟，个个都独领风骚。长的几米乃至几十米，有的与洞顶相连，形成石柱。那些高大的石柱，有的会让你想起《西游记》里的擎天柱，有的会让你想起意大利的比萨斜塔，还有的会让你联想到莲花宝塔……再看那些低矮的石形，有的只有鸡蛋大小，但也不乏神韵，你想象它是什么它就会是什么，个个都是“如意石”， 景随心变，真是妙不可言。彩灯中的石笋，石钟乳，雄伟壮观，有小巧玲珑的少女举灯，有孙猴子拜观音，有群仙授封，有一处是石笋和石钟乳快要相接了，如天鹅飞吻，真的越看越像，惟妙惟肖。多处有如宫灯似的巨大钟乳石从上垂下，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再一重景就是“别有洞天”。从石林区到洞天区，需要坐上一段有轨电动小火车，然后再坐船行一段路程。无论坐车还是行船，都不会影响你观景游览的视线。你会看到洞中有山，山中有洞，水瀑相连，别有风韵。高的地方高达五六十米，矮的地方人只能低头弯腰钻过去。 大洞小洞不计其数，时而远观眺望，时而穿行其间，主洞弯弯曲曲，暗流回旋，身临其境，你会时惊时惧、时恐时喜，一切景物都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好奇心和神秘感会引领着你前行。 游隐水洞，没有回头路，游客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10里路程，一般人得走两个来小时。在洞中上坡下岭其实也是在爬山，但凉爽清润的空气，让你全然没有跋山涉水的疲劳，有的只是舒爽和惬意。

咸宁市最早对游人开放的山洞，是咸安区的太乙洞。太乙洞位于咸宁市温泉城区以南5公里处的蒋家村石乌山。相传是太乙真人为治理水患，造福民众掘凿而成。据地质专家勘测，太乙洞的形成，距今约360万年。洞口牌楼上“太乙洞”三个大字，是已故著名书法家赵朴初先生的手迹。太乙洞原名蒋师洞、蒋家洞，同治《咸宁县志》记载，“崇祯末，男妇避寇其中数万计，贼攻不克，上为黑山寨。”黑山是石乌山的别名。崇祯末年（1644年）张献忠、李自成的部队先后到过咸宁，当地老百姓为避兵祸，纷纷跑进太乙洞躲避，并在黑山上修建了一座防御敌人的土寨。现在，黑山寨不见了踪影，洞的左侧建起了一座供奉太乙真人的太乙观。

太乙洞主洞全长2200米，为南北走向，前后自然贯通；支洞8条，5条呈东南走向，长约1800米。洞中钟乳倒悬，石笋林立，真可谓别有洞天。既有开阔宽敞可容纳万人的大厅，又有曲径通幽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巷；最高处约20米，最宽处30多米。大小景点100多处，主要景点40多处，惟妙惟肖的太乙肖像、余音缭绕的天赐神鼓、坐洲观潮的鹦鹉、气势磅礴的大石瀑、巍然耸立的珍珠塔、群仙相会的石笋群、栩栩如生的卧龙池、鲲鹏展翅等，奇妙神韵与神话传说相映成趣。而且洞中有洞、景中藏景，新开发的龙宫支洞，曲径通幽，峰回路转。雄踞其中的美蛇化石，恐龙巢穴，石破天惊，一线通天，神蛙伴龙等等奇特景点，无不让人产生丰富的想象，令人叹为观止，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什么叫“洞天福地”。

    如果你在炎热的夏天来到这里，不等你走进洞口，就有一股凉风扑面吹来，再向洞里走数十步，就会发现洞壁上的岩石再也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奇形怪状”来形容了。其中“太乙神像”、“天然石瀑”、“天赐神鼓”、“神龙臥波”被誉为洞中四宝。那尊附在石壁上的太乙真人石像，胡子很长很长，身上穿着道袍，坐在洞顶上一个凹进去的石窝里，仿佛正在面壁静修，心无旁骛，神态安详。在千岩竞秀的太乙洞里，最奇妙的要数天然石瀑了，它像一个巨大的自上而下涌出来的瀑布，耳畔犹闻雷鸣般的涛声，水流却是一个个凝然不动凸起的圆珠石。虽然它没有一泻千里的动感和烟波浩淼的气象，但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石瀑上的圆珠石像一朵朵小浪花，而且每一个圆珠石都在不疾不徐、层层递进地滴着水，给人无尽的遐想。登上石阶，便是“天赐神鼓”和“天地之吻”。所谓“神鼓”就是一块比较薄且竖着的石块，它的表面十分光滑，下面有一排盘曲的小石块作鼓架。用拳头去敲击它，还真听到了“咚咚”的鼓声。 “天地之吻”是一个向上的石笋与一个向下长的钟乳石连接在一起了，很像天和地在接吻。走到这里，一对“相思鸟”一定会吸引你的目光。这对相思鸟一上一下四目凝视，上面的鸟，嘴尖上滴着泉水，好像是它相思的泪水，滴入下面石鸟的尖嘴里，诉说着它的情思，比“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更为执着。可是，它们什么时候才能相聚呢？导游会告诉你，这对相思鸟之间的距离，五百年才有可能缩短一厘米。看来，祝贺他们欢聚的庆典，还是留给子孙后代去完成吧。

咸宁市最长的山洞，要数玄素洞。

    玄素洞位于赤壁市避暑休闲胜地雪峰山脚下，是陆水湖风景区的主要景点之一。玄素洞距荆泉发源地约300米，又称“荆泉洞”、“关山洞”，干洞下方，还有一个水洞，也算罕见。大革命时期，红军常把这里作为坚壁之处，可纳万人，因此当地人又叫它“万人洞”。据专家考证，玄素洞形成于早、中更新纪，诸多景观在八亿年前就已定形。明代蒲圻籍学人在他的《荆泉洞记》中披露，由于明代自号玄素子的侍讲学士廖道南，曾在此冒险探幽并题写“玄素”二字，便作为洞名沿用下来。

    魏方复游过玄素洞，他的《荆泉洞记》对当时的玄素洞作了比较详尽的描述，颇有趣味。他说，荆泉一带，草木杂乱丛生，没有奇峰怪石让人登高远眺，也没有古树苍藤供人赏玩，只有山中的野老种石锄云，在田地里来来去去，烟火寥寥，人迹罕至，周围两三里不过十几户人家。山不是很高，循图以入，遍地草蔓茅芊，根本就找不到路径。走了里把路，就看见岩石嶙嶙，如螺旋蚁曲，也看不到山洞什么的。攀爬到半山腰的悬岩下，才见洞口。走进洞口，觉得宽大轩敞，坐下来或饮酒或弹琴，各尽其兴，倒也开心。往内走就陡泻欹倾，虽然拄着拐杖也不得劲，多亏僮仆的挟扶，才免除了惊怖没有跌倒。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天光微射，尚不幽暗。可是冷风淅沥，寒气森严，不禁汗毛直竖。点燃十几只火把，做向导的土人走在前面，彼此相视，不甚清切，左右四顾，火把的亮光像荧火虫。不一会，前方两岩对峙，壁立如墙，两墙中间有一个洞，可容十几个人，大家互相拉着袖子走了进去。向导说，这里就是第一关。内有龙（石）田数十亩，阡陌井然，浅水漾漾，似乎可以耕作。听说这石田里有水无水，能够预测每年农业收成的丰歉，十分灵验。志书上记载“石田占岁”，就是说的这里。第二关比较平坦，愈进愈深，广不可测，火把的光亮也显得更微弱了。岩水滴滴，入地有声，如果大声咳嗽或嬉笑，就会引起强烈的共鸣，像很多箫管一起吹奏，分辨不出噌吰叮咚的声音来自何方。有一座石头“龙坟”，形状和蒿里孤坟没有什么两样，无疑是后人因其相似而称它“龙坟”。所谓第三关，石壁凛然排列，严肃峻峭，与前面看到的石壁形状差不多。走到这里，声不敢扬，足不敢放。同游的一位年轻人，悄悄点燃了一枚爆竹，顿时石裂山崩，四周叫号，令人魂散魄消，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好久才定下心来。入关数十步，有一张“龙床”，上下前后，无一不具。四根柱子从顶上垂下，列置床楹，上面凝结的水痕，因年深日久竟有丈把长。这里还有龙蛇虎豹草卉鱼虫，奇巧精工之妙，不可言传，不管你把它比作什么，都不会相差很远。在这里徘徊了半天，然后抵达黄泥岭。岭有多高，根本无法估量，只看见微水茫茫，从岭而下，陡如峭壁，滑似悬冰，不能立足。县志中记载，以前有好事的人，带着干粮进洞，走了七昼夜，出口竟在邻县崇阳的葛坪，相距一百多里，真叫人难以置信……

“溪云常欲雨，山洞别开春。”玄素洞目前已开发3000米，观赏面积53000平方米，共分玄素宫、太薇宫、上清宫、通玄宫、纯阳宫五大神殿。洞内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景观布局疏密有致，钟乳石、石笋、石柱、石幔、石瀑、石花、石盾、石珠、石琴、莲花池、透明石、玄武池、飞烟瀑、玉麒麟、赤壁石、回观台、寻真道、得福石、仙缘石等景观，形态各异，姿态万千，如弥佛行吟，神态庄严；似百兽觅食，气势狰狞；这边老翁含笑，那厢童子拍手；有桥似层层彩虹横跨，有塔如朵朵灵芝压迭；石林耸秀，石花吐芳；石帷垂挂，看临风欲动；石瀑飞溅，听似轰然有声；天狗寻月、鲤鱼戏水、鳄鱼拜寿、八仙过海、白虎拉玉峰、金龟渡仙翁……妙趣天成，目不暇接。更有庞大的石琴，以石击之，可奏出美妙乐曲，袅袅的琴音与洞中地下河的潺潺水声融在一起，给玄素洞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二

九宫山位于咸宁市东南部的通山县境内，属国家级风景名胜区。

九宫山紧邻江西省修水县，位置约为东经114°59′，北纬29°23′，是幕阜山脉中段的一部分。史载，南朝晋安王陈伯恭兄弟九人避战乱建九座行宫于此，故名。早在北宋神宗年间，九宫山就已经颇有名气。当时的殿中侍御史蒋之奇，因诬劾欧阳修贬到通山县来当知县，九宫山的秀美神奇，给他的落寞带来了莫大的慰藉，他在诗中写道：“我爱通羊好，双泉咫尺间。不须寻谢屐，步入九宫山。”被称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著名政治家、思想家王安石，与蒋之奇的私交甚厚，他也在赞美九宫山的诗句中，十分含蓄地勉励他的朋友：

脚踏云关几万重，九宫山色画图中。

龙塘月照珠磨镜，石壁泉流水挂虹。

两岸风清吴楚地，千年仙谷宋元峰。

翻身欲去将何处，仍向天门得路通。

九宫山风景名胜区面积200平方公里，主峰老鸦尖海拔1656米，为鄂南第一峰。里夏季日平均气温21℃左右，最高气温不超过30℃。午前如春、午后似秋、傍晚入冬，一日三季，被誉为“天下第一爽”。九宫山山势雄奇险峻，景色迷人。春天，林木滴翠，繁花以锦；炎夏，清风徐徐，凉爽宜人；秋季，红枫似火，层林尽染；深冬，玉树琼枝，银装素裹。既有南国山峰的峻秀，又兼北国风光的壮美，是华中地区闻名的避暑游览胜地。山上海拔1230米的云中湖为我国最具特色的高山湖泊；有全国落差最大的大崖头瀑布（落差420米）；还有面积6万多亩、分布近千种名贵动植物、近百种珍稀濒危物种、拥有大面积原始森林和第四纪冰川遗迹的省级森林保护区。九宫山脉是鄱阳湖主要河流修水、洞庭湖流域汨罗江、湘江（浏阳河）和长江一级支流富水和陆水的重要发源地。这里是冬夏季风交锋最为频繁的区域，加上地形条件的阻滞作用，降雨量大，年均约为1800毫米,每年注入长江的优质水资源超过200亿立方米，是长江中游南部的重要水源补给区。党和政府多次拨款开发建设九宫山风景区，主要胜景有：青松迎宾、云湖夕照、泉崖喷雪、云海波涛、真君石殿、伏虎天门、云关石刻、陶姚泉洞等处。1984年12月5日，胡耀邦总书记视察鄂南时，兴致勃勃地登上九宫山，对九宫山的自然风光给予高度评价。

现在，我们从九宫山北麓登山，去细细品味九宫山的精美和隽永。

距离九宫山门票站不远，就是新开发的中港景区 民居群落“周家大屋”和“十八潭”。 阵阵山风从两岸的苍松翠柏间轻轻拂过，柔和的沙沙声与激流豪放的哗哗声组成了最美妙的交响乐。走过十八潭，就是怪松坡。怪松坡也叫狮子坪，在九宫山北面的半腰，距九宫镇6.8公里。这里奇石遍布，状如龙腾虎跃；泉水叮咚，犹似珠落玉盘。清代诗人在《怪松坡》中描述：雪埋关下坡，寻常松子落。缩颈话尧年，云杪双朵鹤。如今，尚存下数十棵怪松和具有“特异功能”的珍奇之松，树龄都在350年左右。这里有一棵奇特的“含羞松”，被称为“中华第一奇松”。含羞松又称摇摆松、跳舞松。树高16米，有两人合抱之围，它的特点是枝桠密集，分层盘状对生，如伞状散开，枝桠大小长短都极有规律，树干笔直，有几根巨大的枝桠下垂，游人站在树下刚好能握住枝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含差松的植物神经十分敏感，只要你在树下轻轻拉动一枝，树上所有树枝都会奇迹般来回旋转摇动，时间持续七、八分钟之久，就像一个旋转的绿色宝塔。1984年9月，国家林业部副部长唐子奇带着林业科技工作者来此考察，他说，这棵奇松国内罕见，真是一道植物奇观，中华大地的植物珍宝。含羞松雷打不动，风吹不转，而人轻轻一拉就旋转自如，目前尚未解开这神奇的含羞之谜。 1986年秋，游历过全国许多名山胜水的著名作家徐迟、碧野带着疑惑来到树下，兴致勃勃地伸手拉动树枝，结果使两位老人不得不信。

在怪松坡的云关古道上，有一座巨石赫然耸立路旁，巨石一边有十平方米大小的平面，像被人用刀削去了一块。它就是“试剑石”，也叫万山石。早在南宋以前，这里建有一座“构斯亭”。当时，云关古道为朝山神道，梯级石阶，傍崖临涧，十分险峻。相传张道清上九宫山开辟道场，在此被巨石所阻，他挥剑劈开巨石，故名试剑石。“层崖嗔路障，剑石触锋分”。南宋著名诗人谢枋得多次游历九宫山，并且留下大量诗歌作品。他在试剑石边赋诗一首：“万山深处构斯亭，无限峰峦管送迎。愧我品题无妙语，为君编以“万山”名。” 并手书“萬山”二字，镌刻在万山石顶部中间，所以试剑石又称“万山石”；试剑石的左下方刻有“曲曲入胜”四字，意为登山神道，回环九曲，而曲曲入胜；巨石的中部镌有“拔剑中行”，以上10字皆为行横刻。试剑石下方刻有清代文人金兆仪题刻的“试剑石铭”。云关上方山径右侧，有碑刻“奉劝诸君子——不负初心”，鼓励人们奋力攀登，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初衷。旁边还有“仙路第一崎”等多处碑刻。

云关石刻的上方，有一条云关隘路，是古代香客的进山神路，因其傍崖临涧，常有云雾迷漫，古人在这里留下了“万壑风涛撼古松，白云未散碧云封”和“穿云几度达云关”等诗句。隘路上端有“娘娘庙”遗址。庙前繁花点点，青林涌翠，云飘雾绕，“行为到此顿疑仙”。这条朝山古道沿途奇石耸峙，形成天然有趣的“虎头、石猴、雄狮、观音”等胜景。古道小径穿云破雾，时隐时现，人行石径，如同在天空中腾云驾雾。时而云迷山峰，风吹山似飞，云动石如舞；时而繁花耀眼，恍如蓬莱仙岛。

走进九宫镇，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碧波荡漾的云中湖。这里云雾缭绕，常有雾团飘于湖面，故名云中湖。又因白云浮于水面一触即起,又有“吻天湖”、“天心湖”等诗情画意的别称。云中湖是九宫山风景的精粹，位于海拔1230米的凤凰岭上，湖面100多亩,蓄水量100多万立方米，最深处35米, 是著名的高山之湖。其高度仅次于新疆天山天池和长白山天池，也是我国高山湖泊中的佼佼者。湖水从石罅中奔涌飞出，直落百米深谷，形成位列九宫八景之冠的“泉崖喷雪”。“泉崖喷雪”是九宫山70多处瀑布中最为奇特的一处。云中湖之水从崖顶的石罅跌泻而出，喷珠溅玉，飞流直下70多米深的谷底，溅起千层雪浪，声如擂鼓，扣人心弦。每遇旺水季节，谷口来风，湖水倾盆而出，落下约十余丈，便随风飞舞，化作雪雾轻烟，迷漫峡谷深壑，淹没倒树悬崖，笼罩深涧，神秘莫测。夕阳斜照，雾幔中现出条条彩虹，五彩缤纷，有如天女散花、虬龙驾雾。

从云中湖向上攀越7公里，到达九宫山风景区的最高点，峰顶的形状像一面巨大的铜鼓，因而得名“铜鼓包”。作为九宫山风景区重要组成部分的石龙峡风景区，就在铜鼓包西侧的三峰山北麓。这是一条南北向的山谷，海拔高程500米至1400米。全景区以石阶、石径贯通，石阶约5000级，最大坡度45度，石径宽一米，石阶石径以花岗石料石砌成 。为跨越山溪，建有石拱桥七座，铁索桥二座，跳石、栈道各一处。景区中的自然景观均以崖、石、树、瀑、潭等组成。

从铜鼓包西行，去九宫山森林公园，必经“风车口”。风车口分大小两个，海拔1400米，公路横跨的大风车口宽约2000米，小风车口宽约30米，风力更强。由于东西两面断崖耸立，形成剪刀叉形状的谷口，天天都是疾风呼啸，日夜过风流云，如同昆仑山有名的阿里拉山口。站在风车口，视野极为开阔，遥望华夏南天，赣北群山，犹如大海波涛，就在你脚下奔腾起伏。风车口旁边的山坡峰谷，被称为“雪海翠园”。这里常年都堆积着雪白的沙子，若遇云雾弥漫，就像到了海滩，远望江西修水的白沙山，如同雪龙飞舞。在这片雪海里，长着许多低矮的青松，由于风车口的大风之故，这里的植物被草甸化，满山的青松都变成了一朵朵翠花，开放在茫茫“雪”地上，就像一个个别具情趣的小盆景。 

沿铜鼓包西行下山，走到九宫山西侧的金家田，会发现一座不大的石峰顶上，有一只七、八米高的“金鸡”引颈高歌，两条湍急的溪流在金鸡岩下奔突。这就是著名的九宫山金鸡谷景区。走进这条森林幽谷，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风光旖旎的绿色世界，到处蜂飞蝶舞，满目姹紫嫣红。石峰上长满了奇花异木，峰下爬满名贵药材鸡血藤。石峰下的猕猴桃为了巴结金鸡，竟攀上金鸡岩，把一串串金黄色的猕猴桃挂在金鸡的脖子上。野石榴也不甘落后，把香甜的果实吊在金鸡面前。不知什么时候，隐藏在草丛中的鸟中贵族锦鸡、白颈长尾雉，也飞到这金鸡岩上，细细品尝被称为水果之王的猕猴桃……金鸡谷景区的森林公园，是中亚热带植物群落的典型代表。1982年，金鸡谷被列为湖北省五个自然保护区之一；1988年2月21日，湖北省人民政府批准金鸡谷景区为省级自然保护区。景区内有包括老鸦尖在内的千米以上高峰七八座。周围与之相连的有太阳山，药姑山等。这里群峰高耸，古木参天，是植物王国，动物世界。溪、泉、潭、瀑终年吐珠漱玉，珍奇动物漫步其间，漫山遍野的珍稀植物争芳斗妍。特别是已经处于濒危的物种，在这里生长着大量种群。如南方红豆杉、钟萼木、香果，鹅掌楸，紫茎等，多达25种，其中安坪鹅掌楸被誉为我国最大的鹅掌楸。森林公园有野生动物160多种，兽类36种，有17种野生动物为湖北最新发现。

云中湖的北岸，有一座钦天瑞庆宫，见证着九宫山作为道教名山的辉煌。宋代淳熙十四年（1187），湖广著名道士张道清寻山传道，选中了风景优美的名山九宫山，陆续在这里修建了二十五座宫殿阁台。来自湖广、江西和河南的香客长年络绎不绝，日达三千余众，最盛时多达万人，山上成天香火缭绕，声名日隆，九宫山渐成道教胜地。道家称修炼得道者为真人，在道观主事的人称为“牧”。所以，张道清又被称为张真牧。死后，受到历代七位帝王的敕封，被封为“真牧真君”。南宋理宗皇帝赵昀还有《题张真牧像赞》一首：

睡则无梦，觉则无忧。

心非是用，气与神游。

逍遥物外，于我何求。

南宋开庆元年（1259年），忽必烈围攻鄂州，得知阿里不哥要争夺王位的消息，即令其亲兵、已进至长沙的乌兰哈达来九宫山与他会师，钦天瑞庆宫就毁于这次兵燹。除真君殿外，其他宫殿尽成瓦砾。九宫山道教第四代传人封太本率其弟子罗希注等人，在废墟上拾瓦砾、除荆莽，庀材鸠工，重建道场，不仅恢复了原来的大部分殿堂，还新建了“交泰庵”。经过近30年的苦心经营，九宫山道教重新恢复了生机。元统一中国后，忽必烈传旨召见九宫山道士罗希注，封其师封太本为“冲隐大师”。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罗希注在大都（今北京市）结识了翰林学士、著名的书画家赵孟頫，便请他撰书《重建钦天瑞庆宫碑》。赵孟頫听说了重修瑞庆宫的经过，十分感动，认为天下之人，不分农桑工贾，如果能都像封太本及其弟子罗希注等人那样，不坠先人之业，各善其事，则家日以益富，室日以益厚，怎么会有坏家毁室的事情发生呢？他在碑文中对钦天瑞庆宫作了详尽的描述：殿西南向，为渊静之居。东为方丈殿，南为天光堂，上为朝元阁。阁西龙神殿，东为藏室。阁南为仙游殿，又南为通明殿。殿西为西庑，庑西为院，东庑之东为斋厨、仓廪。庑南为天声楼，悬大钟于楼中。楼东西面为道院。庭西、东为朝真馆，中庭为虚皇坛，坛南为碑亭，亭南为三门。三门之南为华表，其东西皆属以周廊。门南为壶天亭，又南为天上九宫门。瑞庆宫计有房屋数百间，皆雄杰壮丽，俨若清都缥缈，靓深疑出尘境。赵孟頫当时的名气很大，他的《重建钦天瑞庆宫碑》，无疑为九宫山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从九宫山西侧下山，走到山脚下的牛迹岭，宏伟的闯王陵就映入眼帘。闯王陵占地面积约200亩，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就长眠于此。1956年，闯王陵被公布为湖北省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闯王陵也是全国唯一保存下来的农民起义领袖陵寝，为秀美的九宫山增添了一份悲壮的崇高美。

闯王陵坐南朝北，背依九宫山老崖虎山，一条小溪从它西侧缓缓流过。陵园的门楼为三门四柱，牌坊样式，钢筋水泥浇灌，表面嵌满翡翠绿色大理石米。楼顶脊筒滴水，仿明清饰鸱尾。门前两侧伫立着两对明代的石狮、石象。穿过一座横径石桥，就是门前停车或供游人驻足的广场，广场左侧竖有纪念碑，上刻介绍李自成生平的碑文。正门上方镌刻隶书金字“闯王陵”三个大字，右侧是李自成陵墓文物管理所，左侧为小园林，名贵花木四季飘香。

走进门楼，拾级而上，登上58级石阶，就是李自成墓冢祭台。有精美花岗石圈着的椭圆形坟冢，长满了厚厚的青草，墓旁植有傲雪的腊梅，常青的雪松，和香樟、玉兰等名贵树木。墓前立着一块荷花绿大理石碑，碑高2.7米，宽0.9米，厚0.18米。碑上刻有“李自成之墓”五个大字，系郭沫若先生于共和国建国初年题写。　　

伫立墓前，遥想当年，李自成在武昌被围，战败后东下，又在九江上游的富池口受到重创，宋献策、刘宗敏等大将被俘杀，李闯率残部万余急退峰峦叠嶂的九宫山。不期清军已先期到达，预伏在九宫山麓李家铺，闯军遭伏击而惨败。李自成只带着28个亲兵向西突围，在小源口又遭到乡勇程九伯的袭击。28骑被乡勇包围，李自成单骑突围而出。攀越牛迹岭，再登小月山，再走30里就到了远离顺清战场的宁州地界。没想到他在小月山下，又遭到了乡勇的堵截，而程九伯又从牛迹岭带乡勇追至，前堵后截，闯王如龙困浅滩，惨烈牺牲。

闯王墓的门楼、墓冢、陈列馆等建筑，都在同一条中轴线上。从墓冢后面上行，再登36级石阶，就是“李自成陈列馆”， 红木大柱，四周带有回廊四角饰着吻兽，明清建筑风格，占地面积330平方米。面阔六柱的陈列大厅，两厢附设八角方门休息室各一间，右侧有名人题咏碑厅。

陈列馆大门上方横挂着当代文学大师茅盾先生题写的“李自成陈列馆”门匾。两旁圆柱嵌挂着两副长联，一副为当时的通山县委书记刘绍熙所撰，著名书法家曹立庵书写：

吊民伐罪，兴义师，横扫中原，直捣燕京，图乾坤再造，堪称一代豪杰；

运筹迭失，拥骄兵，忽视外侮，弃置吴越，致江山易手，实为千古悲歌。

另一幅108字长联为著名作家、长篇历史小说《李自成》的作者姚雪垠所撰：

纵横半中国，锐意北伐，渡河进晋，过太原，破燕京，何其盛也!终因人谋不藏，山海关大军喋血，前功尽毁，黄尘万里无归宿，唯有英勇殉社稷；

苦战十七载，铩羽南宋，离陕奔楚，弃襄阳，败武昌，亦云惨矣!毕竟图谶难凭，牛迹岭巨星落地，宏愿皆空，青史千秋悲壮志，何曾怕死遁空门。

这两幅长联精辟地概述了李自成悲壮的一生，姚老还在联中驳斥了“李自成石门出家”的谬论。陈列厅两边的厢房额枋饰有图案，古色古香。大厅迎面是李自成半身塑像，头戴毡帽，身穿红色箭衣，身姿魁梧，英气逼人。室内陈列有李自成在湖北坚持抗清壮烈殉难的史迹介绍，有李自成同清兵最后决战的李家铺古战场，和皇躲洞遗址照片，陈列有李自成珍贵遗物鎏金钯镫和各个历史时期的史志文献。郭沫若先生的《甲申三百年祭》也在陈列馆中，让人思绪万千。1944年，距离李自成甲申之变300周年，郭沫若在文中指出，起义军首领入北京后，“似乎都沉沦进了过分的陶醉里去了”，“纷纷然，昏昏然，大家都象以为天下就已经太平了的一样”，最后在通山县九宫山遭地主武装杀害。毛泽东同志十分看重这篇文章，把它列为延安整风的必读文件。目的在于以史为鉴，要求党的高级干部记取历史教训，不能重蹈李自成的覆辙。

邻馆左侧有一块斜缓的大石坡，名为“激战坡”，是当年李自成的不幸殉难之地。

第六章 璀璨古民居  煊赫众名流

一

    明清之际，大量古民居建筑，有如雨后春笋，在市域各地勃然兴起。它们或依山傍水，或曲径通幽，或八面玲珑，或小桥流水，极具堪舆学意义上的风水气脉，融合了湘鄂赣三省交界的民俗风情，积淀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洒落在鄂南大地。

    开宝七年（974年）十一月十五日，宋军攻占鄂州（今湖北武昌）。不久，南唐灭亡，咸宁市域纳入北宋的版图。开宝八年（975年），置崇阳县。景德四年（1007年）改永安县为咸宁县（今咸安区）。熙宁五年（1072年），分崇阳县置通城县。宋元时，市域大部分属宋荆湖北路武昌军、荆湖北路鄂州、元湖广行省武昌路。通山县自天平兴国二年（977年）起，在以后长达300多年的历史中，历属江南西道、江西路、江淮行省蘄黄道、江西道，直到元至元三十年（1293年），才改属湖广行省兴国路。元末，农民政权韩宋龙凤十年（1364年）改置武昌府、兴国府，咸宁市域各县分属两府。明初，朱元璋平定陈友谅，重置湖广行省，咸宁、嘉鱼、蒲圻、通城、崇阳五县具属湖广武昌府。洪武九年（1376），通山县所属的兴国路降为兴国州，改隶武昌府。至此，市域各县的隶属关系基本稳定下来。

    稳定必然促进发展。明清之际，大量古民居建筑，有如雨后春笋，在市域各地勃然兴起。这些古人创造的生活聚落，或依山傍水，或曲径通幽，或八面玲珑，或小桥流水，极具堪舆学意义上的风水气脉，融合了湘鄂赣三省交界的民俗风情，积淀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洒落在鄂南大地，其中一些民居即便已经古旧破损，但至今仍然闪耀着熠熠光彩。羊楼洞、新店、长夏畈、白霓桥等地古色古香的“明清一条街”，桂花镇庄园风格的“刘家桥”，通羊镇五龙滚顶的“大夫第”，巍峨轩敞的“圣庙”，北港镇飞檐斗拱的杨烈湾老屋，以及闯王镇石垒砖雕的宝石古民居群等等，无不让人触摸到历史跳动的脉搏，领略到古建筑的美学神韵。

羊楼洞现存一条以明清建筑为主的古街，主街宽4米，长2200米，伴有数条丁字小巷。古街建筑面积0.7平方公里。街面全部以青石铺设，青石板饱经岁月的磨砺而光洁润滑。历代运茶的“鸡公车”将石板碾成一寸多深的辙印，像长长的电影胶片记录着当年人来车往的兴旺与繁华。东西松峰港上多为吊脚木楼，有3座长条石桥贯通两岸。街道临水撒开，随松峰港曲折逶迤，别具一格。街道两边的房屋建筑，均为砖木结构，有一进两重、三重、四重等多种形式，不少建筑飞檐翘角，雕龙画凤，古朴典雅。由于它是因茶叶商贸而兴起的古镇，所以建筑深受商业发展的影响，街道因地制宜，富于变化，便于客商来往。民居内用来采光、排水的天井、天斗、亮斗等配套设施，无不具有鲜明的鄂南地域特色。羊楼洞的将军寺是海内知名的一大古刹，与赤壁48泉之一的观音泉和著名的陆水湖相毗邻，是历史名镇中的一颗明珠。

    说起咸宁的古民居，注意力总会无形中被“通山”二字所吸引。通山县是湖北省著名的“古民居之乡”，被列入省级保护单位的就多达4处。通山县古民居以明清民居为主体，存量多、品类齐全，宗祠、寺庙、家居、牌坊等均有遗存。这些明清民居建筑风格上融合南北，连贯东西，而又自成一体；建筑技艺独特精湛，三雕（木雕、砖雕、石雕）艺术题材广泛，构图新颖，堪称明清民居建筑的奇葩。所以，要看咸宁市内的古民居群，还得先去通山。

    长夏畈古民居位于通山县南林镇石门村境内，因这里有两块巨石壁立，犹如一道天然门户，门高约2.7米，宽约1米，故称“石门”。由于是三县往来的交通要道，又有石门关之称。二十世纪60年代修筑公路，石门被炸毁，现仅留有遗址。长夏畈为本地夏氏家族聚居地，也是古代湘鄂赣边贸中心集市。始建于北宋仁宗年代（约1420年），清雍正时期开始大规模建设，至清道光年间达到鼎盛，晚清开始走向衰败。新中国成立后，在很长时间内仍然发挥着商贸集镇的作用，大部分古建筑被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2007年湖北省第三次民间文物普查期间被偶然发现，隐藏深山600多年的古民居群，终于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引起世人关注。

据夏氏家谱记载，长夏畈明清两朝涌现出文武官员和获取功名爵位的多达103人，其中大部分集中在清代雍正至道光年间。雍正十一年（1733年），本来人丁兴旺的夏家，此时却暴露出凋零的颓势。其一是偌大一片沙滩已经挤满了房屋，后代衍丁分支已无处安家；其二是战乱频仍，长夏畈地处南北要冲，许多人为避难纷纷迁徙。当时主事的夏之梧，胸襟开阔，眼光长远，他带领全族老少，励精图治，改河修路搭桥，扩展发展空间；一改原来轻商重农的观念，充分利用长夏畈镇守湘鄂赣交通要塞的地利，打通石门至咸宁、石门至富池口、石门至岳阳的商业通道，开门迎接天南地北行商客，承接贩运大江上下各路货，发展壮大本地糕点、医药、杂货、服务等产业，逐渐形成了湖南安化至汉口茶叶古道的陆路复线，长夏畈终于走上了复兴之路。长夏畈是鄂东南迄今为止保存最好的商贸古街，石板街道长600多米，总建筑面积3万多平方米。保存较好的建筑物有永和源商号、长春堂、祖祠、茶庄、顺三公私塾、夏家老屋等，临街铺面多为前店后宅、前店后坊上宅式；石雕文物有墙嵌式石马栓、石柱、石门联、石狮子、石柜台等；字画文物有纸、木对联、古商铺招牌、人物画、山水画、屋檐画等，极具观赏、研究和保护开发价值。

    九宫山下的宝石村古民居群，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占地7万余平方米，是鄂南最大、历史面貌最完整的民居村落。现存有明代、清代和民国时期各式风格民居140多栋，有家族的宗祠、文官的府第、武将的豪宅、文人的厅堂、士绅的宅院和贞节牌坊、秀女闺阁等。宝石民居群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发展有序，先南后北，南北两岸成片发展，各有特征，形成大型的姓氏宗族聚居地。南岸以门楼为主，由西北向东南延伸，并于西北形成青石、板壁面墙，集居、商于一体的街道。北岸集中反映单体民居为主的建筑群体，由西向东部延伸。多数民居保存着明末至清中期的建筑风格，总体环境得到较好的保护。两岸以宝石河为界，因河中盛产花岗石质鹅卵石，并多为民居基础、路面所用，故名“宝石”。 

南岸民居群现存民居建筑近百栋。以门楼为中心，东北至河边为早期明代晚期姓氏聚居地，祖祠内挂着明万历年间的“天垣补衮”赐匾。经专家多次考证，明万历年间，宝石人舒宏绪历任吏部给事中、吏部尚书，获“太史”谥称。1615年舒宏绪撰文创修舒氏门楼，对外号称“太史第”，受到西粤楚王、御史郭为贤等正直官员“天垣补衮”、“正色立朝”的赞颂。这一片建筑以联体单居户为主，普遍为青砖顺砌体，明问三一五架抬梁，与北岸相比，显得低矮，木构装修以直轮、方格为主，柱础低矮，多为素面，少数鼓形柱础仅见鼓状乳钉、低矮的石础与木柱问多以木块作垫。南岸民居除分支向北岸发展的同时，亦向西部及至河边发展并在清代至民国期间形成一条南北向青石路面商贸街，以二进建筑为主，屋脊、翼角少有装饰，厢房隔扇多为直轮方格，面墙多作活动壁板，便于商贸活动。

    北岸现有民居30余栋，占地约1万平方米，以舒氏家族宗祠为中心，沿东北向发展，形成前后排列，纵横交错的卵石街巷与群体。除宗祠外，仍以单体民居为主，面墙均为青砖封檐，墙头多作鸟状翼角装饰，檐线多作墨画。窗户多为模制砖质构件砌成，山墙式样亦有变异，出现了贞节坊与居宅混合一体的建筑。梁架之间多见仅起装饰作用的小巧斗拱，檩枋上多置望板，开始出现制作精良的天井护栏，梁架间垫木、柱头、挑尖形状多异。楼栏装修趋向繁复，人物故事、神话、历史传说、古诗词、各式动物、花卉等题材于格扇、月台，石础上得到广泛的应用，帖面花砖也随处可见。400多年来，民居建筑除自然损害外，少有改变，从现在构架、装修形式分析，主要群体结构特征还保存着明末清初至清中晚期的面貌。只有门楼、宗祠毁于抗战时期，后来重建。民居群除公用性宗祠外，建筑形式多样，装修的文化内涵丰富，既有形式的同一性，又有内涵的差异性，反映以家庭为主体的经济条件下，发展不均衡的规律。

    被誉为“楚天第一大夫第”， 湖北省内唯一保存完整、规模最大的单体建筑，还是在通山县。它就是王明璠的“大夫第”，位于通山县大路乡吴田村畈上王庄，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王明璠，字奂若，号璞夫，生于清道光九年（1829年），29岁时中举，先任江西武宁候补知县，后历任瑞昌、上饶、乐安、丰城、萍乡知县。在瑞昌任上，倡筑长堤以捍水患，人们纪其功绩，称该堤为“王公堤”。在萍乡，他推行保甲之法，使全省仿效。王明璠虽然从政时间不长，却颇有政声，被上司誉为“江西干员”。1887年，以省墓之由归家，从此以教书、养花、种竹为乐。1901年，听说签订《辛丑条约》，“中夜悲愤，拟奏一册，跋涉数千里”，进京面奏未果。为褒奖他的忠诚，同治年间被朝廷诰授奉政大夫，光绪年间晋封“朝议大夫”衔，享受从四品俸禄。这便是“大夫第”的由来。

    王明璠府第始建于清咸丰年间，建成于同治时期，占地达1万平方米，分为老宅和府第。王明璠府第座北朝南，三面环水（吴田港，人称玉带河）。平面布局略呈长方形，成棋盘格横向排列，第一列为家学、粮仓；第二列是青石板墁地的内院；第三列才是主居室、五进十一开间的大夫第；第四列为后院花园、果园。集生产、生活、作坊、学堂、花园、仓库于一体。府第以宗祠为中轴线，两边严格对称布局，建筑面积3600平方米，面阔11间，进深5进，每进可连通，又各自是一个独立小院，有房64间，仅天井就有32个，既是排水的需要，又反映了“四水归堂”、“天人合一”的风水观念。中轴线为一条宽3米、长80余米的长巷，即是女眷们平日行走的避弄，又是通往家祠通道。长巷尽头，就是王家祖祠，供奉先祖，雕梁画栋，装饰辉煌。府第四周高墙围护，院外人工开凿的玉带河傍院而流，河之东西两处分别建风雨桥、功成桥，两桥为村落连接外界的通道。府第东有荷塘，西有果园，南有竹园，北有后花园。附属建筑占地3200平方米，主要供下人居住。青石板铺地，两旁有讲经楼、怡济药房、马厩、碾房、织房、柴房、厨房、牢房和杂役间三十余间。此外，还有花园、花池、戏楼。庭院唯一的大门取名“芋园”，蕴含土生土长，根深叶茂，落叶归根之意。院内生产、生活实施一应俱全，成为名驰一方的地主庄园，乃至近百年来，“王明璠”取代了原有的“畈上”地名。

    与大夫第遥相呼应的，是晚清古民居建筑将军第。将军第拥有清代两代皇帝的亲笔题字，可以想到当年的煊赫程度。将军第的主人，是光绪年间振威将军加勃勇巴图鲁沈鸿宾的故居，位于咸安区浮山办事处石乌山沈家，是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正在申请为全国第七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将军第于同治7年至12年（1868年——1873年）由沈鸿宾本人主持兴建，系典型晚清建筑风格，一进三重的群宅，青色小布瓦盖顶，门楼呈飞檐翘尾状。建筑面积约1404平方米，共有房屋63间、天井9个。堂屋高大，承梁穿斗横跨，两侧木板雕有圆形图案，象征阳光普照，四周是四只变形龙形图案和一对狮子倒站在墙上，雕工十分精细。“回”字形石板天井，两侧厢房全部是木雕，做工考究。木楼为雕花护栏与两侧厢房连接，廊道相通。木窗雕花线条清晰，做工精致。屋外青砖到檐，石门、石窗，两侧有防火墙。堂屋正中第一重门楣上嵌有匾额，匾额上刻有“将军第”三个大字，字迹清晰，由光绪皇帝御笔亲题。中堂屋隔墙处有两块石雕，石雕上刻有花瓶，兰花、翠竹等图案。第二重大门前檐有一块大理石凿成的大匾，长80厘米，宽60厘米，上刻“皇恩旌裱” 四个大字，为同治皇帝御笔亲题。第一、二重门窗全是木雕，有花、草、鸟、兽等图纹和几何图案。石柱上有兽刻图案，仪态万方，形态各异。充分体现了能工巧匠的雕凿技艺，反映了晚清时期建筑文化的典型特征。

    沈鸿宾，字道富，号雁山，生于道光甲午年（1834年）三月八日。咸丰四年（1854年），担任千总加都司的沈鸿宾，随湘军将领塔齐布入火器营，镇压严重威胁清廷统治的太平军，多次受奖，并获六品军功顶戴，官至台湾海营提督。光绪六年（1880年）八月，为镇压台湾以刘参根为首的匪帮，连续作战，积劳成疾，医治无效，客死台湾，享年47岁，被追赠一品封典，授于振威将军加勃勇巴图鲁。巴图鲁就是蒙古语“巴特尔”，汉译为“英雄”。由于沈鸿宾的辞世与台湾有关，引起清廷的高度重视，对他的直系亲属也破例授予不同规格的诰命封赏。由此可见，祖国领土台湾在清政府执政者心目中的地位。因此，沈鸿宾故居将军第，不仅具有古建筑艺术的观赏价值，古文化的考研价值，而且还具有爱国主义教育的价值。

    从上述一系列璀璨的古民居中，我们还能受到另一种启示：民居的本质是“人居”。争奇斗妍的各种民居，其实不过都是人的聪明才智和美学追求的对象化。现在，我们的目光可以穿过古朴典雅、雕梁画栋的古民居，去瞻仰那些巍然耸立在它们背后的历代名人。

二

据不完全统计，有明一代，咸宁市域的进士就多达113人。古往今来，在咸宁这方人杰地灵的热土上，陆续走出众多出类拔萃的社会名流、文化精英。在万马齐喑的封建社会，他们或跻身朝堂，经天纬地；或跃马边塞，杀敌卫国；在风雨如磐的危难关头，他们或冒死播火，匡时济世；或舍生取义，救国拯民。他们像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星辰，永远闪耀在鄂南的历史天空。

钱亦石（1889年——1938年），原名钱城，字介磐，笔名啸秋等，咸安区马桥镇钱庄人。中共早期党员，著名学者、教育家、社会学家。中共元老董必武称他为“红色理论家”、“党内最优秀的教育家”。

1889年12月21日，钱亦石出生在马桥镇钱庄一户书香人家，其故居现为湖北省第四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他自小勤奋好学，刻苦用功。1916年，考入国立武昌高等师范，1920年以优异成绩毕业，先后在湖北省教育厅、湖北一师、武昌高师附小等单位任职。1924年，经董必武、陈潭秋介绍，钱亦石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钱亦石根据党的指示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协助董必武创建国民党湖北临时党部，并在国民党湖北省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当选为执委并兼宣传主任，主办革命刊物《武汉评论》。1926年，钱亦石与董必武等五人一起出席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回汉后积极协助董必武，为支援北伐军攻克武昌做了大量的领导工作。1927年，钱亦石当选为国民党湖北省第四次代表大会常务委员。

大革命失败后，党组织安排钱亦石秘密赴日本东京留学，他在这里精心研读《资本论》，并和杨贤江、董必武一起领导东京留学生的中共秘密组织。同年8月，中央决定董必武和钱亦石转往苏联，参加莫斯科的特别班学习。1930年，他化妆成铁路工人回到上海，开始从事文化活动。从1932年起，经党组织联系，钱亦石被上海政法学院和暨南大学聘为教授，主讲《中国外交史》、《现代教育原理》、《近代世界政治史》、《中国近代经济史》等课程，颇有声誉。他还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科学解剖刀”，精辟地分析国际形势的发展，揭露德、意、日法西斯的侵略阴谋，受到广泛的好评。董必武同志称赞这些论著“不仅是国内第一流的论文，即便置于国际第一流的论文中，也毫无逊色。”在此期间，钱亦石还和周扬、阳翰笙、夏衍等人领导了上海文化界党的秘密组织工作。 “8.13”淞沪抗战爆发后，钱亦石积极投身抗日救亡的洪流，任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主办的《救亡日报》编委，组织发表《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根据周恩来的指示，钱亦石担任第8集团军战地服务队少将队长，带领30余名作家、艺术家，奔赴抗日第一线，从事宣传和慰问工作，积极动员沪杭线地区的人民，实行军民联合抗日。因忘我工作，积劳成疾，不幸于1938年1月29日去世。2月27日，武汉各界举行了隆重的钱亦石先生追悼大会，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党的领导同志送来挽幛，由周恩来亲笔题写“哲人其萎”的挽词。此外，《新华日报》还编辑了《追悼钱亦石先生专号》。

在咸安区桂花镇中田畈绿草如茵的村头，两排高大笔直的树木，掩映着一座庄严雄伟的烈士纪念亭。被纪念者就是从中田畈走出去的革命烈士、青年楷模何功伟。

何功伟（1915年——1941年），字超寰，又名何彬、何斌、何明理。1933年7月，他考入湖北省立武昌高级中学。“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爆发后，他参与组建武汉中等以上学校抗日救国联合会，发动各校学生举行声援北平学生的示威游行。后改名何明理，到上海参加全国学联工作，任常委。1936年8月，经胡乔木、唐守愚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七七”事变后，上海成立青年抗日救国服务团，受党派遣，他任该团组织部长，改名何彬，主要开展统战工作。11月，党组织派他回湖北工作,12月被选为湖北省工委农委委员，在湖北省战时乡村工作促进会工作。1938年3月，调任武昌区委书记。6月，中共湖北省委正式成立，任省委委员。7月，省委派他回鄂南，开辟鄂南抗日游击根据地。他与地方同志一起，建立了咸宁中心县委。8月，中共鄂南特委成立，任特委书记。他抓紧各级党组织的恢复和发展，积极筹建抗日武装。当时的民团团长何寰桢是他的叔父，他多次上门反复动员，晓以抗日救国大义，敦促叔父何寰桢组建了一支300人的抗日游击大队。1938年下半年，国民党顽固派在鄂南掀起反共高潮，制造了“项家山事件”，杀害了鄂南特委组织部长刘青等8人，何功伟也遭到通缉。这时，鄂南特委与湖北省委失去联系，根据此前省委的指示，鄂南工作由湘鄂赣特委（驻湖南省平江）领导，他赶到平江，与湘鄂赣特委接上关系。根据湘鄂赣特委的决定，鄂南特委改为鄂南中心县委，何功伟任书记。

1939年8月，何功伟到达重庆，向中共中央南方局汇报鄂南工作。9月，南方局派他到鄂西工作，任中共湘鄂西区党委宣传部长（机关设在宜昌）。1940年2月，接任湘鄂西区党委书记职务。他跋山涉水，往来于宜昌、巴东、建始、恩施一线，发展党的组织。1940年6月，日寇进犯宜昌，中共中央南方局决定在宜昌的工作人员分批撤往巴东、恩施。8月，湘鄂西区党委改组为鄂西特委，何功伟任书记。1941年1月，国民党顽固派制造“皖南事变”，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1月20日，何功伟因叛徒出卖而被捕。

在狱中，何功伟始终坚定对党的信仰，他通过放声高歌岳飞的《满江红》和自己创作的《奴隶恋歌》、《狱中歌声》、组诗《清江大合唱》等，组织狱中音乐会，用歌声作为鼓舞战友同敌人斗争的武器。施用酷刑不行，陈诚便以高官厚禄、出国留学等条件诱降，还将其父亲从石首骗来进行劝说，他坚贞不屈，不为所动。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儿献身真理，早具决心，苟义之所在，纵刀锯斧钺加诸颈项，父母兄弟环泣于前，此心亦万不可动，此志亦万不可移。”“儿除慷慨就死外，绝无他途可循，为天地存正气，为个人全人格，成仁取义，此正其时。”在给妻子的诀别书中写道：“告诉我所有的朋友们，加倍的努力吧！把革命红旗举得更高。好好地教养我们的后代，好继续完成我们未竟的事业。”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坚定的信念和为理想而献身的浩然正气。1941年11月17日，何功伟被敌人解到恩施方家坝后山五道涧。他拖着沉重的脚镣，高唱着《国际歌》而慷慨就义，时年26岁。

何功伟牺牲的噩耗传到重庆，周恩来在南方局和八路军办事处的一次会议上宣读了何功伟的遗书和遗诗，并向中共中央书记处作了汇报。1942年6月7日，中共中央在延安为何功伟及同时遇难的刘惠馨烈士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解放日报》以《悼殉难者》为题发表了社论。毛泽东还致电周恩来，指示南方局为被杀害的何功伟等烈士开追悼会。抗战胜利后，周恩来同志仍然牵挂着何功伟烈士，详细询问了烈士家属的情况，并托人向烈士的父亲致意。1966年，著名作家马识途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清江壮歌》，热情讴歌了何功伟、刘惠馨烈士惊天地、泣鬼神的高尚品质和牺牲精神。武汉市楚剧院、咸宁县歌舞团也先后把何功伟烈士的英雄事迹搬上舞台，引起轰动。

距离“何功伟烈士纪念亭”不远处的肖桥村力稼庄，是一代女杰钱瑛（1903年——1973年）的故乡。钱瑛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中共第八届中央委员。曾任中央监察委员会副书记、监察部部长兼党组书记、内务部部长兼党组书记。

钱瑛是一个具有反抗精神的新女性，幼时读过私塾，对自己的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16岁时，因坚决反对父母包办的婚姻而以死相拼。1923年，在堂叔钱亦石的支持和帮助下，进入武汉咸宁会馆钟台书院读书，同年考上湖北女子师范学校，从此逐步走上了革命道路。

1927年入党之后，她来到叶剑英同志领导的教导团，在恽代英同志的直接领导下搞兵运工作，参加了著名的广州起义。1928年，她到上海担任全国总工会秘书和交通工作，旋即被党组织派往苏联莫斯科中国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留学，1931年春回国后，被派往湘鄂西革命根据地工作，担任过湘鄂西省总工会常委、秘书长，在洪湖革命根据地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反渔霸、抗洪水、英姿飒爽，成为革命根据地的传奇式女豪杰。大革命失败后，钱瑛为革命辗转湖北、江西、广东、上海等地，出生入死，凭着过人的机智和勇敢，多次化险为夷。1932年9，钱瑛化装转移至上海。1933年初，她担任中共江苏省委妇女委员会秘书长，4月，由于叛徒出卖，钱瑛在敌人的监狱里整整关押了五个年头，铁窗高墙挡不住共产党人的崇高信仰，脚镣手铐锁不住革命者的坚强意志，她在狱中组织领导了三次大规模的绝食斗争，威震敌胆。抗日战争爆发后，由于国共合作以及党组织的营救，钱瑛才获释出狱。1939年——1946年，钱瑛在“白区”坚持战斗了七年，历尽艰辛，为我党在“白区”斗争的胜利，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共和国成立之后，钱瑛走上了党和国家的重要领导岗位。在担任国家监察部部长兼党组书记期间，他立党为公，刚正不阿，为了捍卫党和人民的最高利益，呕心沥血地忘我工作，被人们誉为铁面无私的“女包公”。

我们把眼光稍微往前挪一挪，就会发现一位足以咸宁人感到自豪的“怪杰”，他就是被誉为“民国第一清官”的石瑛。

石瑛（1879年——1943年），字蘅青，通山县燕厦乡新庄坪人，晚清举人，却成为同盟会会员，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中央执行委员，曾任临时大总统秘书、北京大学教授、武昌大学校长、上海兵工厂厂长、湖北省建设厅厅长、南京市市长、湖北省临时参议会议长等职。

石瑛少时极其聪颖，1903年，参加湖北乡试中举。后游学省城，与田桐、居正等结为盟兄弟。1904年，公费赴欧留学，初至比利时，后入法国海军学校学习海船制造与驾驶专业。经田桐介绍，与孙中山建立联系，不久转赴英国，以工资读，学习海军军械制造。1905年，与吴稚晖等接受孙中山指示，在英国组成同盟会欧洲支部。1912年，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石瑛奉命回国任总统秘书，总办禁烟事宜，亲自起草禁烟法规。孙中山辞职后，石瑛奉派回鄂主持同盟会湖北支部，并转为国民党员，当选为湖北省议会议员与国会众议会院议员。袁世凯窃国，石瑛上“万言书”讨袁，名在捕牒中。遂再次赴英国伯明翰大学学习矿冶，获硕士学位。1922年回国，应蔡元培之邀任北京大学教授，常与李四光、王世杰等精心研讨治术政论之学。1926年夏，辞去委员职，赴粤任广东石井兵工厂工程师。1927年秋，转任上海龙华兵工厂厂长。

1928年，任湖北省建设厅厅长，与民政厅厅长严重、财政厅厅长张难先意气相投，合称“湖北三怪”。任内主持修筑襄（阳）花（园）、汉（口）宜（昌）公路，整顿武汉轮渡。阳新县韦源口至海口段江堤，十年九溃。石瑛批准列为干堤，由国家拨款修固。1929年冬，任武汉大学工学院院长。1930年12月，任浙江省建设厅厅长。数次辞退报酬甚巨而无所事事的外籍水利、警察顾问等职，矫正盲目崇外陋习，筹建钱塘江大桥与杭州电厂。1932年3月，擢任南京市长。就任之日，避开欢迎仪仗队，手拎旧提箱，着布衣布鞋入市府，得“布衣市长”雅号。任内精简机构，裁汰冗员；严格财经手续；多筑平民住宅，举办平民贷款；扶持旧有缎业，大力提倡国货；增设校舍，普及小学教育；禁烟、禁赌、禁娼，整饬社会风气。1933年4月，兼任管理中荷庚款水利经费董事长。1935年4月，日本《朝日新闻》访华代表团抵南京，汪精卫令市府官员齐到机场迎接，石瑛以有辱国格，愤然辞去市长职。7月，任考试院铨叙部长。平时乘火车坐三等车厢，乘轮船坐统舱，虽为中央委员、市长、部长仍不改“三等车主义”。家人亦节衣缩食，杜绝铺张。

1939年夏，石瑛当选湖北省临时参议会议长，通电声讨汪精卫投日叛国罪行。1940年秋，陈诚回鄂任省主席，拟逮捕中共地下党员董冰如（省议员），石瑛巧为周旋，使董安全离开恩施。共产党员石克继在宣恩被捕入狱，身患重病，石瑛力保其狱外就医。陈诚对石瑛多方庇护共产党人不满，故意在省议会上试探：“恩施中共地下活动频繁，石老先生看如何处理为宜？”石瑛慨然说道：“胡宗铎、陶钧在湖北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人，使湖北元气大伤。希望辞修主席以保存湖北元气为宜。”董必武电请石瑛设法保护入狱的中共鄂西特委书记何功伟，石瑛一再斡旋。陈诚当面唯唯，背后却密令将何杀害。

1941年春，石瑛抱病主持会议，历时10余日，精力久耗，宿疾日深。兼之平时饮食粗劣，胃病更趋严重。1943年1月就医重庆，12月4日病逝。抗战胜利后，灵柩从重庆歌乐山麓迁葬武昌九峰山。其讲话、文稿汇编成《石蘅青先生言论集》存世。

石瑛一生特立独行，廉洁奉公，做出了许多不合世俗人情的事情。他为民请命、力抗权贵的许多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石瑛在第二次任湖北建设厅厅长的某一天，有一个衣着整齐、头发梳得光光的高个青年，走进了厅长办公室。他向石厅长自我介绍说：“我是黄埔军校毕业生……”并双手呈上蒋介石手书的推荐信。石瑛看完信后，一边与此人交谈，一边观察其行为举止，觉得此人表面虽然谦恭，骨子里却甚为傲慢，举止轻浮自大，善于夸夸其谈，实无真才实学，决定不用。遂致电蒋介石说：“钧座命我为湖北人民办事，又命我为钧座推荐的人安排官职，这样我就不好办了。我要治好湖北，必须选用廉能干练的官员。钧座推荐的人，我认为不合条件，不能安置。”蒋介石也拿他毫无办法。

1933年12月中旬，石瑛就任南京市长才10个月，参加国府主席林森主持的中央会议。林主席以纪念孙中山逝世10周年为由，提议扩建中山陵园，添建亭榭，并要新建国府礼堂，要南京市政府辟地修建。与会者大都随声附合或者沉默不语。石瑛挺身而出，为民请命：“纪念总理，固然是党国大事，可是要扩大陵园界址，要新建国府礼堂，势必要驱逐原来住在那儿的百姓，叫他们到哪儿去落脚谋生？总理是提倡民生主义的，是总理的忠实信徒，就要按总理的意志办事，绝对不能扰民。何况现在是何等时期？许多穷人需要政府安置，日本的炮火就在眼前。扩建中山陵园、修建国府礼堂，势必影响国防、市政建设的开支，总理倘若九泉有知，也绝不会同意此举。”可是，林森的提案还是通过了，石瑛愤而提出辞职。正在西南的蒋介石知道后，立即致电慰留，并使林森的提案搁置。后来，石瑛病逝，国民党元老冯自由，以此事为题材挽诗称赞：“世风日下竟贪污，高洁如君德不孤；铁面无私继包拯，园陵界址不含糊。”

在一次中央会议上，汪精卫大谈：“对日外交的根本方针，遵奉总理遗教，中日应携手共同发展。中日冲突唯以和平方法的正常步调去解决。”石瑛听了汪的谬论后，愤怒之情油然而生，不能自已，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质问汪精卫：“东三省已沦入日本之手三年有余，南京街头流亡的东北父老，你为何视而不见？热河长城口被日军占领，驻天津的日军正加紧演习巷战，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所谓和平方法、正常步调，解决得了的吗？”

1938年下半年石瑛任省临时参议会议长前，与严重（立山）代主席力主恢复难行的旧蜀道，修通了与四川万县交界的“施利路”（恩施到利川）、与湖南交界的“咸来路”（咸丰至来凤）、恩施至宜昌的“施宜路”。这些道路相对容易修建，而且造价低。当时共修通了两千多公里，对抗日时期沟通东西南北，保障军民物资供应补给起了重要作用。陈诚的亲信、当时的省府秘书长柳克述违背省府决议，为了个人能舒舒服服地乘坐小汽车上下班，竟擅自调动大量民夫，毁林开山，动用国家有限的财力，将从宜昌安安庙起到省府所在地韩家坝的20余公里人行小道扩建为汽车公路。石瑛与张难先得知后怒不可遏，于1939年元月向严代主席提出辞去省府委员的职务，以示抗议。

类似这样的“怪事”，石瑛一生干了很多。他辞世后，社会各界对他给予高度评价。中国共产党在重庆主办的《新华日报》，于石瑛病逝的第二天，就发表短评：“石瑛先生值得我们追忆的是他从政的清廉自守和对官场奢浮嫉恶如仇。石瑛先生做官并不小，要发财并不难，可是，他安贫如素。在抗战的今天，这样的操守是特别可贵的。我们举目四顾，今天象石瑛那样能做官清苦廉洁的人，能有几个。”

国民党内另一位知识分子“高官”王世杰的故乡，在崇阳县白霓镇的回头岭。王世杰（1891年——1981年），字雪艇，著名法学家、教育家，英国伦敦大学毕业，后获法国巴黎大学法学博士学位。《现代评论》、《自由中国》等杂志创办人，国立武汉大学首任校长，历任民国教育部长、宣传部长、外交部长等职。王世杰9岁时考取湖北省南路高等小学堂，从此就浪迹天涯，只有两次还乡，最后一次是抗战胜利后，在老家小住几天就匆匆离去，直到1981年他以91岁高龄在台湾辞世，再也没有回过他魂牵梦萦的故乡，回头岭终究没能让他的游子回过头来。王世杰时刻不忘自己是回头岭的儿子，他虽然不能回来，但始终在远方眺望。临终前再三嘱咐儿女，一定要为家乡做件好事，以报答桑梓。他的女儿雪华、秋华遵照他的遗嘱，在崇阳县城捐建了“雪艇图书馆”，故乡的父老乡亲心领了他的绵绵情思。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王世杰于天津北洋大学采矿冶金科辍学南下，任湖北都督府一等秘书。1912年同盟会改组为国民党时，受命组建国民党湖北支部，任组长。后因湖北军政府与袁世凯勾结，王世杰即脱离政府去武昌创办《经济杂志》。1913年考入英国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院。1917年入法国巴黎大学研究国际公法。巴黎和会时，被旅欧同学会推为代表，往见出席和会的中国代表，阻止签约。1920年春毕业，获法学博士学位。同年冬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后兼法律系主任。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任法制局局长兼海牙国际仲裁所裁判官。1928年10月南京国民政府实行五院制，12月成立立法院，受聘为首任立法委员。1929年任武汉大学校长。1933年出任教育部长。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军事委员会参事室主任、国民参政会秘书长，后为国民参政会主席团七主席之一。曾两度兼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1945年8月任外交部长，与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1949年赴台湾，曾任“中央研究院”院长、“长期发展科学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在台期间，曾与胡适、雷震等人创办《自由中国》杂志。与钱端升合著有《比较宪法》等书，用比较方法介绍资产阶级国家制度、政治制度和宪法理论。

上世纪40年代，民国外交部长王世杰访美归来。当他走下飞机舷梯，离地面还有两级台阶时，夫人萧德华迎上前去。由于她比王世杰整整高出一头，边上一个中央社记者便促狭地大喊：“快照相啦！不然王部长就太矮了！”众人大笑，王世杰却不以为意。可是，在王世杰的下属眼中，这种宽容、随和是难以置信的，这个“身材矮胖，一脸严肃，很有学者风度”的部长，大多数时候总是令人生畏。曾有记者写道：“（只要王）走进外交部大楼，原本看报纸、聊天和吃零食的各司局办公室，立刻鸦雀无声。”这种“宽容”和“讲求秩序”的混合品质，正是那一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身上的强烈记号，因而被视为“观察上世纪30年代自由知识分子从政的一个标本”。 从政前，作为北京大学的宪法学教授，王世杰著述颇丰。他与钱端升合著的《比较宪法》一书，已成一代法学名著，至今仍被学界广泛引用。1924年，他主办《现代评论》周刊，提出“无顾忌、无偏党，无阿附”的口号，由于批评政府，针砭时弊，曾多次被当局没收、查封。 尽管与王世杰本人的政治信仰截然不同，《现代评论》仍发表了许多介绍马克思主义、苏联和中国共产党的文章。在李大钊遭军阀杀害后，这位法学家写下题为《党狱与领事裁判权》的评论，向当局提出强烈抗议。稿子送审后被毙，当期的《现代评论》便开出“天窗”，并在目录中保留了题目。 1929年，王世杰出任国立武汉大学首任校长，倡导学术自由。因此，在上世纪30年代初，王世杰弃学从政后，西方媒体普遍看好。《曼彻斯特导报》盛赞王是“具有大才干而思想开明的自由派”。《泰晤士报》也认为，“自由派分子在国民党里的优越地位明显增强了。”在当时的国民党大员中，王世杰是个另类。他不烟不酒，生活简朴，极少娱乐，不坐专车，上下班皆步行。任教育部长时，长子王纪武考学失利，时任中央大学校长的罗家伦是他的下级，又曾是他的学生，有人建议他为儿子说一下情，他坚决不允。王纪武最终只能以旁听生身份在中央大学读书。王世杰半生为民国高官，但他发表的所有文章，从未用过当时公文中流行的“共匪”字样。言谈间，对蒋介石、毛泽东、周恩来都敬称“先生”。1943年抗战期间，蒋介石的《中国之命运》发表，规定大小官员都要写一篇读后感。因官员们的作业中有无数攻击共产党的语句，王世杰看后，十分坚决地予以否定，并亲书“君子不念旧恶”六个字，交给蒋介石。 一位共事多年的同僚这样评价王世杰：“雪公的气质，尤不宜于官场生涯。官场习气，多的是巧言令色之辈，而他要言不烦，不苟言笑；官场习气，多的是酒肉征逐的应酬，而他生活谨饬，几乎全无世俗的嗜好。单单这两款，就足以使他独来独往，无朋党奥援。”1949年后，王世杰迁往台湾，不久便因多次批评政治黑暗、特务横行而遭贬职。直到6年后，年近60岁的王世杰才找到一生的归属之地——“中央研究院”。这位新任院长增设了物理、经济两个研究所，在各重点大学成立数、理、化、工程生物等研究中心，广筹经费，充实设备，改善科研人员待遇。他不时地去“中研院”，像一位普通学者般隐入座席，倾听名流们演讲，直至逝世前两个月。 1981年4月21日，王世杰病殁。临终，他立下遗嘱，将其一生收藏的70余幅珍贵字画赠予武汉大学。身后，子女遵其遗嘱，在墓碑上去掉所有头衔，只刻“前国立武汉大学校长王雪艇先生之墓”。

王雪艇先生有一个白霓老乡，同样也是知识分子出身的政府官员，不过年龄要比他长384岁。他就是明代与戚继光齐名的抗倭名将刘景韶。

刘景韶（1507年——1578年），崇阳白霓镇大白人，字子成，号白川。33岁时，中嘉靖庚子科（1540年）举人，四年之后考取进士。初授潮阳令，擢刑部主事，历贵州佥事、浙江海防兵备副使。因破倭寇有功升为浙江按察使、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提督淮阳军务兼巡抚凤阳诸府。殁于万历戊寅年（1578年）五日二十一申时，享年71岁。

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倭寇侵略我东南沿海地区。时任浙江海防兵备副使的刘景韶，奉朝廷之命到如皋、海安一带布防，抓紧训练士卒，构筑海安城，筹谋歼敌。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四月，倭寇的兵船从海门杨树港驶出，停泊在狼山沿江一线。由于狼山镇副总兵邓城抵御无能，致使数千倭寇围攻通州，并直逼如皋、海安，刘景韶与边将邱升亲率官兵御敌。七月，从江南溃逃而至的倭寇，由南通再犯海安，刘景韶挑选战车数百，扼守岔河，以截阻敌人。自己率兵同边将邱升布下口袋阵，埋伏于西场。三天三夜激战，斩敌大酋长以下1527人，活捉215人。在这次战役前后，刘景韶驰骋于通（州）、如（皋）、扬（州）、淮（安），衣不解带长达三个月，歼灭倭寇总共达3000余人，给气焰嚣张的倭寇以致命的打击。西场仲家园大捷后，当地民众聚埋了倭寇尸骨，称之为“平倭冢”。 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春，江苏如皋知县童蒙吉立《刘公平倭冢记》碑于冢前，这既是刘景韶抗倭英雄事迹的历史见证，也是中国人民不畏强暴，爱国抗敌，捍卫民族尊严的历史见证。

刘景韶在疆场是抗倭杀敌的名将，在地方是悯恤民瘼的清官。自倭入寇连年，淮海困甚。为悯恤当地百姓，凡军务“八议”，宽减为“六议”。对军务“五项事议”，皆留心民瘼，切中时病。为减粮税之事，他提出：“钱粮之完欠，视老百姓之存亡，百姓已逃者尚欲招来，见存者岂忍重困。与其待逃而后招抚，孰若减税以图存恤。”为服兵役之事，他认为：“承平日久，武备废弛。老弱贫寒者应役，精富豪強者买闲。及至地方有事，却转全靠民力。是籍军本以卫民，今乃籍民返以卫军，非法也！”。他在《平倭曲》中写道：“万骑骁腾铠甲明，岛夷破胆是天兵；团练从今须土著，莫凭征调作长城。”刘景韶事事留心民瘼，处处想着处理好军民关系，共筑海防钢铁长城。正因如此，淮海地区的老百姓才为他“筑京观、立生祠”而祀之 。

刘景韶虽一生戎马倥偬，身经百战，但并未因此从武而弃文。不论是在驰骋疆场时的峥嵘岁月，还是在解甲归田后的夕照晚年，他坚持写诗作赋，陶冶情操。诗集《平倭曲》中的作品，俱是他在抗倭的战争间隙中创作的。致仕回乡后，晚益好学，先后著有《燕台秋蛩》、《大白原稿》等诗集。崇阳籍进士王应斗就为他的《大白原稿》欣然作序，称赞刘景韶写作诗文如同他用兵，“应变出奇”，不拘成法，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刘景韶解甲归田后，还继承了“乐善好施” 的家传美德，捐出朝廷给他的俸金，先后修缮金城山下的余恩桥，马家畈的白西桥、白东桥，壶头山的朝阳庵，城冈山的大德寺、石钟观，北门外的华严庵和龙头岩的龙头观三清殿。其功德所及，至今仍受到社会各界的称颂。

刘景韶爱国抗倭的事迹，400多年来一直被东南沿海地区的老百姓颂扬。尤其是一举歼敌1500余人的“西场之战”，已被后人称之为明代的“平型关大捷”。其《刘公平倭冢记碑》现已成为江苏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江苏省海安县西场镇“刘景韶平倭纪念馆”，被南通市评为第三批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在深邃的时光隧道里，我们在距今近千年的地方驻足，轻轻掀开发黄变脆的史页，一个被称为“天子门生宰相婿”的奇人，使我们眼前为之一亮。他的名字叫冯京。

冯京，字当世，宋真宗天禧五年（1021）九月壬戌日戌时出生于今天咸安区南门外冯家垄，仁宗皇祐元年（1049）三月癸丑日三元及第，历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官至枢密使（佐天子执兵政）、参知政事（副宰相），谥号文简。

冯京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勤扒苦做、节衣缩食，送他到潜山僧舍读书。他在此面壁数年，文章词赋，无所不精，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子。宋仁宗皇祐元年，冯京以乡试、会试、廷试均获第一的优异成绩，考中状元。在中国科举制度实施的1300多年中，出现过13名连中“三元”的文状元，像冯京这样一次性不间断地连中“三元” ，即头年秋乡试中“解元”，翌年春中“会元”和“状元”，历史上还没有第二个。这一年，冯京28岁，尚未娶亲。当时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正得势，想招他为婿。于是，派人把冯京拥到家中，给他束上一条金带，还假传圣旨说是皇上的意思。张贵妃也从宫中派人送来美酒佳肴和陪嫁的清单。冯京笑而不视，婉言谢绝了。后来，冯京相继迎娶当朝名相富弼的长、次二女为继室、再继室，成为“天子门生宰相婿”，并且“两娶宰相女，三魁天下儒”， 留下我国封建社会唯一的一段千古佳话。

冯京中状元后，以将作监丞通判荆南军事府。回京后，直集贤院，拜龙图阁待诏，出知扬州，后又以翰林学士被召回京。因数月未去拜访宰相韩琦，被韩琦视为傲慢。富弼就劝他去拜见韩琦，冯京说：“公为宰相，从官不妄造请，乃所以为公重，非傲也。”神宗即位，冯京复为翰林学士，改御史中丞。当时，王安石为政，试行新法。冯京上疏万言，论其更张失当，被王安石指为邪说，欲予罢黜。可是神宗却认为冯京可用，不仅没有罢黜，反而还任命冯京为枢密副使，后进为参知政事。后来，冯京因为郑侠妄议时政推荐冯京为宰相,吕惠卿又火上浇油诬告冯京和郑侠互相串通，冯京受到牵连，被黜知亳州。

当时，茂州夷人叛乱，得知冯京率部前来平叛，便打算归顺。冯京上奏朝廷，请求不咎既往，还给叛乱者发农具、给粮草，免除了一场流血牺牲的杀戮，夷人感激涕零，歃血盟誓，愿世代做宋臣民。这时，朝廷里发生了一件事情，为冯京洗净了冤屈。当时诬陷冯京的吕惠卿，又跟王安石发生摩擦，他把王安石的一封密信呈与神宗，密信中有“勿令齐年知”语，“齐年”即指冯京。神宗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冯京是无辜的，所谓串通郑侠夺权纯粹是空穴来风，遂召冯京回枢密院。可是冯京却称病婉拒。一天，神宗午睡醒来，对左右的人说：“适梦冯京入朝，甚慰人意。”乃赐冯京诏，中有“渴想仪形，不忘梦寐”之语。不久，以冯京为观文殿学士知河州。冯京志操高洁，不惧权贵，忠心耿耿，辅佐四朝，官声甚佳。当时的世界级大文豪苏轼，就有词作《何满子·寄益州守冯当世》，称颂冯京的人品官声：

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但觉秋来归梦好，西南自有长城。东府三人最少，西山八国初平。

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唱着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

哲宗即位，司马光、范祖禹极力举荐冯京为枢密使，冯京以年老为由辞却。哲宗只好任命冯京为中太一宫使兼侍讲，改宣徽南院使，拜太子少师致仕。绍圣元年（1094年），冯京因病去世，享年74岁。哲宗亲至处所祭奠，赠司徒，谥文简。冯京还工于书法，著有《潜山文集》，已佚。

第七章 枪震汀泗桥  血祭天岳关

汀泗桥之战与1700多年前的那场赤壁之战一样，不仅都是以弱胜强的典范，而且都为改变历史进程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如果说赤壁之战为三分天下奠定了基础，那么，汀泗桥之战则为终结军阀割据实现全国统一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凭吊天岳关无名英雄墓，我们自然会想起那些包括“八百壮士”在内的咸宁籍的英雄们，故乡天岳关的无名英雄墓，一定也栖息着他们的英魂。青山常在，碧水长流，血写石雕的民族记忆，历尽岁月沧桑，永远不会风化。

一

咸宁处于东西咽喉、南北要冲的特殊地理位置上，虽然不是历代兵家的用武之地，但用武者“恒必由之”。东汉末年的赤壁之战，就发生在这里，留下了赤壁、陆口等数十处三国文化遗迹；五代十国时期，杨吴、南唐与马楚、后周屡次交战的边界，就在这里的天岳关；明末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千里转战，功败垂成，最终埋骨九宫山麓。历史进入近代以来，不论是南方的势力北上，还是北方的势力南下，咸宁都是必经之地。对于湖北而言，咸宁是它的南大门，咸宁一失，省会武汉便门户洞开，太平军北上，国民革命军北伐，都证明了这一点。对于湖南而言，鄂南幕阜山脉是其天然屏障，日军南侵长沙，便是取道鄂南，抗日战争中的“长沙会战”，这里也是前沿阵地之一。从上世纪二十年代起，这里就陆续发生过汀泗桥、贺胜桥战役；爆发过共产党领导的鄂南秋收暴动。八年抗战、三年内战，幕阜山脉的九宫山、大湖山、黄龙山、药姑山等地，更是弥漫着滚滚硝烟……

1926年5月，国民革命军在北伐征途中曾在咸宁的汀泗桥、咸宁县城、贺胜桥与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军队进行过激烈的战斗。其中最为著名的汀泗桥战役，以弱胜强，闻名寰宇，在中国近代军事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汀泗桥北距咸宁市区15公里，建于南宋，是一座石拱桥，横跨于汀泗河上，连接着桥东桥西的民居、商铺，粤汉铁路经过这里，自南宋淳祐七年（1247年）起，这里就是一个繁华的小镇。桥东群山耸立，桥西湖泊密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它是咸宁的南大门，也是通往武汉的必经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的汀泗桥镇以汀泗河为界，河西属蒲圻县（今赤壁市），河东属咸宁县（今咸安区），共和国成立后，为了便于市政建设和管理，统一划归咸宁县管辖。

在汀泗桥东部连绵起伏的山岗中，有一座最高的塔垴山，峰峦陡峭，山路崎岖，易守难攻，吴佩孚军队的阵地就设在这片山岗之上。汀泗河蜿转曲折自西南向北斜穿汀泗桥镇，沿山岗西麓流过。当时，适逢山洪爆发，全镇三面均被洪水包围，水深港阔，甚至部分街道亦被洪水淹没，过往行人尚需涉水，这就使吴军阵地的西面，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唯一可以通向吴军阵地的，仅有粤汉铁路上的一座铁桥，但又被守敌的火力严密封锁，难以逾越。在吴军阵地的北面，也是一片汪洋，为守军免除了后顾之忧。在吴军阵地的东南两面，地势较高，并未淹水，尽管敌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北伐军需要冒仰攻之险，但毕竟无隔水之难，北伐军还是可以在此布阵向守敌发起进攻。

1926年5月20日，国民革命军叶挺独立团奉命进入湖南，增援唐生智部，拉开了北伐战争的序幕。7月9日，国民革命军正式誓师北伐。当时国民革命军的军事力量与吴佩孚、张作霖、孙传芳三大军阀相比，显然是敌强我弱。因此，北伐军采取了先打吴佩孚，再打孙传芳的战略部署。国民革命军攻克湖南以后便迅速形成挺进湖北、直逼武汉的态势。为了打开通往武汉的道路，肃清湖北境内的军阀，国民革命军分几路军向武汉进逼，其中以共产党人叶挺率领的独立团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由湖南进入湖北后，从蒲圻的中伙铺、官塘驿一带，乘胜追击直至咸宁汀泗桥。

为阻止北伐军向北挺进，吴佩孚在汀泗桥一带集中了两万多兵力，其中包括从湖南汩罗、岳阳一线，和平江、通城一线溃逃下来的的残部，也有从武汉增援过来的有生力量。他们依仗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以逸待劳，加上装备精良，士兵训练有素，应该说胜券在握。所以，吴佩孚并没有惊慌失措地亲临前线，一直在武汉的老巢里稳坐钓鱼台，静候佳音。　　　　

26日上午10时30分左右，北伐军第十二师第三十五团尖兵连，进抵吴军前哨阵地高猪山，双方交火，汀泗桥战役正式打响。吴军的机关枪猛烈扫射，形成密集的封锁火网，北伐军三十五团官兵无法越过铁路，两军隔河相峙。正午，第三十六团从上游越过汀泗河，进抵汀泗桥东南边高地附近的梅董一带，因敌军居高临下大力扫射，不易前进，于是疏散队形，侦察敌人阵地配备情况，待增援部队到来，再作齐头并进。叶挺独立团在攻打汀泗桥的前一天，在蒲圻中伙铺截击了吴军向汀泗桥退却的孙建业部之第二团，俘获自团长以下官兵400多人，首立战功。现在，独立团在三十六团后方的张兴国（地名）布阵，以便策应各方。北伐军在形成对敌军阵地半月形的包围之后，开始攻击，炮兵也开始向正面的敌军进行攻击，激战一天，北伐军无所进展，两军形成胶着状态。

此时，吴佩孚正在紧急部署增援部队，不日可到汀泗桥；孙传芳也正调兵进入江西。国民革命军虽然士气旺盛，勇于进攻，可是装备不良，不长防御。如果吴佩孚的援军一到，北伐军势必陷入被动，战斗只能速战速决。26日晚，北伐军决定全线夜袭，突破敌人高地。独立团团长叶挺也建议派部队绕道古塘角，抄攻吴军背后，形成前后夹击。午夜12时，三十六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乘着黑暗逼近吴军阵地，守敌枪炮声不断，而国民革命军衔枚以进，一枪不发，待接近吴军阵地后，用刺刀冲破对方中部阵地，占领了吴军阵地数处，为总攻夺得了有利的据点。27日清晨，北伐军全线发起进攻，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塔垴山、石鼓岭相继被北伐军占领，吴军阵线破裂，开始向咸宁城关方向撤退，其中一部分吴军被二十八团截击缴械。27日晨4时，独立团在当地群众引导下经彭碑、尖山到达古塘角附近，突然袭击正在撤退的吴军，使之措手不及，溃不成军，纷纷缴械投降。汀泗桥战役中北伐军共俘虏敌军官佐157人，士兵2296人，缴获了大量的枪支弹药。有数以千计的敌军被击毙、击伤或死于自己的督战队刀枪之下，也有在溃逃中慌不择路溺水丧命的。

在汀泗桥战役中，咸宁人民的大力支持，也是赢得那场战争的重要原因。汀泗桥战役前夕，中共湖北省委派共产党员聂宏钧到咸宁，在汀泗桥组织了有工会、农民协会会员参加的铁路破坏队，配合北伐，切断敌军后路。战斗打响以后，农协会员和群众，积极为北伐军送茶送饭，救护伤员，协助北伐军构筑工事，同时还主动为北伐军提供情报，担任向导。当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总政治部到达咸宁时，咸宁各界群众数万人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大会，表达了咸宁人民对北伐军的热烈欢迎和支持，给北伐军官兵以巨大鼓舞。

在汀泗桥战役中，北伐军共有将士134人牺牲，革命先烈的鲜血洒在咸宁这块土地上，成为咸宁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当地老百姓自觉地将这些烈士的遗骨安葬在汀泗桥的西山上。1929年10月，国民政府当局在汀泗桥西山为牺牲的革命烈士修建了烈士墓、烈士纪念碑、纪念亭。纪念碑碑文“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北伐阵亡将士纪念碑”，由当时国民政府官员胡汉民题写。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政府对汀泗桥战役遗址进行了修缮，并派专人看护。叶剑英元帅勒碑题词：“北伐先锋”，表达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对革命先烈的缅怀之情。1988年1月1日，国务院将汀泗桥定为“北伐汀泗桥战役遗址”，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北伐战争是在国共合作条件下，进行的一场反帝反封建的正义的革命战争。汀泗桥之战与1700多年前的那场赤壁之战一样，不仅都是以弱胜强的典范，而且都为改变历史进程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如果说赤壁之战为三分天下奠定了基础，那么，汀泗桥之战则为终结军阀割据实现全国统一迈出了坚实的一步。正是由于汀泗桥之战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北伐军的士气，进一步坚定了必胜的信心，才有之后不久国民革命军的正式誓师北伐，乃至取得全国的胜利。这样一古一今两次不同凡响的战役，都发生在咸宁这块土地上，其中可能有历史的巧合，但无论如何也是咸宁的骄傲。

二

告别汀泗桥，我们登上幕阜山脉，峰回路转，来到咸宁市最南的边陲“天岳关”。

天岳关位于湖北省通城县麦市镇的黄龙山，海拔1200多米，两山对峙，中间狭隘，俨然湘鄂咽喉，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据《通城县志》记载，南唐保大中期（952年——955年）建长山寨（今名天岳关）于黄龙山西部要隘；后周显德三年（956年），后周与南唐两军鏖战于此；宋代岳飞领剿洞庭湖农民义军杨么，曾在此关屯兵；元末红巾军领袖徐寿辉据鄂州时，亦守护此关，并遗下“统军元帅府印”（现存通城县博物馆）；清咸丰年间，太平军由湘入鄂经天岳关占领通城；1926年，北伐军多部也是经天岳关进入通城。天岳关的南面是连绵起伏的湘北山区，这里也就成为了湖湘文化和荆楚文化的交汇点和中转站。湘鄂两省的界碑傍山而立，碑面书刻“雄关存浩气，天堑变通途”。清咸丰年间，湖南平江才子李元度慕名前来游览，留下“天岳关”三个大字，流传至今。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曾兴致勃勃两游天岳关，在他年逾花甲重游天岳关时口占一绝，表达了诗人对天岳关这位“老朋友”的牵挂怀念之情：“山行十日雨沾衣，天岳关前对落晖。白发苍颜重到此，问君还是昔人非。”

1939年，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九十二师梁汉明部，驻扎天岳关，在这里修建了纪念抗日死难将士的“无名英雄纪念墓”。墓地的仪门位于天岳关北面15米处，面向东方，呈“廿”字形，全部由条石构成，门高一丈多。门楣阴刻隶书“无名英雄墓道”，两端为石雕龙头。两边门柱上端雕有4米高的军人头像，头像下面阴刻一副对联：

灵护天岳，

气壮黄龙。

对联下面浮雕两个站岗的军人像。浮雕目光炯炯有神，威严地注视着前方，英气逼人，烈风犹存。

国民革命军第九十二师组建于1938年，首任师长陈烈。下辖 547、549、552三个步兵团，属国民党中央嫡系部队。后被编入第46军战斗序列，参加台儿庄会战和武汉保卫战。武汉失陷后，该师撤至通城西南，据守天岳关一线，先后参加过九岭阻击战、通城县城攻夺战及锦山、铁柱港、咸宁柏墩、通山太阳山战斗。在历次战斗中，该师官兵浴血奋战以身殉国者众多。为纪念抗战阵亡的将士，旌表本部自鲁南至鄂南阵亡的英烈，师长梁汉明于1939年5月，不惜挪用补发的8个月军饷，征集工匠百余人，历时8个半月，在天岳关建墓勒石。墓区占地2万多平方米，由仪门、甬道、主墓、纪念碑、永久亭、英雄泉、碑林、烈士陵墓组成。1939年9月，第九十二师奉命南撤，其时无名英雄墓尚未竣工，师长梁汉明即率部至墓地祭奠，并留下一个班督修完成。无名英雄墓在“文革”动乱中遭受毁损。1987年修复。1992年12月被列为湖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墓地很大，占了半片山，现在是一个林场。实行天然林保护工程以来，树木长得很好，竟全是气质铿锵的松柏。从仪门至主碑，有一条甬道，长170多米，宽2米。岔道连接永久亭、英雄泉、墓群，约800多米。道两旁碑石林立,碑石间栽有棕榈、松柏等常青树木。主碑位于天岳关之阳200米处的山顶上，为墓区主体。碑为石板平台，长14米，宽117米。碑座为金字塔形，基层见方4米，共5层。碑座正中碑石下宽上窄呈梯形，高15米，面北俯瞰通城。正面阴刻隶书“无名英雄墓”，左侧阴刻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题词“浩气长存”，右侧阴刻第十二军军长李仙洲题词“人类之光”。碑石顶端，原有石雕骷髅像，以示全师将士誓死抗日，不惜马革裹尸、白骨露野的决心，后维修时改为军人头像。碑前立有蒋介石题词“气壮山河”，由4块大石板拼接而成，高1·3米，基座为整块条石，长44米，宽5米。墓后立有高2米宽1米整块石板，上刻墓志铭，连基座通高3米。主碑两侧各有1米多高的子弹形石雕12个，四周是石栏杆。这些碑、亭、栏都是本色的花岗岩石材雕成，透着一种地老天荒的峥嵘。

墓志铭是梁汉明师长向通城、平江、修水三县征文所得(作者姓名不详)，字系平江县石浆乡塾师闵默秋先生所书。

倭寇侵凌，国土沦陷。本师将士，负全民之重寄，抱杀敌之决心，衔命抗日，驰骋鲁鄂，与敌鏖战达十余阅月。奈我英雄，捐身躯，拼头颅，冲锋陷阵，每多壮绩；迂回继袭，突建殊勋。本师之能达成任务，迭奏肤功者，英雄之勋甚伟也。报国尽忠，丹诚昭于日月；舍生取义，浩气连夫乾坤。英雄身死矣，精神震铄寰宇；英雄气绝矣，遗烈彪炳千秋。寄忠魂有托，树后死楷模，爰于己卯五月，辟天岳关之阳，建墓勒石，以旌忠烈。抚碑兴思，幕阜云暗；书帛著绩，天岳星辉。我后死将士，能不缅怀壮绩，勇赴事功，扫荡敌寇，复兴民族，以慰英雄在天之灵者乎？铭曰：

壮志凌云，生活艰辛，连年长征，救国救民。昔同甘苦，今竟成仁。出师未捷，何堪先殉？求仁得仁，不负此生。忠昭日月，义泣鬼神。英雄无伦，崇高无伦！万古凛烈，感召后人。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陆军九十二师师长梁汉明率全体将士建立无名英雄墓纪念

永久亭离主墓近百米，为一四角石亭。亭身均为长条青石方架构，顶部盖以青石板。南面亭柱上阴刻一联：

英雄无名无以能名，

烈士有功有所表功。

无名英雄墓群在主碑左前方，每座墓前均立有“无名英雄”小石碑一块。其中有一座墓碑显得高大宽阔，长眠于斯的是一位连长，撤下来时还活着，他的妻子也赶来了，可惜没能挽救他。碑上“故夫孙鸿基之墓”几个字十分清晰。旁边是战友们给他立的碑，称他“孙大英雄”。由于“冲锋陷阵每多壮绩”，这支部队全体官兵普遍受到晋升一级的嘉奖，碑上刻有孙连长晋升后的军衔：陆军少校。

位于山巅的天岳关上，居然还有一泓终年不涸的清泉，用条石砌成了边长为1·7米的方形水井，将士们给它也立了一块碑，碑上有梁汉明题写的“无名英雄泉”几个大字。泉水依然充盈，汩汩地越过井沿，顺着林坡逶迤地向山下渗去。当年，将士们用这泉水洗伤敷药，不久，又作为前沿部队参加了著名的也是激烈的“长沙会战”。在这里掩埋战友的人，或许又被新的战友掩埋了。

凭吊天岳关无名英雄墓，我们自然会想起那些在抗日烽火中为国捐躯的咸宁籍的英雄们，仅在淞沪会战中奉命据守上海四行仓库的 “八百壮士”中，就有270多名咸宁籍战士，全部在后来的历次战斗中陆续以身殉国，他们虽然有名有姓，却都是无名英雄。故乡天岳关边的无名英雄墓，一定也栖息着他们的英魂。青山常在，碧水长流，血写石雕的民族记忆，历尽岁月沧桑，永远不会风化。

第八章 桂香嫦娥女  旷世双合莲

漫山遍野的桂花树，起根发苗是从哪里来的呢？人们自然就会想到月宫里美丽的嫦娥。于是，咸宁关于嫦娥的民间传说就多于牛毛，嫦娥文化不仅渗透到桂花的香气里，也渗透到山川风物的神韵中，还渗透到传统食品和传奇人物的形象上，甚至还渗透到民间风俗和祭祀活动的细节里。

长篇叙事诗《双合莲》，以近1800行的篇幅，叙述了发生在清末道光年间的一个真实的爱情悲剧故事。1956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成为中国近代汉民族长篇叙事诗之最，列为湖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除《双合莲》之外，咸宁目前发现的长篇叙事诗手抄本不下于300部。

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咸宁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市域各县先后隶属大冶专区、孝感专区。1965年8月，成立咸宁专区，辖咸宁、嘉鱼、蒲圻、通山、通城、崇阳、阳新、鄂城、武昌9县。1970年，咸宁专区改称咸宁地区。1975年和1979年，武昌县、鄂城县先后分别划入武汉市、鄂州市。1983年8月撤销咸宁县，设立咸宁（县级）市。1986年6月撤销蒲圻县，设立蒲圻（县级）市，1998年，蒲圻市更名为赤壁市。1997年12月，阳新县划入黄石市。1998年12月，经国务院批准，撤销咸宁地区，设立地级咸宁市，同时撤销咸宁（县级）市，设立咸安区，形成了现在咸宁市下辖一区、四县、一市的格局。

咸宁从历史深处一路走来，在创造丰硕物质文明的同时，创造了灿烂的精神文明。这些精神文明成果，既是历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也是劳动人民文化生活中的精神食粮，在漫长的岁月里潜移默化地培育、陶冶着人们的情操，并且逐步形成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和别具特色的民间风情。

如前所述，咸宁是著名的“桂花之乡”，有桂花就离不开嫦娥。所以，桂乡嫦娥文化的兴盛，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本来，在民间传说中，桂花是张果老栽在月宫里的神树，以后又从月宫里移植到人间。唐代诗人白居易认为是天风把桂子从月宫吹到人间：“偃蹇月中桂，结根依青天。天风绕月起，吹子下人间。”宋代诗人杨万里对白居易的说法投了赞成票：“不是人间种，移从月宫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唐代诗人皮日休却认为桂子下凡，不仅仅是天风吹落，主要还是人为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皮日休做出了明确的回答：“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于人。”

历代诗人们的猜想，自然是浪漫的，但是这也说明古往今来，人们对神秘的月宫乐此不疲地寄予各种美丽的奇思妙想。月宫里有嫦娥，有桂花树，二者就必然会联系在一起。咸宁市漫山遍野的桂花树，起根发苗是从哪里来的呢？人们自然就会想到月宫里美丽的嫦娥。这样一来，咸宁关于嫦娥的民间传说就多于牛毛，嫦娥文化不仅渗透到桂花的香气里，也渗透到山川风物的神韵中，还渗透到传统食品和传奇人物的形象上，甚至还渗透到民间风俗和祭祀活动的细节里。

相传东晋时期，某年中秋时节咸安大旱，眼看桂花树难以开花，收成无望，花农们束手无策，找到在当地挂榜山鸣水泉附近炼丹的道士葛洪求助，葛道士慈悲为怀，指点村民拜月祈福。于是，村民们在中秋月圆之夜，选择生长有大桂花树的池塘边摆设香案，焚香化纸，不论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磕头礼拜，祭嫦娥、守月华，祈求天降雨露，除祸消灾。后来，祭嫦娥、守月华逐渐成一个固定的习俗，每年的中秋节晚上，由当地最年长的老者主持，全村人一起拜祭嫦娥，铭记她送来桂花的恩泽，祈求风调雨顺，能有好收成。至今，在咸安中秋民俗祭奠活动中，仍以守月华、祭嫦娥最为普遍和隆重。

守月华，最早见于西晋周处的《风土记》：“终夜不眠，以待月明，称曰守月”。“守”，是在月下等待守望；“月华”，是指月轮边长出一圈晕来。如果圆月长出晕轮，就预示明、后天会下雨，花农们便欢呼雀跃。咸宁农谚有云：“月亮长毛，大雨滂沱。”这也是农民们在长期的农事活动中得出的经验。由于嫦娥文化的影响，守月华的过程实际上也是祭嫦娥的过程，这种二者融为一体的拜月祭祀活动，打破了汉族地区“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传统习俗，加之在民间传承中，不断地丰富发展，逐渐成为咸安地区最具地域文化特色的民俗活动。

嫦娥奔月的神话最早见于战国时代的一部卜筮书《归藏》，但是《归藏》已经失传，后世见到的都是其中某些篇章的引用。六朝梁代文学理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诸子篇》中写道：“《归藏》之经，大明迂怪，乃称羿毙十日，恒娥奔月。”与刘勰同时代的文学家萧统，也在《文选·祭颜光禄文》一书中注引《归藏》的有关记载：“昔嫦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药服之，遂奔为月精。”1993年，湖北江陵王家台15号秦墓出土的秦简《归藏易》中的《归妹》卦辞，讲述的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这说明嫦娥奔月的神话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成型。不过，那时候并没有记载说嫦娥是窃药而奔，也没有说嫦娥是后羿的妻子。在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年）成书的《淮南子·览冥训》中，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嫦娥奔月的神话：“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恒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东汉高诱注：“恒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恒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与高诱同时代的张衡在《灵宪》中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为奔月。将往，枚占于有黄，有黄占之，曰：‘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勿惊勿恐，后且大昌。’嫦娥遂脱身于月，是为蟾蜍。”千百年来，无论社会生活发生怎样的变化，人们总在不断地丰富着嫦娥的故事，每个时代的人都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赋予嫦娥形象新的内涵，在体恤她寂寞冷清的同时，更多的则是钦佩她冲破束缚、追求自由的执着，改变处境、飞天奔月的勇气，成为人们自由飞天梦想的一种象征。嫦娥奔月的故事也因此被演绎得异彩纷呈。

但是，不论这些传说如何千变万化，嫦娥始终离不开月亮和桂花树这两个基本元素，如果没有月亮和桂花树，嫦娥的所有传说就成了无源之水。在这两个基本元素中，月亮是人类共有的，远在天庭，人们只能对她遥想，只有桂花树才是扎实的“硬件”。咸宁拥有大量的桂花树，自然就有了产生嫦娥传说的可能性。而且，据有关专家考证，咸宁还很有可能是嫦娥曾经的居住地。《大清一统志》载：“巴蛇井在县南，相传羿斩巴蛇于此。”今湖南岳阳在明清以前称巴陵、巴丘、巴州，典故盖出于后羿斩巴蛇于此。而巴陵（岳阳）东北三百里的咸宁，自古以来盛传嫦娥奔月的故事和一些有关地名，很可能是嫦娥追随后羿南来的居住地。这就难怪，咸安区有很多景物与嫦娥有关，比如飞仙洞、斧头湖、月亮湾、笔锋塔、眠弓山、仙人墩等等。关于嫦娥的民间传说更是数不胜数，目前已经搜集整理的嫦娥故事有30多篇，歌谣16首，谚语、歇后语数百条。产生于咸宁这块土壤上的民间传说，与上述的流行传说有什么区别呢？我们不妨走马观花地来一次管窥蠡测。

由程家斌记录整理的《嫦娥出世》：

大幕乡境内有座名山叫钟台山，山上开满桃花，主峰也似含苞待放的桃花，故名桃花尖。在桃花尖的西面有座山叫金鸡山，山腰有座庙，庙旁的山石上有个牛头鼻，两个鼻孔一个出油，一个出盐，供寺庙香客生活之用。一香客起了贪心，想要多出些油盐拿去卖，就炸开牛鼻孔。结果没有多得到油盐，却从鼻孔里飞出了两只金鸡，一只往南飞到钟台山脚下的飞鸡湾，另一只往西飞到高桥的石鸡畈。

钟台山是个风水宝地，这只金鸡就上山修炼成了凤凰。一天，凤凰听到桃花洞有哭声，寻至洞口，只见洞内一对夫妇相拥而哭，很悲切。凤凰便变成过路香客上前问其缘由。老夫妇说他姓常，移民此地多年，至今五十多岁，还冇得伢崽。凤凰听后，动了恻隐之心说，“我见你俩面向平和，日后必有生育。”说完便变成一只大飞蛾扑向老妇怀中。一月后常老汉妻子怀了胎儿，于第二年八月十五生了一女伢崽，非常漂亮。因飞蛾扑怀而受孕，夫妇俩就给女儿取名嫦娥。

何妈讲述的《桂花爹与桂花女》：

相传很早很早以前，一个老爹引着一个扎花女崽，身背一捆桂花树苗，逃荒来到咸宁大屋雷落户。他们从什么地方来？姓么哩？叫么哩？谁也不晓得。人们就叫老头桂花爹，叫女崽桂花女。

人们帮助两爷崽，从山上砍来楠竹和茅草，在坡上搭了一座茅草屋。两爷崽把桂花树苗栽到各家的屋前屋后，不几年就长成了大树。每年的八月，金桂、银桂一起开花，香飘百里，把整个山村都染香了。两爷崽还教人们用桂花做糕，用桂花酿酒，用桂花做月饼，人们慢慢都富起来了。

附近有个财主，见财起心，想把桂花树霸为己有。明抢怕人不服，就暗中打坏主意：老头冇得崽，要是把他的扎花女崽弄来做堂客，等老头一死，这些桂花树不就都归自己了？主意一定，就上门提亲。冇想到，桂花女早就跟一个叫雷公的年轻崽订了婚，只等桂花一收就拜堂完婚。

财主冇得到桂花女，就起了毒心。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乘人们睏着的时候，一把火点燃了茅草屋。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人们赶紧将大火打熄，可惜晚了，两爷崽早就烧煞了。两爷崽是人们的恩人，人们从火灰中扒出两爷崽的尸身，放在白布上，请来和尚道士做道场，送恩人的魂魄升天。七七四十九日一满，两爷崽的尸身化成一阵清风不见了。原来，那老爹是天上的桂花仙，那女崽是月中的嫦娥，是专程为人间送桂花树来的。从此以后，当地就有了这样一个规矩：每当打桂花时，人们就在地上铺上白布，让桂花仙认准来去的路，好往白布上撒桂花。再说年轻崽雷公，后来晓得是财主害了桂花爹和桂花女，一气之下，提刀割了财主的头，官府要捉他，他只好跑到花纹山建立山寨，占山为王。直到如今，他领着一班人杀富济贫的故事，还在当地流传。

81岁老太婆梁新华讲述的《嫦娥投胎》：

中秋节晚上，钱府全家围坐在后花园中的泉水井旁边，等着月亮出来守月华。天黑了，月亮出来了。今晚是个大晴天，满天空的星星伴着月亮，显得夜空更加晴朗。管家端来月饼、绿豆糕、糯米糍粑。守月华开始了，钱府老爷钱九公清了清喉咙叫大家肃静，小伢们一刻崽都静下来了，他讲起了古时候嫦娥奔月的故事。

二夫人涂氏身怀有孕，在丫鬟的扶持下也来到井台同家人一起赏月。坐到月亮当头的时候，只见水中月亮倒影里一个仙女向大家招手。众人惊呼：“快来看呀，嫦娥嫦娥！”一声喊，惊动了全府上下，当人们挤到井旁观看水中月亮时，奇观立马消失了，井水水平静如常，除了月亮倒影，别的什么也冇看到。这时候，涂氏感觉一阵腹痛，丫鬟连忙扶她进房休息。

到了腊月，涂氏产下一女，六岁便会吟诗。后来的人冇看到井水中的嫦娥，原来她已投胎人世间，这就是钱六姐。

由此可见，咸宁的嫦娥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点。“桂乡嫦娥”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无处不存，无时不在，形成一道靓丽的人文景观。一个来自北方的嫦娥传说，却在南方的咸宁落地生根，并在变异后繁衍、壮大；古老的月亮崇拜与当地桂花种植习俗相结合，催生了咸宁独有的“嫦娥文化”现象。经专家组考察与评议，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咸宁市咸安区“湖北省嫦娥文化之乡”称号。

二

如果说嫦娥的传说带有浓烈的浪漫主义色彩，那么，产生并广泛流传于湖北崇阳一带的长篇叙事诗《双合莲》，则是典型的现实主义创作风格。长篇叙事诗《双合莲》，以近1800行的篇幅，叙述了发生在清末道光年间的一个真实的爱情悲剧故事。作者陈瑞兆（1818年—1902年）名永祯，号铁防、闰四，人称铁匠四爹，崇阳县石城镇人。作为民间文学，长诗的成型，自然不像文人的创作那样纯粹。传说铁匠四爹一边打铁，一边用当地极为流行的五句子山歌吟唱，听到的人又自然而然地唱给没听到的人听，如此口口相传，《双合莲》的完成花了很长时间。而且，在流传过程中，传唱者总会根据自己的兴趣作一些增删调整，所以，在崇阳流传至今的《双合莲》，并不止一个版本。走进崇阳，几乎随处可听《双合莲》开头几句的歌声：“崇阳有本双合莲，几句新闻不多言，乐人唱起真快活，愁人唱起也新鲜，慢慢唱起有根源。”

1956年，湖北省文联的作家吕庆庚，和蒲圻县文化馆的创作干部宋祖立等人，对流传于民间的《双合莲》，进行搜集整理，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成为中国近代汉民族长篇叙事诗之最。后来，《双合莲》列为湖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崇阳县提琴戏剧团又多次把她搬上舞台，受到当地观众的热烈欢迎。2010年，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播出了大型提琴戏《双合莲》，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双合莲”，从鄂南山区走向了广阔天地。

长篇叙事诗《双合莲》，具有典型的民间文学特征，十分注重故事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充分运用五句子山歌长于比兴、借代、象征等艺术手法，和老百姓喜闻乐见耳熟能详的诸如“十想”、“十望”、“十送”、“十叹”之类的表现形式，着力塑造女主人公反对封建礼教，追求自由爱情，直教生死相许的执着品质。作品的语言朴实生动，情节曲折跌宕，层次分明，易于传唱，在叙事中抒情、在抒情中叙事，形成叙事与抒情交融的风格。另外，作品中关于族长专权、买卖婚姻、棺葬立碑等细节的描写，还具有历史学和民俗学的价值。

《双合莲》这个题目，很容易让人想起“并蒂莲”，尤其是提琴戏《双合莲》的结尾，让男女主人公死后变成一朵并蒂莲，使原有的悲剧氛围增添了一份凄美的美学品格。自古以来，“并蒂莲”就是作为象征恩爱夫妻的一个约定俗成的符号。早在宋、元时期，就有不少反映“并蒂莲”这一题材的词作。可是，长篇叙事诗《双合莲》却不是这个用意，“双合莲”只是男女双方定情的一个信物。他们在约定终身之后，女主人公用一尺白绫，写上二人生辰八字，中间画一莲花，剪作两半，各拿一半做定情的凭证，这朵莲花合在一起之时，就是他们走向婚姻殿堂之日。这就是诗篇题目《双合莲》的由来。

长篇叙事诗《双合莲》，讲述的是崇阳西乡桂树泉一个名叫胡三保，又名胡道先的青年，与三源港郑家湾女子郑秀英的爱情故事。胡三保在两堂经馆读书，聪明过人。可是，由于父母不幸亡故，就放浪形骸，不思进取。四月的一天，他来到三源港钓鱼，偶遇在港边洗衣服的年轻女子郑秀英。郑秀英有一种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的天然美丽，对于日益颓废潦倒的胡三保来说，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胡三保就以讨茶解渴为由，尾随郑秀英来到郑家。胡三保一边喝茶，一边跟郑秀英拉起了家常，得知郑秀英的父亲和兄弟都不在世，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母亲和她相依为命，彼此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意思。可是郑秀英已经许配夏家，由于夫婿夏春福无德无才，表示自己今生不愿嫁夏家：“按着鸡婆难抱崽，烂泥田里怎栽花？”如此言来语去，两人就情投意合，慢慢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胡三保就提议“就此订下千年约，天长地久结同心。”郑秀英心里自然喜欢，就爽快地定下婚约：秀英拿出一尺绫，生庚八字写分明，中间画一莲花朵，一剪裁破两边分，各拿一半做婚凭，与胡三保约好中秋节见面。他们就这样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胡三保喜不自禁，作揖告辞。郑秀英站在门口，望着胡三保远去的背影，好半天也不愿进房门。

胡三保回到家里，终日思念郑秀英：“一想秀英美如花，今日要配我名下，不是前世积了德，就是神仙把线牵，十全十美好姻缘。……十想秀英想得多，桂花开出满山坡，明天就是中秋节，好事多磨喜心窝，要买礼物送姣娥。”好不容易盼到了中秋节，胡三保就急急忙忙地赶往郑家赴约。他哪里知道，郑秀英比他更急，早就在盼望他的到来：“一望情郎在绣楼，绣个金鱼水上飘，情郎来钓金丝鲤，一回把钓就上钩，还是我家好滩头。…… 十望情郎步难移，旁人劝我把药医，乐人不知愁人苦，饱人不知饿人饥，又怕旁人带猜疑。” 

两个在思念中备受煎熬的有情人终于见面了。开始，郑妈妈又哭又骂，极力反对女儿私定终身。胡三保连忙跪地求情，秀英也一边挨骂，一边哀求妈妈。冷水能解心头火，狂风吹散满天云。两个年轻人说得郑妈妈发了善心，再说这个胡三保也确实比那个夏福春强百倍。郑妈妈思前想后，也只好顺水推舟，便亲自下厨，好酒好菜招待这位送上门来的新姑爷。胡三保就这样在郑秀英家里住了下来。二人如鱼得水，男欢女爱，日同茶饭夜同眠，不觉过了小半年。湾里的人自然少不了在背后说三道四，这算怎么回事呢？没看见三媒六证，也没听见点鞭放炮，怎么就弄个男人住在屋里了，这不是伤风败俗吗？郑姓人就决定请族长回来重振纲常。

族长郑楚方郑老爷，住在县城十字街，秉公正直受人敬，湾里的两个头人就抬一顶轿子，接族长公回来处理这件事。郑秀英母女听见风声，趁族长公在酒席上跟湾里人一起商量如何重振纲常的时候，郑秀英打开后门，悄悄送走了胡三保。当天晚上，族长老爷当堂坐，老少男女站两边。族长当众宣布，秀英母女辱没祖宗，楼上楼下要搜寻。两个头人打着灯笼火把，楼上楼下都搜遍，一无所获。秀英母女又哭又闹，说族长公偏听偏信，欺负妇道人家，自家狗咬自家人。族长恼羞成怒，吩咐村人用楠竹鞭抽打郑妈妈。郑妈妈被打得鲜血淋漓，就是不认帐。堂堂族长竟然对付不了一个老婆子，族长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像活阎王一样嚎叫着要打死辱没家风的郑秀英。郑妈妈一听要打女儿，慌忙叩头告饶。族长怎肯轻饶，打手们拖过秀英，一顿竹鞭胡抽乱打。

郑秀英母女俩受过族长公的鞭笞，不仅没有屈服，反而更加死心塌地地要走自己选定的路。秀英心中只想意中人，骨头打烂也不变心。看着女儿遍体鳞伤，郑妈妈心痛欲绝，她忍着自己的伤痛，劝慰女儿不要灰心。秀英在床上躺了三天，乡邻好友也来看望她，她起来梳头洗脸换衣裳，依然一副美女模样。

族长公心里忿忿不平，眉头一皱，计上心上，他立即派人把媒人万人魁接来，好菜好酒的款待，请媒人立即跑一趟夏家，要他们早点来把秀英接回去，至于三茶六礼就不讲究了，郑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嫁妆。媒人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夏家，好像捡到一个大便宜似的，乐滋滋地告诉夏春福：“聘礼不要半毫分，一心安排迎新人。”没想到那个弱智的夏春福泥人还有个土性，一点也不领媒人的情，他也听到了郑秀英和胡三保的流言蜚语，冷冷地回绝了媒人。媒人还劝他不要多心，夏春福却是乌龟吃称砣铁了心，好歹都不说，宁可打单身。夏春福油盐不进，搞得媒人很难为情，他觉得有辱使命，便要夏春福写张退婚文书，这样回去也好交个差。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族长公便要万人魁帮忙另找人家，贫富贵贱都不论，只要能够立马来把这个贱人接过去。万人魁一想，还真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刘家庄的刘宇卿，家里有田有房，人也不错，原配已经死了，正想找个填房。第二天一早，万人魁来到刘宇卿的家，见面就舌吐莲花，说得干鱼能摆尾，说得冰水也开锅。刘宇卿一听有这么好的事情，顿时乐得嘴唇包不不住牙齿，当即就张罗了酒菜，盛情款待万人魁，然后就和他一起赶到郑家湾来相亲。刘宇卿和媒人一起拜见族长公，愿出一百两银子的彩礼，族长就把秀英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刘宇卿。然后就把秀英喊到堂前，宣布她已经是刘家人了。秀英一听塌了天，嚎啕大哭，执意不从。郑妈妈更是舍不得女儿，娘俩抱在一起痛哭。族长公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轿夫抬起秀英就走。

可是等闹新房的客人散尽，秀英不愿同床睡，哭哭啼啼到天光，一声三哥一声娘。转眼过去了大半年，郑秀英跟刘宇卿形同路人，日里同餐不说话，夜里同床各一边。刘宇卿气得咬牙切齿，免不了拳脚相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人就讥笑刘宇卿家有咸鱼吃淡饭，接个老婆打单身。刘宇卿对郑秀英就打的更厉害，可是秀英打死不告饶，不怕你有蒸人甑，不怕你有煮人锅，一心要嫁胡三哥。刘宇卿听了叔伯兄弟的劝告，决定卖掉郑秀英，就捎信请万人魁来喝酒。

万人魁以为刘家谢媒，眉开眼笑地急忙跑来。一听刘宇卿要卖掉郑秀英，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刘宇卿也不敢得罪媒人，求他快点找个人家，价钱不能少于一百两，但是不能卖给胡三保。万人魁辞别刘宇卿，转身就来到桂树泉见了胡三保，说明来意，胡三保喜出望外，连忙置酒款待万人魁。二人边喝边聊，商量如何买回郑秀英。胡三保想起自幼跟他结过老庚的丁石元，决定请他代替胡三保出面去买郑秀英。丁石元一见郑秀英，心里却一阵刺痛，曾经是那么标致的一个美女，现在头不梳脸不洗，蓬头垢面，一问三不知，就跟痴子一般。郑秀英认出了丁石元，知道他是三保的老庚，就像见到三保一样感到亲切，丁石元能够带她走，她就能见到胡三保。但是，她并不知道丁石元是顶替三保来娶她的，便装疯卖傻躲在床里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就以一百两银子成交，另付媒人十两草鞋钱。刘宇卿当即写下字据，交给丁石元，丁石元交清银子，就要带秀英离开刘家。

两个轿夫抬起秀英，跟随万人魁和丁石元，径直往桂树泉进发。走出四五里远，万人魁和丁石元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一路上谈笑风生，可能也是想让轿子里的秀英早点知道实情高兴高兴，说着说着就露了口风。大路上人来人往，听见“换包妙计结良缘”的新闻，就七嘴八舌地传开了。不一会，刘家就听到了风声，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族人聚在一起，叫嚷着不能成全野老公，惹得世人讥笑。说话间便纷纷操起铁尺、钢刀，一路喊声震天，追到彭家岭。一看这个阵势，两个轿夫歇下轿子撒腿就跑，万人魁和丁石元知道事情败露，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脚底板搽油，溜之大吉。可怜秀英一个人被扔在路边，丧魂落魄昏迷不醒。刘家人一窝蜂围上去，把秀英强行抬了回来。“秀英挨打又受磨，生死都想三保哥，只望脱得天罗网，谁知又落滚油锅，一心想死见阎罗。……伸手掏出双合莲，朵朵莲花满血痕，今生不能成夫妻，来世与哥再团圆，一根丝带梁上悬。”

胡三保从午时一直望到日偏西，心里喜孜孜地只等秀英回来和她破镜重圆。没想到盼回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胡三保如雷轰顶，一下子从热被窝里掉进了冰窟窿，顿时口吐鲜血，白眼直翻，倒在大门边。兄弟叔侄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掐人中、灌姜汤，忙活了好一阵，胡三保好不容易才转回神来，口里还在唤秀英。亲朋好友都劝他，可是谁劝也没用，胡三保成天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后来又听到秀英的噩耗，更是雪上加霜，一天到晚就是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郑妈妈听到秀英的死讯，心如刀绞泪涟涟，想到县里去报官，一个妇道人家，又不知东南西北。几个头人出来作了主，派人到刘家去安葬郑秀英，什么事都不说了，两家都要顾门风。刘宇卿送走郑家的客人，家里一下就冷清了，三年娶了两门亲，到头还是打单身。左思右想，他觉得这一切不幸的根源就是胡三保和郑秀英的“奸情”， 害得两家不周全。不把胡三保告进大牢，这口恶气就难平息。他把卖秀英的一百两银子，拿出来打点，果然县官就派人捉来胡三保，一顿严刑拷打，然后拿出原告提供的物证，就是那半幅白绫莲花约，要他交出另一半。胡三保吃不住拷打，交出另一半白绫。当初的定情之物“双合莲”，没想到变成了犯罪的证据。县太爷判了胡三保奸污民女、私造合约、逼退婚书、偷梁换柱、害死秀英等六大罪状，关进黑牢，等候上司的批复。

胡三保在黑牢里受尽折磨，九死一生。恰逢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形销骨立的胡三保遇赦回家，家徒四壁，身无分文，人家过年他过节（劫），只有在哥嫂家里蹭口饭吃，自己也觉得无地自容，成天在苦闷和抑郁中煎熬。他一天天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常在梦中看见披头散发的秀英朝他嘻嘻笑，手拿一根绳索向他招手。正月十三，三保就卧床不起，不能进食，哥嫂求神拜佛，煎药熬汤。熬到正月十六，三保就病死在床，哥嫂作主卖掉几间房子办了丧事。胡三保和郑秀英以自己的年轻生命为代价，为后世留下了一出令人扼腕的人生悲剧。

除《双合莲》之外，咸宁目前发现的长篇叙事诗手抄本不下于300部，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再现崇阳农民起义的《钟九闹漕》、有反映伦理道德观念的《目莲寻母》、有传播历史文化知识的《三国演义》，还有更早的《海棠花》、《陆英姐》、《牡丹花》、《桂花》，现存最早的长篇叙事诗是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的手抄本《小樱桃》。2009年，《咸宁长篇叙事山歌》第一卷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2011年被列入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提琴戏最为独特的演唱方式是男腔尾音翻高收腔，即在后半句用假嗓翻高八度甩腔，仿佛蛟龙甩尾鲤鱼打挺般突兀而峭拔，让人惊叹，因而形成鲜明的剧种特色。生、旦、行当均用真嗓演唱，收腔时用假声。以唢呐“锁斗”（呵腔）结尾。并有一套表现力丰富的锣鼓经，其用法千变万化，有着闹台、起板、连接、收尾、伴奏、烘托气氛等作用。提琴戏的主体曲调分为两类，一类是源自岳阳花鼓戏的琴腔，由瓮琴等丝弦乐器伴奏。代表曲调有正调、哀调、其次有梦调、垛子、一字调 、阴调、西湖调、思夫调、相思调、闹五更、十绣、回门调、十杯酒、梅花引等等。再一类曲调源自长沙花鼓戏的川调，因伴奏用丝竹乐器，民间又称它为弦子腔。代表曲调有反十字调（打彩专用）、长沙西湖调，其次有宁乡正调、过江调、渔鼓调、道情调、花石调、木马调、讨学钱调、四六调等等。琴腔和川调大多长于叙事，亦可抒情。上下句结构，两句间均有过门。另有丰富多彩的民间小调。

崇阳提琴戏形成初期，角色多为一生一旦或生、旦、丑各一人组成。随着大本头戏的增加，逐步发展成为八个行当，即：老生、小生、奶生、正旦、花旦、闺门旦、婆旦和小丑。 武功戏较少，因而没有专业武生行当。所以，戏班不大，乐器简便，演员不多，非常适合农村演出，尤其对居住分散的山区更为适合，加之它的唱腔优美朴实，乐曲短小工整，旋律明快流畅，乡土味浓而深受群众喜爱。提琴戏的唱腔、念白，以岳阳花鼓戏舞台艺术语言为准，但在实际演出中，通城、崇阳大多用各自的方言（书面语）。

提琴戏的传统剧目有120多个，主要取材于民间生活和神话、传说，大多表现家务事、儿女情，唱功戏多，武功戏较少。其中早期的“二小”（小旦小生）戏、“三小”（小旦小生小丑）戏，大都是表现劳动人民的生活内容，具有浓郁的泥土气息和丰富的生活情趣。后来，根据演出市场的需求，逐渐发展了一些多角色的大本戏，具有反抗封建礼教、追求婚姻自由以及惩恶扬善的内容。这些传统剧目，通俗易懂，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和生活气息。大剧目有《七姐下凡》、《母女讨饭》、《慈母泪》、《三子争父》、《赶春桃》、《双合莲》、《耳环记》、《张广大上寿》、《刘海砍樵》、《卖茂郎》、《二姐下凡》、《朱买臣卖柴》、《金钗冤》、《韩湘子》等。小剧目有：《补缸》、《讨学钱》、《药板凳》、《胡大回门》等。其代表剧目是《灯笼记》，1986年，湖北省艺术研究所有关专家，专程来崇阳录制了《灯笼记》的演出实况，作为音像资料予以保存。湖北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也多次播出崇阳提琴戏，产生了广泛的积极影响，有效地保护传承和发展提琴戏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崇阳县能够成为“民间艺术之乡”，至今仍然滋养着戏苑奇葩提琴戏，绝不是偶然现象。早在农耕文明时代，这里由于交通闭塞，农民在闲时只有通过唱戏的方式自娱自乐，以满足文化生活的需求，加之湖湘文化与荆楚文化的交互影响，学戏、唱戏的人日益增多，积淀了丰厚的戏曲文化底蕴。就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从众多学戏、唱戏的人群中，走出了出类拔萃的佼佼者米应先。

米应先（1780年——1832年），谱名应生，字石泉，号桃林，当地人称他“米戏官”，京城演艺界呼他“米喜子”。他幼年入班习艺，工正生，业成后搭江湖班演艺四方。乾隆末年，他搭春台徽班唱汉调。春台班进京后，他首次演出《破壁观书》中的关羽，淋漓尽致地刻划了关羽降曹后，与其嫂同居一室而秉烛达旦心无旁骛地看书的赤胆忠心，引起强烈反响，使他一举成名，享誉京师，成为京师创演关羽戏的第一人。乃至于后来的许多戏班都要在后台供奉“米喜子”的雕像，把他当作“戏神”而顶礼膜拜。

春台班就是鼎鼎大名的“四大徽班”之一。当时的徽班，“班曰徽班，调曰汉调”，实际上是徽汉合流。正是由于“四大徽班”进京的戏剧活动，才产生了今天被我们誉为国粹的京剧艺术。米应先这样一位从崇阳山区走出来的年轻人，能够成为春台班的“台柱”（即挑大梁的主要演员），而且历20年之久，足以说明他的艺术造诣非同凡响。继他之后，湖北老乡余三胜也是在春台班演戏，成为与京剧发展初期与程长庚、张二奎齐名的“老生三杰”。能在这样的戏班中挑大梁，说明米应先在当时的京城演艺界绝非等闲之辈。

米应先对待艺术极其认真，他在家里放置等身大镜，经常对镜检查自己的形容动作、身段表情，精益求精。他演关羽，不涂红面，略扑水粉，演来惟妙惟肖。近代戏曲理论家、梅兰芳先生的契友和艺术指导齐如山先生，在《京剧之变迁》中有这样一段描述：“乾隆中，有一位唱老生的，名米喜子，演关公极出名。一日，都老爷（御史）团拜，约米喜子演《战长沙》。出场时用袖子遮脸，走到台前，乍一撒袖，全堂观容，为之起立，都说是仿佛真关公显圣一样，所以不觉离座。”根据史料考究，米应先时年不过十五、六岁（可能还要小一点），这在当时崇尚童伶的京城，正是登台演出的年龄，不足为奇。相传米应先演出之前要喝白酒，因酒精的刺激而红光满面，化妆时不涂红面而酷似关羽。嘉庆年间，米应先曾回乡探母，和崇阳当地戏班临时搭班演出，在白霓桥镇上街头的露天戏台上演出《战长沙》，他饰演关羽，抖脸变色，震惊四座。米应先的做工极佳，唱工也颇具功力。《常谈丛录》载：米应先“每登场，声曲臻妙，而神情逼真，辄倾倒四座，远近无不知有米喜子者。即高丽琉球诸国之来朝贡就学者，亦皆知而求识之。”高丽、琉球就是今天的朝鲜、日本。用今天的话说，米应先当时的名气，名副其实地具有“国际影响”。他从艺40余年，在汉剧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第九章 奇葩提琴戏  缤纷歌乐舞

咸宁曾是滋养戏曲艺术的风水宝地，有汉剧、巴陵汉剧、采茶戏、提琴戏、花鼓戏和楚剧等多个剧种。提琴戏至今在崇阳县仍然十分活跃，民间提琴戏剧团达80多个，崇阳县被文化部命名为“民间艺术之乡”。

各种类型的山歌、民歌、鼓乐、管乐、灯舞、拍打舞等等异彩纷呈的民间艺术形式，也在鄂南城乡广泛流传。这些民间艺术与当地居民朝夕相处，渗透到他们日常起居以及生产活动的角角落落，跟着时代的步伐一同前行。

一

历史上咸宁曾是滋养戏曲艺术的风水宝地。早在明代崇祯二年（1629年），文人张正声客居武昌（现今咸宁市所辖各县市当时均隶属武昌府），写下了《永安王宫人梨园行》的长诗，记载了秦王府中的“梨园之妙”：“宫人三十余，振绣衣，被褂囊，形缤纷绮丽，曲悲惋清长。”永安就是今天的咸安，明洪武三十一年（1396年），昭王庶二子孟惘，被封为永安懿简王，承袭了九代，有200年历史。所谓“梨园之妙”，就是演剧活动繁盛。自清乾隆以降，活跃在咸宁各县市的戏班社团，不计其数。其中尤以汉剧为最，规模较大，活动频繁的有通城县的胡家班、锦绣班（后改为紫云班），通山县的双福班、同兴班，崇阳县城关的围鼓班等。汉剧名伶米应先（崇阳人）、余洪元（咸安人）曾先后轰动京华，大红大紫。京剧早期的“老生三杰”余三胜、程长庚都受到过米应先的影响，余三胜就有“亚赛当年米应先”之誉，程长庚的“关羽戏”，据传也是师从米应先的。除汉剧之外，咸宁还有巴陵汉剧、采茶戏、提琴戏、花鼓戏和楚剧等剧种。提琴戏至今在崇阳县仍然十分活跃，民间提琴戏剧团达80多个，农闲时节，村头巷尾常有提琴戏的演出活动。政府文化主管部门，连续多年主办提琴戏艺术节，县内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能唱提琴戏。2000年，崇阳县被文化部命名为“民间艺术之乡”。

提琴戏源于湖南岳阳花鼓戏（原称临湘花鼓），以岳阳花鼓戏“琴腔”为主旋律，同时融合了长沙花鼓戏部分腔调和曲牌，以及通城、崇阳的山歌、夜歌、民间道教音乐。因其曲调优美，旋律明快。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被誉为戏曲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绽放在湘鄂赣毗邻地区的民间艺术之花。崇阳提琴戏于2008年列为国家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崇阳、通城与湖南、江西交界，其语言、艺术、民间风俗，都深受湖湘文化的影响，湖南花鼓戏就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流传过来的。清光绪 十五年（ 1889年），岳阳民间琴腔艺人彭瑞生、蒋傅玉率花鼓戏班到通城、崇阳等地演唱。岳阳花鼓戏起源于临湘境内龙窖山下的桃林河流域，因音乐同源，语言相近，特别是其中的“琴腔”运气酣畅、韵味醇厚、格调新颖,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所以深受通城、崇阳人民的喜爱。一时间从者如云，盛况空前。高山流水遇知音，岳阳戏班解散后，蒋傅玉便在崇阳华陂一草棚栖身，自称“茅屋道人”，传艺教戏。于是，当地就出现了业余戏班。崇阳的外号叫阉鸡的艺人、通城的李兆时等艺人在演唱中，逐渐吸收当地民歌的音乐特点，后来艺人们又把岳阳花鼓戏的琴腔和通城、崇阳本地的花腔小调，山歌民乐与长沙花鼓戏部分腔调和曲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诞生了一个新的剧种——提琴戏。因为其主奏乐器为大筒胡琴，演奏者可以把大筒胡琴搁在腰间站立伴奏，所以称之为“提琴戏”。一说剧种名称来源于演唱时的主要腔调是琴腔。

提琴戏在形成初期，唱腔曲调主要是来源于岳阳花鼓戏的琴腔，即正调、哀调、梦调、西湖调、阴调、一字调等。因曲调较少，不能满足剧情的需要，且过门反复重复，唱腔单一，难免让人觉得单调乏味。从整体上看，提琴戏的唱腔擅长表现悲哀的情绪，不能随着剧情的变化而变化，因而难以满足戏曲艺术演绎人世间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的需要。由于通城、崇阳毗邻湖南，语言相通，对湖南长沙花鼓戏喜闻乐见，耳熟能详。长沙花鼓戏唱腔丰富，清新优雅、旋律明快流畅，与岳阳花鼓戏（提琴戏）同流共源。通城、崇阳艺人就很自然地把长沙花鼓戏特点，和岳阳花鼓戏的琴腔，以及通城、崇阳本地的花腔小调，山歌民乐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极大地丰富了提琴戏的唱腔音乐，弥补了提琴戏的先天不足，受得到了当地更多观众的喜爱和支持。

二

除了戏曲以外，各种类型的山歌、民歌、鼓乐、管乐、灯舞、拍打舞等等异彩纷呈的民间艺术形式，也在鄂南城乡广泛流传。这些民间艺术与当地居民朝夕相处，渗透到他们日常起居以及生产活动的角角落落，跟着时代的步伐一同前行，因而久演不衰，甚至常演常新。

通山山鼓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由原始的击木而歌，逐渐发展为击鼓而歌，又由击鼓助战演变为击鼓催工，再到如今纯粹的娱乐或庆贺助兴。通山山鼓在历经3000多年的发展演变中，遵循一切艺术形式的发展规律，在不断地弱化实用的功利性的同时，一步步增强审美的艺术性。据清同治年间《通山县志》载：“山壁晴光，桥沟夜月，渔歌樵唱，田鼓寺钟”。这里的田鼓即栽田鼓，同样属于通山山鼓。它分布于通山各地，影响周边的崇阳、咸安、阳新及江西修水武宁等县。1988年，《通山山鼓·喜耘禾》在湖北省民间歌舞电视大奖赛获银奖，并选为建国40周年大庆的优秀节目在中央电视台展播。2004年，山鼓舞《竹山情》参加中国第四届竹文化艺术节演出，受到观众好评。同年，韩国民俗代表团赴通山专门采录了通山山鼓，古老而铿锵的鼓声传出了国门。2010年，以山歌山鼓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民俗歌舞《白云深处》赴新加坡演出，产生了强烈的国际影响。自1998年以来，在每年一届的“九宫避暑节”上，通山山鼓因深受观众欢迎而成为必演的保留节目。2007年，通山山鼓被确认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正在申请列入国家“非遗”名录。

通山山鼓由杉木制成。鼓腰直径20厘米，鼓面直径16厘米，高31厘米；较小的鼓腰直径15厘米，鼓面直径10厘米，高33厘米。

两端鼓面都蒙着牛皮，并绘有阴阳八卦图案。鼓捶一般取楠竹为材，比较讲究的捶头装有麂角，当地流传有“一根鼓捶七寸长”之说。鼓内装有簧弦，敲击时声音振荡且有回声。鼓腰两面相对安有圆环，以便唱时拎在手上击打。

通山山鼓因劳动场面的大小，分为单鼓，双鼓，多个鼓（俗称“穿茅厮窖”）。演奏者主要有鼓匠和歌郎，演奏形式一般为20多人一面鼓，鼓匠边击边唱，一唱众和，能起到指挥生产、鼓舞干劲的作用，所以有“一鼓催三工”的说法。通山山鼓用于山地上干活时，称“挖山鼓”；用于水田劳作时，称“栽田鼓”；用于旱地锄草时，称“薅草鼓”。演奏时，或有歌郞答歌，或有劳动者和歌，劳动者在繁重的农活中，享受鼓乐带来的乐趣。鼓匠演奏时，鼓悬挂于腰部，左手托住鼓底，右手拿棰击鼓，并不时用手指调节，击出“打”、“的”、“咚”三种不同音色。鼓点经常变化，节奏较慢的叫长号，有单五棰、双五棰、双马过桥等；节奏较快的称短号，包括小五棰、小三棰、鸡啄米等。通山山鼓唱词及唱法有固定格式，一般一天要唱五支号子，即五个不同的方言音韵所组成的歌。歌词有成套的唱本，也可即兴编唱。上午唱了“请歌郎”（一般为“怀来”和“中东”韵）后，由鼓匠根据现场情况随机唱些短小的“散歌崽”。中午唱“送茶”、“歇中”（一般为“遥迢”和“衣期”韵）的号子，其中“江阳”韵号子又叫“乱插花”，可以串唱“发花”、“ 遥迢”、“言前”、“人辰”等韵。下午唱古人故事。当鼓匠领唱“收工号子”时，众人和唱，疲惫顿减，愉快地结束一天的劳动。

我们今天的日子，在时尚的追逐下瞬息万变，不变的只有朴拙的通山山鼓，一如九宫山怪松坡上的大青松，在肥沃的土壤里深深扎根，栉风沐雨，始终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近几年来，通山县成立山歌山鼓协会50多个，成员达1500多人，经常开展演出活动，把平淡如水的日子过得像节日一样热闹喜庆。通山山鼓就像山间流淌的一股清泉，叮叮咚咚地一路奔腾，永远也不会枯竭。

如果说所有民间艺术都具有泥土气息，只是一句比喻的话，那么嘉鱼呜嘟就是名副其实的从泥土中来，由泥土制成，从骨子里就散发着泥土的芬芳。据《嘉鱼县志》记载：“泥呜嘟，古称吴嘟，为三国东吴时簰洲牧童所创”，随后流传于长江中下游。嘉鱼县簰洲湾是长江中游的一个冲积平原，宽阔的滩涂生长着大片茂密的青草、菖蒲和芦苇，是放牛的天然牧场。这里泥土湿润，粘性极强。牧场与粘土，是呜嘟产生的先决条件。2700多年前的某一天，不知是谁家的放牛娃，随意抠了一坨泥巴，搓捏成一个茶壶形状的泥团，掏空内瓤，无师自通地用芦苇杆子戳一个吹孔和出气孔，然后放在嘴上一吹，居然发出“呜呜”的响声，这就是呜嘟的前身——单音叫叽儿。如果在内壁再捏一个间隔层，成为两个共鸣腔体，戳两个吹气孔和两个出气孔，就成为能吹两个和声的双音叫叽儿。

叫叽儿诞生之初，也是具有实用的功利性。簰洲湾洲阔草深，牧童们天不亮就赶露水草放牛，或者天色垂暮时牧归，放牛的伙伴和牛群没入草中，相互看不见，牧童们就吹起各自的叫叽儿，向伙伴们发出各种信号，相约到什么地方放牛，或是一起回家。时间一长，他们一听叫叽儿的声音，就知道是谁在表达什么意思。后来，有人将叫叽儿插上鸡毛或别的简单装饰，作为小孩的玩具带进市场，叫叽儿就演变成某些人的谋生手段。还有的小贩用叫叽儿作为招徕生意的工具，走街串巷时用叫叽儿的呜呜声代替叫卖声。叫叽儿的用途渐渐广泛，一些会唱民歌青年人，就想用它作为伴奏乐器。可是，叫叽儿的音域太窄，很难作为乐器使用。他们就扩大叫叽儿腔体，增加音孔，外形也因音孔的增加 变成鱼的形状，于是就有了如今簰洲湾许多人都会制作也会吹奏的“三音孔呜嘟”和“六音孔呜嘟”。叫叽儿何以变成呜嘟？只因扩大成鱼形腔体的叫叽儿音色起了变化，长音似“呜”，短音似“嘟”，象声而得“呜嘟”其名。三音孔呜嘟音乐如哨，音域六度，可吹奏四个音。六音孔呜嘟音色明亮，音域九度，可吹七个音。音色浑厚圆润，古朴悠扬，极具穿透力，尤善表现古朴幽远飘逸的意境，是我国迄今为止唯一能演奏和音的土类乐器。虽然中国古埙也是土类吹奏乐器，但在音色、音量、腔体共震等方面有着明显的区别，呜嘟为“哨口式”(由哨口发音)，古埙为“劈风式”（如吹瓶)，呜嘟发音圆润，气声小，穿透力强，在快速、变调、以及连体呜嘟的和音等方面都有古埙所不及的特征。 

1982年1月，嘉鱼县举行业余文艺会演。簰洲青年农民程名诗用他自己制作的六音孔呜嘟演奏了民间小调《放牛歌》，这是呜嘟第一次登上县级文艺舞台。1983年12月，程名诗又用呜嘟在县文艺会演中演奏了《社会主义好》一曲，引起了当时咸宁地区群艺馆音乐辅导干部游伯樵的关注。1986年，嘉鱼县文化馆音乐辅导干部毕寅生用他在民间六音孔呜嘟基础上潜心研制的八音孔、音域达十一度、可吹奏十个音的改进型呜嘟，在参加地区的比赛之后，又以毕寅生作曲、游伯樵配器的《野洲情趣》，参加湖北省民间音乐舞蹈比赛，获得二等奖。当时演出结束后，土生土长的呜嘟登上高雅的艺术殿堂，引起省内音乐界的广泛兴趣，不少音乐工作者纷纷到后台参观、询问、试奏。当年年底，又以此曲参加全国民间音乐舞蹈比赛，获三等奖。新华社曾为此专发报道。此后，毕寅生便专心致志地进行呜嘟的制作研究和呜嘟乐曲的创作和演奏。

1989年5月，湖北省文化厅组织文化和民族艺术方面的专家学者，对毕寅生的呜嘟研究成果作出鉴定，认为它是“湖北特色的土类古乐艺术”。1990年，毕寅生获湖北省文化厅科技进步二等奖。他创作并演奏的呜嘟曲多次参加省、部级比赛并获奖，多次随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出访韩国、泰国和美国，受到江泽民主席的亲切接见。1991年，湖北电视台拍摄了《呜嘟》的专题片，获得当年全国“地方电视台节目一等奖”，经中央电视台向海外播放。1992年，呜嘟独奏曲《思念》代表湖北参加第三届中国艺术节演出，艺术节特别撰文评价呜嘟是“对中国民族艺术的重大贡献”。1995年6月，中央电视台 “东方之子”栏目专题介绍了呜嘟演奏家毕寅生，他的呜嘟被喻为“来自人类最初的声音”。2004年，楚韵呜嘟被开发成为楚文化的工艺礼品，让世界再次领略湖北独特文化，荣获武汉市政府“优秀外宣礼品奖”。2007年，呜嘟被列入湖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另一个被列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文艺形式，就是声名远播的赤壁盆鼓。据《三国志》引《吴录》载：因曹军南下，赤壁一带“山薮宿恶，皆化为善，义出作兵”，这些山民扎竹排，蒙盆鼓，踊跃参加周瑜破曹的战斗。《江表传》亦称：这些土居人往往“五六十家相结作宗伍”。当火烧乌林的烈焰腾空时，江南千百万善民驾竹排，击盆鼓参战，一时“雷鼓大进，北军大坏”。

赤壁盆鼓在赤壁市起源发展和传承了三千多年，是一种独特的民俗文化现象。起初，各个姓氏宗族，凡生下一个男孩，就要蒙一面脚盆鼓，称作“一丁一鼓”。因鼓大如脚盆，一面蒙牛皮而得名。赤壁盆鼓主要用于祭祀和文体活动。赤壁之战之后，盆鼓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出现的更加频繁，每逢红白喜事和节庆吉日，极富节奏感的盆鼓声音，就会在村头巷尾此起彼伏。这种风俗在民间愈演愈烈，不断发展出栽田鼓、挖地鼓、节庆鼓、坐丧鼓等等多种鼓乐。

赤壁盆鼓的演奏，一般总是与生产劳动、礼仪庆典、文化娱乐和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尤以民间舞龙灯时的盆鼓伴奏最为壮观。无论是独龙灯、群龙灯，还是妇女灯、儿童舞的草把灯，都会有多达十几面甚至数十面不等的盆鼓助威。当龙灯舞到激烈处，鼓声齐鸣，响遏行云，在山间湖面久久回荡。演奏盆鼓的曲牌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如龙绞柱、卧龙鼓、麒麟送子、天下太平、孔明揭书、八卦布阵、周瑜点将、赤壁鏖兵等80多种。这些曲牌的形成，都是历代民间艺人智慧的结晶，也是赤壁地方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以赤壁盆鼓为题材创作的舞蹈、器乐演奏和大型广场团体表演，特色鲜明，内涵丰富，深受好评。2009年6月，赤壁盆鼓进入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0年，赤壁市老年学会的39位老人，带着赤壁盆鼓，代表赤壁市走进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参加第二届中老年优秀节目汇演，使粗犷、激越的赤壁盆鼓轰动京城。

咸宁市这些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艺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其乐器十分简单，通山山鼓、赤壁盆鼓是木板钉成的，嘉鱼呜嘟是泥巴捏成的。而通城拍打舞却比它们更简单，只要有两只手就行了，道道地地是“空手拍巴掌”，不用花费一分钱，也不管在什么场地，就能拍得天花乱坠，如醉如狂，因而更容易受到广大农民群众的欢迎。

据考证，拍打舞自元、明以来，就一直流传于咸宁市通城县，由当地民间流传的以手互相拍打自娱自乐的汉、瑶原生态舞蹈发展而来。拍打舞以男人拍打胸脯、女人拍打手臂为主导动作，然后再加以扩展变化，拍手、拍肩、拍背甚至拍脸、拍膝、拍臂等，在不停顿有节奏变化的拍打舞蹈过程中，演员们或躺或坐，或跪或站，载歌载舞，拍打贯穿始终，别具情趣。1988年，由通城县文化局精心打造的《拍打歌》，参加湖北省首届民间歌舞电视大奖赛，荣获金奖；同年随湖北省民间艺术团赴民主德国访问演出，受到海内外观众的一致好评。2007年，通城《拍打舞》被列入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0年9月，《拍打舞》作为湖北省唯一的参演节目，应邀参加在山西大同举行的第八届中国民间艺术节暨第十届“山花奖”比赛演出，荣获中国第八届民间艺术节金奖。 2011年1月，《拍打舞》参加湖北电视台“垄上行”农民春节晚会演出，荣获一等奖和观众最喜爱的节目金奖。2011年7月，通城县被湖北省文化厅命名为“拍打舞”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通城县位于湘鄂赣三省交界的山区，自古以来就是瑶汉杂居之地。经国家瑶学会考证，今湖北通城及其龙窖山地区，曾为“瑶人出世武昌府”的发祥之地，瑶族先民的祖居地，是全球300万瑶族同胞的精神家园。瑶族是一个历史悠久且成分复杂的民族，因频繁的迁徙和长期的游耕生活，与各民族的交往日益增多，相互影响越来越大，因而民族特征不断改变，与各民族间的共性不断增多。这种自然融合的结果，使原已具有民族的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每岁首祀槃瓠，杂置鱼肉酒饭于木槽，扣槽群号以为礼。”通城拍打舞中的拍打和歌唱，应当就是与“扣槽群号”这种瑶族文化元素共同融合、共同变化的结果。

1987年，通城县文化馆创作干部任卓辉，开始广泛搜集、提炼失散在通城民间的拍打舞动作，汇集整理了一套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拍打舞蹈语汇，并与当时咸宁地区群艺馆舞蹈辅导干部刘爱国合作，创作了广场舞蹈《拍打歌》，发表于国家级权威刊物《舞蹈》，使濒临失传的民间拍打舞得以新生，为通城拍打舞的传承和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1988年，为了参加湖北省首届民间歌舞电视大奖赛，通城县文化馆组织创作人员，对拍打歌进行加工和创新。最原始的《拍打歌》是一个或多个人边唱边拍，拍手、拍身体和对拍，且多限于单拍和双拍，拍打动作仅四五个拍打动作增加到10多个。加工后拍打歌创造出单腿拍、双腿拍、站着拍、坐着拍、躺着拍，并增加了拍打部位，如拍胸、拍肩、拍腰、拍臀部，使拍打歌的舞台形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2007年，通城县文体局邀请湖北省群众艺术馆国家一级编导向雪芳，并成立编导小组，对拍打舞的舞蹈语汇进行再加工。风格上更加凸显瑶族特色，拍打的同时增加了跳跃动作。如男子单拍时，增加了中国古典舞中的马步、跨腿，使本来就有几分粗犷野性的舞蹈语汇，变得更具阳刚之气。女子单拍时，增加了腰部倾斜和胯前的拍打动作，使舞蹈增添了妩媚秀美的魅力，与男子舞蹈的阳刚之气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增强了舞蹈的表现能力。此外，还增加了上肩技巧，女子坐在男子肩上，男子抱着女子，在空中对拍，增加了舞蹈的立体感。2009年，咸宁市为首届国际温泉文化旅游节创作演出的大型民俗风情歌舞《梦寻咸宁》，在第一章《山情》中吸纳了拍打歌的舞蹈元素，编排了《拍打舞·响啊想》，首次将通城拍打歌定名为拍打舞。

2010年9月，为参加第八届中国民间艺术节，通城县文体局再次邀请省、市、县相关专家，对拍打舞进行更为深入的加工提高。总导演向雪芳在前两次基础上，创作出更加丰富的舞蹈语汇，进一步突出江南田园诗般的生活情趣，充分体现高尚的劳动和纯洁的爱情，舞台表现形式也相应进行了较大改动，在原生态的基础上，融入现代风格，使之更具民族特色和艺术观赏性。

由于通城拍打舞具有鲜明的地方和民族特色，对于促进民族团结、社会和谐具有独特的作用。近年来，通城县文化教育部门不但开办了多期拍打舞培训班，还在学校里开设了拍打舞课程，为拍打舞回归民间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十章  云雾澄水洞  风雨向阳湖

在堆苍叠翠的绵绵山峦之中，潜藏着一个人工开凿的规模浩大的代号为“131”的绝密地下军事工程。岁月的风风雨雨，给这项本来就十分神秘的工程，又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扑朔迷离的面纱……

向阳湖为那场充满悲欢离合的人间活剧谢过幕后，以她特有的静谧和澄明，沉浸在那场活剧的余韵里细细咀嚼。来自四面八方的叩问者们，在桨声灯影里倾听历史的回声,于勾栏瓦舍上触摸文化的精魂。放眼望去，遍地芳草掩足印,满湖翰墨胜荷香。

一

从鄂南首府温泉出发，往东北方向行驶18公里，在堆苍叠翠的绵绵山峦之中，潜藏着一个人工开凿的规模浩大的澄水洞。当年，它的名字不叫澄水洞，而是兴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期的一座地下长城——代号为“131”的绝密地下军事工程。岁月的风风雨雨，给这项本来就十分神秘的工程，又蒙上了一层又一层扑朔迷离的面纱。有人说它是林彪的行宫，也有人说它是林彪反党集团武装政变另立中央的南方指挥部，还有人说它是党中央首脑运筹帷幄的战时办公地……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以致如今前来咸宁观光的游客，也都想到这个谜一样神秘的“131”去一睹为快。

启动洞口那两扇如同历史一般厚重的铁门，我们仿佛走进了时间隧道，叩开那些排列在568米长的坑道两旁的130个房间，拂去岁月的烟尘，掀开历史的书页，我们看到的就不仅仅是鬼斧神工令人咋舌的地下迷宫……

1970年1月31日，北京。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黄永胜，正在聚精会神地审阅一份由工程兵部送来的，关于在湖北南部地区兴建地下掩蔽指挥系统的选点勘察报告。当时，中苏关系恶化，苏联在中苏边境线陈兵百万，虎视眈眈，甚至爆发了珍宝岛战争。面对这种严峻的国际形势，毛泽东主席向全国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要准备打仗”的号召。1969年10月18日，在全军高级干部会议上，黄永胜传达了被称为“林副主席第一个号令”的紧急指示：“加强战备，防止敌人突然袭击，调动全军进入进入紧急战备状态。”林副主席的第一个号令要求：迅速抓紧布置反坦克武器的生产；立即组织精干的指挥班子，进入战时指挥位置；各级都要加强首长值班，及时掌握情况，并迅速报告；最重要的而且必须立即落实的，就是进行战备疏散，军内的老同志尽快搬出北京，朱德和李富春到了广东从化，刘伯承到了武汉，陈毅到了石家庄，叶剑英到了长沙，聂荣臻到了邯郸，徐向前到了开封……。贯彻林副主席的第一个号令，总参谋部当然必须雷厉风行。“号令”要求组织精干的指挥班子进入战时指挥位置，首先就得抓紧战时指挥位置的选择和建设。总参谋部决定由工程兵部到湖北南部地区选点勘测。3个多月过去了，送上来的勘测报告却叫总参谋长黄永胜大为光火。报告中写道：经在鄂南的蒲圻、通山等地勘测取样，各种技术参数中，多与总参谋部下达的技术要求不合，拟另选一址，请总长定夺。没想到皮球转了一圈又踢到自己身上来了，这样磨磨蹭蹭的，怎么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对落实毛主席“要准备打仗”的伟大号召和贯彻林副主席的第一个号令是什么态度？黄永胜不敢怠慢，拿着红蓝铅笔，在五万分之一的大幅鄂南地区军用地图上沿着京广线自北向南缓缓移动。最后，铅笔在横沟桥站东侧的区域内停了下来。沉吟半晌，终于下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圆圈，然后歪歪扭扭地署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黄永胜  1.31。不知是偶然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地图上那个圆圈，就是当时咸宁县高桥人民公社大屋万村的所在地，一个代号为“131”的绝密军事工程降临此处，距黄永胜的故乡不过咫尺之遥。

“131”工地的保密措施十分严密，绝对称得上戒备森严：

——施工部队进入工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复学习一系列铁的纪律：施工官兵一律不得请假、离队；探亲家属一律不得进入施工现场，只能在离工地18公里以外的一个乡镇上接待；通信联系一律只称“咸宁驻军”；任何人不得在工地拍照留影。

——方圆2公里多的几座山头周围，全部拉上了一人多高的铁丝网，设有流动哨；凡是路口都竖起了高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军事禁区，禁止入内”的红漆大字；汽车出入的大门，设有两道岗哨，昼夜24小时不离荷枪实弹的哨兵。

——所有通风、采暖、电器和防原子冲击波、防毒气、防激光炸弹等设备，全部由总政物质部统一调配调拨，各生产厂家按指令制造生产，经过仔细的检查验收，装进密封的木箱，发挂专用列车，由部队派驻铁道部门的军代表押送到工地附近的火车站，然后由地方运输部门选派经过严格政审的司机开车送到离工地3公里处，再转装到施工部队的卡车上运到施工现场。

——从坑道里挖出来的石渣、土块，必须等到夜晚，由载重翻斗卡车盖上篷布，在夜色掩护下运往火车站，再装上火车皮运往远方。有如此滴水不漏的保密措施，当地老百姓根本就觉察不到自己脚下正在兴建一座宏伟的地下长城。

进入“131”高大围墙的大门，不远的山坳里是一座占地15亩的四合院，院内的1、2、3号楼纵横相连，看外表不过是清一色的红砖平房，室内却宽敞豪华。每幢楼内的25个房间，包括首长、夫人、秘书、参谋、警卫、医生、护士的卧室、书房、客厅、会议室、厨房、餐厅、浴室，走进楼内转两转，就会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难辨出口入口。三幢楼内各有一套生活服务设施，通过通讯电缆连成一个整体。

从一号楼大门向左20米，就是地下工程的入口。开启厚达几十厘米、重达数吨的电动铅门，脚下是一块直径4米的钢质转盘，载重汽车出入洞时，停在大转盘上，一按电钮，转盘缓缓旋转180度，汽车就可以掉转头来，直接开进或开出。穿过60米长的主巷道，进入右侧的另一道同样厚重的铁门，就是地下作战指挥中心。司令部、参谋部、作战部呈“v”字形排列洞内，主洞全长568米，总面积达3288平方米，大小房间130间，其中主洞首长区49间，一般办公休息区17间，仅参谋部的无线电机房就占洞长100米。位于“v”字形尖端的作战指挥室，左侧为一号首长室，右侧是二号首长室。作战室正面墙壁嵌有4米见方移动极为便捷的军用地图悬板，每个房间都有编上号码的自动电话机插座，装上电话机即可将各种指令通过“丙区”的通讯枢纽发往全国各地。洞内配有大型发电机组和地下蓄电池，各房间内分别装有空调和清洁式、过滤式、隔绝式通风设备，进风排风系统装有道悬摇式活门、片式销声器和三种通风信号灯，随时都能把新鲜空气送到洞内每一个角落，并且保证洞内不受潮湿，不受烟熏。1、2、3号首长居住和工作的“三防区”（防原子冲击波、防毒气、防激光炸弹）的设备更为精良。在战时的封闭状态下，200多人的指挥系统，能在洞内正常运转半年之久。“131”地下工程的总投资达1.3亿元人民币，相当于当年武汉长江大桥的造价。

上述的仅仅是“131”工程乙区的概貌，此外还有规模宏大的甲区、丙区配套工程，那里分别是军备物质供应系统和通讯枢纽。此外，还有于此配套的高速公路、专用铁路和直升飞机场等设施。“9.13”事件之后，“131”工程渐渐冷落了下来。除乙区工程基本完成以外，通讯枢纽“丙区”才刚刚拉开帷幕，至于“甲区”则完全是一片空白。黄永胜也于1983年4月在保外就医中病逝于青岛。

星移斗转，人事代谢，昔日戒备森严的绝密战备军事工程，如今已经成为对外开放的供游览的“澄水洞宾馆”。1981年7月4日，中共湖北省委办公厅发出了《关于将“131”工程移交咸宁地区管理的函》，并和咸宁地区行署签署了《关于交接“131”工程的协议书》，“131”工程的地面和地下的建筑设施，包括“丙区”至武昌县（今武汉市江夏区）山坡镇、大冶市金牛镇以及蒲圻市（今赤壁市）沿线的五个哨所的房屋财产，全部移交给咸宁地区。从此，“131”工程便向世人袒露她的全部隐秘，致使凡是到“131”观光的红男绿女，无不被这里宏伟壮观的旷世杰作和秀丽清新的自然景色所陶醉。

走出幽暗深邃的隧道，洞口那两扇厚重的铅门徐徐合上，一如掩上一部历史典籍。它的是非功过，只有留待后人评说。

二

从澄水洞西行大约30公里，就是与它产生于同时代的另一处人文景观——文化部向阳湖“五七干校”。

向阳湖古称关阳湖，相传因赤壁大战时，关羽曾屯兵于此而得名。1969年4月，全国规模最大“五七干校”之一的文化部“五七干校”就在这里创立。当时文化界领导干部、著名作家、艺术家、翻译家、出版家、文博专家，包括冰心、沈从文、冯雪峰、张光年、张天翼、严文井、陈白尘、萧乾、臧克家、郭小川、韦君宜、罗哲文、史树青、王世襄等等文坛泰斗在内的6000多文化名人栖息于此，在这里经历了为期三年左右的“劳动锻炼”，烧砖盖房，围湖造田，在劳其筋骨的同时触及灵魂，不仅为当地留下了上万亩湖田，上千头奶牛、上千栋富有北方建筑风格的四合院以及仓库、桥梁、工棚等等物质财富，而且还留下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些文化名人创作了2000多首（篇）有关向阳湖的诗作和散文随笔，成为中国文学艺术史上特殊年代的瑰宝。其中比较著名的有臧克家的诗集《忆向阳》、张光年的《向阳日记》、陈白尘的《牛棚日记》、牛汉的获奖诗集《温泉》和郭小川的江南林区三唱——《楠竹歌》、《花纹歌》、《欢乐歌》，以及上千幅关于向阳湖的画作等。更值得铭记的是，著名文学评论家侯金镜等十多位文化人还长眠在向阳湖畔。所有这些，无疑使向阳湖成为一道具有特殊意义的人文景观。

文化部当年创办向阳湖“五七干校”的初衷是什么，我们姑且不论，但是它在客观上给当地的社会生活带来的深刻影响，却不容小觑。6000多文化名人倏然来到这个荒凉的湖区，一方面，他们的言谈举止，生活习惯，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等，无不潜移默化地使当地居民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劳动人民的淳朴厚道、热情无私，又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抚慰他们落寞的心灵。臧克家在他的诗作《有怀贫农社员同志》中就这样写道：

忆昔初进村，欢迎动街坊。

喧宾竟夺主，让我住上房。

一见推心腹，语少情汪洋。

劳动是我师，亲手教插秧。

寒夜归来晚，烫脚留热汤。

手捧一盆火，暖身暖心肠。

主妇手中线，为我缀衣裳。

佳节送瓜果，身如在故乡。

灯下小儿女，拥来问短长。

……

在当时那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五七战士”们诚心诚意地向贫下中农学习，很快就融入当地的社会生活。戏剧家吴雪，儿童文学作家严文井等艺术家，就和咸宁地区各县的创作人员一起，日以继夜地绞尽脑汁，创作出一台反映农业学大寨的大型采茶戏《石头岭》，参加湖北省文艺汇演，引起强烈反响。老艺术家们对艺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一直激励着咸宁的文艺工作者不断地攀登艺术高峰。

来向阳湖“五七干校”的6000多文化名人，虽然经受同样的磨难，但各人的心里感受是大不相同的。名义上都是“五七战士”，实际上却有明显的阶级差别，一些所谓有历史问题或戴着叛徒、特务、反革命、右派等不同帽子的阶级异己分子，属于革命的对象；军代表、造反派、领导干部和积极分子当然是革命的动力；大多数处于中间状态的革命群众，则是在劳动锻炼中脱胎换骨，改造世界观。但是，不论处于什么阶层，向阳湖“五七干校”的日日夜夜，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段永远难忘的人生经历。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大背景之下，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原罪的愧疚和救赎的虔诚，他们不会也不敢把“五七干校”当作劫难，而是作为自己浴火重生的起点。臧克家在他的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

当一脚踏在大江南岸向阳湖畔的土地上，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展开在我的面前。眼界顿时宽大了，心境也开阔了。……在都会里，睡软床，夜夜失眠，而今，身子一沾硬板便鼾声大作。胃口也开了，淡饭也觉得特别香甜。心，象干枯的土地得到了及时的雨水一样滋润。

我和五千多个战友，一同劳动，学习、锻炼，试身手、战湖荒。咸宁的向阳湖，成了我们的用武之地。“向阳湖”，多么富有诗意的一个名字呵。“五七战士”，多么光荣的一个称号呵。

臧克家是当代著名诗人，曾任《诗刊》主编，对毛主席诗词作过若干修改，并且受到毛主席的陈赞。臧克家成为毛主席的诗友，自然会受宠若惊。当时的毛主席诗词，可是“最高指示”级别的文艺作品。能帮毛主席改诗，绝对是震动文坛的举动，臧克家的身价因此大为提升。所以，他对毛主席怀有特殊的爱戴之情，对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坚信不疑。尽管他带着“叛徒”的嫌疑来到“五七干校”，已经变成了阶下囚，仍然念念不忘对“五七道路”的赞美，不管改造得如何痛苦，他都觉得十分快乐。乃至于在他回到北京之后，还对向阳湖念念不忘，他说，“人，回到了北京，而心，还在咸宁。回京不几天，我写了下面这首诗寄给了干校‘五连’战友”：

分手了，留恋再留恋。/怎舍得呵，并肩战斗了三年。/走几步，回望眼，泪涟涟。/好似有件宝贵东西/遗失了的一般。/是什么？是什么？想想看，/呵，是我那颗赤热的心/遗留在绿树缸瓦的那边。/回到了北京——/回到了自己的家园，/日日夜夜，我的心胸呵，/填塞得这么饱满，/是什么？是什么？想想看，/呵，我整个胸怀里/装满了江南的千山万水，/装满了对亲密战友们深情的怀念！

同样是当代著名的诗人，牛汉因为有着与臧克家绝然不同的经历，对“五七干校”就产生了不同的情感和不同的表达方式。牛汉1923 年10月出生于山西省定襄县一个有文化传统的农民家庭。194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主要写诗，成为“七月诗派”的重要成员之一。曾任《新文学史料》主编、《中国》执行副主编、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等职。1955年5月因胡风案被拘捕审查两年， 70年代初，又在咸宁向阳湖“五七干校”被强制劳动，诗从悲愤的心灵里突然升起。从那时开始，诗人创作了近300首诗歌作品，其中《华南虎》、《悼念一棵枫树》、《鹰的诞生》、《毛竹的根》、《半棵树》等诗作，在读者中引起强烈的反响。《悼念一棵枫树》获1981年-1982年文学创作奖，包含上述诗作的诗集《温泉》获全国优秀新诗集奖。牛汉的诗，兼有历史的深度和心灵的深度，兼有对于社会现实的体验和生命的体验。他说他三四十年来，喜欢并追求一种情境与意象相融合而成形的诗。这种诗，对于现实、历史、自然、理想等的感受，经过长期的沉淀、凝聚或瞬间的升华和爆发，具有物象和可触性。他创作于向阳湖畔的《半棵树》，应该说是追求情景与意象融合的典型代表：

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像一个人/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侧着身子挺立着/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电/从树尖到树根/齐楂楂劈掉了半边/春天来到的时候/半棵树仍然直直地挺立着/长满了青青的枝叶/半棵树/还是一整棵树那样高/还是一整棵树那样伟岸/人们说雷电还要来劈它/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雷电从远远的天边就盯住了它

不难看出，曾经拥有6000多文化名人的向阳湖，其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会有多么复杂。正是这种五彩斑斓的多元复杂性，客观上给向阳湖文化的研究、开发，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有专家认为，向阳湖文化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是特殊人群在特定历史环境中的特殊精神状态，是特殊历史留下的唯一标本。向阳湖文化的特殊性，蕴含着特别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

从1994年起，咸宁青年学者、作家李城外发现“向阳湖文化”是一座文化富矿，并着手深入挖掘。他历时5年，利用数十次进京公干之余，坚持不懈地采访当年“五七干校”的文化名人达300多位，在烟波浩渺的湖水里不厌其烦地打捞零碎的历史记忆，不遗余力地进行前期的抢救性收集、挖掘、整理和宣传工作，完成文字采访100余万字，收集各种文字资料1000余万字，图片、文物资料5000余件，在国家级37种报刊发表文章520篇，计160余万字，被媒体称之为“向阳湖文化现象”。本来已经平静并逐渐冷落的向阳湖，一时间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向阳湖”很快被公认为“五七干校”甚至是“文化大革命”的一个代名词。

2000年，咸宁市成立了向阳湖文化研究会，加大资料收集挖掘整理力度。2010年6月初，又在此基础上组建“中国五七干校研究中心”，吸纳全国20个省（市）的112位干校文化研究者加入，将“向阳湖文化”纳入全国干校文化的大背景，推进研究工作进一步深入。1997年和200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向阳湖文化书系4部。2001年湖北省教育厅批准“向阳湖文化研究”为重点科研课题，2002年省政府将“向阳湖文化名人旧址”列为第四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向阳湖文化”被国家档案局列为抢救项目。中国文学编年史当代卷重点介绍了“向阳湖文化”，2007年“向阳湖文学”被湖北省作家协会列入“文学湖北”实施工程，2008年湖北省省社科院成立了“向阳湖文化研究”专题课题组。2011年，出版了我国第一套系统研究“五七干校”的丛书——七卷本向阳湖文化丛书，计300余万字，俨然是一座建立在书本里的“五七干校”博物馆。

向阳湖为那场充满悲欢离合的人间活剧谢过幕后，在岁月的风风雨雨中，以她特有的静谧和澄明，沉浸在那场活剧的余韵里细细咀嚼。来自四面八方的叩问者们，在桨声灯影里倾听历史的回声,于勾栏瓦舍上触摸文化的精魂。放眼望去，遍地芳草掩足印,满湖翰墨胜荷香。向阳湖，向着太阳的湖，永远明亮而温暖的湖。

静观天趣在，不厌向阳湖！